“…那个隔壁班的樱井雅子真是个恶心的女人。”亚沙美说。
“可不,一副自以为长得很漂亮的样子,其实像个欧巴桑。”七濑附和着。
“和久井真是瞎了眼睛才会和她在一起,哼。”
浅海知道和久井是亚沙美的前男友。
她的憎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浅海仍然想为樱井说句话。
他不是能经常看见她,只是偶尔在走廊里擦肩而过的程度。
樱井的身材修长,统一规格的校服裙子对她来说有点短,露出两条光洁纤细的腿在外面,自然卷的长发松软地披下来,目光明亮又温和。
浅海喜欢这个小女生。
“喂,我说你们两个。”浅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亚沙美转过脸看向他。
她的瞳仁是淡淡的茶褐色,上午明丽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
暖融融的。
童守高中的学园祭很热闹,叫卖小吃的摊子,浪漫的女仆咖啡馆,还有礼堂中忙碌的话剧演员,吸引了不少外校的学生来参观。
食物的暖香,愉快的人声,像一波波载着喜悦的潮水,四处流淌,填充着所有的缝隙。
浅海、亚沙美和七濑下了车就急急地朝自己班级的方向跑过去。
他们班这次学园祭的节目是鬼屋。
虽然有些老套,但是在生物老师的大力协助下,重新装饰过的生物实验室还真有几分阴森恐怖的味道。
“你们三个,快去化妆!”
班长已经在后台等得不耐烦了,看到他们三人,气吼吼地叫起来。
“知道啦!”浅海有些无力。
他在鬼屋中扮演的角色是吸血鬼,亚沙美扮演无脸女,七濑则是死神。
七濑最先换装完毕,她戴着面具,披着一身鬼气森森的黑色斗篷,拎了一把玩具镰刀钻进鬼屋里吓人。
她的道具做得不错。
非常逼真。
而浅海和亚沙美也先后装扮好,跟着进了鬼屋。
“嗳,四班今年的节目是鬼屋!”弥亚拽拽香织的手,兴奋地叫道。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嘛,对了,我们要不要等雅子一起?”香织撇撇嘴,一副无聊的样子。
“雅子才用不着我们等,她一定跟和久井学长在一起呢!来嘛,陪我看看。”弥亚拽着不情愿的香织走进鬼屋。
实验室里的窗户被特制的遮光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光线十分昏暗。
房间的四角点着蜡烛,随人走过带动的微风摇摇晃晃,明明暗暗。
弥亚和香织是第一对进来的人,房间里静得瘆人,一排排标本柜阻碍着二人的视线,不知道从哪里会突然蹦出个什么来。
死动物的标本在昏暗的烛光中瞪着眼睛,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盯住两个人看。
也许是心理作用,香织感觉所有动物标本的眼睛都在看着她们。
其实她的胆子非常的小,所以刚刚才不愿进来。
忽然一股冷风从后背刮过来,轻轻带动衣角。
二人回过头,什么也没有。
“吓我一跳…”香织拍着胸口转回身来,视线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张怪脸离她大概只有几厘米,险险快贴上了。
“哇啊!”香织和弥亚一起尖叫起来。
不同的是,弥亚知道这是假的,但胆小的香织却被吓得丢了魂,不要命地挣开弥亚的手跑了开去。
“喂!香织!”弥亚急的跺脚。
不过这个死神的装束真的很逼真,那双赤红的眼中,好像真的充满了血。
弥亚正想追过去,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差不多就好了啦!你们要把人吓死啊?”
弥亚一边挣扎,一边抱怨着。
但死神的手劲越来越大,它毫无顾忌地捏着弥亚的手腕,一股不怀好意的剧痛伴随着骨骼的碎裂声传来,弥亚的神情终于从焦急变成了惊恐。
“杀了她可以吗?”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房间中响起。
“可以…”“可以…”“可以…”
六个人的声音依次回答道。
死神举起手中的镰刀。
那本来是七濑用锡箔纸糊成的道具,不知为何,它的边缘似乎闪烁起冷锐的金属光泽。
香织挣开弥亚的手,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她太害怕了,顾不上别的,只想赶快出去。
生物实验室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怎么跑也跑不到头。
一排排动物标本架,不断地向前延伸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在光怪陆离的玻璃瓶上,折射出一抹抹诡异的光影。
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香织吓极了,也累极了,停在一排标本架旁边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胳膊肘不小心带倒一只标本瓶,瓶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一只死蜥蜴滚了出来,无神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香织。
标本架的尽头,弥亚突然转了出来。
“拜托!你让我好找!”弥亚的脸蛋气得红通通的,但看见香织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不起,可是我实在太害怕了…”香织像看见救星一样向弥亚跑过去。
她一抬脚,踩到了那只死蜥蜴。
香织脚下一滑,向地面扑过去。
扑倒的一刹那,香织发现弥亚的裤管,是空荡荡的。
原本应该是脚的部分,却只是一团朦朦胧胧的黑影。
她没有脚。
香织诧异地抬起头。
弥亚正俯视着她,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她在笑,她的脸就像一张死白死白的面具,而那个笑容,像是面具上一抹没画好的艳红。僵硬,死气沉沉。
“杀了她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
有六个人的声音,依次应答道。
香织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弥亚,慢慢向她垂下那张诡异的脸。
樱井雅子挽着和久井的手臂,在热闹的学园祭中穿行着。
她天然卷的长发蓬松地披散下来,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像只快活的小鸟对和久井不停地唧唧喳喳着。
“咦?四班的节目是鬼屋!要不要进去看看?”
和久井宠溺地揉了揉雅子的额发,这个小女生,明明就胆子小。
“好呀,不过你不害怕吗?”
“你会保护我的吧?”雅子挽着和久井的那只手更用力了。
“那是当然咯。”和久井的笑容温柔煦暖,有他在,什么恐怖的鬼屋雅子也不会怕的。
由生物教室改造成的鬼屋,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隐隐约约,还有点将散未散的血腥味。
雅子皱起眉头,心里有点惴惴的。
“这是什么味道?”
“福尔马林而已吧。”和久井吸了吸鼻子,和雅子一起,向第一排生物标本架走了过去。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放大,印在墙上。
嘀嗒,嘀嗒,不知从哪里传来滴水的声音。
“一定是他们故意没关好水龙头。”和久井嗤之以鼻,关切地看了眼紧张的女友。
雅子却沉默不语。
她的头埋得很低,校服领口露出的那一小块白生生的皮肤,有些刺目。
和久井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雅子突然抬起头来,她的整张脸都是死白死白的颜色,没有五官,只有凹凸的轮廓,在那片死白中投射下几片淡淡的阴影。
和久井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后两步。
他的确被吓了一跳,但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间鬼屋而已。
“和久井…”无脸女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耳熟。
“你是亚沙美?”和久井一下就反应过来,她是自己的前女友,之前的紧张和惊吓全烟消云散了。“你的妆化得真好啊!”
“这是面具。”亚沙美点点头。
“唔…我该去找雅子了。”和久井说着,有些尴尬。
“你想看看我摘下面具的样子吗?”亚沙美突然怪声怪气地问道。
“什么?”和久井突然感觉她很恐怖,心里增添了几分戒备。
亚沙美伸出一只手,轻柔地勾住他的肩膀。
她缓缓摘下面具。
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和久井走散了,只是一恍神的功夫,他就忽然不见了。
整个生物实验室静悄悄的,只有嘀嗒嘀嗒的滴水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四班的学生刻意安排的。
雅子定了定神,站在原地,等和久井回来找她。她虽然很害怕,但还算镇定。
“雅子,你也来啦!”那是雅子的好朋友,香织的声音。
“香织,你在哪?”雅子四处张望着,但只能看到一排又一排影影绰绰的标本瓶。
“我在你左边,隔了三排标本架的位置,你过来找我好不好?我和弥亚走散了,好害怕。”香织的声音有点发颤,可怜巴巴地说着。
“好,你在那不要动。”
雅子按照香织说的,走过三排标本架。
一,二,三。
滴水声是从这里传来的。
两只标本架中间幽暗的过道,是空空荡荡的,没有香织的身影。
雅子试探着向里面走了几步。
脚不知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吧唧吧唧地响着。
嘀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雅子的面颊上。
实验室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突然被放大了无限倍,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雅子惊慌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香织。
香织的尸体,被人放在标本架的最高一层,她的两侧是两排排列整齐的内脏标本。她的口中涌出一滴滴的血珠,直直打碎在雅子的脸上。
她的眼睛是空洞无神的,但是看到雅子的一刹那,却迸发出一丝活人般的光彩。
“杀了她可以吗?”香织的嘴唇似乎在动。
“可以…”“可以…”“可以…”
雅子的四周传来飘渺幽怨的说话声,一个接一个。
“快跑啊!白痴!”突然一个人影从雅子身后冲过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飞快地拽着她向前跑去。
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
“是和久井吗?”雅子大叫着。
房间里的灯光十分昏暗,而且又事发突然,她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跟紧我!出了这里就安全了!”
那个人大喊道,听声音很陌生。
雅子听见自己身后传来愤怒的脚步声,似乎在追赶她。
“别回头!”那个人又说道。
雅子又惊又惧,只知道听了他的话,跟着他不要命地飞跑。
生物实验室本来不大,不知道为什么跑了这么久还没跑出去。
雅子正疑惑着,眼前突然现出一片方方正正的白光,是实验室的门。
“快出去!”那个人说。
“可是和久井还在里面,你带我回去找他!”雅子突然想起自己的男友,担心地说道。
但那个人却使劲地推搡着她,雅子不由自主地向门外移动着。
就是这么几秒钟的迟疑,实验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关上了。
雅子惊讶地抬起头,她看见和久井微笑着站在门口。
“雅子,你要去哪?”
他猛地抽出手臂,扼住了她的脖子。
雅子看见刚才试图救自己出去的那个人,被随后赶来的几人按在了地上。他似乎穿了一身吸血鬼的装束。
他绝望地抬起头,望向雅子。
他的半边脸是血肉模糊的,他的右眼被什么东西贯穿了,整个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从那只黑洞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爱意。
雅子,我喜欢你。
这天上午九点,浅海在公交车上听见同班的亚沙美和七濑在讲雅子的坏话。
“喂,我说你们两个。”浅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亚沙美转过脸看向他。
她的瞳仁是淡淡的茶褐色,上午明丽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
暖融融的。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荡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亚沙美的左眼突然变成了一只血洞。
一条钢材从她的后脑刺入,又从左眼穿出。
锐利的钢材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
明丽的阳光照在上面,白红相间的一片,十分鲜艳。
一辆运输钢材的卡车与公交车相撞,一根钢材从卡车上滑下来,将最后一排的三个人串成了肉串。
三个。
七濑,亚沙美,和浅海。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刺穿了亚沙美的钢材,同时也刺入了浅海的右眼。
浅海的世界,微微地倾斜了一个角度。
临死前,他似乎看见一只苍白枯干的手,握在那条钢材上,倏忽消失。
七人同行
由七只冤魂组成的妖怪,它们每杀一人,就有一只冤魂成佛,而被杀者的冤魂则会加入七人同行。因此为了成佛,它们只有无休止地杀人,永远没有尽头。
青行灯之四十七 永世
第四十七个故事:永世
临街的咖啡馆,羽田凉介和佐藤知夏相对而坐。
羽田凉介穿的是普通的衬衫的和牛仔裤,头发有些略长,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
他长得很漂亮,而且多少有点娃娃脸,这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
佐藤知夏是一个眉目平淡的中年女子,体态稍显臃肿,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她的脸上一直涌动着忧伤和迷惑的神情。
“凉介,我想我无法再和你生活下去了。”
“我明白。”凉介点点头,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手在微微颤抖。
喝干了最后一口咖啡,他站起身。
“我会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知夏痛苦地摇摇头,她忽然捉住了凉介的衣角,眼中流露出痛苦的乞求神色。
“我只想让你老实地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人?”
“我是。”
凉介没有丝毫犹疑,坚定地答道。
知夏年过四十之后,她和凉介的婚姻,便总是充满了尴尬。
不相熟的人,抑或是多年未见的同学,总是把凉介错认成知夏的儿子。
总是在诸如“你儿子长得真好看”或者“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的声音中,苦恼地解释着,然后硬着头皮面对着对方惊讶的,尴尬的眼神。
同时,来自家庭的压力也一样,知夏已经很久没带凉介回过娘家了,她不愿让他们看见他。
因此总是被家里人追问。
知夏和凉介是二十二岁结婚的。
那年他们都是二十二岁。
随着时光流逝,知夏越来越老了。
可凉介却丝毫没有变化。
刚开始,知夏把这归功于凉介比自己注重保养的原因,或者是女人更容易显老。而且,越是与自己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细微变化的堆积,就越是令人难以察觉。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那一次去商场买衣服,售货员笑着说“您儿子穿这件衣服真帅”时。
也许是几年前和家人们一起过年,突然发现那张全家福上丈夫的面容年轻得刺眼。
也许是一次又一次和他一起照镜子时,惊恐地发现自己和他相比,竟是那样的衰老。
渐渐渐渐的,事情向不可预知不可解释的方向,越滑越远。
她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条皱纹,却是徒劳。
他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娃娃,跳出了时光之海浪潮的推动。
知夏第一次遇到凉介,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时,凉介就是这般的少年模样。
那天知夏和妈妈在市场中走散了。
她在拥挤的人流中焦急地穿行,仰头查看每一个大人的脸。
就是那时,她抓住凉介的衣角,抬头看他的脸。
凉介看见一张惊慌的小脸,眼里写满了失望和急迫的神情。随即,她低下头,又去拽另一个大人的衣角。
“你找不到妈妈了?”凉介怕她这样会被坏人带走,就关切地问了一句。
“哇——”小女孩被人这么一问,憋了很久的泪水一下汹涌地喷发出来。
凉介顿时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只好一边好言好语地哄着,一边买冰棍给她吃。
那时还没有冰激凌,只有做工简单的冰棍,色彩单一,口味单一。
不过小女孩还是马上破涕为笑了。
凉介带着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陪她一起等妈妈。他的时间多得数也数不清,足够他浪费、消磨。
他的身形清瘦,五官精致,坐在长椅上的姿势也优雅无比。
小女孩吃完了冰棍,就开始盯着他看。
小小的幼童,不知道人间的爱恨,只知道这个人是好看的,让她喜欢得不行。
“大哥哥。”
“嗯?”
“等我长大嫁给你吧。”
小女孩认真地说。
凉介心里滑过一丝温柔的情绪,也没多想,只是轻轻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长发,笑眯眯地说道:“好的啊。”
凉介走出了咖啡馆,年过四十的知夏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好的啊。
那一幕的记忆,隔了这么久的时光,它仍然鲜明地存在着。
凉介他不会老,也不会死。
在距离现在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是一个小渔夫。
那时候没有电,没有汽车,没有咖啡馆,没有很多现在被人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
他只是每天清晨早早起来打渔,卖鱼,吃饭,睡觉。
直到有一天,他捕获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下半身是鱼尾。
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粼粼波光的鱼尾。
“放了我,我会把海里的珍宝打捞给你,你要多少都可以。”人鱼乞求着。
凉介却摇了摇头。
吃了人鱼肉,可以不老不死。
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再耀眼,亦不过百年。
他还记得人鱼临死前鄙夷的眼神,那是一个高贵的生命,对一个低等种族的鄙夷。
“吃了我的肉,你会后悔的。”
凉介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凉介独自一人走在寂寞的时光中。
他还记得二十几年前,偶然遇到知夏的情景。
他早就不记得那个在市场中到处找妈妈的小女孩了,但是她还记得他。
因为他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嗳,你还记得我吗?”
她大胆地走过来和他说话。
她的目光因激动而变得明亮起来。
“我小时候在市场里走丢过,就是你帮我找妈妈来的,还记得我吗?”
她这么说着,发丝在风中飘动,一缕馨香掠过凉介的鼻尖。
“你认错人了。”凉介说。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样子。
他看见少女的神情顿时变得失望起来。
风吹动天上的流云,流云投射温存的暗影,暗影落在树冠上,压得树叶沙沙作响。
“不过,我希望我记得。”凉介微笑道。
世界从那一点开始凝固、变软,被抻成一条长长的线,线的这一端是此时的你,线的那一段伸向无尽的宇宙。
跨越了滚滚的,时光的洪流。
那一年知夏的笑靥,被凉介印在心里。
唯有记忆,不老不死。
人鱼
半人半鱼,在日本传说吃了人鱼肉可以不老不死。
青行灯之四十八 孩子
第四十八个故事:孩子
隐隐约约的,黑泽和美这几天总是听见孩子的哭声。
因为她近来夜里经常失眠,那声音细弱蚊蝇,无力地穿破寂静的黑夜,到达和美的耳边。但一旦要仔细听听看,就忽地消失了。
菜做好了,和美招呼家人们过来吃饭。
她打开电视,本地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放近期发生的多起儿童失踪事件,呼吁家长们提高警惕。
“小健,听到了吗?以后可不要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
和美对自己贪玩的弟弟有点不放心,男孩七八岁的时候最是淘气,小健每天都要在外面玩到天黑,滚得一身泥巴。
“知道啦!”小健闷头吃着饭,心不在焉地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和美感觉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
秋天,空气十分干燥,热度也完全没有降下来。只有入了夜才能感觉到一丝秋天的凉爽。
这天,和美从市场买了菜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边一户人家敞开的窗子里传出加强防火意识的广播,和美眯着眼睛望着天边渐渐沉落下去的夕阳。
暖融融的颜色,像燃烧的火焰。
突然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背影闯入她的视线中。
那个人穿着一件类似医生的白色长大衣,微微佝偻着背,牵着一个小孩,消失在街角。
和美只瞥到了一眼,没看清孩子的模样,但是不知怎么,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她快跑了几步,跟着那个人转过街角,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街上却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和美急急地跑回家里。
小健果然不在家。
“平时不也要玩到天黑么?”和美妈妈倒是不太担心。
和美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
时钟缓缓划过,六点、七点。
一家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我们分头去找吧。”和美站起来。
她首先从回家时见到白衣人的街角查起。
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和美心里疙疙瘩瘩的。
因为前些日子这附近发生过一起火灾,死了不少人。
而被烧毁的建筑还没来得及得到妥善的处理,那片废墟中,只剩下残破的支架和几堵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墙壁。
从那堆废墟中,突然传出孩子的哭声。
只是一下,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