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咕咕…”
这时门后突然转出来一只老母鸡,咕咕叫着,旁若无人地一下一下啄着门。
“去、去!”
柳泽把母鸡赶出走廊,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只母鸡吗?哈哈。”夫妻二人笑做一团。
“看刚才把你吓得,脸都白了。”柳泽想起妻子的恐惧和自己的担忧,觉得十分好笑:“可是住宅区怎么会有人养母鸡?”
“谁知道。”夏里并不在意。
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宝宝。
放下心来,柳泽第二天照常留下妻子在家去公司上班。
夏里像前天那样,半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偶尔能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不安分地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这时门口又传来昨天的敲门声。
夏里心想大概又是那只母鸡来啄门,便没去查看,由它啄。
但五分钟过去了,这声音仍然不停止,极有耐心的样子。
“还是把它赶走吧。”
夏里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下来,这声音吵得她心里烦躁。
开门前留了个心眼,透过门镜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夏里放心地打开门。
“咕咕咕,咕咕咕…”
老母鸡咕咕叫着,从门后悠闲地转过来。
“你呀,怎么总来啄我们家的门?”夏里用脚拨弄着那只鸡,想把它赶出走廊。
但是母鸡却飞快地冲着夏里的脚面啄了一口。
它的力气非常大,夏里的脚背顿时破了,流出鲜血来。
夏里惊叫着往后退,想关上门。
她不知道,柳泽先生那天想说却没说完的话是:
“但是那个男孩…死得很奇怪,像是被什么猛禽啄死的。”
他怕吓到夏里,没敢说出口。
母鸡扑扇着翅膀冲进门,落在夏里脚边。
它仰着头,死死地盯住夏里的肚子。
它的一双小眼睛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咕咕咕,咕咕咕!”
经立
是一种年老的母鸡。产下的鸡蛋总是被人类夺走,自己的孩子永远孵不出来,这种怨恨会使母鸡化为经立,专门杀死人类的小孩。
青行灯之五十五 和歌
第五十五个故事:和歌
“惜别泪长流,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睹物相思笃…”
夜深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女子柔媚缱绻的和歌声,这歌声在夜色中起伏游荡,像一条极细极细的丝,鬼魅般纠葛缠绕。
一滴冷汗从衫原的额角淌下来,砸碎在地上。
他蹑手蹑脚地遁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便是书房。
书房的门露出一条细缝,衫原推开门胆战心惊地向里张望着。
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看样子正在照镜子。
“啊…”衫原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向后退去。
女人听见声响,突然回过头来。
她的眼中没有瞳仁,只露出大片阴森森的眼白,哀怨地望向衫原。
她张开嘴巴,两排牙齿像铁浆染过一般乌黑。
“你不是他!”
她绝望地尖叫起来,向衫原扑过去…
“哪有这种事!”樱井时久抱着大大的纸箱在楼梯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嘿,我也不信,不过那个叫衫原的小子真的被吓得够呛。”真川学长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拿钥匙开门。
“都是无聊的传言而已。”樱井时久走进门,把纸箱重重摔在地上。
他用袖子偕了偕额头,汗水让他的模样显得更英俊了。
“呦,就你胆子大!到时候可别像衫原一样吓得哭着跑回来!”
真川学长笑着把钥匙递给樱井。
这间老房子是真川介绍给樱井的,离樱井实习的公司近,租金又便宜得吓人。
真川认识这家房子的主人,连主人自己都承认这房子的确是闹鬼,但仍然有如樱井这般不信鬼神的毛头小子被便宜的租金吸引而来。
据说在这房子里住的人,总会在夜里梦见女鬼,有时还会听见女人的唱歌声。而最离谱的就是衫原,他居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经被女鬼追得满屋子跑。
樱井想着想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无非是自己吓自己。”
搬完家,送走了真川学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樱井下楼吃了点东西,回来又冲了个凉水澡,就歪倒在床上。
奔波了一天,他很累。
混沌的黑暗中,樱井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惜别泪长流,袖中成白玉。珍藏伴远行,睹物相思笃…”
有一个柔媚的女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色,传进樱井的耳朵里。
樱井胆大,而且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因此并不害怕,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夜他果然做了一个梦。
不过梦见的却不是什么女鬼。
他只是看见一个古装打扮的女子,在夜色中坐在樱花树下弹琴歌唱。
一片飘渺灵动的夜樱之海,被月色丝缕的银辉包裹着,如同覆上了一层惨青的薄雪。
女子像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转过脸来,直直地对上樱井的目光。
他似在梦中与她相遇。
女子用手遮住自己的嘴,眉眼微微地弯起来,似乎在笑。
这一抹笑靥,以一种神秘的姿态,突兀地刻进樱井的心间。
樱井愣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已经是白天了,床头的闹钟指向早晨八点钟。
“要迟到了!”樱井将所有的怪念头一扫而空,匆匆换了件衣服冲下楼去。
住处离公司近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就算早晨八点才睁开眼睛,一样不会迟到。
樱井心里美美地想着,更加坚定了要长久住在这房子里的决心。
午休时樱井接到了真川学长的电话。
“喂,有没有见鬼啊?”真川倒是很直白。
“都是骗人的,不仅没见鬼,还梦见了美女。”樱井得意地笑了笑。
他想起昨天梦中的女子,心口突然奇怪地窒了一下。
像有只大手,在心脏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似的。
“我会长住下去的,不用担心了。”
樱井匆匆讲了几句,就放下了电话。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这天樱井半梦半醒时,又听见了女人的歌唱声。
这次的声音似乎比昨天大了一些,就算大条如樱井也不能装成没听见。
“真烦,谁大半夜地唱歌…”
樱井有点心虚地说着,把枕头揪上来按在自己头顶上,那声音被厚厚的棉花挡在外面,却始终有那么一丝,针尖似的穿透重重阻碍钻进耳中,直抵那梦境的世界。
他又梦见了昨日的女子。
这个梦似乎没有任何的主题和情节,只是那个女子的影像,像电影般一幕幕播放着,零乱而散碎。
他看见她从樱树上折下一串花枝,看见她从竹筒中取水泡一壶茶…一些琐碎的情景,却都是同一个人。
最后,女子举着一把伞,站在雨幕中。
她的眼睛似乎正望着梦境之外的他。
那场大雨,一点点,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洗刷干净,橙绿蓝黑的色彩顺着指尖流了一地,而视线中只剩一片惨淡的白。
“浓云黑暗天,速降春雷雨。雨落湿衣裳,留君君记取…”
唯独这四句和歌,在樱井的耳中,翻来覆去的被人吟唱着,从梦中,到梦醒。
似乎确是有些奇怪。
樱井一觉醒来,觉得头很痛,像塞了大块的棉絮,混混沌沌。
昨夜的歌声,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的。
书房和卧室之间由一条窄窄的过道连接着,樱井揉着太阳穴,走进书房。天已经亮了,书房里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终年不散的古旧霉味儿。
樱井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荡着。一段亦真亦幻的记忆,像只飘忽的幽灵,明明近在眼前,却捉不住它。
至于鬼,他仍是不信的。
“无限相思泪,别时湿袖寒。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这一夜,和歌又变了。
唱歌的女声中充满了幽怨与愤懑,曲调哀伤而诡谲,像一只枯白的死手,抚上樱井的面颊,尖锐指甲刺破他的耳膜。
这一夜的梦很简单,他只是看见一个女人在对着镜子梳头。
他睡了一夜,梦了一夜,看了一夜,听了一夜。
时间在梦中流逝得如此缓慢,以至于樱井怀疑起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樱井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一夜未眠似的。
即使胆子再大的人面对这样的异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天樱井给真川学长打了电话。
“真川学长,那个…”
“就知道你小子要给我打电话。”真川的语气愉快得很,甚至带着点等着看好戏的意思:“是不是住不下去了?”
“也不至于住不下去。”樱井的话被真川堵在了嗓子眼里:“只是经常梦见一个女人。”
“不是女鬼?不是都在传说会梦见背对自己梳头的女鬼吗?女鬼还会转过身大叫‘你不是他’什么的…”真川像说笑话一样复述着当事人们的讲述。
“只是个女人而已,不过唱歌声的确有听到过。”
“嘿嘿,不敢住的话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分明就是在笑话吧…樱井苦着脸应付了两句,挂了电话。
如果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那么一定要搬出去住,笑话就笑话吧。
樱井这么想着,打定了主意。
“不过是个奇怪的梦,没什么好怕的。”
所幸,这些天一直都没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樱井的梦被定格在那个情境中,每一夜,他看着女子坐在梳妆镜前背对着自己梳头,镜中是女子苍白寡淡的面容。
和歌的声音夜夜在耳边回荡。
“无限相思泪,别时湿袖寒。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奇怪的是,梦中女子的容颜与嗓音却一天比一天衰老下去。
那满头的青丝渐渐化成了灰色,最终银白若雪。
她却不停手,一日一日地梳着头发,一日一日地等着什么。
这个梦境,也不再令樱井感觉恐惧。
那个垂老孤寂的背影,却渐渐的,令他莫名其妙地随着她一同悲伤起来。
每次梦醒,都像与她共同等待了几年一般,胸中是说不出的苦闷压抑。
昨天夜里,梦境的最后一幕中,满头白发的女子一边梳着头,一边瘫倒在梳妆台上,似是死了。
重逢如未遂,永世不能干。
那么今天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还不到十点,樱井今天早早就睡下了。
这么多天来夜夜梦见同一个女子,竟也产生一种近乎于亲切的感觉。
“君是强行人,樱花留得住。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这一夜的和歌声终于变了。
樱井看见老迈的女子像昨夜的最后一幕那样瘫倒在梳妆台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居然重新坐了起来,满头银发居然换了青丝。
只是这个背影已经不再孤寂。
它似是散发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怨气。
镜中女子的容貌变得模模糊糊的,樱井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女子慢慢对樱井回过头来。
她的眼中没有瞳仁,只露出大片阴森森的眼白,哀怨地望向樱井。
她张开嘴巴,两排牙齿像铁浆染过一般乌黑。
“君是强行人,樱花留得住。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唱歌的女声,突然变得凄厉而尖锐,像一道雪白的闪电,划开黯淡的苍穹,直直击中樱井的耳膜。
而樱井在这一瞬间,居然并不感觉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
樱井在床上左右翻滚着,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他的身体,两行泪水从眼中流出来,打湿了枕巾。
梦境忽然变得混乱,场景切变到一片樱花林中。
从战场上归来的男子,捂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绝望地向夕阳沉落的方向张望。
故乡,就在西边。
落花,盈了满袖。
男子凭借着最后的力量,向远方天际尚未消散的最后一抹霞光处爬去。
他艰难地向前蠕动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抹艳红的血痕,歪歪扭扭地蔓延着。
新落的樱花,渐渐将血痕埋葬。
哀伤的和歌,仍然在梦境的每一个角落中回荡。
落花速速飞,处处迷归路。
他爬了很远,可终究死在了半路上。
不能死,不想死。
樱井忽的张开眼睛,他的目光空洞暗沉,像两口幽深的井,波澜无惊。
他四肢着地,从床上爬下来。
以这诡异的姿势,一点点爬出卧室,爬在幽暗狭窄的走廊过道上,爬进书房。
以这诡异的姿势,一点点爬出樱林,爬在崎岖坎坷的山间小路上,爬进家门。
镜前梳妆的女子回过头来,惊异地望着他,忽而,一笑春生。
前生,我负了约。
今世,但愿还能再见你的笑靥。
樱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惊奇于为什么自己会穿着睡衣趴在书房的地板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书房的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阳光不客气地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细细的一道暖黄。
樱井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把窗子拉开了。书房中那股终年不散的古旧霉味儿,被外面暖融融的风一吹,顿时消散不见。
清新的空气抚摸着胸腔,吹醒了僵硬的心脏,仿佛一次重生。
午时的暖阳落满房间,就像淡淡的雾。
樱井知道,昨天他又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青女房
古时被男人背叛,久久等待而没有结果,在孤独愤懑中死去的女子会化为青女房。她们喜欢独自守在荒废的老宅中对镜梳头,如果年轻男子走进来,而不是她等的那个人,她就会回头大喊一声“你不是他”,然后将这个男子杀死。她的形容丑陋,白眼,黑齿。
青行灯之五十六 蕉林
第五十六个故事:蕉林
“…九八,九九,一百!”
扮鬼的孩子扯下蒙眼布,揪出隐匿的同伴们。孩子们尖叫着笑成一片。
所有玩捉迷藏的孩子都被抓出来了,唯独知花不见踪影。
“知花去哪了?”扮鬼的孩子急了。
“会不会是回家了?”
“知花——出来吧——”孩子们扯着嗓门四处喊了几声,不见回应,便当她是回家吃饭了。
天色暗了下来,孩子们各自散去。
而此刻的知花,正蜷缩着身体坐在村子边缘的芭蕉林中。
“躲在这里,一定找不到的。”
知花今年八岁,性格带着一点天生的倔强和固执,听不到远处小伙伴呼喊的声音,便在芭蕉林里等定了他们。
虽然心情已经由最初的激动和得意,渐渐变成了无聊,随着天色的渐暗又变成了恐惧。
月光洒了下来,芭蕉的大叶子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着,像一只只巨型的大手,呼呼地扇动着,轻轻擦过知花的身体,像被人摸了一把似的。
知花蜷得更紧了,咬着嘴唇,把脸埋进膝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气恼。
躲进来的时候只满心想着要让别人找不到。
但是真的找不到了,又该怎么办?
这个没人教过知花,所以她只好继续等。
“呦,谁家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知花吓得打了个哆嗦。
因为她完全没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耳边除了静谧的风声之外,寂静一片。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还算温和,于是知花战战兢兢地仰起脸。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普通农人的装束,知花没见过他,或许是邻村的人。
他的面容俊美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他偏着头,像打量一只小动物一样看着知花。
“我…我在捉迷藏。”知花说着,不知怎么脸上有点发烫。
“哈哈!在这里捉迷藏?好主意!”男子大笑起来。的确,在一片漆黑的芭蕉地里,若不是走到近前,是休想看见知花的。
“奇怪的小孩子。”见知花羞恼,脸红得火烧一样,男子憋住了笑:“我送你回家吧。”
知花只是倔强地坐在地上,当成没听见。
“呦,脾气不小。”男子好脾气地笑笑,突然一伸手把知花抱了起来,像抱个婴儿似的。
知花在他怀里愤怒地挣扎了两下,见挣不过,就一动不动了。
男子把她送到芭蕉林外,放在地上。
村民们已经执了火把到处呼喊着知花的名字了,下午一起玩捉迷藏的小伙伴也被大人们训得直哭,一派混乱景象。
“真热闹。”男子冲知花愉快地眨了眨眼睛:“你说是自己走回来的就好。”
知花张口想叫他,他却已经潜入芭蕉林中了,那个略显削瘦的身影,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就不见了影踪。
知花回了家里,少不了一顿训斥。
而且家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那可是芭蕉林呐,不会出什么事吧?”大人们板着脸交头接耳。
“胡说,她还是小孩子!”
一旦知花迷茫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就闭严了嘴巴不说话了。
这件事发生后,村里的小孩子开始冷落了知花。
“她脑筋有毛病的。”
“就是,居然藏到芭蕉林里。”
“我妈妈说,女孩子夜里去芭蕉林会发生不好的事…”
至于是怎么个不好,谁也说不上来。
但是孤零零的知花,从此就常常独自一个蹲在田地里堆泥巴玩儿,从早堆到晚。
手指上湿润的泥土在阳光下烤的发硬。
知花坐在田埂上,正搓手指搓得入神,肩膀上突然被人点了点。
“你又在玩什么了?”是那天的男子。
午后灿金的阳光,将那张俊美的脸映得愈发眉目分明,丝丝刀刻似的深邃。
知花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真是奇怪呀。”男子蹲下身来,目光和知花保持水平,一双漂亮的眼睛,像两汪晶亮的水,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活动着,激起粼粼的波光。
“都怪你。”知花瞪了他一眼,和他讲了被伙伴冷落的事。
不过躲进芭蕉林的是自己,不肯出去的也是自己,这个人只是好心地送她出来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怨他。
“哈?这个也要怪在我身上?”男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知花站起身,拍拍土就要走。
男子却突然捉住她的衣角。
“呐…他们都讨厌你的话,我陪你玩好了?”
那张漂亮的脸,故意摆出一个苦兮兮的怪样子,知花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好吧。”
这个人就成为了知花的童年玩伴。
他似乎整天都没什么事可做,悠闲得很。他也从来不和知花一起出现在村子里面。
面对知花的质疑,他开玩笑地说道:“我会吓到他们的。”
“怎么会?你又不是妖怪。”
“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怪?”男子嘴里咬着一根草,仰躺在草地上,瞪着眼睛望着站在自己后面的知花。
“哪…”知花刚想说,又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她想说的是“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没出口,脸却先红了。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细微的变化,温柔地笑了笑。
时光像流云投射下的暗影,从池畔的那一头,不知不觉移到了田埂的这一头。
捉迷藏是知花最喜欢的游戏。
和他玩捉迷藏,永远不用担心他找不到自己。
他总是很有耐心的,用手拨开一片一片粗壮的大叶子,在芭蕉林中一点一点地寻找,两个人的身上总是染了芭蕉生涩的清甜气息。
渐渐地,这个游戏对知花来说,从单纯的快乐,变成了某种细微期待的寄托。
她喜欢他找到自己的一瞬间。
那个俊美的男子,不知会从哪片芭蕉叶后突然现身出来,然后指着她大叫:“抓住了!”
“抓住了!”
男子拨开一片芭蕉叶,小孩子似的指着知花。
知花夸张地叫起来,转身要跑。
“哈哈!我不管!这次不算的!”
“喂!不许赖皮!”男子笑着追过来,抓住知花的胳膊。
也许是带有某种程度的故意,也许只是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总之知花顺着那股力道跌进他的怀里。
清甜生涩的芭蕉香,像席卷了整个天地的风,突然狂猛地刮起来,将心底沉淀的什么东西吹得乱七八糟。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知花听得见男子突然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你长大了。”
男子突然松开手,像碰到一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我…你说什么呀?”知花皱起眉头,脸红通通的。她还没长大,只有十五岁而已。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你不应该再找我了。”
“你生我气了吗…我…我不会再赖皮啦!”知花察觉到那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但是仍然天真地希望着一切如常。
“不要再来了,听话。”男子伸出一只手,想摸摸知花的脸,却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