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交流下来, 林浔感觉尴尬地气氛有所缓解,他们的话题已经不再局限于指针, 而是开始涉及一些生活和工作——毕竟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要没话找话的, 而没话找话几天后,他们就会对那些话题习以为常。
林浔抱着指针,向东君讲述这一天都做了什么:“今天去机场接了我姐姐,嗯……明天我们一起回原来的家,住一夜或者两夜,然后回来。”
东君:“洛神没有你可以么?”
林浔:“可以的, 我觉得现在我的作用很小了, 只需要写个MATLAB,然后他们就要用很长时间编码……”
说着说着, 他的声音就带上了笑意:“他们编码的这段时间,我再写一段MATLAB,然后就这个过程无限循环。”
“也不能说作用很小,”东君声音略低, 或许可以说很温和:“你的作用比较灵魂。”
“可能吧。”林浔笑了笑,继续道:“他们昨天还讽刺了我, 说我的算法根本没有从编码的角度来考虑,要我改。”
“嗯……”东君似乎挑了挑眉:“是他们的水平还不够。”
林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东君一样。”
东君眼中似有笑意:“你对我的评价很高?”
“当然……所有人对您的评价都很高,”林浔看着屏幕里的东君,基调轻松的聊天氛围使他一不小心就多说了很多话,“我一直知道您——毕竟是大家的男神。然后也关注了您的GitHub,还有微博。”
东君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浔手指不自觉地抓着指针的毛,继续道:“不过我一直觉得您性格会很冷酷,没想到并不是这样——啊,这种话我好像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
只听东君道:“或许也有你的原因。”
林浔:“……嗯?”
他和东君对视,东君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这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确实有点斯文那什么的意思。
“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会感觉你一直在笑。”东君淡淡道:“所以对方是你的话,我不会像面对媒体或者其他人那样说话,或许你的认知是因为这个有了偏差。”
林浔看着他,有点茫然:“我在笑么?”
东君:“在。”
“我……”林浔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到了因为长期维持某种微表情而产生的不同寻常的僵硬,他把脸埋在指针身上,有点崩溃:“不好意思……”
东君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温柔:“没关系。”
“我可能控制不知,”林浔抬起头来,感觉身上有些发烫,他道:“毕竟我是您的脑残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在笑,我觉得自己面无表情。”
“不明显,”东君道:“主要是眼睛。”
“我……”林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道:“希望您不会觉得冒犯。”
“不会,”东君道:“你很可爱。”
林浔:“……”
“不,我不能和您接着说话了。”林浔抿了抿唇,垂下眼笑道:“我有点尴尬,我得调整一下状态。”
东君道:“你要睡了么?”
“明天要早起。”林浔道:“我和指针过一会儿就睡。”
“那晚安。”东君顿了顿,一秒钟之后又继续道:“别紧张。”
林浔抬头,看见东君正望着自己,眼中微微含笑。
——他身后是酒店的落地玻璃窗,上午九点半的日光洒进来,整个人的轮廓被金色的光芒再次柔和。
“我尽力……”林浔望着他,道:“晚安。”
然后,他等东君那边切断了通讯。
通讯一切断,他就抱着指针倒在了床上。
脸颊有点酸,他在脑中复原和东君的对话,然后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
所以说,他果然控制不了。
毕竟,毕竟……
多年男神就在视频那边温和亲切地听着你说话,这谁顶得住?
林浔使劲揉了揉指针:“你家东君应该收敛一点,假如他面无表情对着我,我当然也可以控制情绪。”
指针没理他,在枕头上卧下,已然是准备睡觉。
林浔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一下,也躺下了。
在房间里待久了,他已经习惯淡淡清冷的香水气息,然而一沾到枕头,就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确确实实和东君身上的气息别无二致。这感觉就像东君就在自己身边,很近的地方。
他心跳都加快了。
林浔确信自己不可能睡着,除非换房间,否则他将持续这种心律不齐的状态直到早上。
他抓过指针来,试图用撸猫来缓解情绪——结果发现因为在枕头上躺过,指针身上也全是香水的味道。
他果断把指针丢开,放在床尾。
指针“喵”了一声,又凑了过来。
林浔看了看它,是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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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漂亮的小骗子按照惯例又在他胸前卧下了。
林浔扯着它的尾巴,一边扯,一边看向窗外的夜色,脑袋里胡思乱想。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香水的质地逐渐改变,似乎过渡到后调,淡淡清冷中透出隐约的温柔。
在这样温柔的余调里,林浔竟然渐渐有了睡意,在某一个无法精确定义的片刻,他睡着了。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又醒了。
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他意识逐渐清醒,肩背有些酸痛,他发现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深棕色的光滑木质桌面,阳光从近处的窗户外透进来,桌面因此流淌着蜂蜜一样的色泽。视线再往前,数排一模一样的桌子,书架,满满当当的书籍。
他心中浮现一个想法,哦,是学校的图书馆,图书馆的角落。
这里很少有人,中午,更是空空荡荡。
耳畔本来响着轻轻的叩击键盘的声音,在他醒来后,就停了。
一道声音响起:“你睡了三个小时。”
林浔回道:“昨晚不该睡那么晚……头疼。”
“回去睡?”
“不了。”他身子自然地往那边靠了靠,几乎是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清清冷冷的气息一下子近了。
林浔却没转头看那人,而是看向电脑屏幕:“你写好了?”
黑底的程序编译器里,是许多代码,很好看的代码。
“写好了。”身边人的声音很好听,像雪山里的松泉。
笔记本的键盘上,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敲了几下。
是两个程序文件,相同的功能,差不多的算法框架,但是,代码的书写却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都很好看,但完全不像是由同一个人写出。
那人打开两个文档,是这门课要交的期末上机作业的模板,他把两个程序分别拷贝进了两个文档中——然后开始填文档。
第一个文档。
学号,一串熟悉的数字,姓名,林浔。
保存。
第二个。
学号,还是很熟悉的一串数字。
姓名,东君。
保存。
接下来,打开邮箱,将两份文档发到导师的邮箱里,很快收到自动回复的回执。
林浔对着电脑屏幕笑。
他说:“中午吃什么?”
“不知道。”那人道:“你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浔伸手操作了一下键盘,驾轻就熟调出另一个程序来:“随机一个。”
随机结果是某家火锅店。
“不吃这个。”林浔继续随机。
这次结果是某家中餐厅。
“也不吃。”林浔再次随机。
连续否了十六七家,他听见被自己靠着的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林浔:“。”
那人道:“我来。”
林浔:“好。”
人生在世,非欧有别,屏幕上瞬间跳出一家林浔愿意去进食的店。
林浔:“我要这个。”
回应他的是一声淡淡的:“嗯。”
林浔把桌上摊开的课本合上,纸笔放好。接下来,仿佛是下意识地,他去拉身边那人的手。
那人回牵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按下电脑的休眠键。
屏幕熄灭,变黑,关掉的屏幕像是镜子,清晰地映出他们两个的人影。
林浔转头看他。
温柔的光晕下,他看见一张很熟悉的脸,没有别人会有这样的长相。
可好像又不一样,比记忆中的轮廓年轻一点,并不显得冷漠或疏离,眼里的神色很温柔。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相闻。一时间,寂静如同潮水。
林浔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手心。
那人手指收紧,而后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走吧。”
——林浔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卧室的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魔幻的事情。
他从床上坐起来,按了按眉心。
小骗子指针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昏暗里,一对寂静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林浔和它对望,逐渐恢复清醒。
他……梦见了东君。
他还和东君用一款随机小程序来抽签决定中午吃什么——这是上大学时他和王安全、赵架构三个人常用的方法。
不仅如此,他们似乎是同一级,要写同一份期末作业,而东君一个人写了两份代码,其中一个是给他的。
不,也不仅是写作业,比写作业要复杂地多,他还……
仿佛有羽毛轻轻在手心擦过,林浔闭上眼睛,轻轻喘了口气,并不敢去回想。
房间里的香水气息已经彻底淡了,了无影踪,仿佛只是一场梦一样的幻觉。
密码(3)
指针走了过来, 和他面对面坐下。
他伸手按上自己的唇角, 指尖是颤的。
不……不行。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因为东君的香水味道,梦见东君, 这一点他可以理解。事实上,他在睡着前的胡思乱想里, 已经想到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 会梦见那么离奇的情景,甚至还和东君有过于亲密的举止。
他重新躺回床上, 手肘压住眼睛, 不看不听不想。
自己没有什么性取向,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毕竟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过什么感情的波动。
拒绝别人的追求时,他曾经声称自己是个码性恋,这或许是真的,他喜欢那种东西。计算机严密的结构有难言的魅力, 他从还没长大的时候, 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要栽在上面。
但是东君不行,林浔没有妄想症, 不觉得自己会和东君有什么超出前辈后辈关系的交集。他平平无奇,而东君不是。
林浔觉得,但凡是个人,面对着东君, 都会有些自卑的情绪。根据媒体的描述,东君多年来一直维持单身状态, 他觉得这理所当然——他想不出东君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总之,不可以。
林浔拿开手臂,鬼使神差地,他眼前又浮现梦中那一幕,心中微微一悸。
香水瓶就摆在床头柜上,雪白的瓶身在昏暗中尤其显眼,伸手就可以拿到……仿佛在引诱他去拿。
他别过头去,不看。
雪白的指针站在另一边,见他看自己,轻轻“喵”了一声,走过来。
今天是第四天。
第十天的时候,东君会回来,把它接走。
那以后,似乎就没有机会和理由再像现在一样每天和东君聊天或者视频了。
想来,这十天来的经历应该也就像方才那场梦一样,到了时间,就会轻飘飘散掉了。
林浔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只是想让这十天再长一点。
他这次是真的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林浔拿起手机,打开很久没有用过的,已经落灰的qq。
里面有个群,群名“东君家的小浪蹄子17群”,群成员有三千个人。
他点开。
明明是凌晨时分,但群里还是疯狂刷着消息——小姑娘们总是精力旺盛。
一进群,他就被无数“我可以”刷屏了。
往上翻了好久,他才找到了“我可以”的源头。
东君在加拿大出席某个国际论坛,发图的人是一家科技新闻媒体的记者,也在加拿大。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疯狂抓拍东君,进行精修,在群里放了出来。
——没错,这是个东君的粉丝群,多年来,一直活跃在追踪东君动态的最前线。
qq群的上限是三千人,当年林浔加入的时候,“小浪蹄子”系列已经开到第十七个群——那时候“银河”的地位还不像现在这样如日中天。至于现在,林浔保守估计分群数量已经一百开外了。
他保存了那张照片,然后往下翻,想看看今天的东君老婆粉们在疯些什么。
银河老板娘:dc这个月有在中国的巡演,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吧。你说东君和他关系会不会有缓和了?
紧接着,这位“银河老板娘”发了个新闻链接,链接的题目是著名音乐家东忱即将携其乐团开启中国巡演。
东夫人:dc死了
东君的猫:dc死了
东君的鼠标:dcsl
apollo:dc死了,棺材盖我钉死了
东君的键盘:请勿消费过世音乐家
银河大厦的一块小玻璃:他弹琴像弹棉花。
林浔:“……”
好,老婆粉们今天在疯东忱。
东忱,血缘上,应该是东君的父亲。
这人是个钢琴家和作曲家,国际乐坛上负有盛名的那种,他是个乐痴和疯子,曲子被称赞为有地狱和魔鬼的气息。
东君是他的独子。
当然,有独子的人,必然有一个妻子。
经过林浔之前对群里聊天内容的观察,主流的说法是,东君的母亲因为东忱的才华疯狂爱上了他——那时候东忱还只是个落魄的年轻人。
他们结婚,并有了孩子。然后在东君五岁那年,她自杀了。
互联网有记忆,新闻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都被人扒了出来。
其中到底有多少恩怨,外人不知道,不过,主要是因为东忱。
东忱这东西的性格非常极端和偏执,这在他的音乐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据说,他不允许妻子离开家门或他的视线一步。
他同样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大约在东君十岁左右的时候,他一个人远走异国,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至于东君跟着谁长大,出身于一个艺术气息浓重家庭的他,又是为什么进入了it领域,没有人知道,她们只知道东忱不是个好东西,从好几年前起就在日复一日地辱骂他。
东君和东忱似乎也早已断绝了关系——种种访谈中,东君从不提及自己的家庭,这一点有目共睹。
辱骂持续了十分钟才停止,她们又投入到无穷无尽的“我可以”中。
然而,就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一条酸菜鱼:悲报,姐妹们,我今天终于套到了在银河工作的闺蜜的话,东君好像不是单身了
银河老板娘:?????
东君的猫:我日???
东君的键盘:lo?
林浔:“?”
他迅速在输入框打字。
东君的青轴:???
一条酸菜鱼:而且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银河老板娘:我不信,图呢?
林浔不能呼吸了。
他发誓这是多年来他最酸的一次。
假如是女朋友,他也就认了,男朋友是什么东西?
他蹙起眉,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小道消息,东君的猫还在自己这里,没有被寄养给别人。
他必然不会相信这种假消息。
却见一条酸菜鱼又说话了。
一条酸菜鱼:有图,我整理下。
林浔脑中一片空白。
他死了,棺材盖被钉死了。
密码(4)
东君的鼠标:我的手在抖
银河大厦的一块小玻璃:别说了, 我浑身都在抖
银河少奶奶:我不敢看了
相同的信息一条一条迅速往上刷, 恐慌的气氛蔓延在整个群里。
林浔感同身受。
银河老板娘:鱼……你先别发,我怕我心脏骤停。
姑娘们纷纷附和。
银河老板娘:对方是什么人?确认吗?什么尺度的照片?
一条酸菜鱼:不能确定是恋爱关系, 没有很那啥的举动,但是你们懂得, 老公平时生人勿近, 太反常了
银河老板娘:看得清脸吗?
一条酸菜鱼:我的手也在抖
一条酸菜鱼:有侧脸,闺蜜说这几天银河私下里都在谈这件事。她那天亲眼看见东君带人下班, 还上了同一辆车
林浔疯了。
银河老板娘:是什么人?
一条酸菜鱼:不知道, 不是生意上的人,也不是行内的人,年纪应该挺小的,闺蜜说长得可漂亮,像个小明星。
银河少奶奶:草。
东君的键盘:草。
东君的鼠标:草。
东君的青轴:草。
银河少奶奶:东君的青轴,你还在?我以为你脱粉了?
东君的青轴:没, 现实有点忙。
林浔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和少奶奶的聊天上, 他现在手指尖发凉,血管里流着的已经不是血, 是浓硫酸。
自己这辈子都和男神没有交集,可以,正常。
但另一个人和男神在一起了,不行。
一条酸菜鱼:我准备好了
银河少奶奶:行, 来吧,我反正不太信老公会谈恋爱
一条酸菜鱼:好, 那我发了,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林浔:“……”
早死早超生。
他胸闷,指针这狗东西卧在了他胸口。
想着指针,他又感到很难过——假如男神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他把指针寄养在自己这里又是几个意思?因为男朋友对猫毛过敏吗?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屏幕,对着天花板数了一百八十秒,三分钟后,再次打开聊天界面。
短短三分钟,老婆粉们已经刷了五百来条。
发言最多的是老板娘。
银河老板娘:酸了
银河老板娘:我崩溃了
银河老板娘:鱼,我觉得真的是真的
看见这一连串心碎发言,林浔也随之彻底下葬。
他横下心来,开始往上翻。
整个群聊天记录简直变成了汪洋大海——被姑娘们哭出来的。
间或有一些对于男朋友的讨论。
“确实不难看,我酸了。长得好看就可以吗?”
“老公社交圈里完全没出现过这人吧,哪里跑出来的?一下子就登堂入室了?”
“慕了,看他们动作根本没想掩饰。”
“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岁小男孩,花瓶吧,我打赌东君很大可能只是玩一玩。”
“只是个花瓶也挺漂亮的,我没那么难受了。”
就这样看下去,林浔血管里的浓硫酸已经悄然变质,变成王水。
花瓶,您配么?
您不配。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大,原本安然卧在他胸口的指针也抬起头来,冲他“喵”了一声,然后凑过来试图看他的手机。
——这小骗子的智商时常让林浔认为它成了精,所以他并没给指针看,把自己连同手机一起埋进了被子里,继续往前翻。
前方出现一张图片。
林浔第一眼根本没敢细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才眯了眯眼睛,打算对那位绯闻男友进行挑刺。
——下一秒,他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继而疯狂跳动起来。
背景,银河大厅。
画面的主要组成部分,两个人,或者说两个人的背影,而其中一个显然是东君。
他正微微倾身看着身边人,侧颜的弧度温柔,似乎是在专心听身边人讲话。
与此同时,他左手从那人手中拿过一个黑色的东西,似乎是手机。
两只手的距离很近,似乎差一点就要碰到。
林浔:“???”
林浔:“……”
林浔大脑逐渐空白。
林浔丧失智商。
原因无他,男朋友身上穿着的,花里胡哨的黑色外套,就是他所拥有的那一件——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叛逆逃学少年那件。
而这个场景,他也非常眼熟。
——就是那天,他和东君看了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电影,然后一起去吃晚饭。
就是这张图片盖章了他们关系匪浅,根据这些小姑娘的说法,手机——现在的手机,是过于私人的一件物品,而东君接过了这人的手机,这代表他们肯定不是普通的生意伙伴或者朋友。
不,不是这样的。
林浔心想,这件事情并不复杂,是他在和东君讨论电影,然后想起了一篇论文,继而给东君看——这是纯粹的学术交流。
他脑子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手指机械往上翻。
第二张图片在停车场,一只逃课少年坐进了与他着装风格完全不符的黑色宾利。
再往上翻,竟然还有第三张。
林浔:“……”
第三张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三张是在银河的休息区,吃零食那个地方。
一位不具名逃课少年黑色的外套拉链拉到立领最上,外套很宽松,因此袖子有些长,只露出半个手背和手指,他捧着一杯橙汁,叼着吸管,正和东君对视。
对视,他看着东君,东君也看着他。
大概是镜头的作用,无论是怎样性质的对视,一旦被摄像头定格下来,气氛立刻暧昧。
——照片里,林浔脸上带着笑意,而东君神色认真。
就这三张照片了。
林浔已经在被子里把自己闷了个半死。听到外面焦急地喵喵叫声,他拉开被子。
夜晚的凉意水一般覆上他的头脑,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所以,他酸的人,是自己?
东君的绯闻男朋友,也是自己?
酸来酸去竟然酸到了自己身上,他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或许,这就是柠檬精的最高境界吧。
他一边感到很高兴,东君并没有养什么小花瓶,或有什么男朋友。
他又感到很愧疚,群里的姑娘们可能白白伤心了一场,而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也会对东君造成困扰。
但是,与此同时,他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心绪。
像是小时候,成功做了坏事后那种悄悄的,不敢让人知道的窃喜。
指针走了过来。
他把指针捞进怀里,小猫的触感很柔软,让他心绪平复许多。
他望着指针,心想,或许自己真的是个码性恋。
不然,为什么会觉得高兴呢?
指针伸爪去拨拉他的手机,林浔按住,把这东西牢牢抱在怀里。
指针轻轻喵了一声,一开始没反抗,过一会儿,它往前爬,软软的爪子推了推林浔,然后咬他脖子。
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发痒,林浔边躲边笑:“你在做什么?”
指针俯视他,再次伸爪,去碰他的眼睛。
林浔:“你催我睡觉?”
指针:“喵。”
林浔:“我睡不着。”
指针歪了歪头:“喵?”
林浔:“你家东君好烦……”
指针眨了眨眼睛:“喵呜……”
林浔:“你还被寄养给谁过?”
指针双目放空,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林浔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将它放在枕头上,自己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也不知道扑腾了多久,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