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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荒唐一晚开始,张禄已经把眼前人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家世背景乃至祖宗三代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一一规整报备给他。
他知道,她就是章家那个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几乎销声匿迹的五小姐。
不过,他一度认为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也懒得深入了解。现在看来,有一定的必要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詹景冽问得漫不经心,语气悠远而无际,望不到底,好似一缕清烟,朦胧似幻,令人无法窥探言外之意。
章若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出了汗,想要洗个澡,洗着洗着忽然困了想睡,然后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詹景冽目光紧锁,不放过她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像是在评判话里的可信程度。漆黑的瞳仁锐利如鹰,仿佛能透过神态洞悉一切,充满了审视意味。
“洗澡前还做了什么?”
章若愿极不喜欢这种质疑意味十足的目光,挺直了身体,白净的脸盘上目光清澈而坦荡。
“吃饭,洗漱,睡觉。”
这样没有意义的答案,詹景冽意料之中。昨晚之后,他曾将主宅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全部调出来,翻看了无数遍。
大门口、大厅、包括进书房必经的楼梯走廊里,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然而,他的书房偏偏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
若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他都要怀疑身边闹了鬼。可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鬼,她又怎么能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边?
詹景冽眉心紧皱,脸部锋利的线条被寒风打磨过,没有一丝表情。
“目前的情况,你有什么想法。”
章若愿再次摇头:“没有。”即使打从心底觉得这样还蛮不错,她也不会傻到撞着枪口说出来。
当前这种局面下,唯一还算欣慰的,则是面前这只还算乖觉。詹景冽点点头,淡声道。
“很好,那来听听我的。坦白讲,你这样莫名出现,一定程度上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干扰,我也无法断定你话里的真假。”
章若愿耸拉着脑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瘪着嘴一言不发,辩解也不曾。詹景冽受不了她那副天塌了的凄楚模样,被抛弃后食不果腹的流浪狗也没她那么惨。略微思索后,只能好人做到底,将伤害减到最轻。
“不过,在查清前因后果之前,我可以暂时接受你在我视线范围内多呆一段时间,一切等找到解决办法再说。”
“你的意思是…”
章若愿闻言,难以置信张大了眼睛,山泉般的眼眸,亮的惊人。詹景冽话锋一转,稠密的眉宇微微拢起,话语间满是冷傲孤清的强势。
“你要记住,在我的地盘里不要问是什么为什么,只管知道怎么做。
我要绝对的听命和服从,如果你做不到,我会随时随地把你丢出去!”
第22章 御乾
震慑于殿下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害怕一个不仔细被灰溜溜扫地出门,章若愿忙不迭出声保证。
“我一定乖乖听话!”
扫了眼她诚挚的小眼神,詹景冽勉强信了,披上睡衣走到衣柜旁,随手拿了件衬衫扔到床头。语言一如既往,简单精炼。
“换上,睡觉。”
章若愿摸了摸天空蓝的衬衫,不用猜穿在身上一定宽宽松松,肥肥大大。不过基于这是殿下的衣服,而自己又寄人篱下,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她左瞅瞅右瞅瞅正准备换上,而这时——
“啊鳅!”
脆亮的喷嚏声突兀响彻在偌大的房间里,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回音。章若愿条件反射掩住口鼻,俨然忘记手中优质纯棉的布料。
脚步已经迈到门口的詹景冽忽地停下,回头看去,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已经被某人辣手摧花,当作抹布一样揉皱在手里,不用怀疑,一定蹭上了鼻屎。
章若愿简直欲哭无泪,那个尴尬啊!刚开口想要解释,鼻子像是有人故意跟她作对,坏心拿羽毛尾部轻搔了几下,挠人的痒。她一个控制不住,随之而来又是一连串更为响亮的爆破音。
“啊鳅啊鳅!”
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章若愿身心俱疲,累的压根不想说话。无奈衬衫的主人正目不转睛盯着她,虽然单凭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越是波澜不惊,越是可怕啊!
她思索再三,只能使出看家本领,装可怜神技。拖着浓浓的鼻音,眼巴巴瞅着詹景冽,万分悲痛道。
“臣妾不是故意的…殿下…”
“停!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称呼,不会正常说话就闭嘴。”
詹景冽面无表情望了眼那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衬衫,又睨了眼一脸无辜,鼻子跟胡萝卜一样红通通的麻烦精。宛如逡巡领地的帝王,居高临下,冷淡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
“从衣柜找一条换上,再弄脏的话,今晚你就不用穿了。”
说完,在章若愿噤若寒蝉的目光中,转身走人。
“殿…”
章若愿刚要追出去,想到殿下明显不豫的神色,摸了摸自己浴巾下空空无一物的身体,只能作罢。
她叹息着往后一仰,抱着蓬松的枕头呜嗷一口咬下去,无比怨念的紧盯着门口。
唔,殿下不会就这样扔下她,不管了吧…
詹景冽确实有这个打算,出了客房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正准备睡觉。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全是麻烦精那双莹澈的眼眸,随时都能落下泪来的惨淡悲戚。调整姿势翻个身,又浮现她讨好卖乖的甜美笑容,怎么都无法入眠。
三十分钟后,他颇为烦躁的坐起身,随手抓了抓头发,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笑着哭,一会儿哭着笑。那么多变幻莫测的情绪,每一种都麻烦透顶,烦的要命。
詹景冽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烦人的生物。他没有妹妹,亲戚家的都是男孩,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性屈指可数。母亲大人偶尔会胡搅蛮缠使个性子,但仅限于对着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在他面前绝对通达明理,可亲可敬。
第一次出师便遇上段数超高,十几年戏龄的麻烦精。饶是再怎么从容镇定,还是被章若愿磨得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积功累德吧。
定定思索了片刻,他终于放弃睡觉的想法,拿手机穿上拖鞋,拾级下楼。
配备齐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詹景冽开火放锅,从冰箱里取了大罐可乐倒进去。又切了一半姜丝搁里面翻搅几下,等可乐差不多煮沸倒入杯中,利落端上楼。
另一边的章若愿头昏脑胀,明明已经困得眼皮来回打架,却还是闷闷的睡不着。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打滚,不一会儿身上便汗透了。
詹景冽叫了声无人答应,等掀开被子时。章若愿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脸颊也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伸手抚上她圆润的脑门,温度明显高于正常值。詹景冽皱着眉头,把可乐姜丝递到她发干的唇边,沉声道。
“先把它喝了。”
章若愿烧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腾腾的热气,慢慢凑到杯子边缘,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小口小口喝着可乐。可能是姜丝放得太多,辣得她时不时吐舌头,好不容易才一滴不漏全喝完。
或许是可乐姜丝的神奇功效顷刻发挥,又或许是太子爷的存在感实在强大。满满一大杯热饮喝下肚之后,章若愿稍微好受了些,也有了点儿精气神。她对着脸色凝重的詹景冽挤出一丝笑容,吸溜了两下鼻子,夹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道。
“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记得那次泡过温泉后,也是夜间发起了高烧。殿下连夜召了太医悬丝诊脉,最后只开了副驱寒散热的方子,一口灌下肚,捂着被子出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好了。没多少事儿凭白闹出那么大动静,引得东宫人心惶惶,虚惊一场。
詹景冽看她整个人都跟蔫巴了的芭蕉叶似的有气无力,眉头几不可察皱了皱。拿起手机正要打给家庭医生,章若愿急忙按住他的手,坚持道。
“我真没事的,你不要兴师动众。”在詹景冽无声的凝视下,她垂头丧气地弱弱说:“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么…”
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么…
她尖尖小小的脸颊如栀子花般白皙,由于发烧的缘故,娇嫩的唇瓣血色尽失,瞧着楚楚可怜。仿佛被人欺负得狠了,苦水也没地方诉。
此刻,詹景冽心中五谷杂陈,明知道她在刻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心。可听了这话,心里就像给蚂蚁咬了,又疼又痒。他下意识忽略这股异样,抽回双手最后确认一遍。
“你确定不需要医生?”
章若愿摇摇头,却精准看出詹景冽眼里的犹豫。根据以往,殿下每每露出这种心疼的神色,通常意味着她可以趁机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于是,她双手合十拜托道。
“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其实她想说的是,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基于这个要求太过嚣张,说不定会把目前累积的好感程度消磨的一干二净,章若愿不敢冒险,只能退而求其次。
詹景冽沉默不语,幽邃的眼眸寸步不离注视着章若愿,想透过她表现出来的假象,看穿她灵魂深处。
处理完繁琐的公事,他原本计划好好游一游放松下,刚入池里就发现自己专属的游泳池里进了鬼。本打算视而不见,才一会儿功夫,那只白痴就非常有本事溺了水。
接下来第一次救人,第一次公主抱,第一次熬汤,一系列事情按部就班,应运而生,到现在居然开始向陪/睡业务发展了。
好,很好,非常好,相当地好!
詹景冽终于意识到,他似乎总在神不知鬼不觉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很容易因为她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做出一些换作平时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
更为变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出他心中所想,何时见好就收,何时得寸进尺,她掌握得分毫不差。
是自己情绪掩饰得不够炉火纯青,还是她天生便通读人心。
詹景冽怎么能想得到,他面前这个不是萍水相逢,一无所知的女人,而是他三年朝夕,同床共枕的妻子。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章若愿早将他每个眼神,每个表情及其代表的深意牢记于心,甚至连他有几根睫毛都如数家珍,怎会感觉不到他是喜是悲。
章若愿见詹景冽一言不发,若有所思。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是看错了?可是不会啊!殿下方才眼睛里面分明有迟疑。
“殿…”
想起殿下吩咐不准喊,章若愿掩唇想了想,除了那两个字她还能叫什么呢?太子爷?太子?爷?几种称呼在脑海中盘旋而过,纠结程度堪比要不要给殿下生孩子,烦乱的当口,突然灵光一闪。
“御乾!”
御乾是殿下的字,乃太上皇在太子弱冠之年钦赐。御指统摄,乾为天下,意在纵横捭阖,威震社稷。
皇家对太子的厚望,于此可见一斑。
放眼天启皇朝,有资格以字称呼太子的人凤毛麟角可殿下尤其喜欢她唤。床帏间,总要逗她娇喘微微,不能自已之际一遍遍念着,才畅快淋漓。
思及此处,章若愿不由羞赧几分,强撑着抬眼看詹景冽,琢磨着:这下总该满意了。
熟知詹景冽闻言,乌黑的眉宇又深锁了分毫,黑黢黢的眼睛里深潭般沉静,酝酿着惊涛骇浪般的起伏。
“你刚才叫我什么?”
“御乾啊!”
詹景冽看着显然一头雾水的章若愿,心情复杂。偏偏当事人还十分理所应当,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
这正常?
爷爷临终前为他取得字,至今无人提起过,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以如此熟稔的语气叫出来,怎么可能理所当然?
简直乱套了好么!
第23章 应答
“你怎么知道?”
詹景冽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只是斜飞入鬓的俊眉上挑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原本略微柔和的侧脸轮廓也粹上一层清冽之气。见章若愿默不作声,他再次发问,清冷的声音平静而威慑力十足。
“御乾两个字,谁告诉你的?”
詹景冽冷凝的神情让章若愿浑身一个激灵,刚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顷刻之间顿时清醒,她大概猜出,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在这个世界里,太上皇可能并没有给殿下取这个两字,又或者整件事太过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上位者一向敏锐多疑,更何况是生杀予夺,运筹帷幄的储君。此刻,如若不彻底打消他心头残留的顾虑,恐怕自己在他心目中将真正成为一个居心叵测,蓄意接近的女人了。
人心设了防,便犹如筑上一道围墙,一旦形成再想拆除,难上加难。
这也是她今晚一直在装可怜撒娇与以往无异的原因,前两次因为搞不清状况,她已经把娇柔的表象印在殿下心中。假使如今一反常态,很容易落入“欲擒故纵”的口实,无端让人排斥。
最重要的一点,这三年,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柔弱可怜,温柔胆怯的小白兔,习惯无时无刻迎合着殿下的喜好。她早忘了当初那个肆无忌惮,率性而为的自己。
她一直在扮演端庄大方,娴静淑贞的太子妃,乐此不疲的将一举一动都打上高贵优雅的烙印,听起来好像特别可悲可叹。
可谁能身处同一个环境中永恒不变呢,三年多的宫廷生活,权势倾轧,早将她的性格里那些浮躁天真一一沉淀,把她熏陶渐染得与每个在宫中生存之人一般小心谨慎,处心积虑。
每逢省亲,三婶看着越来越端重自持的她,总是一遍遍惋惜,大概是在怀念曾经那个把天捅破,还能没心没肺等着别人去补的泼皮猴儿。
可她并不怀念,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人生每个阶段的自己都是不同的,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再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的确是戏台上麻木不仁的牵线木偶,可放眼皇城谁不是呢?不要说人人自危的宫中,便是市井上那些起早贪黑的贩徒,谁不是说尽好话,陪着笑脸,多少苦水往肚子里咽,只为了那几个油光锃亮的铜板?
人之一生,会向无数的事物妥协。
烧香拜佛向神明妥协,拜谒天地向自然妥协,贪污行贿向官职妥协,低头哈腰向饭碗妥协,阿奉承向权势妥协。
而她,同千千万万的子民一样,向生存妥协,有什么好惋惜的呢?
空气盘踞的的高压让人喘不过气,章若愿仿佛能听见胸臆中,有什么破体而出的声音,但她不能慌。
她不能有任何的慌乱和无措,一旦错过了最佳回答机会。令殿下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哪怕她再解释一千遍,他也不会相信了。
章若愿握着枕头的手心一片濡湿,穿着宽松衬衫的身体格外纤细,背脊挺得笔直。巴掌大的小脸白得透明,璀璨的眼眸却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直直望向他。
“御意统摄,乾为天下,这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想让殿下相信,又要做到在他有如实矢的眼神威压下,不露破绽。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实话实说。
同床共枕三年,她已然对眼前这个男人表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一句谎。
殿下自幼慧眼独具,又长期生存在虚与委蛇里,朝堂之事都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更何况是区区人心。如若他想,一粒尘埃也避不开他的眼睛。
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妻子解读他内心所想,却不代表能容忍她的欺瞒。
祖父从小便告诫她:如果一件事失败的后果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又没有完全成功的把握,便不要孤注一掷去奋勇,那是匹夫所为。
伴君如伴虎,永远不要试图挑战君王的权威,自作聪明的狐狸,最后的下场还不是拆吞虎腹,尸骨无存。
她能一路顺遂走到如今,其中一点便是时刻掂清自己的斤量,从不拿身上的任何东西去涉险。
“御乾”这两个字,是韶清苑楠木垂花拔步床上,殿下亲口告诉她的。哪怕再问千万遍,她也绝不心虚。
她的眼神清亮,如一泓通透明澈的山泉,一眼到底,没有丝毫杂质。
詹景冽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人并没有隐瞒。但同时他也十分肯定,绝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两个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挑了挑眉继而又道。
“什么时间在哪儿?”
章若愿想好说辞,避重就轻。
“凌晨时分,床榻之间。”
的确是凌晨,不过是三年前的天启皇朝。
詹景冽哪里能往如此诡异的方向想,自然从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考虑。第一晚他一直很清醒,肯定不可能。今晚也排除在外,剩下的就只有昨天晚上两人同处一室的情况了。
所以…他在睡梦中念了“御乾”两个字,恰巧被她听到了?
貌似不太可能,他好像一直是没什么梦的。詹景冽的眼神再次从章若愿脸上掠过。看到她那副斩钉截铁的表情,最终放弃大晚上再耽误时间探寻。
算了,就当他梦里多嘴好了。这种好多事情堆积在一起,理也理不出头绪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好像自从眼前这个女人出现之后,他身边的许多事情都变得不合常理,严重脱节于原来的轨道。
詹景冽不喜欢这种,难以控制的感觉。
————
章若愿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从玻璃窗前透进来,丝丝缕缕,温和而不刺眼。
她起身站起来在宽敞的房间内走走,简单活动全身的各个环节,没有发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走到盥洗间掬了捧清水拍拍脸,看到镜子里细嫩的脸蛋上恢复点血色的自己,总算确认昨晚的烧基本是退了。
清清爽爽捯饬了一番,章若愿又在衬衫下套了条肥肥大大的西装裤,裤脚磨地,裤腰及胸,不伦不类。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光着两条腿出去。
瞅了瞅镜子里散开的长发,章若愿四下观望,总算找到一根满意的物件。将头顶毛刷刷的东西插在里面,轻松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美滋滋下了楼。
詹景冽已经晨练回来洗漱完毕,换上西装在餐桌上吃饭。他正襟危坐着,脊背与大腿两侧呈九十度直角,如此标准的姿势换作别人可能会有些拘谨,而他却轻松惬意优雅自如。
剪裁精炼的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背部线条,兼具喷发的张力,看起来慵懒而俊逸,宛如一头饕餮之后的雄狮。
李福西装笔挺站在一旁,神态恭敬,静默不言。
上次不愉快的经历过后,章若愿早已不放在心上。他们做奴才的,凡事无论是非对错均以主子的决定作为评判标准,有太多身不由己。不要说他们,就连她有的时候也必须强颜欢笑。
想到这里,章若愿对李福露出一丝微笑,越过他,坐到詹景冽右手边的位置。
桌子上依旧摆满了她不喜欢的食物。牛奶看着便没有顾妈妈亲手做的椰奶羹浓郁香甜,肉也烤得半生不熟,看起来就没有胃口。
想起昨天喝的甜甜辣辣,黑不溜秋跟中药似的东西。大概是建立了革命感情,章若愿竟然十分怀念那种味道,不禁开口问道。
“昨天晚上那杯是什么东西,还挺好喝的…”
詹景冽抬眸看她馋嘴的笑容,视线不经意从发间那根湖蓝色牙刷上扫过,拿起纸巾轻拭嘴角,言简意赅道。
“没了。”
章若愿失落的同时,刚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这时全能型管家张禄端着一盘虾仁荠菜汤包,从厨房走出来,咋咋呼呼的分贝有增无减。
“太子,我刚刚洗锅的时候,发现锅里除了姜丝外还有些可乐汁,明显是昨晚剩下的。所以…您是亲自下厨了么?”
张禄毫不掩饰其惊讶程度,嘴巴张大,简直能吞下一整颗鸡蛋。就连向来不动声色的李福闻言,都露出了罕见的惊愕表情。
他们英明神武,远庖厨房的太子爷,居然亲自动手做了姜丝可乐?
噢买尬!
唯独状况之外的章若愿一脸蒙圈,完全不理解两人的大惊小怪。
将三人的神态收入眼底,詹景冽波澜不惊,仍慢条斯理吃着早餐。只俊眉微微一蹙,让犹自惊愕的张禄立马噤声。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将汤包放到桌上,赶紧比划了个封嘴的手势。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章若愿不知所云,但看詹景冽明显不想解释,也不多问。夹了一个汤包放入碟中,咬开一个小口,慢慢吸吮里面的汤汁。
刚开吃,那边詹景冽已经吃完,准备起身。她立马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弱弱出声。
“可不可以拜托…帮我找一件女生的衣服。我这样子回家…不太方便…”
詹景冽打量着章若愿一身小孩偷了大人衣服的模样,视线最终再次定格在她头顶那只耀武扬威的牙刷上,嘴角抽了抽。
第24章 眉睫
直到詹景冽带李福两人走远,张禄摘下围裙,笑眯眯将几个印着名牌logo的米白色纸袋递给章若愿,毕恭毕敬道。
“这是太子的吩咐。”
章若愿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五套不同颜色款式的女装,设计前卫,风格各异。
考虑到如果穿件特别显眼的衣服回家,摆明是敲锣打鼓告诉别人其中有猫腻。章若愿最终挑选了一件蓝白色拼接短袖连衣裙,样式简单大方,清新可人。最重要的是,上次翻箱倒柜的时候,她记得有一件跟这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