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我答得干脆利落,“我会去找她,凡天下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儿,只要我还有一丝怀疑,就要问个清楚。明的不行,我会想办法暗着来。我一定要知道那‘真正的理由’,而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搪塞之言。要我不明不白的放弃,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想一生都活在对一个人由爱生恨的黑洞里。”
多尔衮敏锐地捕捉到我话中有话,迫近一步沉声道,“什么叫真正的理由?齐尔雅真…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他已走到我面前,一脸铁青地看着我,眼白上都是血丝,眸子却黑得发亮,鼻翼不断震动翕张,下巴上有参差不齐的青茬儿,那神情好像我不回答,就要立刻把我活生生厮碎。方才是我想方设法要靠近他,现在换成他主动靠我过来,只能说明他开始动摇了。
凡事留三分想象空间,趁热打铁要把握分寸,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多尔衮,“这是科尔沁来的信,若您想知道真正的理由,看完后可去天字三号房,就是挂着一只砂纸灯笼的那间儿,里头有您想见的人。十四哥,齐尔雅真言尽于此,看不看信,去不去全由您自个儿定夺。我不能久留,这厢就告辞了。”
慢慢退到门口,手碰上门闩之前,忍不住回头。
多尔衮如石雕一般站着,窗格的暗影投在他脸上,棱角分明。他们还真是有夫妻象,回想那日大玉儿走时的身影,与他此刻一般,寂寞如斯。
“十四哥,我眼里的玉姐姐就是印证了那么一句话,”我轻叹,决定最后卖个关子,“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推门而出,看到多铎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快步过去,挽住他的手,“咱们走吧。”
“这么快?”
“嗯,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儿…”
玉姐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剩下的就全靠你自个儿了。

终于盼到七月的第一场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算是暂时缓解了旱情。待到大雨初晴之时,蒙古敖汉琐诺木杜棱、塞臣卓礼克图、奈曼衮出斯巴图鲁举国前来归附,已到沈阳。
按理来说,出五服者才能婚嫁,哈达格格莽古济身为努尔哈赤三女,尚属孝期,不该着红服。皇太极却借口为了安抚琐诺木杜棱,在赏给他开原一带牧地的同时,勒令其即可娶莽古济过门。
开原一带原本就是哈达的领地,努尔哈赤出兵叶赫时,并吞了哈达。莽古济就这样再次回到了她曾和吴尔古代生活了二十余年的领地,和另一个男人。
送亲的队伍仪仗排场,对于已徐娘半老的莽古济来说并不算小,但这一切似乎并不能平息她的怒火,犹记得花市上她就曾公开辱骂琐诺木杜棱是老匹夫,对皇太极安排的这门婚事极为不满,据说接到指婚后更是狠狠闹了一场,传出满天流言蜚语。
我对于爱新觉罗氏与各族之间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向来头大,既拎不清楚也没兴趣去拎清楚,因此完全没想到这是皇太极是棋行先着,为他迎娶大玉儿铺路的举措之一。
直到哲哲差人来叫我去帮忙整办婚仪之事,才知道婚期已定在九月初九,当场呆住石化…

多铎带我走的时候,里头还高朋满座,红烛飘艳,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我站在一片喜庆红中走路直打飘,明明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还得卯足了劲陪笑脸,心烦至极,但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敢起跑路的念头。这次联姻事关重大,又有些敏感,吴克善尚且亲自从科尔沁过来,生怕出了纰漏,我就更不敢露出丝毫不耐来。谁知酒过三巡,趁着大家都闹哄哄的功夫,多铎瞅了空子就把我从人堆里打捞出来,不由分说带我驱马驰出野外去。
我今个儿穿了一身滚云边左衽单袍,腰际往下绣满了石榴花,下摆却不开衩,无法跨坐。多铎显也是没料到,只好任我侧坐在鞍上。略一颠簸,就摇摇晃晃很不稳当,我无奈紧紧抱住他的腰,他亦一手环住我,把我扣在怀里。
嫁人总不能从宫里这里挪个地儿到那里就算了,还是得放定,迎亲,娶亲正正规规来。这就是吴克善起的作用了,至沈阳后不入内城,先于北冈先扎营,九月初自有人送大玉儿过去,等好日子将近,皇太极再待人来迎娶,也算没坏了程式。
北冈是荒凉之地,除了扎营之处空旷些,影影丛丛全是一片一片的东北老林。多铎带我出去后尽拣人少的路走,没过多久已是四下无人,只有头顶月亮当头撒下银辉,尚见几分光亮。
我左瞧右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干嘛到这里来?”
多铎半天不出声,我等得有些不耐烦,才听他道,“带你出来散心。”
“散心?来这种荒郊野外?”
他轻叹,“雅儿,能做的你都做了,没必要留在那里受罪。”
“就这么出来…”我微有黯然,不过倒并不认为他做的有错,“也好。”
他在我头顶上“嗯”了一声,随后望着天道,“月色真不错。”
我也抬头,不过不是看月亮,而是盯着他一阵打量,“你是不是又不高兴?”
他点头,一点也不为那么快就被我看穿而脸红,让我联想起小学课文里形容犀牛皮的那个著名比喻:皮厚得来复枪都打不穿,暗哂,就知道他若是为了让我开心便不会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想也是,大玉儿于我说到底非亲非故,我尚且在婚宴上呆不下去,不用说多尔衮与他一母同胞,手足情深,那一切看在眼里不知是什么感想,顿顿问,“你哥怎么办?这时候也你不再一边照看着成么?”
“你放心,若不是有人陪着他,我哪有那么容易脱身?”
“既然你这样说,我没不信你的道理。”多尔衮自制力远超常人,总不至于当众大闹吧?我暗叫自己别老预言点糟糕的事出来,转首指着那橄榄一般的月亮,道,“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可惜多了过几日,不然新月如钩的时候才叫可爱。”
他微微一笑,纵身下马,复伸手给我借力。虽然我算不上满头珠翠,但为了配合隆重的氛围和这一身打扮,大大小小的首饰还戴了不少,甫一落地,便震得叮当一阵乱响,手腕上两只玉镯磕磕碰碰,音色极清脆入耳。
多铎执了我手细看,道,“是四嫂给的吧,倒是上等货色。”
“别提了,就为选这个选那个折腾了大半天,”我两指掂过一支镯子,扁嘴道,“真是有够沉的,还老硌着人。”
“你看看这玉翡翠色十足十,连半个瑕疵也不见,旁人想要怕是还愁找不着呢?偏偏就你嫌沉,真是白白糟蹋了四嫂一片心意…”他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过来,“打开看看。”
“是什么?”我好奇道,挑开锁扣,小盒不过两寸见方,里头立着一枚青色小印。取出就着月光细看,印钮雕成一只弓身含尾的小兽,盘在一指见宽的玉石上,四足抱印,形态可掬,翻至印底,乃是阴阳两行刻字,分用蒙古文与满文刻着我的名字。
“中不中意?”多铎凑过来道,“这可是青田冻的印石,价逾黄金。”
我刚想赞它小巧精致,听到物质问题,转而十分现实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待装出怀疑的样子,他已摆出十分之失望的面孔,小声咕哝,“本想上回你过生辰时送你,可惜没能敢得上,早知你不好这个,我就改送别的了…”
我生日?那是哪一天?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回去得打听一下,只笑道,“你怎么就知我缺私印呢?还挑我喜欢的款儿?”
多铎喜滋滋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又耍人…实话说了吧,这印我也有一枚,拼在一块儿,纹理都能对上。”说罢,取了给我看,还真是一般大小,合在一起便纹路清晰,只是他那枚印钮,雕着的小兽不是温顺俯首的模样,而是弓身蓄势,毛发皆张的那种。两枚印一望便知何适男用,何适女用。我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遂收好自己的这枚,另一枚还了他。心情大好之下,主动牵了他的手拣草厚的地方坐了。

地势微斜,秋到中旬草已不很茂密,但躺上去还是颇为舒服的,多铎自个儿躺着有一句没一句和我闲扯。白露之后地气转寒,我怕冷就拿他当垫子,趴在他身上拔了几根草,把他当成是小动物来逗。
他实在受不了,又不好推我下去,只好提议,“你是不是真觉得冷?去喝点儿酒暖暖吧。”
我赖着不肯动,多铎无奈,自个儿爬起来嘬指为哨。遥看泰哥小跑过来,去取了挂在马鞍旁的酒囊,拔了塞子递给我。
虽不知道换了个身体会怎么样,但我的酒量自己很有数。低头一闻这酒就知绝不是什么白开水型的,不由得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咪了一小点,只烧得我差点没吐出来。
多铎哈哈大笑,接过酒囊仰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又笑道,“回去我得罚吴克善,尽蒙我你好酒量,害我一心痒就取了酒出来想试你。”
哼,不用你罚,我自个儿回头就找吴克善算账去,有的没的给我挖陷阱,谁不知道多铎争强好胜,最经不得撩拨,可不是成心给我添乱?
“怎么?”他笑嘻嘻地揽住我肩,得意地提着酒囊在我面前轻晃,可惜我没有饭袋可以回敬他,不爽地哼了哼,掉转头去,心里嘀咕,技不如人,忍了吧,难得让他嚣张一回。
谁知他不知悔改,连哄带骗地要我再喝,我拗他不过,好胜心起,明知这酒其烈无比,胆一肥,捏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就着他手猛喝了一口。只觉得一颗燃烧弹从喉咙开始往下滚啊滚,滚啊滚,所到之处无不燃起炙热的火来,伏在他膝头连咳带呛,一忍再忍还是辣得溅出泪来。
多铎是笑得狠了,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还不忘落井下石,“就让你别逞强,还不听。”
我抬手便打,却被他就势一把拉到怀里,一个翻滚躺到了草地上。虽然呛得半死,后背一碰着冰凉的地,倒是一个激灵推开了他爬起来就逃,可才跑出两步又被他扑倒。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我终是玩不过他,出了一身汗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他慢慢贴过来,搂住了我,满足地小口啜着酒喝。
我看他开怀的样子,转念就想起两句特恶俗的话,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背着他吐了吐舌头,回头改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我免不了把眼睛瞪成铜铃看他,被他用手顶住额头道,“怎么?不是你叫我去学了汉文,日后好用来和你书信?”
于是我只好点头,转眼见酒囊已经瘪得差不多了,想起这酒性子如此之烈,赶忙说,“你还是少喝一点得好。”
多铎但笑不语,那眼神分明带着点狭促,怎么看怎么危险。

 

三二 伊人安恒
我当然不能和他实话实说,眼珠一转,正看到泰哥在那儿自顾自啃地上草皮,便扯谎道,“你待会儿还得带我回去,若是醉了,我绝对不会管你,到时候呢,我走人,把你扔在这儿喂狼。”
多铎“哧”地一声笑,凑过来一手抵到我腰际,“你蒙我…”
我将嘴一撇,睨着他道,“你不信还问?”
“不问怎知你还有这等心思…”
我,我什么心思哪?你别说着说着,就随便亲我!
他伏下身来吮住我,我们都喝了酒,唇舌交缠间都是浓浓酒气,却有一种微醺的温暖。
一般后劲足得酒都是入口绵长型的,这酒大概不是这么回事,只一会儿我已知自己酒意有些上来了,双颊滚烫,头却昏得厉害。原本双臂环着他肩,这时见他敞开了领子,我就势伸手探到他颈子后,慢慢滑入衣内,摸到他光裸的脊骨上沿的凸起,因而笑道,“你好瘦…”
多铎微微一颤,动作不很明显,我仍是感到了,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他轻轻对我道,“雅儿,你不是醉了吧?”
我并非十分之不清醒,只是浑身都热,胸腹之间有一道拉长的火线,更是烧得人头昏脑胀,不知怎么想起以前上课石膏人像写生画大卫时,一帮色女围着雕塑听老师分析肌肉构造,其实个个都在打量美少年…心里倒也有几分好笑,努力睁开眼看他,一时觉得眼前几分现实几分虚幻,借着酒意抽回手来拨开他衣领,往他肩上咬了一口,抿嘴浅笑,“你说呢?”
多铎皱眉低呼一声,侧身一让,我手还搭在他肩上,正好顺势扯住他衣服,只一下已经够让我们两个都怔住了,眼前赤精的细皮嫩肉,好一派一马平川的风景。
“你要?”他几乎不敢置信,眼光瞟了瞟自己凉快的肩膀。我伸手揉揉眼睛,歪着头看他迟疑着慢慢把手抚上我的脸,嘟嘴道,“热…我好热…”
“雅儿…雅儿,”他低唤我,声音却渐渐湮没在我颈窝,胸口忽然一凉,逼退了些晕热,我垂眼扫去,不过眨眼功夫,自个儿费了绝对超过一刻钟才搞定的左衽单袍已衫扣全解,半褪到手肘,难怪…凉快。
我内里一袭小衣堪堪没比吊带背心好过多少,胸前绣着一片花团锦簇,还没待看清楚是团什么花儿,黑影顷刻覆下…我只觉得胸前敏感处一阵胀痛,弓了弓身子,忍不住咬着嘴唇闷道,“你…”
“欠债还钱。”多铎轻笑,真真十里春风。
那贴身的小衣轻薄顺滑,隔衣也可见我胸口微微耸立,玲珑至极,他竟隔着衣裳咬在我□上,齿间撕磨,非轻非重。我早已双颊滚烫,此刻哪分得出是不是烈酒上脸,只知比方才还热,腰间兼有酥软,遂伸手狠捏他的脸道,“我让你再使坏…”
他手原已探到我腰间,闻言却又往里走了几寸,口中仍笑,“你现在才知我坏?会不会太晚?”我头脑发昏,完全不在思维状态上,捏他虽重,但手底却没有几分力气。听得他调笑,倒是隐隐还记得他只有十四岁,是…那个未成年少年…然而身体的兴奋却几乎是本能的,软软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吟,用力拉低了他的头,攀上去便吻。
他得了我的主动,亦更为热情,交缠着我一刻也不愿放开,我渐渐心慌气短,手上越发无力,却不想松开,只得挣了挣往上耸出小半个头,眼神悠悠荡开,四周皆是黑乎乎的林子,唯有…对面树林深处一点绿幽幽的火光颤动,鬼火?
不及细想,多铎一膝微顶,已分开我两腿,耳边尤听到袍子下摆撕裂的声音,我感到自己每一寸皮肤都收得极紧,不禁闭上了眼睛。谁知这时忽然一阵风起,我只着寸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了他,又不自主微微睁眼,却忽然发现那火光放大清晰,不过几步开外,渐渐显出了轮廓,灰色的皮毛,四足着地,悄无声息地慢慢伏下身子…我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倒灌,瞬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是狼!
好大的独眼狼!
我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怎么推开了多铎,还借着推开他时的反作用力,翻身在地上滚过了一个圈儿,然后才发自肺腑地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袍子一端,好死不死正踩在那只独眼狼的脚下…
它就站在方才被我们肆意压碾过的草堆上,唯一的眼睛绽出黑夜狩猎者的寒光,绿得尽乎诡谲。距离很近,我听到它就在喉咙间翻滚的低哮,清清楚楚地看到它另一只闭着的眼睛四周血肉模糊,像一个充满怨恨的黑洞。
我早已忘了要逃,只僵硬地半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它靠近,看着它低伏,然后身上一紧,先扑上来的却是多铎,紧接着便是硕大的黑影霎那间遮住了头顶皎然的月亮!
忽然明白,刚才能避过它的一击只是侥幸,侥幸我看到了这只狼,侥幸我反应得不慢,侥幸我推人推得正是时候!而这一次,却连侥幸的时间都不够,所以他才会选择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我再没有力气去推开他,何况他抱紧了我,分明是孤注一掷,早已想到了这样做的后果。我只是睁大了眼睛绝望地看着,只是一秒钟,也许更短,“哧”地一声利器破空之响,一道白光由黑暗中射出,穿过狼头,倏然消失…在我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之前,伴随着痛彻入骨的哀嚎,极沉极重的独眼狼已垂直落下,半只身子正压了上来,撞得我五脏六腑一阵生疼,眉毛眼睛全挤到了一块儿。
“哎哟!”我痛呼,妈呀,这东西怕有百来斤吧,肉山似的,再加身上一个人,我又不是孙悟空!正想动一动,却闻到一股血腥气子,扭头一看,惊叫着掐了多铎一把,硕大的狼头就靠着我的肩!!上面赫然插着一只白色翎毛的羽箭,连柄没入,唯有尾羽还露在外头,狼血开了水龙头一样汩汩而出。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看到如此大的野兽,闻到那种又腥又粘的兽血味道,神智慢慢回复,胃里一阵翻腾,竟然干呕起来。
“雅儿?”多铎从我身上撑起来,转身拨开了背上搭着的大半个狼后腿,一把将我扶起,连声道,“你怎么了?伤着没?是不是…”
我压住胃连连摇头,“没事…”说了两个字才发现声音大颤,竟然怕得说不出下文来,赶忙指指那只狼,却不敢再看。
他明白我的意思,探了身过去,一会儿道,“别怕,都死透了。”
我提在胸口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靠到他肩上微微喘息,仍不住发颤。
“还好你我命大,若是真给它扑上来了,我怕是护不得你周全。”多铎知我害怕,把我抱起,远离了那死狼,才放我下来,又忽问,“狼肉吃过没?”
“吃狼?你得了吧,它没吃了我们俩个儿就万幸了。”我终于是又笑得出来了,嗔了他一句,忽听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响起。
有人?我一惊,低头看自己的小衣和衬里白寥寥的绫裤,正想观察一下外头那件刚才踩在狼爪子下的东东去了哪里,就听到多铎“咦”了一声,赶忙转过头去。
只见树林中窜出一人一马,月光下,那马上人着了一袭火红的骑马装束,如果不是我刚才亲眼看到大玉儿被人掺进洞房,绝对会认为这是新娘子落跑事件。
“小聿姐姐?”多铎诧异道,我跟着他迎上去,遥遥就听到爽朗的女声笑道,“多铎你胆子真不小,北冈四周久无人烟,你居然敢一个人带我额附的心肝宝贝出来!”
额附就是姐夫的意思…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了,这次吴克善来时,随行的确有那兰聿敏,只是我去的晚了没来得及打个招呼,没想到却在这地儿遇上。
她已经跳下马来,身手很是矫健,我注意到她手里的弓和背上的箭筒时,多铎已先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小聿姐姐,一年没见上,这射狼的功夫我看就是和我哥比也没得差了。”
“枉我还救你一条小命,我看你长了岁数,是越发能说会道起来,连我小聿儿都敢打趣?真正的高手就在你身旁,当着咱们呼伦贝尔格格的面夸箭法,你这不是存心要下我面子么?”那兰聿敏说起话来两条眉毛一挑一挑的,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间气势傲人,跟大玉儿的深藏不露完全是两个类型,真难想象她以后嫁给多尔衮,怎么个过日子法?
我看出多铎拿她也是极没法子的,被抢白得张口结舌。而我,一听到那个什么呼伦贝尔格格,就是巨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正撞上她眼珠子往我身上一转,忽然一脸恍然大悟道,“多铎,你该不是…在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我几乎当场就想翻白眼晕过去,她没必要眼毒成这样吧?不过,今个儿要不是那只现在四脚朝天的狼,我现在就估计就已经“成功”失身了,而且竟是自己投怀送抱,不禁气恼。偷瞥了多铎一眼,居然摆着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来,完全厚颜无耻,一边还没忘记说,“算了,看在这救命一箭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这回…”
那兰聿敏扬鞭就欲抽过来,还好只是摆了个POSE没玩真的,这女人真是火爆。
“说起来,你不是和我哥在一块儿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多铎看在眼里,急道,“是不是我哥出了什么事?”
“我就是想出来找他,才跑到了这里。”
“我哥他人呢?”
那兰聿敏咬着唇,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与他骑马出来遛弯,进北冈林子后却和他走岔了…我不熟路,七绕八转的好容易才弄明白走到了哪儿,待得返回去,当然是…不见他人了。”
多铎已气得脸色都白了,冲着她就吼,“小聿儿,你当初怎么与我保证的?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后悔!”
“多尔衮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儿,北冈不过这么点地儿,难道他还给走丢了不成?再说了,要不是我还挂念着他,犯得着这人生地不熟的瞎转么?还是…你担心今个儿晚上大玉儿新婚洞房,多尔衮受不住,寻死觅活去了?”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大的么,我要举双手双脚赞成。冷眼看这两个都是一根筋型的,真在荒山野岭给卯上的话,于我可就是大麻烦,还是别火上浇油的好,一步滑到两人中间,大声道,“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