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塘的村民似乎对这类江湖仇怨屡见不鲜,这些村民只是躲着藏着,偶尔也会从窗外探出头来张望,似是打算瞧瞧热闹,但绝然不提打电话报警,更遑论现身制止。
“真晦气!这群人都是疯子不成?”
快跑断腿的阿辉一阵哀怨,毕竟有着活宝的心性,自然要边逃命,边扭头咒骂,不过当听到身后几声枪响,以前四周偶尔传来的泥石撞击声,顿时缩了缩脖子,脚步也渐渐加快,骂骂咧咧:“操!老子迟早要找回场子!”
伴随着一阵不要命的逃窜,叶钧等人渐渐跑离骆家塘的地界,还渐渐深入到一片鸟不拉屎的山林。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再看着身后穷追不舍喊打喊杀的一大票牛人,叶钧阴沉着脸,斩钉截铁道:“走!进山!”
“操!一群龟儿子,给老子等着!”
阿辉走在最后面,见叶钧等人开始进入山林,顿时阴沉着瞥了眼身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喊道:“有种你们就跟着来!”
但回应阿辉的,却是几声枪响,顿时让这位有着不良嗜好的牛人第一时间夹着尾巴窜进山林之中。
“停下!”
当先的大汉满脸阴沉盯着眼前的山林,冷笑道:“他们进了里面,肯定是打算跟咱们玩捉迷藏,你们去给明哥打电话,让他多派些人来。”
人群中先是走出两个人,然后立马扭头往回走,而这大汉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朝剩下的人喊道:“阿奇,你留下,其他人,跟我进山!”
高长河很早就接到下面人的来报,听着这群人似夸大更似真实的汇报,挂断电话后的高长河就一直处在惊疑不定间。
尽管清楚叶钧绝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主,但也没想到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这才几天?
高长河有些挫败,暗道这叶钧可是真够能闹腾的主,先是搞投机倒把风风火火大干了一笔买卖,紧接着又搞出这么些恩恩怨怨。听到叶钧竟与吴达明的人产生纠纷,高长河首先联系到的第一张脸,并不是私底下做黄、赌买卖的吴达明跟吴达燕,而是他们的亲哥哥,吴达央。
起初,高长河还不明白这叶钧的真实用意,但猛然起了一个念头,让他彻底不淡定了,因为已经隐隐猜到,怕叶钧最终的目的,就是啃掉江陵市最大的猫腻——洪涝、河坝!
这一刻,高长河反倒不是急着派人救火,而是思考这种猜疑的概率会有几成命中。毕竟对江陵河坝的问题,或多或少都清楚一些,倘若当真不幸言中,高长河首先分析的,就是这赌博的收吝比,值不值他涉险。
一旦趟了这浑水,再想抹干净,比三年内斩获上将军衔还要天方夜谭。可是,倘若置身事外,确实能够安安稳稳啃老本过日子,但日后再想站位,势必会被叶钧甚至董家疏远。
作为从草根爬上来的高长河,这赌博不可谓不重要。
“静观其变。”
好半晌,一直在办公室等待高长河指令的士官,当听到这道命令后,既不意外,也不惊讶,反而沉稳的点了点头,就抽身离去。
反观高长河,却是阴晴不定把玩着手中的钢笔,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毕竟这成与败,看似天壤之别,实则却是近在咫尺。不管怎么说,兹事体大,倘若真下决心掺合进河坝问题,扳倒那群人还好,但倘若扳不倒,就必然会被那群人扣上“干政”的罪名,到时候进了军事法庭,能不能活着出来,都还是两说之事。
叶钧等人不断喘着粗气,此刻都满脸苦笑瘫坐在地上,只见阿辉不断揉着大腿,骂骂咧咧道:“害老子差点跑断腿,别让老子逮着机会,否则,非弄死这丫的牛鬼蛇神。”
也不知阿辉问候的对象是吴达明,还是那群穷追不舍的流氓地痞,只顾着喘息的叶钧先是仰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尽管还存着光亮,但天空早已是繁星满园:“没想到这伙人都携带着重型武器,否则,咱们也不必这么玩命逃跑。”
“他们那些垃圾也能算重型武器?”
阿辉颇为错愣的望向叶钧,就仿佛听到普天之下最无脑的冷笑话,当下也不理会叶钧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笑骂道:“赶明儿我偷偷去仓库替你弄一杆RPG过来,只需一枚炮弹,准能轰得那群操蛋的家伙连骨头都不剩。”
叶钧不由想起那天晚上目睹的军火库,顿时一阵语塞。
王炳阳冷冰冰站起身,先是若有所思望向后方那片密密麻麻的树林,然后伏在地上,用耳朵倾听,过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子,平静道:“他们追过来了,咱们得继续跑。”
“不跑了!跑不动了!”
阿辉一听又要跑,顿时满脸不情愿,而叶钧等人也是一阵苦笑,毕竟人是铁饭是钢,现在饿着肚子,加上先前的过量消耗,体能早已是捉襟见肘。
“不跑的话,咱们就肯定被这群人当靶子使!”
阿牛狠狠拍了拍阿辉的脑袋,笑骂道:“你想当靶子是你的事,可别连累咱们。”
瞧着阿辉既无奈又委屈的模样,叶钧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一阵感慨。
这不要命的跑,肯定不行,人力有时穷,面对这伙人的追捕,一味逃跑,能逃到哪去?再者,这山林他们不熟,但似乎那群穷追不舍的家伙,却是异常熟悉这里的环境。尽管能借助夜幕与地势周旋,但总归要下山,叶钧还没傻到他们就会这么冒失追进来,兴许现在吴达明早已调集人手,打算对这座山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要不,咱们打电话给财哥,让他过来救场?”
“不行!”
梁涛一句话,立刻引来叶钧与阿牛异口同声的回绝,叶钧先是瞥了眼阿牛,见对方露出欣慰之色,这才笑道:“涛哥,现在还不宜将财哥暴露,毕竟我的目标可是吴达央。相信吴达明也不是傻子,当得知财哥出手,必然会联想到一些敏感问题。到时候,相信吴达央肯定会第一时间罢手,同时高度戒备,做事也不敢再明目张胆。若真这样,咱们就彻底沦落到无从下手的境地。”
“恩,小钧,你做决定吧。”
梁皓拍了拍梁涛的肩膀,微笑着起身,先是左顾右盼一阵,才微笑道:“短距离内,我能一口气解决两个人。毕竟他们都握着枪,超出两个人,我没太大把握。”
“我也是。”
阿牛眯着眼道,之后瞥了眼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阿辉,骂骂咧咧道:“少给老子在那碎碎念,说,你能解决几个?”
“没体力了,就两个吧。”阿辉耸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眸子却闪过一抹自负的寒意。
“我只有把握弄掉一个。”
梁涛平静的举起手,至于王炳阳,却皱着眉梢琢磨一小会,才悄悄竖起三根手指,道:“我有把握在不中弹的前提下,解决三个。”
叶钧很清楚眼前这票人怕是都憋不住窜上胸口的那团火气,尽管对王炳阳斩钉截铁的回答有些意外,更惊讶于敢说能啃掉三个,但叶钧并不打算阻止眼前这些人,说实话,他自个都颇为憋屈。
“关键是,这伙人都聚在一起,怎么办?”梁皓皱眉道。
这话一出口,每个人原本涌起的跃跃欲试也有所回落,毕竟对方有着十几号人,换句话说,就有着十几柄要人命的枪械。而他们,除了叶钧手头上有着把匕首,其他人,均是手无寸铁。若是想轻易冲垮那群人的阵营,就算无损,怕也有伤。
“等他们来了,咱们分开跑!解决后,再根据形势折返回来!”
打量着四下的环境,发现不少地方都有着遮挡行踪的树木草丛,叶钧冷笑道:“咱们就跟他们玩一把捉迷藏!”
当一连串脚步声在这片僻静的山林响起,顿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一阵逃窜声与呼叫声。
原本还打算一路追击下去的流氓地痞,立即止住步伐,同时阴晴不定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步履声,以及吆喝,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猜到这群人是盘算着四下逃窜。
“哼!倒是挺会想的,难道他们不知道咱们很清楚这片山林的地势?”
这伙流氓地痞可懒得去思考这会不会是一起酝酿已久的阴谋,毕竟他们手上有枪,而叶钧等人可没有,在武力上自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思维就陷入到对方已是黔驴技穷,打算四下逃窜,能逃走一个算一个的死胡同里。
“咱们分开追!千万别让他们跑了!就算放走一两个,也没事,只要能抓住一个活的,就不愁审不出这幕后的主使!”
领头的大汉满脸冷笑望着四周的树木草丛,吆喝道:“就你们这群杂碎,都甭想逃,当然,愿意自行现身投降,我担保你们只要交代元凶,就放你们离开。”
起初,还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但也不知是阿辉还是梁皓笑出声来,顿时,原本较为僻静的树木草丛,均是传来一阵毫不遮掩的嗤笑。
这领头的大汉神色一冷,微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咱们分开追!能捉活的就别弄死,抓不着,也别让他们活着离开!”
说完,一伙人气势汹汹朝着不同方位追去,由于依仗着熟悉地势,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小心谨慎,就仿佛在搜捕一条无害的野兔一般,充满着兴奋,还有着戏谑。
可是,当一道惨叫声响起,彻底划开了这反围剿的序幕,当一阵阵惨叫以及偶尔传出的一两道枪声此起彼伏,领头的大汉渐渐沉下脸,心中隐隐意识到不太对劲,忙喊道:“你们怎么了?快回答!”
起初,还有着几声零零碎碎的回应,听得出来,这些原本气势汹汹的地痞流氓似乎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心烦意乱,但很快,又是几声惨叫声响起,回应领头大汉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少。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领头的大汉一阵慌乱,喊道:“你们在哪?快回答!”
半晌,除了一声微弱的回应,就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这大汉正准备再次狂喊,忽然,一阵草丛拨动的声音传来,只见三三两两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大汉的视野之中,其中一人还揶揄道:“怎么,是在叫我们吗?”
伴随着一声枪响,阿辉神采奕奕吹着还在冒烟的枪口,而那原本还站着的领头大汉,就这么直愣愣倒在地上,脸上依稀挂着慌乱心虚,且欲言又止的神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儿时四杰终会首
“终于结束了,一群二货,要不是被追得一点体力都没了,两只胳膊起码能掐碎五六个软蛋!”
阿辉骂骂咧咧将手中的扔掉,然后一脚踩在那大汉脸上,先是蹭了蹭,确定这大汉死了后,才耸了耸肩:“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一会?”
叶钧等人也渐渐现出身形,除了梁涛有些气喘吁吁外,其他人都是满脸平静。
叶钧瞥了眼目光沉稳的王炳阳,他刚才清楚看见这貌不惊人的汉子在亲手扭断两个地痞流氓的脖子后,立刻跑到阿牛身旁助阵,手脚的麻利程度丝毫不逊色那些常年出没在中东战场上的雇佣军。
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王炳阳忽然伏在地上,紧接着,就苦笑道:“看来咱们还不能休息。”
“为什么?这些人,不都…”
阿辉满脸不情愿,但话还没说完,就隐约听到一些汽车发动的噪音,还有着些许若隐若现的噪杂。
瞥了眼满脸严肃的王炳阳,叶钧猜测怕是这貌不惊人的大汉,定是发现了一些不便吐露的隐情,能在这节骨眼上露出这种神色,就只有一个可能——敌人数量过多!
“朝这边走!刚才我发现一条下山的路,刚好在山的另一边!”
叶钧挥了挥手,然后撂下一句话,便率先朝着返回的那条路走去。
尽管阿辉有着千言万语,可瞧见阿牛那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只能耸着头跟在叶钧屁股后面。至于梁家兄弟,以及王炳阳,倒是没有任何的埋怨之声。
疯狂奔跑足足两公里路,就算貌不惊人如王炳阳之流,也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反倒是一直病怏怏的阿辉,却展现出一股精力充沛的春光灿烂,原本处于队伍末梢,却愣是渐渐迎头直上,最后还跑到了队伍最前头。
这种装瘟卖萌的行为举止,让后方早已快累趴下的叶钧等人差点破口大骂阿辉的无耻。
所幸,后面那段路是下坡路,并不难走,倒是省去了不少体能上的开支。当走出山路,叶钧等人都本能愣了愣,而早已站在这里的阿辉,先是轻轻弹掉烟蒂,才笑眯眯道:“咱们竟然跑到高速路上了,可邪门的是,为啥我站这里拦车,都没司机愿意停一停,载咱们一程?”
由于先前阿辉展现出来的卖萌装瘟,已经彻底让叶钧等人陷入暴走,所以对于阿辉再次装傻充愣扮无辜,在场所有人均是撇过头去,不闻不问。依着这份城府,叶钧可不相信阿辉就真猜不透这里面的原由,毕竟夜间在高速路拦车,只要司机不傻,都会惊疑不定朝着在路边打家劫舍的犯罪分子遐想。
迫不得已,叶钧等人只能步行逃窜,这一路上阿辉没少抱怨那辆停在骆家塘外的面包车,一直唧唧歪歪扬言怕是那辆面包车已经面临给人砸锅卖铁的境地,这股子哀怨情仇让叶钧等人再一次领略到阿辉不为人知的风骚,听着那比娘们还娘们的黯然垂泪呜呼哀哉,就连王炳阳都升起一股要掐死人的冲动,更遑论叶钧等人。
忽然,刺眼的灯光在身后点亮,一直绷紧神经的叶钧等人无一例外都豁然转身,摆着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很明显以为来人是吴达明的喽啰。
“小钧,是我,都别紧张。”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物竟然活生生窜下车子,这让叶钧难以置信的同时,也露出一抹难掩的笑意:“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阔别多日的“南唐尚书”,只见这透着一股阴凉气味的年轻人先是狠狠抱住叶钧,然后才指着身后那辆车,喊道:“我说你们要在车上待多久?还不下来?”
“嘿,小钧,好久不见!”
只见徐常平跟一个足以迷死万千少女的偶像派同时走下车,叶钧双眼一亮,瞬间就朝着那偶像派走去,惊喜道:“文轩,你怎么来了?”
方文轩!
一个比叶钧大两岁,却是叶钧儿时最铁的玩伴。
方文轩先是朝董尚舒瞥了眼,然后摆出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笑道:“如果告诉你,我是被绑来的,你信不?”
叶钧下意识瞥了眼昂着头,一副“我没听见,也没看见”模样的董尚舒,不由笑道:“信。”
忽然,方文轩伸出胳膊,与叶钧握了握手,这才笑道:“骗你的,我是特地过来看你的,因为上次在南唐错过与你见面的机会,所以就过来弥补一下。”
方文轩说完,忽然将脸沉了下来,这就好比六月的天气,之前还艳阳高照,转眼就飞霜满天,先是指着装傻充愣扮无辜的董尚舒,这才阴阳怪气道:“这都得怨某些人,砸完别人场子,拍拍屁股走人就已经够无耻了,但却不考虑后果,竟然差点搞出国际纠纷,连累我不得不帮某些人擦干净屁股!”
似乎感觉到叶钧等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董尚舒也不傻,立马转移话题道:“对了,小钧,你怎么会在这?刚在车上时,常平跟我说前面穿蓝衣服的是你,我起初还不信。”
这话让原本稍稍轻松的气氛立马变味,叶钧神色微变,急道:“先上车,大家挤一挤,路上边走边谈!”
尽管董尚舒、徐常平以及方文轩都很纳闷叶钧为何这么紧张,却不闻不问,只是沉默不语走上车。可怜一辆本来只能容下五个人的轿车,愣是超标至了九个人,不过挤一挤,也勉强够坐。
当车顺利进入清岩会所,闻讯赶来的胡有财才悄悄松了口气,也不追问事情原委,对这位江陵财神而言,叶钧能平安归来,这便足以。至于收到情报的高长河,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一路上,清楚事情经过的董尚舒等人,均是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在对待叶钧的问题上,绝对是偏袒到指鹿为马的荒唐程度。哪怕叶钧干出强迫妇女的肮脏事,怕是这三个儿时的铁杆,也会很肯定的认为这绝对是那个女人先勾引叶钧!
当徐常平沉着脸进入一间包厢,立刻就传出董尚舒的追问。
“放心,人已经纠集好了,明天肯定会赶来江陵。”徐常平肯定的点点头。
“小钧,真打算搞垮天龙大赌场?”
其实,梁皓在吴达明的私人办公室也不是颗粒无收,自然搜集到了吴达明那家大赌场的具体地址。经过短暂分析,叶钧就下决心彻底搞掉吴达央为首的吴氏犯罪集团,至于江陵市涉及河坝内幕的其他大佬,倒是不急,倘若全让他办了,那么叶扬升赴任江陵,就没了任何对手,这是在断送叶扬升的宦海仕途,叶钧自然清楚。
之所以要搞掉吴达央,只因这家伙太过危险激进,尤其使用的手段往往与暴力有关,叶钧必须将所有超出掌控的潜在威胁彻底剔除。
武力与智力,叶钧一直分得清楚,原则上,叶钧不会依靠武力去达成某一种目的。否则,就算事有所成登高一呼,也只会被同层次的人鄙夷轻视。
正所谓莽夫不成器,这一点,在上流圈子早已成了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对这些达官贵人而言,不管是运筹帷幄的政战,还是杀伐果断的商战,需要的是一个人的谋略心计,而不是使拳头耍蛮力,否则,只会遭人嗤笑。
可吴达央很明显就属于这类遭人嗤笑的后者,叶钧很肯定若是这吴达央走投无路,杀人放火、威逼利诱绝对是一套接一套,而不会是张嵩这些人权衡利弊、隐忍不发的作派。
因为这个原因,吴达央这人,对叶钧而言,绝对是不除不快的对象。
“搞掉天龙大赌场,肯定会将吴达央引出来。不怕蛇咬人,就怕蛇钻洞,一旦蛇进了洞,咱们就只能在旁干等着,既舍不得走,又不敢伸手逮。”
梁皓暗暗点头,看样子也是肯定了叶钧的见解,反观其他人,均是摆出支持的态度。
董尚舒、徐常平以及方文轩就不说了,反正都是叶钧的死党,上刀山赴火海,都会如影随形。至于胡有财,早已表态与叶钧同舟共济,甚至不惜请动那二十年前就敢在京华城下傲剑独雪的胡安禄,而作为胡有财的左右手,阿牛跟阿辉也不会多发一言。
至于梁家兄弟与王炳阳,更是不会去跟叶钧唱反调。
“财哥,侯晓杰呢?”叶钧疑惑道。
“他还在食堂吃东西,小钧,这小子还真能吃,都快吃了四个小时了,也不怕撑死。”
胡有财苦笑着瞥了瞥表,道:“对了,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值得你这么上心?”
“财哥,我倘若告诉你,这小子日后会替我赚大钱,你信不?”
“信,肯定信!”
对叶钧若有所指的话里有话,胡有财大手一挥,摆出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过这话题倒是引来徐常平跟方文轩的兴趣,而董尚舒却截然相反,破天荒露出一抹皱眉苦思。
瞧着方文轩一副“你快点解释”的模样,叶钧笑道:“常平、文轩,我已经注册了两家公司,到时候,你们可得给我介绍几票买卖。”
“公司?”
徐常平跟方文轩都是满脸不可思议,异口同声道:“做什么买卖?”
“一家是金融向,一家是室内装潢。”
叶钧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不由望向胡有财,笑道:“财哥,让你帮忙弄的证件,怎么样了?”
胡有财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疏忽大意,忙笑道:“小钧,财哥做事,你尽管放心,现在已经在办了,顶多一个星期,就能办好。毕竟政府的效率你又不是不清楚,财哥也算有些熟人,但总归得按部就班,依着程序办事,普通人起码得弄一个月,还不一定能批下来,咱们算是比较快的了。”
“财哥,谢谢。”
叶钧忽然想起江陵化工厂那块地,不由奇道:“政府方面有没有同意那个方案?”
“郭老板来过电话,说是还在考虑洽谈中。不过韩市长来电告诉我,说是市委决定召开探讨会,还说过两天就回来,看样子也要参与这个会议。”
胡有财琢磨一会,笑道:“相信市委确实对这个提案比较心动,否则,也不会将韩市长叫回来磋商。而且,这个电话是韩主席打的,如果不是市委方面比较在意,依着他老人家的定力,不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
“那就好。”
叶钧笑眯眯点着头,他很佩服董素宁能想到这种折中的法子,依着上辈子对那条商业街的了解,叶钧敢保证,十年,绝对能赚足几十个亿,这远远要比那算不上蝇头小利的转手倒卖更令人亢奋难平!
只不过,听得云里雾里的董尚舒等人,都下意识朝叶钧投去征询的目光,隐隐流露出拭目以待的期望。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纨绔空降江陵市
愕然!
不可思议!
天方夜谭!
作为叶钧儿时的玩伴,尽管彼此亲密无间,但不管是董尚舒,还是徐常平跟方文轩,既然在这苍茫社会打滚这么多年头,自然不会像儿时那样不掺杂任何的功利情绪。
这里面,就算最没作派的董尚舒,好歹也敢风风火火大闹倭国大使馆,甚至一度还引发国际纠纷。
而在各自领域都有所斩获的徐常平与方文轩,暗地里同样在彼此较劲,这是基于潜意识的攀比之心,无伤大雅,也不会影响彼此间仿佛冥冥中就早已注定的缘分。
只不过,这曾经在大院里最闹腾的四人组,董尚舒等人自然不会落下叶钧,只不过年龄、阅历摆在台前,以前倒是不太上心。只不过,叶钧一篇惊世论文,彻底破坏了这里面波澜不惊的格局,将那篇惊世论文足足翻了数遍的方文轩,不得不承认叶钧在这政治取向上的惊人才华,但依旧有些捉摸不定,纠结于这是否真出自一名学生的手笔?
自问写不出这类论文的方文轩当机立断,也不顾那风尘仆仆星夜兼程攒下的舟车劳累,而是第一时间选择现身江陵市,目的仅仅出于探望叶钧,但这里面多少有着试探的成份。
可来到后,一桩接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令方文轩大呼意外,就连董尚舒与徐常平也心惊于叶钧竟在江陵市干出这么多笔丰功伟绩!
对于这位让整个省闹得沸沸扬扬的表弟,董尚舒颇为无语,毕竟北雍宝藏的事也清楚一二,尽管已经让人前来鉴定,得出是假消息的结论,但依然没想到这始作俑者竟会是他的表弟叶钧!
而对徐常平来说,叶钧那笔北雍机场的运作,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毕竟敢冒着闯大祸捅娄子的风险顶风作案,暗道确实不愧是董尚舒的表弟,这胆大包天的性子可谓如出一辙。
至于方文轩,却震惊于那篇惊世论文背后,竟隐藏着这么深的商业运作,一时间被唬得一愣接一愣,毕竟几千万的投资,在三五天收回一大半的成本后,还能在余下十年创造大量的增值收益,这实属难能可贵。尽管叶钧并不吐露未来十年内能赚取多大的利润,但方文轩很看好这笔运作,只不过,一联想到是眼前这位稚嫩的学生在主导这一切,方文轩总觉得有些吃味。
“小钧,下次有买卖,你可不能撇下咱们。”方文轩苦笑道。
“文轩,咱们是一家人,岂能说两家话?”
叶钧轻轻拍了拍方文轩的肩膀,笑道:“有没有兴趣到金融市场大捞一笔?”
“金融市场?”
方文轩皱了皱眉,对他来说,房地产才是能疯狂产值的买卖,不由奇道:“现在楼市、房市前景一片大好,为何要跑到金融市场闹腾?”
毕竟叶钧两笔买卖都与地产有关,方文轩还未彻底冷静下来,自然还悠在死胡同巷子里。
叶钧想起明年金融风暴一旦展开,怕是搞楼市、房市的人都得跑去跳楼。这也给叶钧提了个醒,一定要找时间点醒正打算在港城楼市大展拳脚的董素宁,毕竟上一世,董素宁一辈子最败笔的投资,恰恰是金融风暴前夕在港城大量购置的地产。
“咱们先不谈这个话题,经过这一天的闹腾,相信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显然,方文轩也意识到叶钧似乎有着难言之隐,看样子还不打算直白相告,只好在一旁闷头苦笑。
胡有财早已替董尚舒等人准备好了寄居的住所,毕竟来头都不小,胡有财自然不愿意将这种等级的客人往酒店里送。
而董尚舒等人显然不是安分的主,清楚这里是清岩会所,更明白这会所有着何等性质的业务,当叶钧离开后,就第一时间跟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服务生,去了那处权贵云集的交际场所。
关于这次夜不归宿,叶钧只是说董尚舒等人来到江陵,打算跟他们住在一起。苏文羽识大体,对叶钧的话并不生疑,只是叮嘱叶钧千万别累着,注意早些休息,并告诉叶钧,这两天她跟郭晓雨已经物色到不少有才气的美术设计师,就算有着一些尚在实习的应届生,尽管经验不足,但也有着极佳的灵感与创造思维。
只不过,苏文羽却隐晦表露缺少一些精炼干练的装潢师傅,说白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施工队伍。
当听到苏文羽这些担忧,叶钧信誓旦旦保证,这件事交给他便可。
挂断电话的叶钧刚想进入包厢,就撞上走出门的胡有财,听说耐不住寂寞的董尚舒等人已经前往大厅,叶钧并没急着前往招呼,而是笑眯眯道:“财哥,你能不能再去趟王家村?”
“怎么?北雍机场外的地皮不是都完成交接了?”
胡有财显得很疑惑,毕竟与王家村的“不解之缘”,完全源自于那些村民手头上的五百多亩地皮。既然那些地皮已经彻底理清,胡有财实在不明白叶钧又打算做出何等棋高一筹的举动。
“我想请一批负责室内装潢工作的施工人员,而王家村村民给我的印象都不错,如果能物色到一批人,倒是能放心不少。”
叶钧的话让胡有财连连点头,笑道:“没错,这年头做这行,不担心技艺是否精湛,就怕人不老实,做出一些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小钧,你考虑得很周详,毕竟还在起步,想快速积累名气,光凭细腻的技术,远远达不到要求,关键还是得凭着良心做买卖。通过这次的事,我倒是看清王家村村民的朴质无华,这良心一关,没问题,赶明儿我就去一趟王家村。”
“谢谢财哥。”
说完,叶钧便与胡有财朝着宴会大厅而去,路上交谈最多的话题,无外乎就是江陵化工厂那块地皮,以及未来的展望。
几家欢喜几家愁,作为被人闹了场子,还死了一大票下属的吴达明,显然还沉浸在一股脑儿的烦闷之中。
对于偷入他办公室的梁皓,起初,吴达明并没有太大的疑心,权当是一些死对头想暗地里栽赃陷害。不过,通过这件事,吴达明算是看明白了,这幕后指使怕是铁了心要整他,否则,能搞出这么多条人命?
由于担心这件事越闹越大,吴达明不得不连夜拜访吴达央,当闻讯赶来的吴达燕也进入那间大约四十平方的书房后,吴达央沉着脸,坐在老板椅上,冷声道:“阿明,我一直不管你的生意,但现在我不得不问一句,你有没有仔仔细细翻查过你的办公室?”
“哥,放心,我就快翻了个底朝天了,但依然没发现任何可能是栽赃陷害的东西。”
吴达明脸上有着一条明显的刀痕,据说是年轻时替吴达央硬扛下的致命一刀,尽管岁月蹉跎,但这条疤痕依然触目惊心。
“阿燕,你那边什么情况?”
吴达央望向一旁的熟妇,眯着眼道:“听说劈狗那小子是从你店里给抬出来的?”
吴达燕先是瞥了眼一旁的吴达明,脸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霾,先是清了清嗓子,这才平静道:“来之前,已经跟阿明提起过这事,看样子,是一路人干的。”
“我是不是能这么理解,那伙人先是从劈狗那小子嘴上搞到情报,然后就直接去骆家塘救人?”
吴达央用手指敲了敲台桌,语气冷得可怕,熟悉吴达央脾性的人都清楚,这看似作风粗犷甚至猖狂的地下巨头,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城府。毕竟身处官场中,吴达央自然明白做事不能一味强调心狠手辣,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为人处事这个问题上,吴达央还真就不太懂得权衡利弊得失的为官之道。
当下冷着张脸,先是站起身,走到窗台前,然后才一字一顿道:“查!就算将整座江陵市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伙人挖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清岩会所的大门外就嘟嘟嘟响个不停,而守在门外拉着警戒线的保安们早已是冷汗直冒,毕竟眼前这些车牌一块比一块牛气哄哄的场面,可不多见,怕是江陵市市委书记王东旭亲至,在瞧见这些车牌后,都得老老实实在队伍后方排队。
一波接一波的电话让还身处梦乡的胡有财心烦意乱,不过惊闻一大群来头不小的二世祖正堵在清岩会所大门外,这一瞬间,胡有财一度泪流满面。
昨夜,胡有财跟董尚舒可谓大醉一场,几杯酒下肚,愣是开始从溜须拍马的关系,一路攀升至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高度。胡有财觉得董尚舒为人直爽,敢打敢拼,属于那种既有城府却不耍心眼,同时又有真本事的类型,但最让胡有财投缘的原因,便是那一身装瘟卖萌的本事。
而董尚舒,却觉得胡有财会做人,懂定位,尽管两人以往没打过交道,但经此一醉,怕是也埋下一些不解之缘。之所以看胡有财顺眼,多少有着这位江陵财神爷对叶钧照顾有加的成份。
当听说赶明儿会来一大票无法无天的二世祖,起初,胡有财还不在意,但听着下属那些汇报,胡有财一个劲暗叹叶钧当真是位福星。毕竟今日之事,怕是要给江陵市这间清岩会所长脸不少,惊闻挂着省委、军区这些牛气哄哄牌照的汽车全堵在大门外,甚至还吸引不少媒体前来采访,这对于清岩会所的形象,肯定能增益不少。
也难怪胡有财会暴露出这等兴奋难当的心情。
“闹什么闹?都给老子将车停一边去,大清早少在这扰人清梦!”
走出房间的胡有财第一时间找上了还在半醉半醒的董尚舒,毕竟这群二世祖可是董尚舒喊来的人,于公于私也该知会一声。
不过很明显这位南唐尚书的开场白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即便如胡有财这等心性也不禁咂舌,可瞧见原本还牛气哄哄的一大群公子哥立刻跟萎了似的乖张老实,还手忙脚乱启动车子屁滚尿流逃之夭夭,顿时震惊于这位南唐尚书不为人知的手段!
尽管胡有财跟董尚舒处于同一档次,但一个在省城风生水起,另一个却偏安一隅,注定在经历上还存在太多的瑕疵。再者,以胡有财的沉稳心性,自然不会有这闲心跟一群二世祖打成一片,所以对董尚舒的生平事迹,多少有些模棱两可。
“尚舒,这么急着喊我们过来,是不是有活动?”
最先将车放好的梁胜斌,很直白的笑道:“如果只是让咱们过来吹牛打嗝,你们玩就好,我还得回家看店。”
梁胜斌这话,倒是引来不少二世祖的好奇,而董尚舒却是清了清嗓子,满脸阴笑道:“这次咱们去赌场赌钱,当然,咱们不是去送钱的,而是去赢钱的,不管你们是耍手段,还是出老千,反正谁赢的钱最多,老子就赏谁!”
“有这好事?不会是那赌场的老板得罪你了吧?”
瞧着不少二世祖边起哄,边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梁胜斌打趣道:“是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给这老板抢了?”
这话让董尚舒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不过很快就恶狠狠道:“少管闲事!一句话,这钱,你捞不捞?不捞就赶紧滚蛋,老子回南唐第一件事就是找齐人去你店里吃霸王餐!”
“得!我的尚书大人,这钱,咱捞还不成?”
梁胜斌原本还兴致盎然的脸庞立即垮了,当下干笑道:“有钱不捞才是傻子,再说,做傻子也就算了,还得罪您这么一位吃霸王餐就跟吃自家饭一个理的奇萌,咱是彻底服了,走,现在立马走!”
第一百三十章 大闹天龙(一)
江陵市有着一家颇为另类的酒店,之所以另类,倒不是酒店地处偏僻,人流不均。也不是这酒店在开业之初就被评为三星级的规格标准,更不是这酒店没有形态各异的豪车川流不息。
而是这家叫天龙宾馆的另类酒店,似乎打开门并不准备做着那些迎客送客的住房业务,服务生对那些要求住店的顾客还摆着一副漫不经心,却对一些进酒店后,不走前台,不走电梯,只走楼道的客人殷情有加。
当然,一些不明所以的顾客倒是悄悄跟这些服务生打听那楼道的猫腻,对于顾客的问题,服务生总会客客气气予以推脱,若遇到一些难缠的客人,服务生也会旁敲侧击,当觉得这客人较为靠谱后,就会满脸高深莫测将这些客人请进楼道。
当然,最反常的就是这些从楼道走出的客人,要么满脸兴奋、神采奕奕,要么就满脸颓废、后悔难当,更有一些客人展露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坚定信念。
渐渐的,就有不少人传言,这家五星级酒店,实则是挂羊头卖狗肉,真正经营的,是一家在江陵市数一数二的地下赌场!
已至晌午,当一辆辆牌照夸张的名牌轿车循序渐进驶进天龙宾馆,负责迎客的服务生眼尖,自然清楚这伙人来这不是住店,而是搏一搏手气。否则,依着这么多尊大佛,又岂会屈尊光顾一家地处偏僻的小店?
果不其然,率先走下车的陈胜斌倒是直白,坦言道:“我们打算碰一碰手气,营业没有?”
瞧见一大群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气势不凡的二世祖都朝这个方向张望,这服务生倒不紧张,反而骄傲道:“各位老板,咱们经营的买卖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营业,请各位老板放心。”
“很好,前面带路。”
陈胜斌点了点头,不过见这服务生没动,反而满脸高深莫测,不禁皱眉道:“怎么了?”
“各位老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推荐人?”
这服务生脸上倒不倨傲,只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显然说这话,早已是长期积攒下的驾轻熟路。
不过很明显,这服务生挑错了对象,因为眼前都是一群快无法无天的二世祖!
当下就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世祖跳了出来,一巴掌狠狠扇在这服务生脸上,同时怒笑道:“就你一个打杂跑腿的,也敢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算个什么玩意?”
“操!老子最看不惯这种仗着门庭就打肿脸充胖子的恶奴!”
陆续,又有几个纨绔膏梁加入战局,直把那不长眼的服务生打得哭爹喊娘。
显然,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负责值勤的大堂经理,只见一个胖乎乎的西装男人壮着胆来到现场,看也不看躺在地上打滚的服务生,而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干笑道:“各位老板,怎么了?这么大火,要不要找些姑娘调和一下气氛?”
“有姑娘?”
“有。”
瞧见一名二世祖露出意动之色,这大堂经理赶紧顺着这话题往下说,尽管搞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何事,不过瞧着这一大片让他头皮发麻的牌照,愣是不敢找不痛快。毕竟这大庭广众下,他可不希望步这服务生的后尘,成为这闹剧的走马龙套。
“庸俗的货色别叫来,尤其是那些千人爬、万人骑的天下娼,可别脏了咱们陈大少的眼睛。”
这二世祖颇为高深莫测的瞥向陈胜斌,先前的意动骤然消失,只是玩味道:“听说过南唐千江水吗?就是那号称媲美八百年前秦淮河的男人圣地。”
“听过,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