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千江水,可是整个省出了名的皮肉场所,这大堂经理底子也不干净,自然通透这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向往的烟花之地。
那地方,光有钱还不行,没点身份,甭说老鸨、小姐不鸟你,怕连狗都不待见。
就在大堂经理冷汗直冒的情况下,这二世祖显然打算语不惊人死不休,玩味道:“咱们这位徐大少,可是云烟小姐钦定的陪客,所以,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找出那种层次的姑娘,只要别脏了咱们徐大少的眼睛,就成。”
这话差点没将大堂经理给活活吓死,下意识瞥了眼满脸平静的陈胜斌,这大堂经理眼尖,心底一凉,直觉告诉他,这二世祖没说谎。但倘若真如此,那么,这群客人怕都是群非富即贵的大客户!
二世祖口中的云烟小姐,只要在烟花场所有那么点阅历,都会清楚南唐千江水有着一位卖艺不卖身的红牌姑娘,陪聊的价格,都是按分秒计算,据说每分钟的标价,就已经破千,更遑论这背地里哄抬的实价。
而且,这位云烟小姐,不陪酒,更不陪客人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更夸张的是,这位全名叫纳兰云烟的小姐,对陪聊的客人极为挑剔,没学识、没涵养、没家世、没背景,一缕不待见!就算符合标准,也会分为三六九等,这等阶之说也代表着陪聊的座次先后,以及陪聊过程的时长!
可是,面对这一条条近乎到苛刻的标准,纳兰云烟不仅没受到冷落,甚至还成为炙手可热的头牌!每天候着的男人即便是心痒难耐,也会苦苦守着这位南唐千江水的头牌姑娘,只求有缘说上一段话。
真可谓彻底坐实了做婊子立牌坊的典型!
瞧着那服务生依然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这大堂经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毕竟做这行,就得有点眼力劲,暗暗决定事后一定辞退这不长眼的狗奴才,不过脸上依然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干笑道:“各位老板,姑娘的事,我一定处理得妥妥当当,保管不会脏了各位老板的眼睛。不过,这需要花点时间跟心思,咱们不妨先到里面坐坐,玩几把运气?”
“只要有好的,多花点心思,咱们可以理解,大家说,对不对?”
那二世祖满脸玩味,然后昂着头,大呼一声,立刻迎来不少人的附和。
当下这大堂经理忙将这群二世祖请进酒楼,顺带着引到那条楼道。
入眼,是一条较为夸张的地下通道,门前站着三五个体格彪悍的保镖,见是大堂经理领进来的客人,倒是颇为识相,并未追问这群二世祖的身份来历,估摸着也从监控录像瞧见了先前那场闹剧。
下了楼道,就连见多识广的陈胜斌,都对这地下赌场的装潢布局眼前一亮,依着多次前往拉斯维加斯的经历,陈胜斌敢断定,这家地下赌场完全是效仿那些顶级赌场的布局格调建造的。
将这些牛气哄哄的大顾客请进赌场后,这位大堂经理忙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一些较为权威的老牌荷官,之后,才满脸谄笑退出赌场。
刚走出赌场,大堂经理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脸上闪过一缕阴沉,当下赶紧吩咐一些保镖盯紧这群来头不小的不速之客,之后,就默不作声走到前台,驾轻熟路拨打了一个号码。
“什么?来头很大?”
接到来电的吴达央,此刻正坐在办公室调戏一个刚被城建局录用的漂亮文员,一边把抚摸着这文员的修长美腿,一边沉着脸道:“阿明,甭管对方来路如何,先查一查那些车牌是不是伪造的冒牌货。如果确实如假包换,咱们就费点心思讨好,千万别得罪他们。”
“哥,我知道该怎么办。”
吴达明说完后,就挂断电话,然后满脸阴沉盯着跪在身前的服务生,冷笑道:“他们如果是假货,也就罢了,但如果真是一群二世祖,老子就将你绑了丢河里喂鱼!”
这鼻青脸肿的服务生正是先前那场闹剧的反派头角,听到吴达明这话,顿时浑身犯冷,想起身申辩,却被身边两名大汉死死架住,愣是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喊道:“老板,饶命!我真不是有意得罪他们的,只是问了一句有没有推荐人…”
“够了!”
吴达明愤怒的拍打桌面,吼道:“闯了祸,就知道推卸,给我拖下去拴好,别让老子看着心烦!”
“老板!饶命!老板!…”
这被拖走的服务生满脸绝望,显然也清楚吴达明私底下是个怎样的狠角,既然敢说丢河里喂鱼,这服务生是一千一万个不敢质疑!
当办公室的门口锁上后不久,电话再次响起,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吴达明脸色露出雀跃,兴奋道:“很好,既然如此,我这就亲自去招待这群贵宾!”
刚刚放下电话不久,还没等吴达明穿好行头,就再次传来刺耳的铃声。不过吴达明心情大好,自然大大咧咧抓起话筒:“老板,不好了,那群贵客将咱们赌场里的客人都赶走了!说是要包下咱们的赌场!”
“没事!权当停顿营业一天,咱们得将这些客人侍候好了,大老板说了,只要侍候好这些客人,兴许下次换选前,就有机会到省城攀关系!警告所有人,如果谁得罪这群贵客,一旦被我发现,都丢河里喂鱼!听明白没有?”
对于这群纨绔膏梁要包下整间赌场,吴达明并不在意,毕竟一点蝇头小利,远不如讨好这群有家世背景的二世祖重要。
挂断电话后,吴达明赶紧给吴达央打了通电话,尽管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搅了玩女人的兴致,不过吴达央并不介意。相反,还扬言待会就赶往天龙宾馆,一同招待这群家世不凡的二世祖,还一个劲赞叹吴达明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非常不错。
放下电话后,吴达央直接拉掉裤裆的拉链,朝着早已满脸绯红的女文员贱笑道:“我待会有事,你用嘴巴帮我吹一吹,咱们也好速战速决。”
当吴达明赶到天龙宾馆后,第一时间就进入那间地下赌场,瞧着一大群桀骜不驯的二世祖或玩牌、或赌老虎机,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吴达明就露出欢愉之色。
当下,先是走到一位玩老虎机正兴头上的二世祖身旁,这才笑道:“老板,玩得可尽兴?”
“尽兴?我现在正气头上,你说这该死的机器,凭什么每次都出最小的兔子?我每次压这个,都不出,你们这赌场是不是出老千,坑客人的?”
瞧着这二世祖理所当然指着赔率最大的狮子,吴达明差点当场气昏过去,真要是把把出这注,这赌场还不得彻底亏死?
不过一想到这二世祖的不凡背景,吴达明就只能强压下满心的不爽,干笑道:“老板,这是机器,怎么可能是人为?要不,赌一下较小赔率的兔子跟猴子,应该就能中了。”
“放屁!都输了这么多把,你让我赌小赔率的,这不成心坑我?再说了,我来这是打算赢钱的,不是来送钱的,今天我就一直耗下去,若是把钱输光了,连累我回头给老爷子训斥,我保证,非拆了这店不可!”
嚣张!
狂妄!
这是吴达明最为直观的印象,不过一听到“老爷子”三个字,吴达明原本上火的脑门就骤然冷却,此消彼长,顿时委屈的咒骂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设计这种连累他遭骂的老虎机?
恰巧这时,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缓步走来,端着杯红酒,笑骂道:“拜托,你有点赌品好不好,别给人看笑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闹天龙(二)
瞧着这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过来说情劝解,吴达明起初还以为来了位和事佬,刚想表露一下心中的感激之意,却没成想这年轻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江陵恶霸差点一股火直往脑门涌:“你这也叫输钱?我刚刚去玩那百家乐,赌庄输庄,赌闲输闲,十分钟直接被那出老千的荷官卷走五万块,你这投币的就算撑死,也输不走一万吧?我发誓,倘若我今天输得连短裤都不剩,一定拆了这家黑店!”
“五万?”
“废话!”
“我投币都输了快五百块了,你比我输得还惨,这店,真黑!”
吴达明皮笑肉不笑的瞧着眼前两个二世祖你一言我一语,依着是平时,对付这种明显找茬的客人,早一棍子扫出门外。可是,当彻底搞明白这伙人都是一群吃干饭却不做实事,整天游手好闲挑刺整人的二世祖后,即便吴达明在江陵市有着庞大的黑色势力,但也不得不强忍着这股快窜上脑门的怒火,在一旁做着连他自己都脸红的陪客。
“两位老板,要不,咱们去试一试牌九?”
吴达明这话显然没能引起两个二世祖的兴趣,那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很不客气道:“你是谁?难不成也是这赌场请来唱白脸的拖拖儿?想怂恿咱们输得只剩下条短裤?”
强忍着火的吴达明满脸阿谀奉承的笑意,这股子定力若非顾虑得罪这么一群达官贵人,导致日后被惦记上,怕是早就掏砍刀斩了眼前这两王八蛋的手脚。
当然,就算吴达明为了泄火而不顾自身日后的荣华富贵,但依然得顾着吴达央的仕途前程,而这股子定力,也让一旁的经理、荷官暗暗捏着把汗。显然,这群熟知吴达明脾性的赌场职员,也心惊于这位脾气风风火火的老板竟能忍下这股子怨气。
强压下怕是这辈子都没忍受过的滔天怒火,吴达明展颜笑道:“两位老板,咱们去玩牌九,保管能赢!”
那斯斯文文的二世祖若有所思瞥了身边这位玩老虎机的哥们,顿时玩味道:“倘若咱们输了呢?”
“包赔!”
“好说!走!”
依着赌徒的心理,每当输钱,总认为下一把能赢回来,但实则上,赌博,就是十赌九输。这一点,吴达明很清楚,而这两个唱完白脸又唱黑脸的二世祖同样清楚,不过今天是过来砸场赢钱的,没道理有便宜不占,当下自是乐呵着走到牌九的那台赌桌上。
或许是荷官捕捉到吴达明暗示的“放水”目光,所以,这两个二世祖就仿佛有如神助一般过五关斩六将,随着赌注越来越大,赢到的筹码也越来越多。在旁边看得一阵肉疼的吴达明只能盘算着花钱消灾,可这两位二世祖那股披荆斩棘的意气风发,很快就吸引住其他二世祖,顿时加注、跟注接踵而来,这也直接导致荷官不断擦着冷汗,同时目光闪躲,朝着吴达明瞥来。
似乎早有着庞大的思想觉悟,吴达明只是隐晦的点了点头,示意这荷官继续放水。但实际上,怕是心中都快渗出血来,倒不是心疼这桌台上被赢走的筹码,而是这肆无忌惮吸金的无底洞怕短期内绝对不会戈止。
“嘿嘿,那吴达明怕是跳楼的心都有了。”
挂断电话的徐常平饶有兴趣望向叶钧,笑道:“小钧,这继续玩下去,怕是这吴达明迟早得发飙。”
“发飙?”
对于赌场目前的状况,因为按着免提键,所有刚才陈胜斌汇报过来的情况,整间包厢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晓现在的吴达明怕是在用钱挡灾。
不过很显然,叶钧有着自己的看法,当下瞥了眼一旁的胡有财,这才笑道:“先前财哥跟我说,吴达央已经风风火火离开城建局,开车朝着天龙宾馆的方向去了,看样子,吴达央肯定是想讨好巴结,所以,吴达央没到之前,只要这吴达明不是傻子,就不敢翻脸。”
“要不,咱们继续加把火,让他们闹大点?”
对于徐常平幸灾乐祸的提议,叶钧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请便。”
顿时,满屋子人哄然大笑。
吴达明神色铁青的看着监控录像这群纨绔膏梁,就在刚才,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群人忽然一阵起哄,紧接着,打荷官的有,骂荷官的也有,若不是保镖在旁护着,怕是他都得被这伙无法无天的二世祖给揍上几拳!
之所以爆发出这幕不和谐的场面,仅仅是因为两个输了钱不甘心的二世祖咒骂荷官出老千,讹他们,甚至这荷官还被一群二世祖从口袋里搜出些骰子、扑克。
尽管吴达明自问不会依着平等共融的观念做买卖,但手底下的荷官都是从东南亚请来的大师傅,有着坐镇赌局多年的经历与经验,就算真出老千,也不会用这等卑劣愚蠢的手段!毕竟,现在是高科技时代,完全可以用电控的手法掩人耳目,岂会在身上藏着被人指证的赃物?
吴达明算看出来了,这伙二世祖摆明不是来消遣的,而是赤裸裸来抢劫的!
不过,早红眼的吴达明依旧死死强压着涌上脑门的火气,而后,当着这群二世祖的面,打断了那荷官的一只手,这才让这群二世祖降下火气。
走出赌场后,先是吩咐人快点将那名荷官送往医院,然后,吴达明才冷着脸,朝一旁的保镖喊道:“劈狗死了没有,如果没死,让他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是,老板。”
这魁梧的汉子没敢多问,只是神色匆匆走到大堂,顺手打了通电话。
过了半晌,才瞧见一个脑袋包着纱布的大汉走进监控室,吴达明也懒得废话,指着监控的一台台荧幕,沉声道:“瞧仔细了,这伙人里面,有没有当天出手动你的?”
劈狗瞪大双眼,足足过了好半晌,才斩钉截铁道:“老板,没有。”
“你肯定?”
吴达明微微皱眉,这两天一股子晦气,不得不让他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过瞧着劈狗很肯定的神色,顿时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滚出去,立马滚!”
劈狗耸着头,连滚带爬就逃之夭夭,过了好半晌,吴达明才深吸一口气,脸色沉得可怕,配上脸庞那条让人心惊肉跳的刀疤,大半夜准能吓死一屋子人。
先是一屁股坐在监控室的沙发上,这才揉了揉眼,冷声道:“希望是我多心了,否则,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将事情闹大!”
想法是好的,可是,以叶钧等人的布局,吴达明真能稳坐钓鱼台?
对于这种问题,至少包厢内的梁家兄弟不信,王炳阳不信,阿牛跟阿辉也不信,就连对叶钧还一知半解的侯晓杰,同样不信!
因为,将吴达明逼到这田地,在叶钧等人的布局中,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阿明,怎么回事?”
下午三点左右,风尘仆仆赶来的吴达央先是从服务生嘴中打听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经过,就对到地下赌场招呼这群二世祖缺了兴致。同时,带着一股厚重的疑惑,推开了监控室的大门。
似乎也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负责守门的保镖均是躬着身,将吴达央请进最里面的仪器室。
若有所思瞥了眼监控屏幕上的场面,吴达央这才将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吴达明身上,平静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达明脸上的委屈不言而喻,凭着吴达央老辣的目光,自然猜到这同胞手足定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听到亲哥哥问起,吴达明也不隐瞒,将先前发生的经过和盘托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吴达央脸上的青筋直冒,还没等过程说完,就挥手道:“够了!别说了!”
吴达央冷冷盯着监控屏幕中这群二世祖的身影,同时脑海中不断搜索着是否有似曾相识的重叠,半晌,长叹一口气,冷声道:“看样子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唆使,才胆敢跑到咱们场子闹事。不过,这口气,咱们得忍着,来者不善,千万别自乱阵脚,那躲在暗处使坏的敌人,八成就想坐等看咱们的笑话。”
“知道了。”
吴达明忙点着头,尽管一肚子委屈,但也清楚这伙二世祖不能得罪,否则,甭说这家苦心经营多年的赌场,就说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酒店,也得被军政双方联手取缔!这险不能冒,在大是大非面前,纵然是火气最爆的吴达明,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怨气。
“哼!什么好心情都没了,赶明儿送走这群瘟神,咱们再从长计议!记住,从现在开始,直到这群小兔崽子离开前,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吩咐好下面人,千万别给他们发难的借口!”
撂下一句话,吴达央就气冲冲推开门,正准备离去,吴达明忽然喊了声:“哥,等等。”
“这钱…”
吴达明的话有些迟疑,虽说打开门做生意,但现在是钱往外不要命的送,他不仅心疼,还肉疼,瞧着这群二世祖桌台上越积越高的筹码,吴达明就感觉自己家开的银行正被抢匪搜刮搬运。
“阿明,记住,钱这东西,永远赚不完,咱们权当散财消灾。”
瞧着吴达明脸色愈发苦涩,这位城建局一把手的中年人,只是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就仿佛猎食中的鹰眼一般,冷声道:“再者,我的钱,可不好拿,就算真能拿走,有没有这福分享受,还得看天意。”
“哥,难道你想…”
“嘘…”
吴达央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瞧着监控屏幕上赌得正欢的陈胜斌等人,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没那么傻,这群人前脚离开这店,后脚就给人杀了,不还全部怀疑到咱们头上?他们容易对付,但他们身后的老家伙却很难侍候。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把他们车牌记下,等风声过了,咱们损失的,就一笔笔弄回来!”
“恩,我知道了。”
吴达明同样满脸阴沉的望着监控屏幕,好半晌,嘴角悬起一抹森寒的笑意,喃喃自语道:“就先让你们享享清福,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等你们清楚咱们吴家原本的底细,就知道,光凭一群省级干部,咱们还真就不放在眼里。”
某座操场内,三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满脸惬意踏着草皮散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高长河,此刻脸色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道:“这么说,那小子要动手了?”
“首长,根据现场勘探,今夜动手的几率很大。”
听着这士官的汇报,高长河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若有所思,既而平静道:“很好,你现在立刻着手,点齐人马后,埋伏在吴氏各个非法经营的场所外面。”
“首长,这些事,是不是应该由警方出面,会更好些?”
这士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干政的罪名可大可小,但倘若处理不好,就很难收拾残局。
不过高长河却不以为然,自信满满道:“那小子肯定已经跟警方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默契,除非,是我真看走眼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闹天龙(三)
看样子,高长河对叶钧的了解已经有了极大的通透,这位隐于幕后布局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一间格局典雅的客厅中,满脸微笑凝视着不远处皱眉苦思的警局局长,李怀昌。
对于叶钧的突然造访,李怀昌起初很疑惑,这阵子一直对北雍机场附近那场火拼心烦意乱。伴随着北雍宝藏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省公安厅自然对那起火拼事件产生高度的关注,就连省委都摆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作派,目的无一例外,就是想借此探知北雍宝藏的真实性。
可即便李怀昌清楚省里这群“顶头上司”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这节骨眼上,自然不能摆出副推掩的姿态,只能坦言事情的进展依旧毫无头绪。对此,省委倒是没有直接表态,不过公安厅却对李怀昌的“率性而为”予以批评,并隐晦点出,倘若这件事无法做出妥善的解决,那么下届换选,将重新考虑内定中的人选。
基于这种原因,雪上加霜的李怀昌只能求神拜佛,祈祷神灵能看在他一片心诚的情面上,予以一次灵验的机会。
可面对叶钧毫无顾忌的坦白从宽,叙说着这起火拼的肇事者正是他跟胡有财后,李怀昌不仅没有开心,反而陷入到更深程度的矛盾之中。
说实话,他宁可得罪省公安厅,甚至省委,也不愿意将董家、胡家两尊封疆大吏彻底得罪。这是非黑白尽管不足为外人所道也,但李怀昌却深知,一旦招惹这两尊封疆大吏的怒火,引来的绝不止九级地震那般简单。真闹到那步田地,李怀昌只是满嘴苦涩的想着,怕就算京里有人,也要在这场算不上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沦为被牺牲掉的棋子。
“小钧,阿财,这么说,事情真是你们干的?”
李怀昌饱含希冀的问了句,很明显是希望叶钧与胡有财是在哄骗他,可瞧着这两个年轻人沉着冷静的坦然应允,李怀昌整颗心可谓骤降谷底。半晌,似是感慨世态炎凉,又或者在感慨世事无常,李怀昌苦叹一声:“算了,既然如此,我会另想办法,当务之急是替你们遮挡过去。好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送客的韵味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不过叶钧与胡有财并未起身离去,这倒不是不识趣,也不是真傻,而是另有所图。
对于眼前两尊大佛,李怀昌也不敢动怒,心里琢磨着难道叶钧跟胡有财还有其他事相求?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些恼火,毕竟很可能连累他在仕途上划上休止符的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坐在他眼皮底下,尽管深知招惹不起这种层面的敌人,但心中多少有着人性本能的排斥与怨恨。
“李局长,对您造成的麻烦,我跟财哥都心中通透。当然,为了尽可能弥补我们不计后果的鲁莽过失,我们自然愿意替李局长分忧解难。”
叶钧的话让李怀昌有些意外,当下缓了缓心中积攒下的不悦,笑道:“小钧,阿财,你们真有办法妥善解决这事?”
叶钧斩钉截铁的话,令李怀昌升起一股厚重的好奇,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最关键的,便是北雍宝藏的事情早已惊动京城,连带着那起火拼也被好事者挖出来并加以报道。尽管省里不少人都清楚李怀昌在这起风波中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但总归要拿出一个交代,做给京城里的人看。
有句话叫死道友不死贫道,正是此理,这就是政治权衡利弊的残酷性。
瞧着李怀昌露出倾听之色,叶钧不愠不火道:“李局长,如果用一个恶名昭彰的人顶这黑锅,你不仅能转危为安,甚至还能立下大功。”
“吴达央。”
听着叶钧那平淡如水的回答,李怀昌险些跳了起来,此刻站直身,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盯着眼前这不愠不火的青年。
吴达央是什么人?
那可是江陵不可一世的恶霸,奸淫掳掠、欺男霸女可谓无恶不作,以吴家三兄妹为首的犯罪集团,早已在江陵市根深蒂固。往届局长尚且不敢去撼动这尊大佛,李怀昌自问何德何能,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这说不上三句话就可能喊打喊杀的滚刀肉。
“小钧,你疯了?吴达央他可是…”
瞧着叶钧不似说笑的神色,李怀昌也赶紧放下满肚子的不满,想要劝解叶钧千万别鲁莽行事。
但话没说完,就被叶钧伸手拦住,只见这大放厥词的青年先是高深莫测站起身,然后玩味道:“李局长,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很清楚这吴达央的底细?”
“唉,一言难尽。”
李怀昌满脸苦涩,稍稍冷静下来,便颓废的坐在沙发上,先是捂着头,这才苦笑道:“我这局长当得真够窝囊,当年上任后雄心满志,想要彻底整顿看似风平浪静的江陵市,因为谁都清楚,这风平浪静只是表象,暗地里,黄赌毒可一样不缺,黑社会势力,更是无孔不入。”
说着,李怀昌忽然瞥向满脸尴尬的胡有财,然后才将目光移往他处:“可是,真坐上这位置,才知道这背后有着太多令人忌讳的猫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尽可能迎合旁人的心意。都说政治复杂,年轻时还真以为凭着良心办事,再守着洁身自好的底线,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将这复杂的政治化繁为简。可真应了这实事需要,才发现这手不管怎么伸,都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矛盾,到头来,累过、哭过、遗憾过,当年那份雄心满志,也渐渐随波逐流,成为一种该掩埋的祭奠物。”
“李局长,您是好人。”叶钧平静道。
“算不上好人,但起码没想过要做人人喊打的恶人。不懂政治的老百姓总以为咱们是官官相护的政府蛀虫,被骂过,被敌视过,被恨过,却唯独没被感激过。可惜身处这个位置,也就注定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身不由己,不过良心上却始终坚守着当年那份本心,只是做法上,尽可能从政客的角度权衡利弊得失,这才能身处政治漩涡中进退有序。”
李怀昌长叹一声,苦涩道:“与其说这种做法是在保护手中这算不上沉甸甸的金饭碗,倒不如说是在保全自身与家人的安危。倘若真有一天退下去,相信这些年得罪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李局长,那您愿不愿意为家人,以及自己的性命,赌上一把?”
尽管叶钧满脸平静,但李怀昌这番发自肺腑的感言,多少给他带来一阵难言的触动。确实,身处政治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往往有着太多事情,无法尽着本心去慷慨陈词,因为每一言每一语,若太过率性而为,都足以招来“以身殉职”的杀身之祸!
“让我考虑一会,你们先回去,我会尽快理清头绪,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怀昌脸上的犹豫没能逃过叶钧的肉眼捕捉,看样子这位江陵市的警局局长,并不敢以身涉险,无端招惹以吴达央为首的犯罪团伙。可倘若无法争取到李怀昌的立场,势必在布局上会出现难以掩饰的瑕疵,眼看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钧与胡有财互视一眼,这才平静道:“李局长,只要您愿意扳倒以吴家为首的犯罪团伙,相信董家,以及胡家,日后也会对你感恩于心。”
“此话当真?”
李怀昌终于动容,董家、胡家,只要取得任何一方的支持,相信就算成不了龙,也不会沦落到成蛇的境地。玩政治,智谋、城府固然重要,但远远不及关系、人脉,所谓的官官相护、党羽之争,之所以能延续几千年,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言。
叶钧与胡有财互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然后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
李怀昌眯着眼,脸上泛起一层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仅过了一小会,就理清这风险背后惊人的财富,顿时沉声道:“好,我这就着手安排,今天江陵市的警察局,就暂时交由你们指挥,我只负责做一个发号施令的传讯官。”
叶钧很满意李怀昌的答复,当下微笑道:“多谢李局长,相信您这份玲珑剔透的心思,他日定能在仕途上扬帆起航,再次领略到无限的美好风光。”
当下,客厅中的三个男人,均是展演大笑。
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天龙赌场的吴达明显然还沉浸在咬牙切齿的情绪之中,瞧着监控屏幕上一群二世祖正疯狂的搜刮他积攒下的财富,这让吴达明数次想端起板凳狠狠劈碎眼前的所有屏幕。
而赌场某位资历最老的荷官,此刻正捏着冷汗站在吴达明身后,起初,还唯唯诺诺,不知该不该吱声,最后,才壮着胆道:“老板,这群客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出老千,这手段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瞧得仔细。下边人也不知该不该进行处理,毕竟这一味装瞎子,咱们的流动资金可承受不起。”
“操!这群人也能算是客人?”
吴达明怒视着这一瞬间噤若寒蝉的荷官,咆哮道:“装!就算真将眼睛戳瞎了,也给老子装!没看见他们这群人正赌得兴高采烈?我不管你们是装瞎扮聋,只要记住秉承着客人就是上帝的宗旨,好好侍候着就成!”
这荷官撂下一句话,就屁滚尿流逃出监控室,而吴达明却转过身,沉着脸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兴高采烈玩得正欢的陈胜斌等人,半晌,咆哮道:“一群王八羔子!这笔账,一定会让你们连本带利全部还上!”
“哈哈,陈少,咱们今天怕是赢了有上千万了吧?”
一个体格彪悍的二世祖笑眯眯搭着陈胜斌的肩膀,激动道:“我这辈子都没赌过这么大的筹码,整整几十万,脸不红心不跳,就敢直接朝上压。事后联想到就算输了,也不心疼,却没想到怎么赌,还真就怎么赢!”
“上千万就乐成这样?咱们的尚书大人已经放出话,今天谁赢的筹码最多,就请他去南唐千江水见一见云烟小姐。”
这二世祖顿时瞪大双眼,惊喜道:“拼了!刚刚赢了六十多万筹码,我要一口气全压上!反正这本钱也才几百块,输完也不心疼,就当花钱玩心跳!大不了过两天再赢回来!”
这话一出口,差点让发牌的荷官一屁股瘫倒在地,本来就双手颤抖着握紧事先出千弄出的一手好牌,但现在惊闻这二世祖竟盘算着玩孤注一掷的把戏,再也无法掩饰那噗噗噗直跳的心脏,艰难道:“这位老板,咱们赌场每局的赌额,是有限定的…”
“限定?怎么刚才没说这规矩?”
一听荷官这话,这二世祖双眼一亮,顿时摆出副死鱼眼,冷声道:“你有种就将那话重复一遍,放心,我听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闹天龙(四)
瞧着这二世祖说翻脸就翻脸,负责发牌的荷官猛然想起吴达明那番警告,便是千万别给这群二世祖有任何发难的借口!
可是,瞧着四周原本正兴头上的二世祖渐渐朝这边涌来,这荷官懊恼的同时,也极为慌乱,竟然没第一时间澄清,反而慌张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被问及的一群二世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率先吹响口哨,距离这荷官最近的几个二世祖顿时操起板凳,狠狠朝着这缩在墙角的荷官砸去。
这荷官也不是腿脚不利索,更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所以才不懂得择路而逃。这完全是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被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缩在墙角,抬手护着脑袋,咬牙承受着这群二世祖的疯狂攻势,不一会,就头破血流,不醒人事。
似乎来之前就已经被董尚舒警告过,所以这群胆大包天的二世祖没打算搞出人命,见荷官休克昏厥,顿时四散开来,同时不断拍打赌桌,一个劲嚷道:“让管事的出来见咱们!”
身处赌场的荷官、服务生以及保镖,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良久,不少服务生都隐晦的望向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这让坐在监控屏幕前差点抓狂的吴达明愤然起身,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全都是酒囊饭袋!”
当下在众多技术员噤若寒蝉的目光下,只见吴达明愤然踹开监控室的大门,不一会,就风尘仆仆进入楼道下的赌场。
此刻,吴达明原本脸上那股已忍至临界点的暴怒之色全然褪去,同时换上一副谄媚的奴才相,笑眯眯朝着在场面露不善的二世祖喊道:“各位老板,怎么了,是不是下边人招呼不周,惹各位老板生气了?要不,去楼上坐坐,我立刻给各位老板找最棒的女人。”
“不必了!爷还没尽兴,你这老鸨叫两小妞下来给爷吹吹萧,其他的,不关你事。”
一个体格彪悍的二世祖这番大大咧咧的话,差点让吴达明活生生气昏过去,被这群二世祖一口一个老鸨吆喝,吴达明额角的青筋直往外冒。可为了避免给这伙二世祖发难的借口,吴达明不仅要忍,还得耸着头,不让旁人瞧出他暴露在外的愤怒情绪。
至于身处赌场的职员,都是惊恐的望向这位正扮白脸的老板,吴达明的心狠手辣他们都清楚一二,既然愿意在赌场做事,原则上也不是那种闯了祸都不懂的愣头青,更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卫道士。
但就是对这位老板往日的作派有所了解,才会暴露出这种慌乱的情绪,他们只是出生贫寒的寻常百姓,不想过多搀和这些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毕竟傻子都能瞧出来,这群牛气哄哄的二世祖摆明是来找茬的,而这群员工担心吴达明憋不住火气,会做出些失心疯的恶事,到时候身处其中,难免会遭受波及,甚至还得面临未知的飞来横祸。
“好,去,叫小姐下来。”
令人惊讶的是,吴达明却忽然昂着头,满脸微笑指挥着站在身后早已冷汗直冒的大堂经理,既而朝这体格彪悍的二世祖笑道:“这位老板,您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你这老鸨倒是会做人,咱们也不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
这话倒是让吴达明暗暗松了口气,可这气还没顺多久,就听到这二世祖阴阳怪气道:“这样吧,你先给咱们唱点小曲,跳点艳舞,活络一下这气氛。你看看,这都什么地,连个舞娘都没有,亏你们还挖空心思学人家拉斯维加斯的气派,这么点常识都没有,真失败!”
“舞娘?”
吴达明一时间浑身抽搐,但还是强撑着那比哭还滑稽的笑意,道:“各位老板,要舞娘是不是?待会就将人送来。”
“叫你跳,听明白没有?”
这体格彪悍的二世祖不乐意了,一副“你到底跳,还是不跳”的嚣张模样。
被逼到风口浪尖的吴达明下意识攥紧拳头,隐隐发出吱吱吱的脆响,脸上的阴沉就连百米外的人都能瞧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声大笑:“崔胜,别胡闹,怎么能让这位先生唱歌跳舞?再说了,你愿意看,咱们哥几个可没兴趣,要看,也是看那些骚娘们舞肚皮。”
只见陈胜斌端着杯红酒,笑眯眯走了过来:“这位先生,对不对?”
忽然,吴达明皱在一起的阴沉脸庞立即舒缓,这翻脸可谓比翻书还快,当下笑眯眯道:“对,待会就有一群大胸脯的舞娘下来给各位老板助兴,咱这种老大粗,就不献丑了。若是没其他事,我先上去催一催。”
见陈胜斌含笑点头,吴达明就仿佛逃难一般风驰电掣远离这间地下赌场。刚到楼道口,就狠狠踹向一旁的盆栽,咬牙切齿道:“一群小兔崽子,老子发誓,一定要生吞了你们!”
当吴达明还在监控室大发雷霆之际,江陵市警局可谓彻底沸腾,以李怀昌为首的警局高层第一时间召开紧急会议,摆在会议桌上的,是这些年吴氏产业的所有罪证。
显然,这些被紧急唤来的高层干警也没想到李怀昌竟打算毁掉吴氏犯罪团伙,但身处会议室,却不敢吐露半分疑惑。毕竟吴氏的黑色产业链早已深入人心,以往之所以置之不理,无非是兹事体大,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者,以吴达央为首的犯罪组织,早已在江陵市根深蒂固,像李怀昌这种背景不深的人,还真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当瞧着李怀昌踌躇满志的模样,到会的警察高层,都隐隐意识到,怕是李怀昌这次是真打算取缔吴氏犯罪团伙。
临近傍晚,警局通过致电,将消息发往各处分局。
同时,也在第一时间联系上武警,以作策应。
当李怀昌将这次行动定义为“反黑风暴”后,偌大的江陵市,也彻底沸腾起来!
最先遭到查处的,就是吴达燕管辖的皮肉场所,尽管这件事第一时间被吴达燕获知,但这位明面上的老板,似乎并不怎么上心。相反,还天真以为是警察在做样子,料想怕是省城,或者京城的大官要前来视察,所以在这节骨眼上才做些表面功夫。
毕竟这类事时有发生,而吴达燕唯一疑惑的,就是为什么先前没收到任何通知。不过既然在江陵市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像这种小风小浪,还不足以让吴达燕朝更深层次的环节联想。
可当不好的消息接踵而来,吴达燕再也坐不住了,尤其听到一大群老顾客都被警察五花大绑给弄到局子里面,这无疑坏了规矩的事情,让吴达燕沉着脸,不动声色打了通电话。
“怎么了,阿燕?”
“哥,警局现在正查着咱们的场子,下面人告诉我,说咱们那些大主顾,全部给抓了起来。”
还在办公室玩玉人的吴达央豁然起身,瞧着那女文员惊慌失措的目光,顿时不客气的压着这女文员的脑袋,不断前后摇摆,维持着吐故纳新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