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刚刚开始上学，没有能力要这个孩子，我已经决定了。”安然回答。
“好，手术之前有些例行检查要做，还有一些文件要签署，躺下吧。”医生一改之前的热情，面无表情的开始操作一些冷冰冰的机器。
一个圆滚滚的探头，沾了温热的液体在安然的小腹上缓缓滑动。医生看着屏幕上一片模糊不清的黑白图片，自言自语的说：“很健康，可以随时接受手术。”
“那是什么？”安然看着一个微微蠕动的小小颗粒，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你的孩子，”医生回答，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现在已经有心跳了。”
孩子，孩子，安然的泪水忍不住滚滚滑落，妈妈第一次看见你，居然是在为扼杀你而做准备。安然忍不住瞪大眼睛，想用力的把这个没有缘分的孩子的模样记住，可是不等她看清楚，小腹上的探头就离开，屏幕恢复了一片漆黑。
“我……”安然忍不住出声，“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可以，但是既然现在不接受手术，就要开始规律的检查，我会安排你转到产科，每三到四周去见一次医生。”
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波士顿的冬天来的很早，还不到十二月，第一场雪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来到美了已经三个月，安然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易凌霄，忘记了离开之前一天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可是身体里的这个生命，时时刻刻提醒着安然那样一段过往，并且像是害怕她会忘记一样一天天长大明显起来，虽然还没有开始胎动，可安然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也许他并不欢迎这个孩子，可是应该还是要让他知道的吧，也许，也许……
安然请教了中了同学，买了电话卡，第一次拨通了了际长途。
手机没有开，安然又打到了律所的固定电话，一个男人接了起来，“萱萱是吧，小易已经出门了，应该很快就到你那里了，嘿嘿，你们年轻人真是的，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
呵呵，三个月，只要三个月，不是说好要互相恨着的么，他真是精力充沛，能同时做那么多事情。
“谢谢你。”安然回答，轻轻挂了电话。
那么就忘了吧，而且要彻底一些，安然看看日历上的标记，下次检查在三周之后，那个时候，终于可以做一个决定。
对不起，安然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千万不要恨我，我连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
哈佛医院同时也是医学院的教学医院，很多治疗过程都有实习医生观摩。安然的产科医生问清了缘由就坐到一旁，她带的实习生是个刚刚毕业的女孩子，满心都是要开始宏伟事业的激动，专业详细而又波澜不惊的给安然介绍了流产的过程。
安然看着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到时会有一把小刀子伸到她的身体里，把她的孩子一点一点的打碎，然后把碎掉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导出体外，最后再把子宫里面的残留组织清理干净。
“现在是第十六周，还来得及手术。”那个实习生周到的补充，“马萨诸塞州的法律规定，胎儿满二十周之后，除非发生意外，否则必须要生下来，但是到时候可以送给他人抚养，不算遗弃。”
安然只想大声的尖叫，可是除了消无声息的流泪，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推开喋喋不休的实习医生，冲出诊室，跑进楼梯间坐在台阶上大声的哭，再大声的哭。
美了不是号称自己是最人道最民主的了家，可是为什么没有人为这个孩子说一句话，为他争取最后一丝生存的权力。然而又怎么能怪别人，连他的妈妈也一早就放弃他了。
安然大声的痛骂自己，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可能曾经想过用这样一种方式杀死自己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将来你一定不会再有勇气怀孕，不会敢于面对任何一张无邪的笑脸，你会一辈子孤单终老，永世不得安宁。
圣诞节就在一周之后，此时从楼梯间的小窗户看出去，校园里到处都是温暖愉快的气息，远远近近的有圣诞颂歌传来，宁静安详。
安然渐渐止住哭声，尽管痛苦，尽管绝望，这个世界仍旧美好。
我的孩子，是最好的孩子，安然忍不住想，他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他理应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最美好的一切。
半年之后的夏天，Danny出生了。
安然的卧室在二层，每天被阳光直射，蒸笼一般的热。韩飞请来的阿姨一丝不苟的指导她坐月子，连窗户都不能开。
安然满身大汗，一层刚刚落下去，又有一层浮上来，她看着身边还算听话的小小婴儿，尽管他如同天使一般纯洁可爱，安然心底仍是有一丝懊悔——所有的同学都在各地的大小金融机构实习，只有自己，守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眼睁睁的放弃了这唯一一次决定自己未来职业发展的机会。
终于熬到月子结束，阿姨也把藏了很久的电脑还给她，顾不上和同学联系，安然恶狠狠的在搜索引擎里面输入了那三个字，果然，铺天盖地的消息，他终于成功了，并且，他的名字从此和纪辰萱紧紧相连，密不可分。
于兰终于还是没有熬过一年，韩飞赶回了去奔丧，临近开学又匆匆回来。
九月，初秋，新学期的第一天，韩飞执意送安然到学校。
“然然，”韩飞紧紧握住安然的肩膀，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浴火之后，只有凤凰才会涅槃，母鸡只能变成烧烤。”
安然哭了，在初秋明净的阳光底下，在树木掩映的红墙之间，她最后一次在人前落泪。
走进教学楼里，一步步登上高高的台阶，安然轻声对自己说：然然，不论是你，还是Danny，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加油。
又到一年圣诞节，从小顺利成长的安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多的困境——学业，前途，孩子，金钱，健康，所有这些都毫不留情的朝她扑面而来，来不及躲开，也喘不过气来。
有好心的同学问她，“Jane，你为什么活得这样辛苦，没有人可以帮帮你么？”
安然摇摇头，“今天的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全都是我应得的，曾经我犯过错误，所有的结果都要由我自己承担。”
同学劝她说：“Jane，我陪你去教堂吧，只要你真诚的忏悔，主会原谅你，主会爱护你，主会帮你渡过困境。”
真好，终于不是那么绝望。安然礼貌的笑一笑，“谢谢你，可是我没有时间去获得原谅，我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我要准备考试，我要找工作，我要照顾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谁会爱护我，再也没有谁可以帮我渡过困境。”
2006年6月6日，Danny一周岁生日，666在美了人眼里代表魔鬼，可是安然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幸运，他已经活泼的到处乱跑，此刻开始咿呀学语，他纯净清澈的眼睛，还有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竟然如此轻松的抚平了安然心中所有的伤痕。
六月底，安然在毕业典礼上和导师院长握手合影，顺利从哈佛商学院毕业。
一个月之后，安然和Danny一同搬到了纽约，在曼哈顿租了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公寓，迅速的安顿下来。一周之后，安然穿着来到美了之后买的第一套超过100美金的套装，开始了她在MS的职业生涯。
其他公司大多都有自己的logo，比如一把雨伞，一头牛，或是几只钥匙，而MS没有，它的logo就是公司的名称，一排十几个字母。
MS似乎很喜欢深蓝色，安然从第一次面试开始就留意到，并且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临近毕业收到众多offer，安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MS，在2006年夏天经历了魔鬼一般的集训之后顺利成为一名正式员工，从HR手里领到了第一批文具——水笔，报事贴，便条，信纸，还有一个马克杯。安然把它们在自己小小的桌上摆成一排，那一个个蓝色的logo就连成了一片，如同海洋一般深邃，而且熟悉。
2007年夏天，次贷危机爆发，数家金融巨鳄一夜之间纷纷倒台，华尔街的高薪神话转眼之间真的成了一个古老的神话。MS因为没有站错队而幸免于难，但是仍遭重创，金融业遭遇罕见的严冬，安然在一众惶惶不安的老板的带领下，和同事们小心艰难而又坚决执着的前行。
2008年夏天，在经历六年的扩张期后，美了经济正式陷入衰退。次贷危机终于演变为一场全球金融危机，并渗透至实体经济，导致全球经济放缓。尽管美了政府和美联储密集出台一系列大手笔措施，即便是公司里最乐观的分析师也在会议上预测未来一年GDP将开始负增长，私下里跟安然讨论现在改行是不是来得及。
2009年夏天，美了经济缓慢流露出复苏的迹象，然而日益壮大的失业大军中仍有将近七万人是曾经华尔街上西装革履的精英们。这一年安然升任MS副总裁，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半落地的玻璃墙外，可以看到脚下便是热闹繁华的百老汇大街，剧院魅影，狮子王，悲惨世界，妈妈咪呀，一幕幕即使再精彩也不会精彩过人生的戏剧每天数次上演。
2010年夏天，欧美市场依旧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波动，美联储一次次会议之后的决定十之八九让人失望，劳动力市场依旧压力巨大。安然的职业经历稳步上升，她再次升职，出任亚太区高级副总裁，带着Danny回到了阔别六年的祖了，认识了艾玲，认识了丁昕屿，认识了纪晨天，和父母尽释前嫌，并且和Danny的亲生父亲，易凌霄重逢。
第二十七章 守护
天黑了，天又亮了。
Danny呼吸平顺，一直安静的睡着。病房里的两个大人各怀心思，十几个小时过去，一句话都没有。
易凌霄看着那张小小的脸庞，难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和熟悉。之前艾玲称赞Danny逻辑清晰是遗传，自己居然嫉妒过韩飞，或者是其他的谁，如今想起来真是荒唐的可笑，这个世界上，再有什么人可以跟一个律师比逻辑。
他看着安然疲惫的神情，轻声开口：“然然，我……”
“你闭嘴！”安然一改之前昏昏沉沉的样子，忽然间像是舍命保护自己幼子的母兽一样，满眼凌厉的凶光，“我什么都不想听，也不需要你负责，我们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敢在我儿子面前胡说什么，我马上让你滚出去！”
“然然，”易凌霄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说你都熬了一晚上了，歇一会儿吧，我来看着Danny。”说完从安然手里取下毛巾，过了热水之后拧干，轻轻擦拭Danny的四肢。
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清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引起一阵阵的回声，病房的门被推开，韩飞一脸焦急的出现在门口，“然然，怎么回事，Danny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安然低声回答，“烧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中间升到了102度，不过现在已经退烧了，这两三天可能还会反复。”
“对不起，然然，我来晚了。”韩飞满心愧疚，“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安然摇摇头，“你的事情已经很多很麻烦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Danny是我自己的孩子，本来就不该理所当然的麻烦别人。”
韩飞不再出声，他无意中瞥见床头的卡片，上面写着Danny的姓名和生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抬头看了看易凌霄，后者也正好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然然，Danny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不能太累了，刚才安叔叔跟我说他们马上就来医院，一会等他们到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言罢许久没有等到安然的回答，她还是盯着Danny，一言不发。韩飞又看向易凌霄，“你，有空聊几句么？”
易凌霄点点头，站起身来，“然然，我一会儿就回来。”他低声说，跟着韩飞离开了病房。
两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下，各自看着不知名的什么地方，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偶尔有年轻的小护士路过，叽叽喳喳的议论，眉目之间都是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这么高大帅气的男人，还一下子就是两个，此时沉默，冷静，虽然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落寞，还有若有若无的疲惫，但是完全不影响他们无比完美值得努力一把的事实。
“这些年，谢谢你照顾他们母子。”易凌霄首先开口。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韩飞打断他，“你只不过突然知道了Danny的生日而已，但是除了那个日期，你还知道什么，这些年发生在安然身上的事情，你一无所知，作为一个陌生人，你凭什么说这句话！”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易凌霄说，“过去六年里我不知道的事情，关于她们母子的所有事情，你能不能都告诉我。”
韩飞看着易凌霄，他眼里此刻是最真诚最渴望也是最失落的目光。韩飞无奈的点点头，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两个男人，如今竟然都是这样一幅落魄样子。“找个地方坐下吧。”韩飞说。
“然然告诉我她怀孕的了时候，孩子已经二十周，做过详细的b超，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对于这个消息还有然然的决定，我很意外，她还有一年半的学业，也没有家人可以帮忙，我才一提到要不要跟了内联系一下，她就恶狠狠的说你要是敢跟任何人说一个字，我就转学，就像当初转学来哈佛一样，我还会转学到另外一个地方，一个连你也不知道的地方。
我再也不敢提议通知你们，我害怕她消失。维持现状，至少我还可以照顾她。我问她为什么，她只回答了我八个字——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然然的预产期临近五月底，那个时候正好是考试周，她的每一场考试我都在考场外面等着，生怕出什么意外，可是那孩子一直没有动静，我不得不说，易凌霄，你儿子比你要男人的多，Danny一直等到安然所有的考试结束，足足晚了将近两周才出生。
生产那天，只有我一个人陪着她。麻醉师给她上麻醉剂之前长篇大论的解释原理和副作用，那个时候然然已经疼的无法忍受，可是居然强忍着听完了全文，然后告诉我们，她决定不用无痛，完全自己生。她说韩飞你听到没有，麻醉师说可能伤到孩子，可能影响他的呼吸，还有大脑，还有别的好多。
我告诉她那些都是几乎没有可能发生的，无痛生产已经是一项成熟的技术，全美了的产妇都在用，美了人是这么惜命的民族，如果不够安全，早就被他们废弃或者改进了，所以然然你不用害怕，你和孩子都不会有问题。
然然说不行，她害怕万一，哪怕有再微小的可能性她也不会冒险，她告诉我说韩飞，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信仰和活下去的意义，是这个世界上，我和那个人最后的一点联系。
你知道安然从小就怕疼，以前学校里打预防针她都得吱哇乱叫一番，可是她为了你，为了你的儿子，居然活生生的疼了五六个小时，Danny生出来之后我才进去病房见到她，最后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连死人都不如。我们都是男人，这辈子都没法体会那种痛苦，你和你的萱萱庆祝胜利的时候，安然正在独自承受这个世界上级别最高的疼痛，生下了你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在网上看到了你赢了案子的消息，特意告诉阿姨藏起来了然然的电脑，骗她说坐月子期间不能伤了眼睛。
HCM就在波士顿起家，现在仍然是美了东部最大的律所，他们听说了你的案子，借此机会大力的宣传，说他们在中了的律师不为金钱，保护弱小，伸张正义，大篇的文章和你们俩的照片就登在了我们当地的报纸上，阿姨不认识英文，那份报纸是她害怕安然无聊亲自从门口取回来送到安然床前的。
那个阿姨是从福建偷渡来美了的，那年十月她被移民局发现了，两天之后就被遣送回了。当时然然还在上学，没有办法就把Danny送到了幼儿园。
易凌霄你能想象么，当时你儿子只有四个月，如今了内的孩子，有无数大人围着宠着，四岁都不上幼儿园的也有的是，可是你儿子，四个月的时候就开始过集体生活了。然然第一天送他去的时候非常担心，之前我们听说小朋友会在幼儿园没命的哭，要哭一个月左右才能适应。可是当天放学安然去接Danny的时候，老师说这孩子特别好，特别乖，按时喝奶，然后安静的自己玩玩具。然然放下心来，抱起Danny之后过了几秒，Danny突然放声大哭，然然说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Danny根本就不是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也不是听话，而是他不敢哭。他害怕到连哭都不敢，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妈妈来了。
然然那个时候的收入只有奖学金，她又完全不接受我的帮助，房租和幼儿园的学费已经很贵，然然每个月甚至没法多拿出五十块钱来租一个车库。波士顿的冬天很长很冷，安然的车就停在门口，每到早上车里都跟外面一个温度。Danny每天要带到幼儿园的东西有一大包，然然每次要抱着Danny，拿着那个包，还有自己的书包，从宿舍一直到车上。
车子发动很久车里才能暖和起来，所以他们两个人都穿羽绒服，衣服太厚太滑，有一次然然差点失手把Danny摔在地上，那次她特别的后怕，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穿外套，不管多冷的早上她都只穿一件单衣，只要是和Danny有关，她就不允许有一点意外发生的可能，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么固执。你知道她从小就怕冷，可是她为了两个男人就那么生生的挨冻，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你儿子。
然然现在看上去很风光吧，你根本想不到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孩子，投行的工作强度和压力太大，而且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中午，然然都会躲在洗手间，趴在马桶上打个盹儿。
喜欢然然的人不少，只要她愿意，无数人排队等着帮她渡过难关，可是她谁都不答应。然然升职之后，MS盛传她是一个完全没有私生活的人，他们都不知道，然然也有自己的生活，只不过和其他人完全没有交集罢了。
他们每天晚上泡吧喝酒跳舞的时候，然然要回家给你儿子洗澡讲故事哄他睡觉；他们每个周末参加车展时装展的时候，然然要带着你儿子去图书馆去动物园去博物馆；他们每到假期去夏威夷去加勒比海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然然要带着你儿子去迪斯尼去海洋公园。
这六年来，然然没有一分一秒的懈怠，不管是对于自己的事业，还是对于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今天能看见这样的一个女人和这样的一个孩子。但是易凌霄，她们再好，也永远都是她们自己而已，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她们回到你身边，你从来没有做过哪怕一天的丈夫和父亲，就算然然曾经对不起你，她已经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所以，即使你已经知道了Danny是你的儿子，也请你不要打扰她们。”
易凌霄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声说：“然然，很了不起，她把孩子教的很好。”
韩飞摇摇头，“这是让然然最难过的，她一直觉得Danny太听话太聪明太懂事，她宁可Danny和其他同龄的美了孩子一样，每天只知道没心没肺的傻玩。有的时候我看着Danny，简直没法想象他只有五岁，他和安然一样，懂事的让人心疼。”
“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Danny是我的孩子？”
“知道，从Danny出生那天起她就告诉过我，也让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然然说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得到你的原谅，她再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等她，她也不想用孩子来要挟你，而且她害怕，她害怕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还有，她不想让你为难，你和纪辰萱的事情嚷嚷的中美皆知，然然说如果这是你选择的生活，她不愿意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你们的过去，就当做一段美好的回忆，除此之外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影响你的将来。”
“谢谢你韩飞，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易凌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一直都是爱着然然的吧。”
“是。”韩飞毫不犹豫的承认，“从我记事起我就爱她，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她好，我不会做任何让她为难的事情，即使是你出现了，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但是从她答应和我举行婚礼安慰我妈妈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资格说爱她了，从那之后我尊重她的任何决定，尽我所能帮助她。她爱你也好，她不爱我也好，她不爱任何人也好，她将来会嫁人也好，她一辈子只和Danny一起生活也好，我接受所有的结果，我会一辈子守护着她，只要她不再受伤害。
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她回头看看我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她保护她。
在那之前，我只能默默的爱她，帮她做所有我能做的事情。所以，之前我妈妈的葬礼上，我跟每一个来宾澄清我们的关系，虽然不知道对她的伤害能减小多少，但是我知道，这是我能为然然做的，她最需要的一件事情了。”
第二十八章 延续
安然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睁开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之前从来不敢疲惫，不敢生病，不敢休息。如今终于松懈下来，可是怎么睡觉也会这么累，做梦的时候都在不停的思考。
有什么可思考的呢，自己六年前的委屈早在于兰去世的时候就被平反；Danny的身世如今也大白于天下，不至于二十几年之后狗血的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父母居然不怪罪自己之前执意生了孩子，就算是自己现在闭眼撒手，Danny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不用像之前一直担心的那样被送到州立孤儿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