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楼下的小饭馆打电话叫了外卖,然后卷起袖子开始整理房间,纸杯,杂志,脏衣服,真庆幸自己不抽烟,不酗酒,不然这屋子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扔掉最后一袋垃圾,晚饭正好送到了,易凌霄回屋去拿钱包,那个送餐的男孩子忍不住朝屋里张望,奇怪的问:“就您一个人么?这么多怎么吃得了?”
“吃得了。”易凌霄回答。
第二天一早,闹钟一响易凌霄便起床,洗漱之后换了件新衣服,临走之前大开了窗户,清爽的秋风吹进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从来没有这样舒坦过。
“然然,我会努力的生活,等着你回来。”望着明净的天空,易凌霄低声说,“或者,等我知道你的下落的时候,把你找回来。”
很久没有上班,易凌霄主动去找带他的律师承认错误,愿意接受一切处罚,那人看在他一向勤勤恳恳表现突出的份上只说下不为例,易凌霄满口答应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堆积的好多天的事情,该是自己做的,或者别人不愿意做的,他都一项项认真处理好。
完成所有的工作已经是华灯初上,事务所的同事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易凌霄关了电脑,拿起外套,也准备离开。
前台也已经没人了,只有常年亮着的灯光从顶棚上洒下来,斜斜的照在墙上的HCM律师事务所的名字上。
接待区坐着一个小姑娘,听到易凌霄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易凌霄也注意到了她,“你是谁?”他问:“怎么这个时候还呆在这里?”
“你是律师么?”那个女孩子问。
“我是。”
“那么你能帮帮我么?”
“如果是案件委托的话,你还是明天早上再来吧,现在大部分律师都下班了。”易凌霄耐心的回答。
“他们没有人会帮助我。”那个小姑娘摇摇头,“我去过好几个律师事务所,他们都说没有办法……我在这里坐了好几天,见过你们所有的律师,他们也不愿意帮助我,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能帮帮我么,我没有钱……”
“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凌霄在她对面坐下。
“我妈妈死了。”那个女孩子轻轻低下头,“她只是小病,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可是医生失误了,但是他们不愿意承认……”
她语无伦次的讲完,又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易凌霄,“我没有钱,我妈妈也没有钱,所以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你说你是律师,你能帮我么?”
易凌霄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我会尽力的。你叫什么名字?”
“纪辰萱。”
番外一 殊途(下)
第二年的五月,在律所每周一早上的例会上,几个高级合伙人和易凌霄一一握手表示祝贺,再也没有当初易凌霄声称要接那个案子时其他律师的不屑,恐吓以及幸灾乐祸。
“是个有眼光有前途的,这次你也出名了,HCM也出名了,小伙子,好好干。”
八月,易容博打电话通知他回家参加于兰的葬礼,他在遗体告别的仪式上又见到了韩飞。
来宾和家属一一握手问候,韩飞,还有韩飞的爸爸跟所有的来宾低声说着什么,等轮到了易凌霄,他才听清楚,韩飞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一年前安然和我举行婚礼,只是为了安慰我垂危的妈妈,我们并不是真的结婚了。”
不是不知道这个真相,只是此时在众人释然的目光中显得更加沉重。
“韩飞,你,”易凌霄低声开口,“你知道然然现在的联络方式么?”
韩飞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之间隔着整个美了,出了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易凌霄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谢谢你,还有,节哀顺变。”
回到律所之后,前台通知他有人等在会议室指定要和他讨论一个案件。交谈了两个小时,来访者满意的签了委托合同,易凌霄信心满满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开始工作。
临近午饭时间,之前一直带易凌霄的律师终于来上班了,他满脸焦急的朝易凌霄走过来,刚要习惯性的开口,忽然愣了一下,只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之后立刻走到旁边,把车钥匙扔到另一个男孩子的桌子上,“小张,我家威廉生病了,特别可怜,你去帮我陪床,开我的车去,马上去,就在我家小区门口的那个宠物医院。”
打赢这个案子和另外同时进行的三四个之后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临近春节,所里的事情不多,易凌霄开车到了京郊,和之前谈好的业主签了合同,买下了雁栖湖畔一个小小的院子。
时值隆冬,万物一片萧瑟,那个卖主见易凌霄的神情不像之前那样期待,急切的解释:“大冬天的么,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等开春了就好了,花啊草啊的都长出来了。”
易凌霄点点头,“嗯,谢谢您,这个院子里,能再帮我弄一个大棚么,我可以另外付钱。”
“没问题。”那人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另外你需要什么花种子我也可以帮你弄来,离你不远,也有个大老板买了个院子,也是让人盖了个花房,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玫瑰花,后来把他女朋友带去了,据说追了好多年都没得手啊,就这么一下子,俩人今年元旦刚刚结婚了。”
“我不种花。”易凌霄回答,嘴角渐渐浮上了一丝笑意,“不过还是谢谢您,我希望什么时候我的运气也能像那个大老板一样好。”
回到城里,易凌霄开到一个购物中心,琳琅满目的商品太多,无从下手选择。
其实父母的境况比自己都好,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易凌霄还是在导购小姐热情的推销之下连连点头,买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麻烦你了,”易凌霄客气的说,“刚才挑的这些东西,我再要一份一模一样的,一起结账。”
春节快到了,回家的飞机就在几天之后,易凌霄想,该是时候去看看安然的爸爸妈妈了。
又到一年夏天,易凌霄已经彻底放弃了在斯坦福找到安然的下落,即使找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应该毕业了。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接触一个经济类案件,很多资料要晚上带回家去看。在那个小屋里,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字眼,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多年之前安然絮絮叨叨的抱怨哪门课实在难学,怎么就一点都学不懂呢。
第二天易凌霄去银行为案件作调查取证,受到了C行信贷科的热情接待,“我们科长马上就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前台的小姑娘倒过水之后就礼貌的离开。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定定站在那里。
“卫苗苗,卫科长。”易凌霄主动朝她伸出手,“我是海天公司的委托律师,今天来找您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终于挨到谈话结束,卫苗苗长出了一口气,“易凌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安然然在哪里,从她出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易凌霄点点头,什么都不说。
卫苗苗看着他满脸寂寥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照理说我是安然然最好的朋友,不过也许她跟我们班其他同学联络了也不一定,要不回头我碰见了谁帮你问问,反正我们大家都在这个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易凌霄又点点头,“谢谢你。”
回到律所之后,易凌霄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高级合伙人请求,今后能不能多让他负责一些经济类的案件,不论大小,不论报酬多少。
有同事开他的玩笑,怎么不接医疗纠纷了,现在在这个领域没人比你声望更高,说完又坏笑一下,不过这样也好,萱萱就放心了,省的哪天再因为哪个医疗纠纷再认识个年轻的小姑娘,打赢了官司,顺便得了个女朋友。
易凌霄笑笑,懒得解释了,安然离开之后的这些年,他身边再也没有年轻女孩子,唯一纪辰萱这一个,虽说只是代理关系,但是前前后后历时一年,被不少同事开过玩笑,易凌霄不是没有解释过,可是解释了也没有人听,反倒欲盖弥彰,于是干脆不说了,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只要和纪辰萱说清楚了就行。
怀柔的小院子已经全部付清,这几个月来手里又攒了一些钱,易凌霄想着是不是到时候跟房东商量一下把那个小房子卖给自己了。
没等他抽出时间和房东联系,房东主动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他尽快搬家,说是那片地方被开发商看中,马上就要拆除,重新盖一片高楼,和附近的其他楼群一起构成清华周边的高档学术社区。
易凌霄痛快的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另外租了个房子安定下来,之后迅速找到了开发商,详细的询问并且比较了新楼和现在的老楼的位置对比,这些不常见的问题把售楼小姐问的找不到北,满腔高尚社区完美质量的口号找不到机会说出来。
终于,易凌霄找到了和曾经一模一样的那个位置,在刚刚开始售楼的第一时间选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交了定金。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高度,易凌霄想,然然,我在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等你原谅我,等你回来。
从那之后,易凌霄的生活和工作一切顺利,找他接手的案子越来越多,只要是经济类的案件,不是特别离谱的,易凌霄全都接下来,每天恨不得自己能多出几个小时,再忙碌一些也不够。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易凌霄就浏览各个金融机构的网站,美了的,中了的,在他们的网站搜索里面输入安然的名字,有几次居然真的找到了,他激动的打开,立刻又失望的发现只是重名而已。
他很多次看过MS的网站,可是很多次的失望,其实他从来都不知道,从安然进入MS作为一个分析师开始,她的名字就以Jane An出现在MS的全球员工名单列表上,而MS的搜索系统足够完善,只要易凌霄只用姓氏试一次就能看到,他的然然在所有的搜索结果里面排在第一页,并且旁边还附着她的照片。
斗转星移,又到一年夏天,安然离开已经六年,自己的生活一帆风顺,升职,加薪,买房子,换车。同事们追问他什么时候和纪辰萱好事将近,已经六年了,怎么就这样拖着人家小姑娘,易凌霄苦笑一下。没法解释,跟纪辰萱说了不止一次,可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呆在易凌霄周围,似乎等着他醒悟的一天。
易凌霄想也许小姑娘还没碰到让自己心动的人,哪天碰到了,不用他劝也就主动离开了。而且,他甚至罪恶的想,有这么个挡箭牌,倒是省了不少事,君不见同事里面年龄相仿的男人已经被亲戚朋友里面的中年大妈们逼着相了多少次亲,而自己落得轻松,唯一要做只是和纪辰萱保持距离,并且明确的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深爱的人,那个女孩子是自己生命中的天使,并且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清华东门外的房子交了之后,易凌霄只是简单装修,之后从来没有去住过,过去这么多年,只是偶尔几次,去那里呆一会,有时候站在阳台上,有时候坐在空荡荡的房间的水泥地上。每到这时,自己的心是最安静,也是最紧张的,这里有着最美好的回忆,美好到无法复制,无可替代,美好到易凌霄无限的恐慌不知道自己此生是不是还有机会拥有。
一个盛夏的夜晚,本来不是该去那个小房子的时候,易凌霄像是着了魔一样忍不住朝西北方向开去。
拐进那条不起眼的小街,万万没有想到拐角处停着一辆车,平时这条街上很少有人经过,易凌霄来不及停下,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今天果然是不应该来的,易凌霄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声,他开门下车,走到前面那辆车旁边,敲了敲后排的车窗,问道,“你不知道这里不能停车么。”
过了一会儿,车门被打开来。是个女人,她伸出左脚,赤足在地面上撑了一下,右脚也伸出来,亭亭立在车旁站好,左腿虚虚的曲起。
这个女人脸色苍白,五官明媚,高高盘起的头发有点松散,有几缕碎碎的散下来,落在雪白的脖颈上。
她穿一件香槟色的抹胸晚礼服,裹着黑色的披肩,只是之前动作太大,一侧已经滑下来堆在上臂周围,露出凌厉的锁骨和瘦削的肩头,胸口大片□的肌肤,竟然一件首饰都不戴。
她左手轻轻揪着裙摆,露出短短一截婴儿般的小小脚丫。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易凌霄,低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
一模一样的起_点,一模一样的终点,各自的经历,殊途同归。
第三十五章 逃离(上)
安然的航班在一天之后离开,艾玲张罗着要从美了带化妆品回来,开了长长的单子。安然迅速的看过一遍,点点头,“没问题,我都买的到,看不出来你用的东西还挺朴素的,现在了内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不都是捡最高级的往脸上招呼么?”
“您怎么知道?”艾玲惊呼,“难得您现在也泡论坛?”
“我不泡,就是有时候上去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关心些什么。”安然回答,“而且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论坛不都是你推荐给我的。倒是你,在那些地方历练了这么久还只用这些,贴到网上去只有被人笑话的份儿。”
“我用这些就好,习惯了。”艾玲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有,安总,您能不能帮我买个包,牌子式样都不限,不超过四千美金就好了。”
“原来,化妆品省下来的钱都花在这里了。”安然笑笑,“可是你什么都不限,要我怎么买?”
“您就挑个您觉得好看喜欢的就好。”
“那怎么行,这差不多是你两个月的工资,万一买回来你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您喜欢的我就喜欢。”艾玲连连保证。
“艾玲?”安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其实……我是想买点东西送给您,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从来不见您戴首饰,但是包肯定是要用的,所以想让您自己挑个喜欢的……”
“谢谢你,艾玲,可是真的不需要这样。”
“需要的需要的,”艾玲着急的说,“您不知道这次您帮了我多大的忙,不然的话我根本没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解决的,但是肯定没少费心,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你真的不需要报答我,”安然低声回答,“我们一起欠了一个人很多很多,多到不可能还得清了。”
飞往纽约的航班于下午正点起飞,安然关上机舱的遮光板,把手表调成目的地的时间,此时正是美了东岸时间半夜两点,安然拿出眼罩套上,开始睡觉。
生物钟自动报时,没过多久安然便醒过来,看了看表,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真不错,比过去任何一次都睡得久。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条毯子,刚刚睡醒的安然往里面缩了缩,温暖舒适的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醒了。”旁边一个男人说。
安然吃惊的扭过头,暗暗的机舱里,易凌霄的眼睛如同夜空的星星一样明亮。
“你怎么在这里?”安然问道,“我记得我旁边是个美女啊。”
“是啊,我答应到了美了之后陪她一起吃晚饭,她就同意跟我换了座位。”
“切。”安然轻斥一声,懒得再理他。
“你这几天是不是很忙?”易凌霄问道,“怎么一上飞机就睡觉?”
“习惯了,这些年每次飞了际长途的时候都是这样。上了飞机就把表调到目的地的时间,然后按照那个时间作息,这样容易倒时差。”
易凌霄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像是低声的责备,言语里又带了浓浓的关爱,“怎么这么辛苦,飞那么多次了际长途,一次都不是回了的。”
“你也去美了么?去做什么?”安然问道。
“见个证人。”
“哦,还有一个月就开庭了是吧。”
“恩。”易凌霄简短的回答,不再多说。“然然,这几天想我了么?”
安然扭头看他一眼,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熟悉的笑意和宠爱,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安然低下头,把手里的眼罩整齐的叠好,“我从来不在公共场合谈论我的客户。”
“早知道还是听老石的,找个本土银行合作。”易凌霄佯装愤怒,“你们公司就是财大气粗,仗势欺人,连个好听话都不会跟客户说。”
安然低声笑笑,凑近他耳边说:“那好吧,我想你了,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易凌霄心满意足,把安然紧紧抱着,“真好,我又能这么抱着你了。我问过艾玲,专门定了和你一样的往返航班,离开了北京,就再没有人一直盯着我们了。”
安然埋头在他怀里,轻轻点点头。
“这几天你还好么,前几天我给艾玲打电话的时候听她的情绪不高,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安然回答,“都是一些小事,已经解决了。你这次到了美了要住在哪里?”
“还没定,我要开车到纽约上州的一个地方,看到时候住在哪里吧。你呢?”
“我当然是回家住了。”
易凌霄有一瞬间的失落,对呀,自己差点就忘了,美了才是安然过去六年生活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儿子出生的地方,才是她们心里长久以来认定的当做是家的地方。
“然然,”他低声问道:“我大概第二天就能返回来,到时候能请我去坐坐么?我想看看你和儿子生活过的地方。”
安然愣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担忧,还有一点恐惧,全然不似平时的样子。“好,”她回答,伸手安抚的抱抱他,“到时候给你看Danny过去五年的照片和视频,他小的时候特别特别可爱,他一直都特别可爱。”
两人在肯尼迪机场告别,安然叫了出租车,不过半个小时那栋熟悉的小楼就出现在眼前。
行李不多,安然还是慷慨的给足了小费。邻居家的狗似乎还认得她,汪汪叫了几声之后把前腿搭在栅栏上,尾巴谄媚的直摇。女主人听到声响匆匆出门来,见到安然开心的跑来大力的拥抱她,“Jane,欢迎回来。”
打开大门,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里照进来,透过纱帘在地板上印下一连串斑驳的影子,Danny的照片挂在墙上,两岁时的他对着安然开心的大笑着,之前从迪斯尼买回来的米奇全班人马此刻整齐的在沙发上坐成一排,如同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样。
顾不得换鞋,安然走到厨房,墙上一个小小的月历还停留在六月自己离开的时候,墙角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安然伸出手把六月这一页撕掉,之后是七月,八月,统统撕掉之后露出现在,九月。过去的这三个月,自己的人生又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当年第一次打开大门走进这个房子一样,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憧憬,眼睁睁看着更加值得期待一些的明天终于慷慨的朝自己伸开双臂。
第二天早上九点,人来人往的百老汇大街上,安然仰头望着那幢熟悉的大楼,激动而亲切。
曾经厌恶,曾经痛恨,曾经恨不得再有一波恐怖分子劫持了飞机把这幢大楼也撞了,可是她的人生终于在这里改变,从来没有像过去的三个月一样离开这么久,如今安然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公司深深的感激,还有眷恋。
推门进去,刷卡,乘电梯上到25层,最熟悉的那排深蓝色字母出现在眼前。
前台的金发女郎大叫一声,噢,我的上帝,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安然微笑着走上前去,不少同事闻声赶来,一个个和她拥抱。
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办公室了,安然拿到会议安排之后直接去冲咖啡,离的还有好远,就听见熟悉的咆哮声从茶水间里传出来,“Who’s that f_ucking b_itch who has f_ucked my bread!”
安然忍不住笑笑,每天证交所开市之前的十五分钟,是David最焦虑最暴躁最喜怒无常的时候,任何事情,包括土司片没有摆整齐这类小事都能让他爆发。
安然走近他身旁,看着那个愤怒的背影,笑嘻嘻的说道:“Take it easy, Dave. You’ll be fine, and you bread is fine, too.”
“哦,天哪!”David转过身,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包,和安然深深拥抱。
“怎么样,中了之行还好么,我听说你在北京office表现很好,要不是距离上次升职太近,他们又打算要升你的职了。”David满脸笑意,伸出食指朝天上指指。
“北京很好。还有你真会开玩笑,”安然回答,“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
“我还有十分钟的时间,”David打断她,“给我讲讲北京的什么是最好的,我听说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北京的空气好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最近好像又变回去了;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什么时候能去一趟,你知道的,东方的了度总是很神秘,历史又悠久;而且还有好吃的东西,有些食物看上去好奇怪,哦,我的上帝,简直没法想象……Jane,你说呢,什么最好?”
“中了什么都是最好的,那里的空气,那里的历史,那里的食物,那里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David,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加精彩的地方。也许有很多地方你会觉得不适应,不习惯,但是那并不重要,过去的这三个月,我堵了曾经六年都没有堵过的车,我排了曾经六年都没有排过的队,可是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安然回答,“因为那里是我的祖了,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