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长廊上,喻咏歆魂不守舍的望着拱门。要进入崇文居的内院,就必须经过这道拱门,换言之,韩文仲只能从这儿进来,再由长廊另一端的月亮门儿进入水梦阁。
平儿和乐儿说她心善,不然,她只能称为比较有良心。只要韩文仲可以漠视侍妾们的存在,她又何必在意和亲王府多养几个人?平心而论,她们在这里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说是世子爷的侍妾,却连靠近世子爷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说真格的,偶尔她会好奇,韩文仲对四美人真的无动于衷吗?若是听到四美人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紧张?
明明打定主意,绝不能超越界线,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已越过安全防线,在意他的想法和态度,因为他的每一个想法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会左右妯的喜怒哀乐。
忙了一天,真的累了,喻咏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罢了,若他真的背弃她,她一定会强迫自己对他狠下心。
喻咏歆转过身,缓缓移动脚步准备回屋子,刚回府的韩文仲便从后面抱住她,好紧好紧,紧得像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面。
「怎么站在这儿吹风,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虽然他身上有一股刺鼻的酒味,可是她整个人彷佛浸泡在蜜中,甜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像在撒娇。「我可是习武之人,不会那么容易着凉。」
「你是在等我对不对?」
是因为此时的气氛如此动人,丝丝情意缠绕心房吗?妯情不自禁转过身,双手娇柔的圈住他的颈项。「我只是出来透气。」
「谎话。」看着她,他整颗心就会涨满柔情,想着她是他的妻子,完完全全属于他,这是多么美好。
「我出来透气……好吧,顺道等你。」无论平日如何直率,面对感情,她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会怯懦、会担忧,就怕表露太多,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自己。
韩文仲的眼神更温柔了。「想我吗?」
「……有一点。」她娇滴滴的垂下眼脸,嫣红将容颜染得更加妩媚,教他看得口干舌燥,好想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低下头,他激情的攫住她丰润柔软的嘴,唇舌缠绵纠葛,热情如火,许久,他微微退开来,两人喘着气的额头相抵,他情意绵绵的诉说:「我想你,好想好想,尤其是夜里,水梦阁冷飕飕的,真是不舒服。」
「我又没叫你睡在水梦阁。」她娇嗔一瞪,又没有规定过了子时就不允许他上床,他干啥委屈的跑去睡书房?
「你睡得又香又甜,我怕惊醒你。」
「惊醒了又如何?看见你,就会安心,睡得更安稳。」她越说越小声,不能不承认,因为他不在身边,感觉空空荡荡的,夜里偶尔会被恶梦惊醒……人啊,真的是很容易养成习惯,同床共眠才多少个日子,她就觉得身边应该有个他,要不然床榻太大了,很没有安全感。
唇角往上飞扬,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会儿终于承认你想我了!」
「我……我又不是没心没肺。」
他再次低下头,四片唇瓣即刻缠缠绵绵的黏上,可是就在此时,砰砰砰的敲打声从崇文居的大门传来。
「世子爷……我要见世子爷……」
两人立即分开来,同时转身望向拱门。
「是谁在外面大声嚷嚷?」守门的婆子生气的喊道。
「我是柳姨娘的大丫鬟玉萱,请开门,我要见世子爷……」
「世子爷歇下了。」
「我要见世子爷,开门、开门!我要见世子爷……」
「我都说了,世子爷歇下了……玉萱姑娘,你不可以进去……」守门的婆子显然受不了她的吵闹,开了门要赶人,玉萱却闯了进来,一路从前院跑过拱门,没想到在长廊上就见到韩文仲。
「这是干什么?」韩文仲不悦的皱眉。
「玉萱姑娘硬是闯进来要见世子爷。」守门的婆子心急如焚,生怕挨罚。
「你先下去。」
玉萱冲到韩文仲前面咚一声跪下来。「世子爷,奴婢实在不是有意如此莽撞,是柳姨娘一直在发热,病得很严重,请世子爷过去看看柳姨娘。」
「病了为何不请太医?」
「柳姨娘不让奴婢请太医,只想见世子爷。」
韩文仲脸色一变,生气了。「真是胡闹!爷又不是大夫,怎么会治病?还不赶紧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若是你主子出了事,就拿你陪葬!」
玉萱吓得脸色发白,急急忙忙、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出去。
韩文仲阴冷的一哼,「主子不长脑子,奴才也不长脑子。」
这是喻咏歆第一次见到韩文仲如此冷酷的一面,不习惯,却也不讨厌……如今看他,怎么看都很顺眼。
「你不去瞧瞧吗?」虽然很高兴他没有急急奔过去,可是又不能置之不理。
韩文仲戏谑的斜睨着她。「你真的要我过去瞧瞧吗?」
「不愿意,可是又觉得不近人情。」
「她的主子要是真的病得那么严重,早就递帖请太医了,怎么会拖到我回府?」韩文仲的口气很温和,却藏不住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冷冽。若是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透,皇上如何瞧得上他?
「我还以为世子爷会先担心柳氏病了,而不是计较她的心眼。」没错,玉萱跑来这儿的时间点显然精心谋划,可是,她不认为柳氏生病一事造假。若是韩文仲知道受骗,只怕柳氏在韩文仲心目中更是一文不值,除非,柳氏认为可以用美人计蒙混过关,不过名震京城的才女应该不会这么愚蠢。
「我不是说过,这些侍妾是人家硬塞给我,当时没有理由拒绝就收下了。」他对她们的心态自始至终都是「礼物」。
喻咏歆突然悲从中来的叹了声气,「我真的觉得她们很可怜,从一开始就被人当成礼物,礼物再漂亮,终究会失去原先的光彩。」
转眼间,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一扫而空,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温柔,这就是他爱上的女人,如此善良。「你替她们难过?」
难过吗?不,她觉得悲伤,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不曾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
「没有必要,她们来这儿也是得了好处。」
「我还是陪爷去看柳氏吧。」
「别担心,死不了人。」
他对柳氏如此冷酷,她应该松了一口气,还是难过?他对柳氏无情,是好,可是将来他会不会也如此对她?此时,她并没有兴趣深思这些,反倒是有更多的不解,韩文仲对侍妾超乎寻常的冷漠,若说是别人硬塞给他的,好歹也跟了他一段时间了,就是奴才,也有感情啊。
「我全身都是酒味,你伺候我沐浴。」韩文仲随即弯身将她抱起来,她惊吓的叫了一声。
她慌乱的左看右瞧,早就因为听见骚动而跑出来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背过身,可是又很想偷看,都贼头贼脑的转头看上一眼,她娇羞的捶打他。「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丫鬟婆子们都在看了。」
「再看,眼珠子就挖出来。」韩文仲声音又狠又绝,众人马上吓得要缩回屋子,可是在迈开脚步回屋内的那一刻,他又下了一道命令,「别忘了先送热水到净房。」
喻咏歆羞答答的将整张脸埋进韩文仲怀里,接下来四周发生什么事,她当然没看见,直到被扔进浴桶,她无处可躲的必须直视韩文仲,然后就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对喻咏歆来说,成亲最实质的益处就是出门不必再女扮男装,或者扮演丫鬟,还有,只要告知王妃和夫君,她随时可以出门。王妃是将门之后,原本就是一个很爽朗的女子,当然不会限制她出门;夫君原本就是一个豪放不羁的人,当然不会限制她,不过有个条件,不能太随兴的引起登徒子的注意。
真是好笑,京城有哪个登徒子敢招惹她?谁不知道她的拳脚功夫了得,京城的登徒子一看到她,远远的就赶紧闪人了。
其实,她也不是因为贪玩才想上街,只是想为她种植的药草找出路。此事不难,成亲之前她偶尔拉舞儿上山采药草,跟几个药铺有过接触,因此很快就敲定合作的药铺子。
出门一趟,她回来一定大包小包,这是现代人的特色,很难改变得了。
她一回来,原本静谧的崇文居瞬间热闹起来,除了跟她出门的舞儿,其他的丫鬟们全凑过来看她带回什么东西。因为她爱吃,买回来的当然都是点心,人人有分,这是她的习惯,喜欢大家一起品嚐美食。
丫鬟们在正厅分送各式各样的点心吃食,她累得直接回内室歇息,可是一踏入内室,她就闻到一股平日不曾察觉的味道。
她不由得皱眉,跟在她身后的平儿见了,很自然的问:「小姐怎么了?」
「有没有闻到一股草涩香气?」
「香气?」平儿用力闻了一下,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对,你没有闻到吗?」这个时代的人很喜欢用薰香,可是她不喜欢,因此她住的屋子绝对不使用。平儿平日在花瓶里插花,只是几朵摆好看,通常闻不到什么香味,不过到了冬天,门户经常关上,花朵的香味会变浓郁,因此她严禁屋内插花,当然,屋内也不会有香气。
「奴婢闻不出来。」
喻咏歆随意的走着,而灵敏的鼻子已经开始发挥功用,寻找那股香气,一直到软榻边几案上的金桔,香气更明显了,于是她将关上的窗子打开。
「小姐不在,觉得屋子太冷了,便将窗子关上……小姐怎么都不怕冷?」平儿对此一直感到相当苦恼,除了下雪,小姐很少关窗子,不过,这可苦了她们几个伺候的丫鬟。
因为她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健壮,当然不怕冷,而且在现代听过太多一氧中毒的事件,就算来到古代天气再冷,开窗通风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怎么也改不了。
喻咏歆这会儿没心思解释这些,而是直盯着金桔,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两盆金桔不对劲,但是没想到问题出在金桔本身……不,应该说,不相信有人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法……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太笨了,将作案物品直接送到她手上,妯也不会察觉。
见喻咏歆神色凝重,平儿立即意识到有问题。「小姐怎么了?」
「不要惊动任何人,你悄悄的去拿一把小铲子过来。」
「铲子?」
「你去拿来就明白了。」
平儿赶紧转身出去拿铲子。待取来铲子交到喻咏歆手上,喻咏歆立刻用铲子将金桔下面的石头挖开,很快的,就从石头下面的泥土翻出草涩香气的源头。
「小姐,这是什么?」
「番泻叶,孕妇禁忌。」
平儿惊声一叫,「什么?!」
「看样子,有人不希望我怀孕,不过,是谁?沈氏?还是柳氏?」是沈氏将金桔送给柳氏,柳氏再将金桔送给她,按理,柳氏的机率比较高,可是不代表沈氏完全排除在外。
但不管是谁,这手法也太拙劣了,番泻叶食用的影响才是最大。
「小姐认为是谁?」
「暂时无法断定。」
「小姐有什么打算?」
喻咏歆若有所思的将金桔恢复原状。「你认为呢?」
略一思忖,平儿提出自个儿的想法,「若直接揭穿她们的恶行,她们恐怕不只不认帐,还会反咬小姐设计陷害她们,小姐不但蒙受不白之冤,还会令自个儿陷入危险之中,下次她们想使计陷害小姐,势必更为小心谨慎,我们防不胜防。」
喻咏歆同意的点点头。「是啊,直接闹开来,不但得不到好处,还打草惊蛇。」
「可是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当然不能放着不管,这事要尽快处置。」她没兴趣在身边养一头狼。
「小姐一定要一劳永逸的将此人从和亲王府赶出去。」
「无论沈氏或柳氏,她们都不是可以轻易赶出府的人。」
「小姐要不要告诉世子爷?」
怔了一下,喻咏歆摇了摇头。「没有更明确的证据指出此人是谁,绝对不能告诉世子爷。」想要定人家的罪,没有证据,就是栽赃。
「小姐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确定此事何人所为。」
「是啊,总要确定如此狠心的人是谁,方能思考下一步如何处置。」喻咏歆紧抿双唇,走过来又走过去,许久,想清楚了如何揪出幕后之人,终于出声道:「平儿,先让舞儿过来见我,我要让她去查点事。」
太好了,小姐真的要反击了!平儿大声喊「是」,便跑出去找舞儿。
喻咏歆见了勾唇一笑,这事值得那么欢喜吗?她做事一向很有原则,如今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若她不讨回公道,这是纵容人家犯罪,将来真发生什么意外,也只能怪自个儿是个滥好人。
第七章
喻咏歆自认和善可亲,可是当她带着平儿和两个二等丫鬟走进崇思居,崇思居的丫鬟婆子们竟吓得战战兢兢,她不由得认清楚一事,世子妃的身分就是一个标签,即使她是滥好人,人家也不会将她归为好人,况且她们不曾共事,她的性子如何不过是人云亦云。在她们眼中,世子妃恐怕只有两种类型——狠角色和笨蛋。
她不愚蠢,不期望说上几句话——因为世子爷的侍妾生病了,世子爷不管,她这个世子妃只好来关心,为此,还特地准备了野蔘……她就可以转变崇思居的气氛,可是她知道,众人正瞪大眼睛看着,今日之举多多少少能够导正她的形象。
「世子妃……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喻咏歆太激动了,柳氏咳个不停,又惊慌失措的想从床上起身。
「言秀妹妹病了,躺着就好,别起来。」喻咏歆自动拉了张小杌子坐下。
柳氏还是在玉萱的伺候下坐起身。「世子妃怎么会来呢?」
「听说言秀妹妹病了,我就过来瞧瞧。」喻咏歆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平儿,平儿立刻将手上的小匣子递过来,她随即打开小匣子,里面放着一根野蔘。「天气越来越冷了,妹妹可要补一下身子。」
这个女人是来取笑她……柳氏强忍着内心的愤怒,露出一副令人怜爱的苦笑。
「谢谢世子妃关爱。」
喻咏歆将小匣子交给玉萱,漫不经心似的起身走向窗边,状似玩赏的观看两盆金光灿灿的金桔,接着抬头看着窗子道:「虽然天冷了,可是窗子千万不要紧闭,气息不流通,屋里净是混浊的气,这对身子不好。」
见到喻咏歆看着金桔,柳氏吓了一跳,可是一听到她的话,又放松下来。
「玉萱,听见了吗?偶尔要将窗子打开,对主子的身子反而有益处。」
「是,世子妃。」玉萱不自在的看了柳氏一眼。
喻咏歆转身走回小杌子坐下,目光却看着金桔。「妹妹比我心细,这两盆金桔养得比我房里的好。」
「……贱妾只是吩咐丫鬟天天让它们晒太阳。」
「我记住了,以后天天让它们晒太阳,看看能否教它们起死回生。」喻咏歆再度站起身。「妹妹还是多休息,我不叨扰了。」
「玉萱,送世子妃。」
「不必了,好好照顾言秀妹妹。」喻咏歆回头看了柳氏一眼,走出房间,随后又来到沈氏居住的小院落。
看到世子妃,沈氏惊吓不小,可是很快就回过神,连忙上前请安。
「收了妹妹两盆金桔,早就想来看妹妹了。」喻咏歆转头看着平儿,平儿立刻送上一个小匣子,主动打开小匣子,一样是野蔘,然后交给沈氏的大丫鬟,她关心的重述一遍对柳氏说的话。「天气越来越冷,妹妹可要补一下身子。」
沈氏尴尬极了。「若知道世子妃喜欢金桔,贱妾就会亲自送两盆过去。柳氏很喜欢金桔,每年此时贱妾都会送两盆给她,没想到她转手送给了世子妃。」
「你每年都会送两盆给她?」
「是,我姨娘就爱种金桔,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她种的金桔,柳氏也知道,因此贱妾初入王府之时,柳氏就来找过贱妾,贱妾便每年送两盆给柳氏。」
「原来如此。」
「她将金桔转送给世子妃,又向我要了两盆,我便又送了两盆给她。」
喻咏歆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窗边,像在欣赏般的打量两盆金桔。「养得真好,我可不行了,金桔都掉了。」
「金桔终究会掉。」
「我知道,可是掉得也太快了,是我不会养。」
「改明儿贱妾再去瞧瞧。」
「无所谓,掉了就掉了,不过你可知道,金桔有许多功效,可以理气、解郁、化痰、止渴、消食、醒酒……」喻咏歆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串,关于金桔的好处、金桔有什么作法,硬生生将寓意大吉大利的金桔变为营养成分很高的食物,沈氏听得脸都僵了,当她说完了要走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赶紧送人。
离开崇思居,平儿低声问:「小姐可有闻到香味?」
「没有。」其实在窗子关上的情况,进入屋内就可以闻到流动在房间内的香气,可是不想搞错对象,她还是走近确认。
「小姐有主意了吗?」
喻咏歆沉稳的一笑,相信她们都知道答案了,可是若能够掌握到更确实的证据,自然更好。
「舞儿一得假就玩疯了,昨日她出门之时,可有提醒天黑之前要回来?」为了方便舞儿帮她调查事情,她以给假为名让舞儿出门,一天了,也该带消息回来了。
「有,舞儿说一定会带好吃的点心回来。」
「那个丫头就爱吃。」
「还不是小姐宠出来的。」
嘿嘿嘿的笑了,喻咏歆实在是很无辜。「你不觉得吃是享受吗?尤其大伙儿凑在一起大快朵颐,食物更是特别美味。」她偶尔还会怀念以前在武道馆与师兄师姊们吃炸鸡、吃披萨,再喝可乐的时光,食物的美味瞬间上升一个等级。
「小姐歪理一箩筐,奴婢自叹不如,不过,小姐不要老想着吃。」
「想着吃,心情就会变愉快。」几乎确定阻止她怀孕的人是柳氏,她的难过程度更是加倍。柳氏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应该有属于她的自傲与节操,可是为了前途,终究泯灭良心由着双手沾满污秽……在利益面前,高尚的人也可以变得极其丑陋。
「可是,终究什么事都未曾改变。」
「环境没有改变,可是我的心情改变了。」
「这有何差异?」
「我不会那么难过了,这不就是差异吗?」
半晌,平儿了然的道:「小姐就是心善。」
虽然不认为自个儿真的心善,但是她喜欢当个心善的人,若是人人只想着踩死别人,这不是很悲哀吗?若是人人都能怀抱良善,这个世界就充满良善;若是人人怀抱爱,这个世界就充满爱……这是她的价值观,无论是否符合这个时代的规则,她忠于自己,这就够了。
沐浴过后,喻咏歆最喜欢拿一本书册窝在床上,尤其在寒风吹得窗棂阵阵作响的冬日夜晚,感觉特别温暖,在另一个时空也是如此,当时她抱着一堆漫画,看到自然而然睡着了……可今日,她却只想窝在窗边的软榻吹风。
自从数日前发现藏在金桔下面的番泻叶,她就觉得很闷,因为这表示她必须狠下心做不愿意做的事。可以将韩文仲的侍妾送走,她当然开心,可是采取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有违良心,怎么可能不挣扎?
打从前日舞儿带了她要的消息回来,她就一直琢磨此事如何处置,韩文仲的面子不能不管,还要让柳氏没有回头的机会,这可真是不容易。
想了两天,她有主意了,可是这事必须得到韩文仲的支持。对韩文仲来说,送走柳氏,不是少了一个侍妾这么简单,这还有政治上的考量。
打个哈欠,她正想闭七眼睛打个盹,等候韩文仲回来,就被回来的韩文仲抱了起来。
「天气冷了,在这儿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喻咏歆撒娇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我想等你啊。」
「你让舞儿传个消息给韩夜,我知道你想我,就会排除万难尽早回来。」韩文仲将她放在床上,跟着脱鞋上床。
「我让舞儿去吏部跑一趟,只因为想世子爷,世子爷一定会嘲笑我。」
「不会,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她最令他困扰的就是过于独立。一般姑娘总是恨不得自己是她们男人腰上的玉佩,随时随地伴着自己的男人,就是生性豪爽的母妃,也喜欢像个小女子一般跟在父王身边;而她,有他没他,日子都过得很惬意,如今水梦阁后面的院子还真的教她种出了各种药草,她把心思都花在药草上,让他这个夫君变得更无关紧要。
「这是世子爷的真心话?」
「我恨不得天天守在你身边。」他翻身将她困在身下,随即低下头……
她连忙伸手挡下。「我有要紧的事问世子爷。」
「要紧的事?」
她推开他坐起身,他只好跟着坐起身。
神情转为凝重,她很认真的问:「四美人对世子爷来说是什么?随时可以舍弃的侍妾,还是因利益结盟的伙伴?」
「为何有此一问?」在她面前讨论他的侍妾,难免令他别扭,可是成亲两三个月了,除了前些天她藉着柳氏生病测试他的态度,她连提起都不愿意,如今当然不会无端谈起她们。
「你先回答我。」
「沈氏是为了拉拢建武将军,巩固西南,除此之外,作戏的成分居多。」
拉拢建武将军,巩固西南,这不是皇上应该做的事吗?还有,又不是像刘备一样做大事,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何作戏?
得到想要的答案,喻咏歆懒得在这些事上纠结不放,拉着韩文仲就要下床。
「别动,你要做什么?」他看了一眼她还放在软榻边的鞋子。
「我们去看金桔。」她又不是没穿袜子,况且门边放着火盆,不至于这么一点路就着凉了。她坚持下床,他索性抱着她走过去,将她放在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