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只是本能的从无数尸身上爬了过去,抱紧了台阶上的男人的脚踝。
“不用怕,我来救你了……”男人顺势蹲下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他拍了拍她的背,悉心安抚。那模样,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
狄姜浑身一颤。
她突然想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十刹海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少年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睛却十分清澈透明。
他亦是如同这样一般,将自己温柔地拥入怀里,一边替自己拭去眼角的泪,一边红着脸对自己说:“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人欺负你……”
此情此景,这般相同。
不同的是,那个少年已经在自己的怀中去世,而自己,也自那日之后,便再不会流泪了……
狄姜就这样俯在来人的怀中,一声不吭地任自己索取他身上的温暖。一来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独自行走。
二来,她可以假装自己还在那一年的十刹海边。
而那个少年,也没有消失不见……
“狄大夫,你还撑得住吗?我这就带你回家。”
男子的声音将狄姜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她只觉得声音十分地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因为从他的话语中,听出的那份疼惜却不属于身边任何一个交好之人。
那样的温柔,简直似要化成一汪温泉水,让她如坠云雾。
她努力抬起头,凭借着头顶的些许亮光,仔细的辨认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听错,眼前人不是书香,不是钟旭,而是辰皇第六子,武王瑞安。
武瑞安一路抱着狄姜出了暗房,又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将她抱上了皇子专用的紫金四望车。
四望车里早已提前备好了干净舒适的被褥,问药先狄姜一步坐上车,然后让她枕靠在自己的腿上,保护她的头不至于磕到车窗。
狄姜深深的吐了一口去,感觉到身与心的放松,心中直叹:“这室外的空气,真是清新甜美到让人闻之而忘忧啊……”
此时,钟旭挑开帘子,递进来一只铜铸的汤婆子,道:“把这个给狄姑娘,放在被褥里暖暖手。”
问药接过,见汤婆子通体鎏金,做工不凡,连连赞他:“难得钟道长细心了一回。”
狄姜闭目听着,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
可下一刻,却听钟旭又道:“是瑞安王爷让我拿来的。”
“哦,这样啊,那还是王爷比较有心……哎呀你还杵在这干嘛?还不快把帘子放下!不要冻着了我家掌柜!”
问药埋怨了一句,便听钟旭立即道了句:“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出去。”然后便传来紫金珠帘和幔帐被放下的声音。
狄姜听了二人一番对话,想象着,这连日来钟旭肯定没少被问药欺负,他那老实巴交的模样,真是可怜可恨到让人心碎啊……
另外一头,阳春府的大院里,上下一片寂静。
大伙儿一听说人已经在地窖里找着了,一个二个皆是瘫软在地,下人们喊冤道:“死定了死定了,这回我们肯定都活不了了!”
“究竟是谁做了这等好事,竟要连累全府上下给他陪葬!”众奴婢亦是纷纷哭号,直指着天咒骂。
就连大夫人的儿子孟常乐都跌坐在地上,直拉着母亲的衣袖,乞求着:“娘,我还不想死……”
大夫人心中一紧,将他拥在怀里,不说话,只是一下接一下地轻拍他的背部,似乎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小时候那个讨奶吃的小孩。
此时连大夫人都不禁双目呆滞,不复从前的盛气凌人。但她跟旁人也有些不同,她始终不哭不闹,似乎哪怕临到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老管家捂着脸站在她的身旁,面上充满了悲切。
武瑞安从马车下来后,冷笑的巡视了一圈,随即又是一声令下:“把他们全部带回衙门去,给本王封了这座宅子!任何人不许出入!”
“是!”
衙役在门口集结,将阳春府中所有人绑在一根绳子上串联起来,准备押解进城。
队列集结好之后,便向着太平府进发。
走在最前头的是武瑞安的马车,紧接着是阳春府的犯人,以大夫人为首,昏迷的太老夫人则被人抬着跟在后头,然后跟着的是装有刘四和张思瑶的两枚棺材,最后才是从地窖里挖出来的,盖着白布的一车车的白骨,整整堆了有三个马车。
白骨上盖着白布,但一路来的颠簸总有些会滚落下来,或有些好奇的路人会忍不住低下身子去看,见着里头森然可怕的东西之后便大叫一声,然后止不住的在路边呕吐。
武瑞安不顾旁人的诧异,与钟旭驾着马车走在最前面,他时不时便挑开帘子往车里探头,一开始似乎有些不相信狄姜已经被找到,要仔细的确认几番。
一来是因为地窖里的东西武瑞安一一都检视过,他没法想象一个大活人可以跟这样的东西在一起被关了五天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只希望狄姜千万不要落下什么病根,若是因此而心理变态了,那可就真是太可怜了。
二来,他很羡慕现在的问药,他多希望此时被狄姜枕着的是自己啊……
“掌柜的最讨厌旁人打扰她睡觉。”问药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本王唐突了。”武瑞安被问药一骂,反而放下心来,收心不再打搅车内的人休息。
接下来的一路,他的心情都似乎很好,一边驾车一边哼歌,就差没有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了太平府。
第12章 报复
钟旭和武瑞安将狄姜主仆送回药铺之后,就各自回了府,钟旭家中还有一个孟老太爷需要照拂,而武瑞安则回去换身衣服,紧接着与京兆府尹一起去皇宫大内述职。
此番阳春府发生的事情,令整个太平府举皆震惊,还不出半日的功夫,谣言便传的满天飞。此时阳春府里的众人,都被渲染成了吃人的恶魔,女皇亦是十分震惊。若不及早破案,恐怕会闹的人心惶惶,令社稷不安。
瑞安王爷虽然没有公职在身,但这件事因他而起,便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头上,经此一事,女皇终于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不是成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纸醉金迷的纨绔皇子了。
瑞安王爷叫苦不迭,一连两日出入朝堂和京兆府,就连去探狄姜,也成了半夜回府前的匆匆一瞥。
两日后,昏迷的狄姜缓缓睁开了眼睛。
问药见了欣喜不已,急道:“掌柜的,您终于醒了!您怎么伤得这样重?虽说您总告诫我们,非人也可以用人的方式生活,但您没必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呀!”
狄姜吃力地摇了摇头,哪里是她自己想要这样,分明是被旁人阴了才导致今天的狼狈。她有苦说不出,直叹这翻天印也不知靠什么能解,自己现在这般模样,真是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狄姜一脸懊恼,闭上眼睛不多时又睡了过去,问药则守在她身边,寸步也不离开,直到第三日瑞安王爷过来了,才换她去休息。
武瑞安走到窗前,见狄姜的嘴唇似乎有些干裂,于是将手指沾湿了水,轻轻擦拭她的嘴唇。
狄姜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晃,嘴唇传来指尖温热的触感,场面之旖旎,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狄姜努力睁开眼睛,见此人竟是武瑞安,便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仿佛要将心肺都一并咳出来。
在地窖的这几日,狄姜寒气入体,浸入筋脉,已经让她元气大伤,此时回了铺里,房中烧着炭火,一番冷热交替之下,反倒将她这几日所受的寒气都激发了出来。
狄姜咳得奄奄一息,很快便支撑不住,向床下倒去。
幸得武瑞安眼疾手快,一双稳健有力的大手迅速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在了怀中,才免于她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狄大夫,您怎么这样虚弱?”瑞安一脸忧虑,不停的自责道:“都怪我们,无数次经过那间屋子,都没有发现这般明显的线索,害得你在地窖待了这么久,伤得这般严重……”
武瑞安一边说,一边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背脊,阵阵暖意从他的手掌传来,让狄姜瞬间好受了许多。
“王爷,民女已无大碍,请王爷放心……”狄姜虚弱的说完,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爬起来。
武瑞安知道狄姜的心性,虽然随性,但是不随便,知晓这男女授受不轻在她心中的地位很神圣,也不再为难她,帮着她掀开被褥,将她放在床上后,又重新盖好了被子,才坐回了床边的矮凳。
狄姜心中感激,感激高高在上的武王爷居然能够仔细到连自己脖子与枕头之间都不许有缝隙,这样细心的男人,只怕一般女子都会心动吧?
可她终究不是普通人。
狄姜精神不好,躺了一会又沉沉睡了过去,武瑞安又陪了她一会,直到天光大亮才离开。
第二日,狄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握了握手心,不禁发现自己全部的感官都回来了,就连法力都比从前更加广袤。
狄姜只觉手中握着一个方形的东西,她蓦然坐起,掀开了被子便见一通体血红的印鉴出现在自己手掌之中,大小恰好是她一个巴掌大。
印鉴通体赤色,红似辰砂,其上雕刻着一只嘴里衔着圆球的赤鸟,人首双足名曰朱雀句芒。它口中衔着的圆球则寓意着浑圆太极,所谓天圆地方,可封天下。
翻天印,有着毁天彻地的能力。
狄姜大骇,原来这便是从前掌控梵天净土,撑起十方世界的上古法器,翻天印了。
此种印鉴统共有四块,其上分别雕刻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每一块都有自己的名字,颜色更对应了青红白玄四色,是自帝释天划分三十三天之前,与混沌世界里先人所铸的法器,用来撑起四方天地的天柱。虽然后来天帝划分了三十三天,此后这四枚翻天印便没有确切的作用,只被各路神仙拿去做了一枚收藏品,但它的法力仍是不能小觑。
鬼君不知从何找来这般神兵用来对付自己……真是一时不察,在阴沟里翻了船。
狄姜盯着这枚印鉴恨恨道:“算你识趣,知我此番大难不死,便早早解了我的封印,若再多玩把戏,日后我定不会轻饶你。”
按照她锱铢必较的性格,待自己恢复法力后,这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鬼君算账!
梦里。
狄姜拿着左手拿着织梦铃,右手握着翻天印,风急火燎的冲进了鬼君的寝殿。
鬼君寝殿里依旧黑纱幔帐一重一叠,四周的墙壁上乌黑的斑点依稀还能见着被大火烧过的影子。
狄姜将铃铛放在桌上,敲了敲桌子,朗声道:“给我出来!”
鬼君显然被她这声咆哮吓了一跳,他猫着身子,从一个高柜后探出了一个小头,再不复人间那般的趾高气昂,点头哈腰赔笑道:“狄姑姑……您,您怎么就出来了?”
“狄姑姑?”狄姜冷笑一声:“呵,在凡间欺负我肉体凡胎,便叫我狄大夫,等我元神来了你这鬼君殿,你便唤我一声狄姑姑,你这变化未免也太快太明显了些。”
“狄姑姑明鉴!都怪我年纪小不懂事,姑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了我吧!”
“现在不称本君了?”狄姜又是一声冷哼。
“在您面前,我哪敢啊!”鬼君皱着眉头,悔的肠子都青了。
狄姜见了他这副吃瘪的模样,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她一个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童子见了这番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这笑意是缘何而来。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狄姜又道:“其实我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来还你铃铛罢了。”
“狄姑姑太客气了!您若喜欢就尽管拿去玩,何必大老远的跑这一趟是不是?”鬼君放下了心,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走了织梦铃,将它小心放在了怀里。
此时,却见狄姜扬起右手的翻天印道:“你用它来对付我,是不是有些玩笑过头了?”
“这……本君也是被人骗了。”
“哦?怎么被人骗了?”
“他明明说被禁锢之人肯定出不来!”鬼君说完,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解释道:“不,他说的是开玩笑,只是只整蛊利器而已。”
狄姜看着眼前十分尴尬的鬼君,打了个哈欠,道:“算了,看在你解了翻天印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我解了翻天印?”鬼君一愣,旋即笑道:“不管如何,狄姑姑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是嘛?不过……这翻天印我看着很是欢喜,不想还了怎么办?”狄姜笑道。
“这……”
“不行?”
“当然可以!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狄姑姑想玩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他现在只想赶紧送走这尊佛,她说什么自己就应什么,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越不能心安,他这千疮百孔的寝宫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如此甚好,有鬼君这句话,狄姜就却之不恭了。”狄姜笑了笑,将翻天印收归囊中,随后转身出了屋子。
临走前,她不小心手一抖,一点点的火星飞便去了黑纱之上,很快,大火便在宫内蔓延开来,寝殿再次付之一炬……
小童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中午时分,狄姜睡醒之后,问药立即端来一碗黝黑如墨的汤药。狄姜一见便舌头发苦,更别提让她喝下去了。
“掌柜的在地窖待了数日,滴水未进,大夫说这些汤药必须全部喝掉,一滴都不许剩下。”
“大夫?你我不就是大夫?还要听旁人的?”狄姜翻了个白眼,将药碗推向了一旁。可问药不依不挠,直言担心她的身体,必须全部喝掉。
狄姜为了让问药不再喋喋不休,只得再次接过,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她本想捏着鼻子喝掉,却发觉这药味甘而性温,与普通药材很是不同。
问药见狄姜面色有异,便解释道:“掌柜的,这是瑞安王爷从皇宫里拿出来的顶级药材,与我们这里卖的假药……”
“谁跟你说我们卖的是假药?”问药还没说完,就遭了狄姜一记暴栗。
“呸呸呸,我一时说漏嘴了还不成嘛,何况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也不怕旁人听了去,”问药委屈道:“总之这是皇宫大内出的御药,与寻常人家所用的可是大不一样,瑞安王爷搬了两马车的药材来,让我们千万不要省!”
“这样啊……”狄姜又喝了几口,方才喝完,喝完后她伸了个懒腰,便道:“这药材不错,统统都留下,我用不着了,改明儿都标十倍的价格放店里,这才不辜负我受的这一遭苦。”
问药愣愣的点了点头,一脸惊讶。
“看什么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
“哦,我知道了……”问药不再多言,端着盘子下去了,不一会又拿了许多切好的瓜果来,盘子的最中间,还有十几颗肉白色的丸子。
“这是什么?”
“王爷说这个叫荔枝,从大老远的地方运来的。”
“又是他送来的?”
“是,还都是他亲手剥开的,我看他十个手指头,都剥出血了呢。”
“咳咳咳……”狄姜一个不慎,哽住了喉咙,她连忙喝下问药递来的水,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便道:“快把这些拿走。”
“太可惜了吧……”
“拿走!”
“哦。”问药点点头,听话的拿了下去。
第13章 铜像
等问药处理完剩余的瓜果,回到狄姜房间的时候,便见狄姜站在窗前,看着下面大门紧闭的棺材铺,面色阴晴不定。
“掌柜的,您在看什么?”问药道。
“钟旭呢?”狄姜反问她。
“他啊,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打从阳春府回来后,他的棺材铺便一直关门歇业,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哦,”狄姜暗暗点头,又指着窗外的紫金四望车道:“瑞安王爷来了?”
“没有呀,他这会应该忙着审理阳春府的案子吧!”问药摇了摇头道。
“那这车驾是……”
“这个呀,瑞安王爷早先将轿辇留在了这,说掌柜的身体不好,若要去哪里随时可供您驱使,免费的!”
“这样啊……”狄姜思忖了片刻,又一脸迷茫道:“问药,你觉不觉得瑞安王爷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问药一愣,随即弯下眼眸,媚笑道:“啊……他对掌柜你倒是十分的不一样了。”
“你想多了。”
“我怎么会想多呢?掌柜的,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跟尊六根清净的菩萨似的,你与王爷,一个是我的男神,一个是我的女神,除了身份地位,其他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正是身份有别?”狄姜笑了笑,“我看钟旭倒与我更般配。”
“钟旭怎么成呢!”问药惊道:“他可是个臭道士!”
“他哪里臭了?我看他挺爱干净的。”狄姜横了她一眼:“好了你莫说了,我与武瑞安是不可能的。”
“那你与钟旭也是不可能的!”问药插着腰,气鼓鼓道。
“呵,我与他成不成,可不由你说了算,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好了你去门口等我,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去哪?”
“寻书香和竹柴。”
“有他们的消息了?”问药一脸惊喜。
狄姜颔首:“大概知道在何处。”
狄姜身体刚一大好,便按捺不住,为行方便,便和问药一齐,驾着马车去了阳春府。
阳春府外布满了官兵,大门口更是风声鹤唳,不过领头的侍卫见着来人架的是武王瑞安的马车,便没有为难她们,二话不说立即放了她二人进去。
入府后,狄姜带着问药径直去了后山的佛堂。
佛堂里,百余座佛像明晃晃的立在高堂之上,四处散落着瓷瓶和碎罐,长明灯的灯油忽明忽暗,只剩下一个底,想是连日来被人抄家,无人打理之故。
“掌柜的,我们怎么又到这儿了?”问药寒着脸,打了个哆嗦。
其实她打从心底里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精,承蒙狄姜相救,才能从城外的臭水沟里翻身,不再食腐尸,食腐肉。
这些年来,而是以一个人的外貌去生活,且不用担心被法术高深的道士和尚收了去。经过此事,她才发现,无所不能的掌柜也有落难的一天。
何况,如这般多的枯骨,她从来没有见过。等再次来到这凶地,心头难免的直犯恶心。
“你觉不觉得,这些佛像有些不一般?”
“嗯?”问药四下一看,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啊,它们都是金子做的!”
“前面的是金子做的,可后面那些不是。”狄姜说着,从侧面的楼梯走上去,在后边不起眼的三四排处停下,她道:“这些是铜铸的。”
说着,她一掌劈向了左右两尊佛像,佛像“呲啦”一声,表面便产生了无数的裂纹,下一刻,便化作了一片一片的残渣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铜像里,是双目紧闭的书香,面无血色,仿若熟睡。
而另一个铜像里,是一根化作了原形的竹柴。
“书香——书香!”问药连忙上前,拂开书香身上的碎屑,探查他的伤势。
凑近一看,才发现书香似乎只是睡着了,嘴角带着笑,似乎还是一个好梦。
“掌柜的,书香怎么了?”
“中了迷魂咒了。”
“迷魂咒?”
狄姜点了点头:“我素来奉行遇到凡人,便以凡人的生活去生活,以凡人的思考形式去思考事情,但这回我发现自己错了,我们遇到的不是山精鬼魅,不是冤魂孤鬼,而是……”
“而是什么?”问药急道:“这时候您可别再说天机不可泄露了,这人都成这样了,我总不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狄姜“噗嗤”一笑:“瞧你这猴急样儿。”
“我当然着急了,此番你书香竹柴都被人暗害,我有多担心多害怕您知道吗?”
狄姜笑盈盈的看着她,不无赞许道:“嗯……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问药有了畏惧,我们这遭受的苦也不算冤了!”
“掌柜的就知道取笑我!”问药急道:“掌柜的别打岔!那名凶手究竟是谁?”
“凶手和暗害我们的人不是同一人。”
“竟还有两名犯人不成?”
“害我们的是一个仙人,杀害张思瑶的,是一个凡人。”
“仙人!”问药大惊:“所以这整个宅子都寻不到怨气,原来此人根本不是地底下的,而是来自天上的!”
“来自哪里我不知道,可她的身份,应当是一个散仙。走吧,背着书香,我们去会会她。”狄姜说完,拿起竹柴缓步而去,谁知刚一出门,便听“嘭”的一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