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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芷娘兄妹此时的欢闹,站在甘恒耀书房里的甘恒宁可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一大早听说芷娘那丫头被族长叫去罚了跪,本来是神经气爽,只等着嫂子刘氏带着芷娘上门来赔罪还银子,却不想还不到晌午,就被通知说族长有请。
一赶到族长院子里,哪里有那丫头的踪影?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到他见了族长,听族长一开口,真真是差点连肺都气炸了。
本来舍了五十两银子已经够让他心疼了,如今族长竟然要他再支出三百两给刘氏,这,这哪里是罚那丫头啊,分明就是变着法的罚他嘛!
其实给三百两,如果之论银钱的话,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连续这样让她们得手,岂不是更助长了她们的气焰,今天是要银子,接下来便要铺子要田产,难道他也要给吗?
“怎么,不愿意?”甘恒宁虽是低着头,可不满却写了满脸,哪里能逃得过甘恒耀的注意?他冷哼一声,这家伙占了兄嫂多少便宜当他不知道?如今只是要他拿出三百两,就这样一副活像要了他命的模样,真是小气没出息至极!
“不敢,只是…”甘恒宁虽是不满,但是族长的吩咐,他却不敢不从。可要他这般轻易的就交出那三百两,他又不甘心。所以嘴里说着不敢,脚下步子却是没挪动半步。嘀咕着正要开口,就见甘恒耀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到了嘴边的话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甘恒耀背着手,从案后走出来站到甘恒宁身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他,痛心疾首的骂道:“你自己说说看,恒远好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在世之时,对你的关照帮扶可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如今他去了,你看看你是如何待他妻儿的?”
“你占着长兄的家产长嫂的妆奁不还也就罢了,她们处境艰难,你这个做叔叔的,如何也该支些银子帮一把吧!可是你!!”甘恒耀抬手,手指头都快戳上甘恒宁的脸了甘恒宁却不敢避让半步:“你却连给个五十两还要侄女儿扯破了脸问着你强要!你只说你那侄女儿不懂礼数,我看分明是你不义在先!若不是看着你年长,在小辈族人面前给你几分脸面,今儿我非得拉着你陪你那侄女儿一起跪祠堂!”
“族长,我…”甘恒宁被骂得灰头土脸,偏偏族长句句都占在理上,他连一句也驳不得,不由得心底将恨全泄到了芷娘一家身上。都是那几个该死的丧门星!
“别你你你了,你们这一房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你那点小心思我也能当不知道,不过眼下,你给我规矩谦让一些!”族长瞪了一眼甘恒宁,警告道:“眼看大考在即,榕城新上任的这位学政,和你的大哥是至交好友!”
“恒宁知道了。”族长此言一出,甘恒宁恍然大悟,却也还是透着些不满。你要去讨好那家孤儿寡母,干嘛不自己掏银子?要说占着大哥家产业最多的人,除了眼前的族长还能有谁?分明就是自己小气不愿掏钱,还要说出这样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让他破财。
“我知道,你肯定还怪着,这事儿为何不是族中掏银子!”甘恒耀白了一眼甘恒宁,哼了一声:“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的名声,你是他们的叔叔,兄嫂为难,做叔叔的不出面帮扶,却要族里出面,传出去,你以后要如何在榕城立足?那些清流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还是族长想得周全。”甘恒宁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说甘恒耀前面的那些理由还让他有不满,那最后补上的这一句,就让他不得不乖乖服软了,若是万一甘恒耀和那家人扯破了脸,弄得人尽皆知,他在榕城的脸面也算是到头了!
名声,这才是让他最担心惧怕的东西!特别是他如今处在商道,若是背上一个霸占寡嫂财产的不仁不义之名,他的生意也算是到头了!
试问,一个连亲兄弟都能算计背弃的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何况,旭照这次也要参加大考,比起那三百两银子,族中子弟的大考才是最重要的。”甘恒耀见甘恒宁不再有反抗之色,才放缓了神色,低声和颜悦色的劝道:“你向来是聪明识大体的,孰轻孰重应该不需要我多言!”
第十八章 敲山震虎
“是婶婶。不过,怎么会这么快?”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停着的马车,芷娘心里止不住一惊,扶着兄长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按理说,族长应允她们的话生效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别的不说,就说他叔叔的性子,也断不会答应的那般干脆利落。
给钱事小,那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他之所以将自己的行为告到族长那里,无非是因为自己那天在店铺里的行为打了他的脸。虽说她跪是跪了,可是叔叔最后这三百两银子,还是给实了的!真正的传出去,只怕有心人会各打五十大板,啊不,怎么说出去,都只会是叔叔理亏一些。
而且依着眼下,叔叔最怕的,还是她们兄妹拿着族长的这次开口做幌子,缠着他不放吧!
“八成是见到你在族长院子里下跪,人家特地来通风报信的。”甘旭云扶着妹妹,脸色也颇为难看:“走,咱们回去看看去!”
“大嫂,你先别忙着哭啊!唉,你也知道,咱们那铺子就在街边,难免有存着心思的人看到了告去了族长。”
“我们老爷得了信,早饭都没用就赶过去了!大嫂你放心,一定能找个法子让族长从轻发落,断不会逐出族谱去的!哎呦,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竟惹了这么大一场乱子!”
“依我说啊,也是大嫂你太惯着芷娘了。也难怪族长会生气发火,她好歹也算是官家千金,怎么就这般…依我看啊,这姑娘…”
“婶婶,劳您费心来劝我母亲了。”
听着屋子里母亲的啜泣和婶婶那颠倒黑白火上浇油的说词,停在门口的芷娘是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对着屋里说了一句,已经有旭云在一旁为她打起了帘子,兄妹俩一起进入了房中。
“芷,芷娘?!”坐在上首止不住泪水和一旁苦劝不住的苏氏,还有下首满面红光说得唾沫横飞的罗氏,一见到进门的芷娘和甘旭云,皆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没见过的奇景一般!
“咦,妹妹你不是还在族长院子里跪等着领罚吗?怎么?啊,是了!定是爹爹去求了族长,所以你猜得了宽恕的对不对?”
婶婶罗氏的临门在芷娘看来已经早就习惯了,倒是站在她身后的这位甘雅灵,却是实打实的一位贵客。若是没有先前在族长院子里听到的那一番言词,芷娘真的会觉得,此时她脸上挂着的隐隐泪光还有那焦灼之色都是为了她!
好一个姐妹情深呢!芷娘心底暗暗冷笑。一边却面色不变的和哥哥一起给上首的母亲行了礼,又见过了一边的婶婶,芷娘才轻笑着看着甘雅灵:“雅灵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刚刚和哥哥从族长处回来,并没有见到颂歌小姐呀?”
这一番回答旁人听起来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甘雅灵的脸却瞬间涨红,芷娘的话是冲着她去的,她自然听得懂。本来刚刚在族长家说的那些话,甘雅灵也猜到芷娘肯定听见了,不过一想着她平素里软绵绵的,刚刚在族长那里那般埋汰她她也不敢还口,想必也就是个空架子,表面上看着威风赫赫的,实际也就是一只纸老虎,捅一捅,也就漏风了!
所以在知道母亲要来芷娘家的时候,她也便求着一起来,目的就是为了当面再羞辱一番这位昔日的官小姐,如今的落魄者。
但是这初次见面的第一场,她却是如何也没想到,芷娘会真的将她听到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甩到她的脸上来!
“芷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雅灵本是一片好意的关心你,你怎么能回出这般不着调的话来!”见到女儿的神色有异,罗氏理所当然的想到是芷娘埋汰她好心的缘故,不由得立马沉下脸,端出长辈的架子来:“你这乖张不服管教的性子,已经惹得族长震怒了。却不曾想你受了罚还不知道悔改,真真白费了我们一番苦心!”
“婶婶,芷娘只是实话实说,哪里就不着调了?”芷娘却不恼,还是一脸的笑:“雅灵小姐那会儿当着各家小姐面,说她只有颂歌一个妹妹,难道是芷娘听岔了?”
“没错,我是说了,只有颂歌一个妹妹!像你这种目无尊长跋扈不仁的女子,我哪里敢在你面前自称姐姐?”罗氏这一打岔,甘雅灵也恢复了镇定。而芷娘的态度也更是激怒了她,分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官小姐,她的父亲获罪遭贬死在异乡,如今连五十两银子都还要扯破脸来找她们家救急,凭什么还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也不怪族长大人责罚你,可惜族长仁慈,那点子惩罚还是无法让你学乖,只怕这样下去,你还会做出更加不堪放纵的事情来,令世人不齿家族蒙羞!”
“正是!若是如此,就该叫老爷不去为你求情,也好让你多得些教训,方才是为你好!”甘雅灵一番话,让罗氏也抖擞起来,一脸正色的瞟了一眼上首脸色惨白的嫂子,更是难掩从心底透出的得意。看看,她的女儿也不比别人的差嘛!
“说的好,雅灵小姐这一番话倒是义正言辞,令人佩服,芷娘受教了!”几重指责下来,芷娘却是一点都不慌,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得意的罗氏母女:“不过,芷娘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雅灵小姐。”
“什么?”甘雅灵下意识的一接话就后悔了,眼前的这一位怎么会正正经经的来请教她问题嘛?分明是有诈!
“雅灵小姐一而再再二三的强调,只有颂歌一个妹妹,那么芳若小姐又该置于何处呢?”芷娘微微一笑,神色忽的一变,一派凛然的直视着甘雅灵:“若说令世人不齿,那雅灵小姐你这种不认手足的行为,又该做何解?”
第十九章 打脸
甘芳若是庶出,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依旧是叔叔的女儿,甘雅灵就算是再瞧不起,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等浅薄的话来!
当然,芷娘并不指望这个小漏洞能唬住眼前这一对来势汹汹的母女。和不要脸面的人讲规矩说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对付这样的人,就只能挑痛处下脚,若论到什么面前这位婶婶最在意的东西,银子应该当仁不让的排在前几位。
所以不等婶婶罗氏和甘雅灵回击,芷娘又开口笑道:“我方才听婶婶和雅灵小姐一直将族长责罚我挂在嘴边,想必是两位误会了什么,若是族长要罚,又怎么会吩咐叔叔取三百两银子来给我们家置办年货呢?”
“什么?给你们银子置办年货?这,这怎么可能?”
“是呀,分明是你嚣张无礼大不敬在先,族长怎么可能不罚你反倒给赏?而且,就算族长要维护你们,凭什么要我们家掏银子?”
果然,芷娘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轰的一声,将在场的众人都震了个目瞪口呆。甘雅灵原本还存着的几分表面功夫此刻也飞到了九重天外,一直以来对芷娘压着的敌视和不满如同泄洪之水一般倾泻而出:“我不信,肯定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诓骗我和我娘!”
“雅灵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家问问叔叔,看看那三百两是给还是不给。”芷娘对着直到她鼻尖的手指却是一点也不以为意,略略后退数步,依旧保持着矜持有礼的笑容,连眼皮子也未曾眨一下:“至于为什么要叔叔破费,我想大约是族长觉得叔叔如今的年纪,吃太多不容易消化,消消食有助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吧!”
“你!好,甘芷娘,你且等着,待我与娘亲回去问了父亲,若是你敢蒙骗我们,别怪我即刻就去回了族长,看你再如何脱身!”甘雅灵被芷娘的话气得气血上涌,俏脸憋得通红,一咬牙,扔下一句便拉着母亲要往外走。
“站住!作为下辈,我娘还在上头坐着呢,雅灵小姐就这么走出门去,等不到你回家,咱们现在就去族长那里坐坐如何?”既然已经翻脸,芷娘也不怕再就势多补一巴掌,扭身冲着婶婶罗氏福下身去:“论理儿,长嫂如母,婶婶一向教导咱们小辈凡事儿要懂得礼数周全,芷娘一直谨记在心,从不敢忘。”
“芷娘长大了,真是听话懂事儿又孝顺。”罗氏心底虽是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冲着上首坐着的刘氏虚福了福,恨恨的又瞪了一眼芷娘,才拉着勉强行完礼的女儿,快步向外走去。
“芷娘送婶婶,雅灵小姐。”芷娘勾着唇角,款款的冲着罗氏的背影福下身去。直到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芷娘才彻底松懈下来,膝下一软,整个人便往地上跪下去,好在一边的甘旭云动作快,一边扶着芷娘往一边的椅子旁走,一边心疼的念她:“真是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么倔?明明就是掐不住还要硬撑!幸好是她们熬不住你的激将走人了,要是再呆一会儿,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芷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等芷娘在椅子上坐定,刘氏才扶着苏氏,颤巍巍的扑到芷娘面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决了堤:“刚刚你婶婶说,你被罚跪,还要被逐出族去,难道,难道都是真的?”
“罚跪是被罚了没错,可是逐出族谱这完全是婶婶她们的臆测啦。”芷娘扶着母亲到甘旭云搬来的圆凳上坐下:“若是族长真的要罚我,怎么会吩咐叔叔给我们三百两红利过年呢?”
“你说族长要你叔叔给三百两咱们家,这,这怎么可能?”芷娘说的这个消息,别说是刚刚走了的罗氏母女,就连眼前的刘氏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的:“今天你婶婶一上门,我就猜测到定然是你叔叔找机会去族长那里告了你一状,若真的依她们所说,只是路人看到然后传到了族长耳朵里,怎么会知道你得的是五十两这么精准?可是她们既开了口,娘也不能反驳什么,本打算将那五十两还过去息事宁人,你们就回来了。”
“娘,你要是将那五十两银子还给叔叔,芷娘我这顿跪啊,可就算是白跪了!”芷娘揉着酸疼的膝盖,一边低声对母亲抱怨道:“刚刚我还和哥哥说值得呢,你看跪了一出,就赚了三百五十两,去哪里找这样赚钱的好差事儿去?”
“胡闹!娘哪怕是吃糠咽菜,也不愿意你去遭那份罪受那份险!”刘氏听了芷娘的话是又心酸又心疼,自己的女儿以前何等的养尊处优,可是现在却…
“好啦,娘,我逗你开心的。”芷娘握住了刘氏的手,轻轻的安慰道:“您放心啦,这次族长帮咱们,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只因父亲以前的一位至交如今到榕城来做学政了。马上大考在即,族长怕是想着为族里的考生寻点庇佑。”
“说穿了,也就是求点心理安慰而已。”一直站在一边的甘旭云适时补充道:“这次学政的事情,只怕也只是个开头。父亲为官多年,如何也会存有一些关系网的,族长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些无形的财富,所以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至于长远,儿子一定会努力读书,求一个功名回来,母亲和妹妹也就不用如此的忍气吞声了。”
“我的儿,你能如此自然是…”
“请问,刘夫人在家吗?我家夫人小姐来访求见。”刘氏正想对甘旭云说什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厮有礼的请示,一时间让屋里的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特别是芷娘,更是一脸迷惑和不解——她们自从回到榕城以来,除了叔叔一家,鲜少和人来往,怎么可能有人突然来拜访,而且还是在她刚刚受罚回来的现在。
第二十章 旧识
竟然是她?
芷娘没见过那位扶着小丫头从车上下来的中年妇人,想着兴许是母亲的朋友,也就没有多在意,只安静的跟在母亲身后行礼问安,却是随后下车的那位小姐,让芷娘真心有些意外。
那位小姐竟然就是今天在族长家替她解围的甘润雅。她先前不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吗,怎么这时候却和自己的母亲一起来拜访她们家?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碍于场面,芷娘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和依旧一脸淡漠的甘润雅互行了礼,跟着两位的母亲进了房中。
苏氏见客人进门,忙迎上来行礼请安,才又扶着刘氏坐到了首位上。随即便绕过中厅,出门备茶去了。芷娘瞧了瞧,哥哥甘旭云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不方便迎客。
“我本该早些就来看妹妹的,只是上月头风犯了,润雅说宅子里人多烦杂,便让我去了庄子里静养,若不是今日回来听了润雅提起芷娘,我还不知道妹妹你竟然…”
落座的夫人还未全开口,已经是止不住泪流满面。这让坐在一边当陪客的芷娘更是觉得稀奇,往常到她们家来的亲戚本来就少,即便是来了,也是要么炫耀要么嘲讽,拿着她们家的辛酸来自我满足,像这样一进门便如此落泪的,这还是第一个。
“芷娘,润雅一路上都和我说,你帕子上绣的花样儿好看,这会儿我和你母亲说说话,你便带了你姐姐去寻寻花样子吧!”
经着刘氏和身边婆子的劝,总算是让夫人止了哭泣,又扯了一会子闲话,芷娘正觉着无聊,就听到那位夫人轻声唤她。芷娘知道这该是两位要谈些正事儿了,见到润雅已经起身,也就不做推迟,领着她便出了房门,往自己住的偏房走去。
“你不要多心,我母亲是一片诚意而来。”跟在芷娘身后,润雅突然开口,让心里疑窦横生的芷娘微微一愣,随即便苦笑着回头冲润雅福了福身。
“我娘性子软,这段时日已经是疲于应付,是芷娘多想了。”
“我知道,当年我父亲离世之初,我也是和你一样,什么事儿什么人都防着。”润雅只淡淡的一笑:“走吧,既然来了,若是不带个花样子回去,怕是叫两位母亲多想了。”
“你倒是上心。”进门瞧见书案上抄了一半的经书,润雅的笑意更浓了:“我昨日儿得了一串上好的檀香木佛串子,本还琢磨着配个什么一起送出去好。你既然在抄经,明儿我便让人取过来,你配着正好一并送上去,既雅致又不单薄。”
“这…”芷娘正要开口推脱,就听到润雅轻轻一哼:“别说什么这怎么好之类的话,我若送你,你便收着!推来推去的反倒越发生分拘束了!”
“妹妹的字儿好,以前只说雅灵那丫头的字巧,老祖宗喜欢,今儿见了你的,我才知道她的字儿真只能称个巧。”润雅随手拿起一张抄好的瞧了瞧,又点了点头:“妹妹的绣工也是极好的,只是时日赶了些,老太太手上的帕子向来是极讲究的,只是花样单薄了些!也不知道今年颂歌有没有新鲜样子,博老祖宗一笑。”
“颂歌姐姐心灵手巧,自然是可以的。”芷娘抬头与润雅相视一笑:“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都好,妹妹聪慧,挑出来的样子自然是旁人不能及的。”润雅也不再多说,走过来坐到了芷娘身边,随着她一起看本上的绣样儿,忽的似发现了什么一般,抬头四下瞧了瞧,有些疑惑的看着芷娘:“好香呀,妹妹这房里可是养着兰花?”
“是养着一盆,这几日花正好开了,屋子里才散着香。”芷娘见润雅脸上有着期待,便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花样儿,去里间将一盆长势极好的寒兰捧了出来:“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今儿就鲜花赠佳人,虽然俗气了些,却也是名至实归。”
“呀,这花虽是普通,却胜在生机蓬勃,妹妹既然送了,我也就不推了。”润雅的样子果然是喜欢的,她伸手摸了摸垂在她面前的叶片:“我哥哥也是爱兰的,只是这些年好的兰花越发难得了!即使是在榕城,也难寻到一盆像样的,即使是寻到了,也多半归不到自己手里。”
“为何?难道有银子也买不到吗?”听到润雅提起兰花,又看她爱兰的样子,芷娘心知她一定是知道些兰花行情的,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探一探花市的虚实。
“银子?那些达官显贵拿权势一压,银子又算得了什么?”润雅轻嘲:“钱,哪里有命要紧?远的不说,就看咱们榕城的林家,曾经是名扬全国的养兰世家,如今不过是得罪了南梁王,就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正因为是林家倒了,今年榕城花市的名兰,也就更吃紧了。”
“咱们也买不起那些个名兰,听我婶婶那天提起,说是曾经有一盆魁首,居然卖了数万两银子呢!”芷娘虽是心惊林家的历史,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听着就叫人咋舌。”
“那是魁首,多少人捧着护着的,数万两银子算起来也不算多。一般的名兰,也就千两银子上下了,再好一些的,差不多能有个数千两,即使是极品的,只要没有名分没去兰花赏鉴会上露脸,撑破天也过不了万两。”润雅叹了口气:“我们家倒确实是养不了太贵重的名兰,不过眼下我哥哥奉贤王之命,回来寻明年贤王府送去京城赏鉴大会的兰花,要不然我如何会这般犯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