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青龙同感,一同望向琅坤,“殿下,有些事情我们不可不防!”
却不料,琅坤想了想,淡然一笑,“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再大的事情也要放一放,你们先去睡几个时辰,姑且先养足了精神,然后我自有安排。”
挑珠帘,绕屏风,琅坤凝望着白玉石榻上的人儿,心底的不快淡去,有时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还是有点情趣的。
他低俯下身,向榻上的宝珠凑近了几分,“还是睡着了好些,看起来也乖巧了几分,觉得无害。” 但很快,觉察出宝珠胸口清浅起伏里的微小异样,不禁一笑,“伏羲出世,必会有一些人物跃跃欲试。明处的,暗处的,可是你这一颗宝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宝珠阖着双眼,他是当自己睡熟了,还是…她要不要睁开眼睛,可是那样的话,不就说明自己刚刚在偷听他们谈话?
她暗暗犹疑的时候,琅坤的话语低柔,婉转地飘入耳中,“当年,你身上的血莲花烙印一定很疼吧…你吃了很多的苦,是吧?”
那一瞬,宝珠有些恍惚,身边讲话的人,难道就是她心底痛恨的妖怪皇子,他吐出的每一字似乎皆是真心流露,饱含怜惜?
不对劲,宝珠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轻颤着睫毛,想要偷瞥一眼,却意外地对上一双黑得炯亮的眼眸,眼瞳的最深处仿若有一种慑人心魂、无妨抗拒的漩涡,不停地旋转着,让她不知不觉地深溺其中。蓦然一惊,她想脱身逃开,却不料鬼使神差地撞上琅坤的额头,不由痛得“哎呦”了一声。
琅坤没想到她会突然起身,愕然之间被她撞一个正着,见她又惊又疑,紧抿着唇瞪视自己,亦是怔了怔,“你一直在偷听我和他们的谈话?”
宝珠本要矢口否认,但随即冷笑,“晋王殿下有意说给我听,又何必偷听?”
琅坤含笑上前,“你知晓不知晓,我为什么有意说给你听?”
宝珠心里不明白琅坤为什么要这样做,眼眸转了转,决定闭口不答。
琅坤见她额头隐隐泛红,想必刚才那一撞,对她来说亦是不轻,眸光闪了闪,“你的脑袋瓜儿硬若顽石,我的头被你这一撞,还真是疼!”
一个“疼”字,让宝珠立时感觉自己额际生生作痛,本想反唇相讥,但又忍住,用眼瞄着琅坤,他这个人心思诡秘,自己也没有闲心和他斗嘴,逞一时之快,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二十章 筹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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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坤见宝珠满怀戒备地注视着自己,不言不语,不接茬,知道自己适才在外面意图抛砖引玉的话语,看来没起到什么功效,目光炯炯地一笑,旧话重提,“自与你第一次相遇,我一直在猜测你是什么人。第一种可能,你真正是上官府里的人。说到上官府,自然要提及上官谨,他为官多年,行事谨慎,分寸得当,在朝堂以及地方官员之中,不见宿敌,不见挚友,更不见与谁来往甚密,从未有结党营私之嫌,可是有一件事情却十分的有趣,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话语不疾不缓,循循善诱,让宝珠消去几许敌意,凝眸想了想,“他与人交往皆是不愠不火,却十分的热络同洛阳首富结下姻亲,而朱嗣同似乎更是如此,恨不得‘猪’二公子也一同娶了上官庭芳。”
琅坤见她答言,含笑点头,“上官庭珏对朱三小姐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钟情,却同意了这门婚事,很显然是父命难为。要说上官庭珏的性情,自那日落霞雅苑里的情形,也能猜出几分。他对你可是不同寻常,为了你,竟然冒死顶撞我这个晋王殿下,这其中又说明了什么?”
宝珠见他话锋一转,转到上官庭珏对自己情事上面,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只是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琅坤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性格里的强硬之处…但是即便他另有所爱,但他对与朱楚岚的婚姻却是默认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这件事上,上官谨的态度比他更为强硬。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而与朱家联姻,无疑就是与太子少傅鲁锦江扯上亲密关系,而鲁锦江又是什么人,他是我皇兄太子殿下琅乾的心腹。”
“上官谨要与太子扯上关系,何必大费周章,将上官庭芳献给他不就好了。”
听了她的话,琅坤忍俊不禁,“你想的倒也不错,只是这样做意图太过明显,旁人见了,对他未必有好处。”
宝珠猜出他话语里的几分意思,“你说的旁人是谁,难道是晋王殿下,原来你们兄弟二人是面和心不和。”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琅坤语气淡然,一带而过,“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上官谨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淡泊之人,只是深藏不露,而他的手下,若是有一个身手不凡、行踪诡异的侍女,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讶异的。”
宝珠见他的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自己的身上,暗中又戒备起来。
她的神情映入眼帘,琅坤轻笑一声,“可你并不是上官谨的人,所以你才会毒针锁穴于上官庭璋,令他痛不欲生;利用上官庭珏对你的情生意动,打探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
见他话说到这里,宝珠淡然一笑,“不错,我不是上官谨的人,凭他也配?”
琅坤凝望着她,目光中深意无限,“之后,你的行事越发的有趣,将朱府的藏宝阁洗劫一空,将朱嗣同气得重病在床,将朱世梁的后背刺穿了一个空窿,将朱世昌吊上定鼎门前的旗杆,更有意思的是,你竟然向朱世昌问起梅东亭的案子,以及太子少傅鲁锦江密造出海航船之事…关于这件事,我都不得而知,你却似脉络清晰,这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既然你针对朱家,针对鲁锦江,很显然,你和他们也不是同路之人。”
宝珠已然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由此可见,我与太子殿下扯上关联的可能亦是微乎其微。”
“这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不过你的性情让我确定了这一点。”琅坤黑眸闪亮,微微一笑,“那日,你这个小小的上官府的婢女,从澜之那里求来‘星河映月’真的令我很惊讶,要知道培育这品兰花非常之费时艰难,当今世上,能够拥有它的人为数不多,所以我猜想,也许你和澜之有些渊源…可是这么多年,澜之唯一的红颜知己就是我的皇妹七公主,从未与其他女子来往甚密,而我皇妹那里,也只有一株‘星河映月’,可谓是视若至宝。由此可见,他对你如此不同寻常,你到底是谁?本来我有另外的一种想法,但那日在雨中,偶然听到澜之与你的对话,它很快的排除了。”
“偶然听到我们的谈话?”宝珠弦外有音的嘲讽了一句,轻挑眉梢,“你的另一种想法是什么?”
琅坤暗叹她的聪慧,但并不想说明,唇间含笑地摇了摇头,“那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我此刻的想法。”话语一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你有可能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想得我头都疼了,但是还没有想明白。自那日意外见到你背上的血莲花的烙印,你的身世似乎更加的离奇叵测了…我甚至奇思异想,你既然一门心思盗取伏羲剑,你会不会和它有什么关联,而知道它秘密的人少之又少,你会不会和当年的‘龙城飞将’夙逸彨有什么渊源?”
话说到这里,琅坤希望从宝珠的神色里,眼眸中,发现丝毫的崭露心思的变化,但是丝毫没有所获。半晌,他继续道:“当年的灭门惨案,夙氏一族焚于熊熊火海,即便夙将军的女儿侥幸生还,到如今也是近三十岁的女子,而你也只不过是十六七八,又怎会是她?”
宝珠对琅坤意图十分的清楚,知道他在诱自己开口,眸光一转,依旧不动声色,不予回答。
琅坤凝眸看她,变换了策略,“看来关于你自己的身世,你是铁定心思不开口,任我在这里唱独角戏,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徐徐向前逼进,黑眸深处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有的事情,既然没有头绪,又何必苦思冥想?你可知道,今夜我同你讲的这些话,即便是对朱雀他们也没有说过,你以为我对你的信任程度会胜过他们?”
四目相对,宝珠的一颗心蓦地提至唇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放心,我并不想杀人灭口,毕竟我不是滥杀之人,更何况,我也舍不得。”琅坤的手似乎抚上宝珠的脸颊,轻柔地笑了笑,并没有真正的触及,“可是,今晚所说的事情俱是机密,我总不能让你有可能泄露出去,这对我可没有半点的好处。所以我想,或许可以将你如同伏羲宝剑一样藏起来…你信不信,我能将你藏到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任什么人,十年八年也找不到。”
知道他的话不假,宝珠这一回变了脸色,但仍是咬了咬唇,不开口。
琅坤又道:“这样既可以不让你去祸害别人,又可以免于别人祸害你,而且什么‘残红欲断’,经脉逆转,都可以通通用不上,你也可利用这段时间将息身体,这样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他目光熠熠,紧盯着宝珠,话锋骤然一转,犀利直戳人心,“不过,以你迫害自己的手段,你的身子是否能将息过来,可是未知之数,我甚至怀疑你是否能够再活一个十年、八年,即便我不将你软禁,你的时间也是有限,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宝珠身子轻颤,面色如雪,“你不可以这样,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很意外,琅坤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眉梢,声音也徐徐放缓,“告诉我,你是谁?要做什么?知不知道,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对于软硬兼施的琅坤,宝珠心里又恨又怕,忌讳颇深,所以离“信任”二字差出十万八千里,眨了眨眼睛,“你…容我,想一想。”
琅坤对她的心思猜出十之八九,但还是颔首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别让我等得太久。”
二人交谈之间,身后传来水晶珠帘极微的碰触之音,随后传来一声窃笑,“这一回,可是让我开了眼,原来晋王殿下还有这个耐心。”
这人的声音乍听之下觉得有些耳熟,但在一时间猜不出是谁?因其嗓音之中带着随意,戏笑,宝珠心中一阵诧异,朱雀等人离去,谁会用这种语气同琅坤讲话,正想回眸看过去,忽然颈后微痛,于是昏沉沉地倒入琅坤的怀中。
第二十章 筹谋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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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绡帐后,莫志磬倚墙而立,唇边挂着不羁的笑,完全不见那日在落霞雅苑内面对琅坤的神态举止,取而代之,则是说不出的随意熟络,眼眸向昏睡过去的宝珠瞄过去,“那日见你命朱雀斩腕,要她的一双‘柔荑’,觉得甚是古怪,但也没多想,原来你是独具慧眼,看出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完全是伪装假扮。”
琅坤将宝珠抱起,放入帐中的锦榻上,随手为她盖上一层冰蚕丝被,“要不然,你真的以为我有什么特殊嗜好?”
“以前可以确定,现在不好说,知道不知道,你的举动让我叹为观止。”
琅坤含笑转身,有意挡住他的视线,“我们可以到外面说话。”
“怕我扰了她?” 莫志磬虽心有要事,但想起刚才的一幕,仍忍不住调侃,“画檐深处,珠箔微褰,玉石榻上戏婵娟。黛眉横远岫,绿鬓染春烟,疑是仙姝下莲台。呀,呀,好留连,凤衾鸳枕,忍负良天。”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琅坤挑起珠帘,刻意不让自己笑出来,“再一会儿,天就亮了,你想上官府里的人见到本不熟识的我们在这里会晤?”
莫志磬只得慵然跟他走了出来,“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因思慕上官小姐的花容月貌,所以我做了梁上君子,却不想找错了地方。”
“这倒是风流韵事一桩,只是这个时分私会佳人,弄不好将你当作采花贼。”
莫志磬轻笑出来,“我若是采花,也要采一朵空谷幽兰,绝对不是芳蕊园的那一株,我看她还是留给你吧。”
琅坤看了他一眼,“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老侍郎已经向上官谨提了亲?”
“那是老爷子闲的没事凑热闹,幸好你来了洛阳,这样我就可全身而退,也免去了他和我罗嗦。”
“这话我听不明白,我怎就成了你的救星?”
“上官庭芳深情款款,脉脉含情,你不知道她心里钟意的是谁,偏你还推波助澜,在她的鬓间簪了一朵‘天香湛露’,这一招可谓是‘用心险恶’。”
关于这件事,琅坤并不在意他看透自己的心思,淡淡一笑,“你从长安这么快地转了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我是想先放松放松,只怕一会儿将事情说出来,会让你坐立不安。”
琅坤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你是指太子乾率三千锦衣卫修建芳容行宫之事?”
被他一口说中,莫志磬倒也不意外,“不愧是晋王殿下,还真是处变不惊。”
琅坤沉思片刻,“一定是出了变故,我只是没有完全猜出父皇的用意?”
莫志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还有一件事情更为机密,更为非同小可。”
琅坤隐隐感觉到什么,锁眉问:“是怎样的非同小可,玄武都没能探知?”
到了此时此刻,莫志磬彻底收起调笑神态,“东南的兵营虽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但是西北兵营却出了变故。郑玄成、李煌煦两名主将已被替换,取而代之的两名将领是骠骑将军武克强的亲信。这道密诏由太子乾亲自执行,并且将郑玄成、李煌煦二人秘密地控制在兵营,非他的手谕不得擅自外出,换一句话,他二人已遭软禁了。”
“既然消息封锁,你是怎样得知的?”
“我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是天穹将军未雨绸缪,三年前在武克强身边安插了一个可靠之人,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西北兵营的兵力是东南兵营的三倍有余…”琅坤神色肃重,话语渐渐飘渺而终,心中不祥之感,转化为浓浓的阴影。
“还有一件事更为不妙。” 莫志磬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密柬,“这是太子乾四月十七交给陛下密旨的副本,天穹将军交代这是十万火急,要殿下尽快决策。”
琅坤将密柬打开,仔细观看,刹那间一双黑眸暗涛汹涌,似海难测,而思绪里所有的模糊不明立时洞悉清澈,“原来是这样,难怪父皇会如此…”
莫志磬眉心拢起,“天穹将军推测,陛下正在将信将疑之中,所以东南兵营那里的布置并无改变。只是夜长梦多,事态随时都会有变化,更何况如今伏羲宝剑在殿下手中,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
琅坤默默无语,好半晌,语气甚是幽冷,“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于我而言,进是杀戮无穷,退亦是杀戮无穷!”
莫志磬的神情变得肃重,“所以,殿下你退不得。”
琅坤取来纸砚,挥毫写了一封信,待干,折起,封柬,交给莫志磬,“本应让你稍作休息,但这封信耽误不得,你要尽快回转长安。”
“我即刻起身,绝不会误事,只是洛阳将是凶险之地…望殿下保重。”
“你路上小心,告知天穹将军,我必会安然无虞。”
待到莫志磬转身离去,琅坤望向淡青的即将要破晓的天际,低低说道:“审度适宜,虑定而动,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皇兄,你又何苦让我进退两难?”
梦魇似乎永远都摆脱不掉,宝珠的耳边回响着来至地狱里的声音,“血莲花,世间最恶毒最美丽嗜血之花,你将要如何感激我对你的培育…没有我,永远都不会有你…只要拿起尖刀,轻轻的用力,你就会看见那耀眼的红,那粘稠的血。”
瞬间血色弥漫,铺天盖地,宝珠骇惊之下,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已沁满了冷汗…过了良久,她激跳的心渐渐平缓,原来只是噩梦一场。
瞧了瞧身上的冰蚕丝被,她稍有些困惑,自己怎会睡到这鲛绡帐里,但很快就知晓了答案,想起昏睡前时的情景,妖皇子之所以将自己击晕,应是不想自己看到那个人…思忖间,无意对上一双黑漆的眼眸。
宝珠冷冷注视着他,没有作声,只是将冰冷颤抖的双手深深地埋于丝被之下。
琅坤坐到她的身边,黑眸里带着一种异样的专注,“我也有过噩梦,梦见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法说话,无法呼吸,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地化为随风而散的粒粒尘埃…我也会梦见火,熊熊不绝的炽火,如炼狱之焰…燃烧了皮肉,燃烧血液…可是无论火的红,还是血的红,都同样刺得眼睛针扎一般的疼。”
宝珠非常意外他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完全紧绷的身体无形之中放松下来,眼眸也消去了几许敌意。
琅坤凝视着她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掌,“噩梦之后,总是会颤抖不止,总是会指尖冰凉,只要你尝试将手递给我,或许,我可以给你意想不到的温暖。”
他话语里面似乎有一种极为强大、坚定的力量,促使宝珠将手向他递过去,可是就在触及他掌上肌肤的刹那,她犹疑了,很快地想躲开,但她的手还是被琅坤紧紧地握在掌中。
正如同琅坤所说的那样,他的手掌是温暖的,那似乎是一种异样的可以袭上心头的热度,宝珠怔了怔神,却想到之前的种种遭遇、不甘、挫败,所以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抵触情绪,使她蹙起了眉头。

第二十一章 论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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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麓寺的四周皆是苍松古木,庙门前,两个降妖捉怪、驱魔辟邪的威武石狮分置左右。
据石槛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三足青铜宝鼎香炉,因上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炉上方总是轻烟缭绕,袅袅不绝。
宝珠一身粗布衣衫,好似面带菜色的乡下小倌,顺着热闹的人潮,向寺院处广结善缘的茶棚走去。
茶棚里坐满了人,其中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女坐在角落,容颜娇美,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但非常令人惋惜,她的左侧袖筒竟是空荡荡的。
宝珠坐到她身边, “姐姐可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聚来这么多的人?”
“今日是天道禅师广施佛法,设斋祈福之日,所以礼佛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
宝珠讨了一杯佛前茶,不再言语,直到身旁的少女眼眸之中流露出焦急之色,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我的易容之术愈发高明,小怜都认不出来了。”
小怜又惊又喜,水漾的眼眸向她上下打量一阵儿,“肌肤,鼻子、眉毛、嘴巴都做了手脚,我哪里能认得出来?”
宝珠想起此行目的,“你叫人将我找出来,是不是有些事情查出了眉目了?”
小怜点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梅香雪的父亲,虽然在荒山里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被我们救了回来。映雪让我问你,如何安置他?”
宝珠思索着,“等到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派人将他护送到上官府。”
“根据那几个被你救回姐妹提供的线索,我和映雪很快查到晋王禁卫的落脚之处,其中有两个武艺精湛,名为雷厉、风行,我和映雪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们,所以尽快捎口信给你。”
“你们动作也够快的,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忽然,宝珠眸光闪亮,“你将我约在这里,难道他们将朱家的财宝藏在天麓寺?”
“有这种可能,因为他们此刻就在寺中,但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所以我将姐妹们安置在四周,等你拿一个准主意。”
宝珠低眸思忖,“一会儿寺庙设斋,必会忙碌,我们到里面探一探,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寻机将这批财宝再次劫回来,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小怜略有些迟疑,“那些禁卫武功皆非寻常,只怕动起手来,难免会有伤亡,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这里是佛门净地,见了血光总是不好。”
宝珠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那些财宝说到底也不是供我们自己享用,更何况,我们的事情谁也不可阻碍,即便佛祖见了,也要避开走!”
说话间,一双明眸向寺院周围瞭望,每一处的房屋建筑,每一处的设施,甚至是一草一木,她都要了若指掌,然而这时,有一个人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三丈之外,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浓密的树荫下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袭飘逸的长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最让宝珠兴起趣味的是他的白发、白须、白眉。她从未见过有谁的眉毛会是那般的长,最奇异的是那通体的颜色,不应该说是白,更为准确的说是一种奇妙的银色。
老者好似没有发觉有人注视他,打了一个呵欠,喃喃自语,“天地何茫然,沧桑任变迁,人生如短梦,寒暑不知年。”
宝珠心中讶异更盛,正细细品味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又听他言道:“神黯黯,意悠悠,渔人手中线,净溪莫下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