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门铃响起,我立刻停止打字,佯装家里没人。此时的我不想见任何人,但门铃一直持续,按门铃的人执着得可怕,仿佛来我家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按门铃。至此我才意识到门口站着的是谁。
我打开房门,看到S戴着口罩,还没等我说话,就把我推到一边,自己进了门,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帮她看房子的。她进门后没有换鞋,径直走到卫生间里,说了一句“你别进来”后,就锁上门开始狂吐。我刚认识S的时候,她经常拿我家当呕吐室,喝多就来,吐完就走,也不需要我的帮忙。F始终不能理解S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告诉她,每个人都有一些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模式,你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还是会去做,像是一同渡河的毒蝎跟青蛙,毒蝎当然知道蜇死青蛙自己也会死,但它还是会这么做。跟大多数人理解的不同,我不认为这种行为模式源自毒蝎的本性。那一刻它并不在乎谁死谁活,它只是想同归于尽,这是两码事。S就是那只毒蝎,但我不是青蛙。
S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帮她打开了门。按照惯例,此时她应该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一抹轻蔑的微笑,好像这些都是对我的赏赐。
S:“我想再待一会儿。”
她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又熟练地用牙咬开瓶盖,大字形躺在我那杂乱的沙发上,好像谁家叛逆的女儿。谁又会相信,这是一位年赚几亿、光彩照人、屡次篡改年龄、被时光被迫无视的明星呢?
我关上门,走回工作台,一点儿灵感也没有了。这就是我最不喜欢S的一点。同样的蛮横,F是出于玩笑,只是单纯觉得好玩;S则完全是理直气壮,好像自己是天神下凡,所有人就应该跪着。那一瞬间,我的整个意识世界土崩瓦解,像是处心积虑搭建好的积木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喷嚏给毁了。我从不怕被毁,就怕不值得,气得我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此时我发现S的眼圈红了,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景象,要不是那年她喝多摔骨折了,我甚至一度以为这个女人天生没有泪腺。显然她故意想隐瞒这一切,连纸巾都没有抽,只是顺势擦了几下。时至今日,我早就有能力区分女人是真的想哭还是只是想哭给你看了。
S:“打扰你了吧?”
我:“你咋了?”
S:“没事,我待会儿就走,司机在楼下等着我。”
我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你不是经常让人家一等就是一宿吗?”
S:“挺有意思。”
我:“什么挺有意思?”
S:“你没看新闻啊?”
我:“我这几天连手机都没开。”
S拿出手机扔给我,我看到手机上写着:“著名男演员E在自己的婚礼宴会结束后被砍掉了左手,因失血过多而死。凶手并没有逃逸,目前已被警方抓捕。”这条骇人听闻的消息占据了所有新闻版面,我瞬间明白S为什么是这个状态了。
我:“你跟他那会儿真的好过?”
S点点头。“那会儿我还是小演员,天天混吃等死。他帮了我不少,但从来没说要跟我怎样。他跟别的男演员不一样,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我跟他好了能有……我算算啊……差不多俩月吧,我们就分开了。”
我:“为啥?”
S:“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忘了?”
我:“哦,对,你觉得他有暴力倾向,对吧?”
S:“虽然他没有跟我动手,但我见过他打别人。哪怕是哥们儿之间开玩笑,别人也就意思一下,他可是真下死手,而且打的处处是要害,喝多了还会自己抽自己,怪吓人的。我最受不了喝点儿酒就变身的人,男女都是。除了这些,这个男人几乎是完美的。”
我:“这还完美呢?”
S:“吃醋了啊?”
我:“我吃什么醋。”
S:“你要是吃醋我还能开心一点儿。”
我:“你是我的老板,别搞得这么暧昧。”
S:“要不要脸,谁跟你暧昧了?我是喜欢看你吃醋那劲儿。”
我:“我什么时候吃过你的醋?”
S:“别不承认啊,咱仨之间很多事说穿了就没意思了。你不是没事就吃我跟F的醋吗?不过这也难怪,追我俩的男人从你家可以排到北京南站了。”
我:“你赶紧喝完回家睡觉吧,明儿不是还有例会吗?”
S听到这话,双眼再次泛红,一股绷不住的委屈。
S:“你能别赶我走吗?你知道出了这事儿后我多难受吗?你知道今晚我看了多少遍通讯录,想找个人陪陪我?我但凡有人,会来找你吗?”
我:“啥意思啊?就是实在没人陪了你才想到我呗?”
S失望地摇摇头站起身,擦掉眼角的泪往外走。我当然不会允许,这是我的地盘,于是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回原位。
我:“我道歉。”
S:“不,是我不对,我总对你这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又不是我养的小狗。”
我:“咱俩之间没必要说这些,我生气的是你心情不好没有第一个就想到我。”
S:“胡扯!我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我根本没翻通讯录,我通讯录上那些人都是工作关系,他们不配跟我聊心事。我知道你在家闭关写剧本呢,我纠结了半天,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天天见,白天见了晚上还得见,我都替你烦我。”
我几口把啤酒喝完,S迅速赶上了进度。她永远不能容忍自己落后,我指的是任何她力所能及的方面。有这种性格的人,无论做哪一行都会建功立业。所以,与其说她是我的朋友,不如说是我的人生偶像。
我:“看来你还挺喜欢他的。”
S:“特别喜欢也谈不上,我们分手后一直有联系。你知道我最烦分手后纠结不清的恋人,又不是小孩子。但他是个例外。一方面,他在工作上的确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的第一部 女主戏就是他帮我介绍的。另一方面,他这个人特别正派,我说的是真正的正派,感觉不到一丝邪气,你能真诚地感受到他跟你的交流没有一丝恶意和非分之想。我还没有遇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男人。”
我:“其实我跟F偷偷地研究过他。”
S:“研究他干吗?”
我:“那次,我们玩过真心话游戏后,我俩知道了你跟他以前好过。F特好奇,就小小地研究了一下。”
S:“这大姐真够无聊的!研究出啥结果了吗?”
我:“他的脸好像跟别人有点儿不一样。”
S:“对啊,他整过容,在圈里这算事儿吗?我也整啊,三天两头动这儿动那儿的。F自己也没闲着啊,她以前不就是干医美的吗?”
我:“有意思的就在这里。F最早是医院整形科的大夫,后来才去做的医美,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前男友E的脸没那么简单。他做过大型外科整容手术,完全恢复后才进行了医学美容。一般都是遇到什么意外事故才需要做那种大型手术,而不是为了好看。”
S:“他好像跟我提过很多年前被车撞过,还开玩笑说撞成神经病了。看他一直活蹦乱跳的,我也没怎么在意。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问题啊,这不闲聊嘛。”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E被杀事件的详细新闻,端详起来。
S:“又不搭理我了。那我走了,你还是好好写剧本吧,到时候交不上……”
我:“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把他的手砍下来?”
S:“我怎么知道?两人动手打起来,不小心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E打架的时候下手特别狠,可能把人家打急了,失手把他的手砍下来了……别说这个了,再说我又要吐了。”
我:“你知道把人的手整只砍下来有多难吗?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量,甚至需要经验。绝大多数砍手行为都不是突发奇想。而且E先生被砍掉手之后,凶手没有再给他致命一击,也没有救援,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失血过多而死,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到的地步啊?看来,比起要E先生的命,凶手更在乎的是砍下他的手。”
S:“我真的有点儿恶心,你能别说了吗?”
我:“你觉得这一幕熟悉吗?凶手砍下了受害人的手,好像某部电影里的情节。”
“这种变态杀人电影不是特别多吗?”她紧缩眉头,再次走进卫生间,但很快又跑了出来,像是在里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S:“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部!E演的那部!我记得!一模一样!也是凶手砍下了受害人的一只手……E就是那个变态凶手的扮演者……那部电影叫……叫《真爱游戏》!那部电影叫《真爱游戏》,我想起来了,那好像是他的成名作!”
02
S突然把我拉出门,上了她的车,一切都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她应该预感到了什么,但她无法接受在我家那样破落的环境里去接受这个真相。我太了解这个人了,她把仪式感看得比命都重要。在车上,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们像两个搭顺风车的陌生人,只是图便宜才坐到一起,彼此都希望早一点儿下车,早一点儿回家,好像家里还有一个更加迫不及待的人在等着我们。车窗外的霓虹快速掠过S的侧脸,酒精在她的肝脏内被分解代谢,乙醇脱氢酶用同样的迫不及待将它撕裂为乙醛。在乙醛的作用下,她脸部的毛细血管充分扩张,整张脸像一个熟透的苹果。我几次想伸手抚摸,都被从窗缝吹进来的寒风所阻止。我怕她会狠狠地咬我一口,我甚至看到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
到家后,她倒上两杯香槟,又把巨大的浴缸加满水,脱去衣服钻了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数不清的泡沫下,我什么都看不清。我没有指望她邀我共浴,只是让我坐在她身边已经足以证明我对她的重要性。
S:“你别误会,你知道我有洁癖,要不然就让你一起洗了。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对咱们仨不重要,我跟F早就把你看作最重要的朋友。我现在特别害怕你要说出来的东西,所以就找了一个最能给我安全感的地方。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我:“你记得这部叫《真爱游戏》的电影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吗?”
S:“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特别害怕看惊悚片。奇怪的是,我不怕恐怖片,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我自己也演过这两种类型片。恐怖片的拍摄现场我完全害怕不起来,一大堆人陪着你,导演、灯光师、摄像师、场记紧紧地把你围住,你还硬要演出自己孤身一人特别恐惧的感觉。当你知道下一秒会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时,你还会害怕吗?作为演员,在片场,再可怕的怪物也不会令你出现真正的生理反应,我们又不是孩子!我们都清楚这些玩意儿是道具师一点点地做起来的,甚至有时候我还会亲自参与设计怪物的具体细节,我爸以前是个木匠,扯远了。但惊悚片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真爱游戏》这种赤裸裸的肉体伤害。你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在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发生过,比如说硬生生地砍下对方的手。我是个执着的演员,虽然天赋能力有限,但我很努力,我会一次次地去想象那个可怕的画面如果真的降临在我面前我会有怎样的客观反映。几次下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部电影的导演我认识,当初他也找过我,不过不是演女一号,而是其中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角色。在剧本里,我被E先生扮演的变态给……好像是给迷奸了……我无法接受这种戏,不是尺度问题。我觉得一名真正的演员永远都不应该考虑尺度问题,就像外科手术医生不应该晕血一样,这都是起码的职业素养。我考虑的是我的神经系统可能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只是看剧本就已经胃痉挛了,更不要说去演了。那部电影让E先生一炮而红,但我没去看。刚跟E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放这部电影的碟片反复观看。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自我审视表演的缺点,后来我发现他居然很得意。当然,我没有陪他一起看,所以至今为止我依然理不清这部电影讲述了什么。但我看过剧本,所以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我看了看躲在泡沫里的S,她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戏剧模式。这是她固定的心理防御系统,每当遇到自己无法抵御的情绪时,她就会进入这种戏剧模式——想象这一切都只是一幕戏剧,她会全身心地投入,但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假的”。进入这个模式后,S连说话的语气跟语速都会判若两人,好像一个一辈子都在表演舞台剧、从未涉及影视的话剧演员,夸张、激昂、滥情,但懂戏的人一看便知。卸掉这层表演型人格的铠甲的话,她就宛如一地碎玻璃渣,早已分崩离析。
我:“我还真的仔细研究过这部电影,大概讲的是一个变态喜欢绑架情侣,先将双方用麻醉剂放倒,捆绑好男方后将其唤醒,然后让男方在砍掉自己的一只手与亲眼看着他迷奸其女友之间做出选择,他自己称之为‘真爱游戏’。”
S:“对,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这个变态至极的游戏设定!好像很多男人都选择了后者……”
我:“我记得很清楚,所有被绑架的男性都选择了让凶手迷奸自己的女友,无一例外。这是那个变态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这个所谓的真爱游戏的内核。他就是想亲身证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爱,在特定的条件下,几乎所有人都会放弃对方的肉体,保全自己的生命。”
S:“就没有一个例外的男人吗?就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对方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吗?世界真的如此残酷吗?”
我:“这个游戏的狡诈点就在这里,这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如果游戏规则是必须在自己跟女友当中选择一个人砍手,我相信会有真正的男人选择自己残疾甚至死亡来保全恋人的安全。但规则是在自己的一只手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与女友被迷奸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你可以换位想想,如果你爱的男人被绑架了,绑匪让你跟他打一炮,就可以换取男人的自由。如果你不愿意,他不仅不放他,还会砍下他的一只手甚至杀了他,你会怎么选择?”
S:“我当然会妥协,生命只有一次。就算从此我们分手、决裂,我也不希望他为了保卫我的贞洁而献出生命。毕竟都什么年代了,虽然被迷奸也是很痛苦的事情,但至少两人都能活下来,活下来就有希望。等等,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凶手是想模仿这部电影的情节?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是精神病吗?”
我:“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S:“起初?”
S用浴池的水洗了把脸,高温水让她原本就轻微酒精中毒的脸显得更加红润,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来了例假的小女生,隐约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很难说清此时的心情是羞愧还是惊喜,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藏起来,与世隔绝。
按道理说,我不应该坐在这里。虽然我们经常喝多了躺在一起,但我一直提醒自己,S跟F不同。在F那里,我真的可以做到肆无忌惮。但S除了是我的好朋友之外,还有一层老板的身份。几年来都是她养着我,我也一直没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也许以后永远都写不出)。我跟S之间所有的亲密都是在F在场的前提下进行的。我隐约感受到了,当我单独跟S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有些放不开。F不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好像一个常年被敌方监视的间谍习惯了掩饰自己的行为的真实意图,却突然被告知监视他的人已经死了,而他又悍然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被监视的生活,虚伪逐渐蜕变成了真实。但我现在不能起身走开,我怕她会因为低血糖而晕过去。我有一条底线,就是我在场的时候,S跟F一定不能出半点儿意外,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S:“你的‘起初’是什么时候?”
我:“就是你给我手机,我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
S:“你反应够快的啊!然后呢然后呢,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这么想了?”
我:“模仿犯在现实中是存在的,但就像你说的那样,都什么时代了,我们每天通过网络能看到无数的暴力惨剧,看一部血腥电影就去模仿着真的杀人,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但如果这一切不只是电影,而是现实中真的发生过的案件呢?”
S:“我有点儿晕。”
我:“那你别泡了,我去卧室等你。”
S:“我不是泡得有点儿晕,是让你说得有点儿晕。什么叫现实中真的发生过的案件?”
我:“当初为了‘调查’你的前男友E先生,我顺便查到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后,我觉得很不错,你知道我喜欢重口味电影。于是我又上网查了电影的相关评价,无意中居然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纯虚构的剧本,而是改编自一个真实案件。作为编剧,我深知好的罪案题材的剧本大多都源自真实案件,人为的编造总会有一种刻意的做作,即便残酷,也只是徒有其表。看《真爱游戏》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寒而栗,不是说画面太过血腥,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是表演者,也就是你的那位E先生带给我的恐惧过于真实……我查到几年前真的发生过类似《真爱游戏》的案件,凶手的作案手法与电影里一模一样,同样的规则,同样的结果。这个案件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虽然发生在我国比较偏远的城市里,但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据说那段时间,深夜时分,周围城区的情侣都不敢一起出门了。”
S:“天哪!那凶手最终抓到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反正没有查到。现在没人提这个案子了。本来我以为抓到了,目前看来没有,只是凶手停止了继续作案。”
S:“那你的意思是说……砍掉E先生一只手的那个凶手……其实就是真实案件里的凶手?”
我:“我在来你家的路上也是这么想的。我当时想的是,真正的凶手突然停止作案,消停了一段时间。忽然有一天,他得知自己的‘光荣事迹’被搬上了银幕,本来他很高兴——多数的变态杀人狂都希望自己可以名垂千古——但他在观影过程中越来越生气,甚至是愤怒。他觉得这个演员曲解了他的本意,种种细节都完全错误,根本就是在亵渎他的‘犯罪艺术’。于是他愤然离场,回家后郁郁寡欢,但自己安慰自己,毕竟那人只是个演员,不可能看到自己真实的犯罪现场。按照演技来说,那人算不错的了,何必呢?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就在他逐渐平静下来,准备继续安静生活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却彻底惹怒了他,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用那个扭曲他的演员作为对象,演绎一把真实的‘真爱游戏’,以正视听。”
S:“什么突发事件?”
我:“那部电影是小制作,没请大腕儿,E先生那会儿也是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根据我查到的资料,这是他的第一部 电影,之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这部电影本来会是院线一日游的那种烂片,制片人只想靠着观众的猎奇心理,能捞一点儿是一点儿。但没想到,这部电影意外地火了,而且是大火!几百万的投资成就了过亿的票房——你也是干这行的,你明白这种边缘题材、小制作、没腕儿的类型片,票房的天花板最多也就几千万。其中最受益的就是E先生跟电影的导演。尤其是E先生,他太幸运了,没有经过普通演员的奋斗和挣扎,一跃成了一线明星。当然,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总之,你的E先生瞬间爆红。这下真正的凶手不干了——凭什么风头都让E夺走了,还是建立在利用他、扭曲他的基础上?没有人再谈论这个案件本身,甚至没几个人知道这曾经是个真实案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E先生的身上,这是凶手无法忍受的,所以他决定再度出山。但时机很重要,而且他不能违反‘真爱游戏’的规则,即便这个规则是他自己建立的。E先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凶手一直没有动手,或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许……”
S叹了一口气,说:“或许凶手觉得那些女孩并不是E的真爱。没事儿,我还要庆幸自己不是他的真爱呢,否则也许被迷奸的就是我了。”
我:“你能这么想就最好。”
S:“这些都是你在来我家的路上想的吗?也就是说,你现在又不这么想了?”
我点点头,把杯子里的香槟酒喝完。“你别泡了,别晕过去,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我从架子上拿起厚厚的浴巾递给S。
S:“你扶我起来吧。哎哟,别那么多事儿,多少人想看我我都不让呢。你是我的闺密,没事儿。”
S缓缓地站起身,我故意躲过那个致命的瞬间,帮她把浴巾围到身上。她显然有点儿站不住,我干脆把她抱了起来。
S:“行啊你小子,这招用得挺溜。”
我:“管用吗?”
S:“有点儿用。”
我把S抱回卧室,替她盖好被子。她家的床软得要命,我在这里睡过,第二天像被人揍了一顿,至今心有余悸。很快,我又递给S一杯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