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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于她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宫人来说弥足珍贵。
用午膳时,鱼霭带着曼夏从外头提着食盒回来,将精致的菜式一样样往桌子上摆,又用银针试过,才屈膝说笑道:“小主,用膳吧,尚食局今儿特意给您添了道清蒸鲈鱼,很是肥美呢。”
苏皎皎展裙坐在桌前,却觉得实在燥热,这鲈鱼再鲜美,也是热食,叫人难以入口,她草草夹了两块头冷食下肚。
刚想唤人将酸梅汤盛上一碗,外面便传来高声唱礼的声音。
“陛下驾到——”
苏皎皎微微一惊,将筷子搁下,捻帕蘸了蘸唇才起身去迎。
开门的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苏皎皎顿觉不适,却仍笑得娇怯柔媚,福身道:“妾给陛下请安。”
沈淮自然地去牵她的手,丝毫不觉得这大热的天如此相贴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皎皎只得被他大手裹住,一同进了披香殿。
门扉紧闭时,沈淮眉头微微一皱,问了句:“这么热?”
苏皎皎微怔,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宫中例冰不断,不论何时都是舒适凉爽的,可后妃却不同。
他少进后宫,大多时候都是叫人去太极殿侍寝,如此天气主动来披香殿,确是会不习惯。
但苏皎皎如今已是正五品贵仪,身份不算低了,每日例冰均一均,白日也就只得这么多,再多也是没有的了。
她只得软声提示了句:“宫中例冰每日都有份额,妾每日二十斤,是会有些热的。”
苏皎皎似有些不安和伤感,湿漉漉的眸看过去,小声道:“陛下会不会嫌披香殿热,往后再也不来了?”
她如今像是知道沈淮待她耐性多些,惯会柔弱惹他怜惜。
偏偏沈淮喜欢她这模样,左右一点例冰也算不得什么,瞧她一眼,漫声道:“你若担心朕不来了,披香殿的例冰翻上一番总够了?”
苏皎皎不得寸进尺,香软的指尖勾着陛下的掌心轻轻拨弄几下,惹得他手心发痒,清冷含春的眸便带了笑:“陛下真好。”
这小动作极细微,哪怕在宫人环绕的殿内也不显眼。状似无意,反而隐晦地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勾引。
沈淮漫不经心看她一眼:“耐不住了?朕晚上歇你宫里。”
苏皎皎脸一红,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沈淮觑她面色,懒懒地嘱咐宫人将冰添足了数镇镇暑气,才牵着苏皎皎坐在桌前,说了句:“不是用午膳?朕陪你。”
凌云极有眼力地又抽出一双银筷,盛了小半碗米饭,恭恭敬敬地摆在陛下面前,这才叠手退后,再不抬起头。
沈淮瞧了凌云一眼,生出几分印象来:“蔡山挑了你来?”
凌云颔首福身,答道:“回陛下的话,是。”
沈淮没多说,动筷夹了口虾仁,淡声道:“每年入夏这个时候都去山庄避暑,算日子,今年再有七天也要到了。”
“山庄清凉,你若怕热,定会喜欢那里。”
每年避暑的随行人员是有定数的,宫中妃嫔四十余人,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伴驾去山庄避暑。除却育有子女的妃嫔一般都在其列外,再不济也得小有恩宠,陛下才会将其放入名单里。
苏皎皎还记得,陛下登基这三年里,年年都会去避暑山庄的人有皇后、王淑妃、宓妃和温贵嫔,其余人名单皆是不定的。
这三年里她都是选侍,自然也没有去的机会。
方才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带着她一起去,她自然是很欢喜的。
听闻避暑山庄气候清凉,住所皆供冰不断,风景毓秀,是个很好的去处,每年这时节,不少人卯足了劲儿想争一个名额。
除却这些好处以外,还有最实际的一项,那便是避暑山庄中妃嫔人数不多,被陛下青眼的机会更大些。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妃嫔得宠了。
苏皎皎谢了君恩,帝妃二人稍闲话了些许,沈淮便拥着她去内室小憩。
往常都是她一人睡,习惯睡在外沿,但如今身侧又要躺一位,苏皎皎便自觉地往里头挪了一个身位。
她低眸瞧了眼里侧的软枕,还是当初是选侍时在筠雾馆的那个旧枕头,她用惯了觉得舒服不舍得丢,鱼滢却说既来了新地方,还是用一套新的好,她便干脆扔到了里头,想着指不定何时便用上了。
今日陛下来了,果然还是派上了用武之地。
苏皎皎躺在里侧,乖巧地合上眼睛准备休憩,谁知不出一会儿,腰间便滑上一只手。
轻薄的帷纱落下,隐约能看到沈淮居高临下地抵她的腰。
苏皎皎不堪疲累,伏到了软枕上,谁知刚一动作——
“嘶。”
她白皙的锁骨间蓦然出现一道细长的血口,不出一会儿,便有鲜血汩汩而出,与她娇嫩肤色作衬,极为显眼。
第26章 入冷宫
陛下他,看到了谁?
沈淮很快就察觉到了苏皎皎的异样, 将她纤细的身子捞过来去看她容色,就见她眉尖微蹙,一手抚上脖颈。
视线下移, 看到她指缝间的殷红血迹,当即便沉了面色:“怎么回事?”
他将苏皎皎的手拿开去看伤口, 又细又长的划痕,绝不可能是误撞, 分明是被利物所伤。
苏皎皎怕疼,嗓音顿时便有些颤:“陛下……枕头。”
沈淮将她身下的枕头拿出来拆开, 从中抽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绣花针来,针尖发黑, 像是淬了毒。
他当即便发了火, 声沉:“来人!传太医!”
门口值守的鱼滢和鱼霭顿时心中大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鱼霭忙不迭地去叫跑得快的太监请太医,又唤了几人进内室,这才看到苏皎皎脖颈上的伤痕。
陛下脸色极差, 她们不敢多言, 侍奉着二人穿衣后,不多时, 太医便到了。
为首的太医先是细细看了她脖颈上的伤, 又查看了那枚绣花针,最后把了脉, 这才放下心, 说着:“回陛下, 小主颈间所伤正是这枚绣花针所致。以臣之见, 这绣花针上应是淬了夹竹桃的汁液, 但时日已久, 只剩下轻微的毒性。小主只需要喝几副汤药,坚持涂药膏,很快就会好全的。”
苏皎皎靠在陛下怀里红了眼:“陛下……天子脚下,竟也有人要害皎皎,在枕中□□针,妾若是不小心伤到了眼睛,是不是从此就看不见您了?”
她泪水涟涟,好不委屈,听得沈淮越发不悦。
他不是不知道宫中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一事,但既是后宫,争风吃醋本就难免。他懒得管,也顾不及,何况皇后一向做的不错。
谁知今日他不过是起了兴致来看望苏皎皎,都能遇见这档子见不得台面的事。正如苏皎皎所说,天子脚下尚且有人投毒,这是藐视皇室尊严,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沈淮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蔡山。”
“去查,这段时日都谁进出过披香殿,所有宫人,给朕一一盘问!”
苏皎皎伸手轻轻勾着陛下的衣襟,颤声说着:“陛下……方才太医说,这枕中毒针的毒性轻微是因放置的时间久了,又是在妾从前用过的枕头里,会不会是从在在云华宫的时候就……”
她没说完话,眼泪便更加汹涌,靠在他怀中柔弱极了,不再说下去。
沈淮知她说的有理,只冷淡地瞥了底下的人一眼,即刻去办。
在他怀里,苏皎皎微微合上了眸,只让清泪从眸中滑落。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窝囊又只会欺软怕硬的江才人也会有胆敢谋害她的一天。
如今披香殿中,能靠近她床榻的人只有四人,鱼滢、鱼霭和曼夏、凌霄,都算她的心腹。其余人是靠不得床的,何况是将毒针藏在她的枕头里。
再一个,毒针藏在旧枕头里,太医又说了存放已久,如此明确的指向,也就只有当初和她同住一宫的江才人了。
江才人不满她得宠,厌恶她至极,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苏皎皎原本就想找个机会处理掉这个欺负了她三年的江才人,既然她这回主动撞上来,那便只能怪她自己作茧自缚了!
陛下调查披香殿和云华宫的宫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各宫。
玉堂宫内。
王淑妃正端着碗,一勺一勺地给大皇子沈南舟喂饭。
天气热,沈南舟不肯好好吃,吃一口吐一口,吐几次就要哭,王淑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唤着身侧的芝桐:“芝桐,皇儿近日都不好饭,本宫怀疑他是不是身子骨虚,还是撞了邪祟,你快去请安太医来瞧瞧!”
芝桐抬眸看一眼大皇子,屈膝劝着:“娘娘莫急,大皇子年岁尚小,如今这天儿热,您尚且胃口不好,又遑论是孩童呢?”
她摆摆手,说着:“去太医署请安太医来。”
“您别急,稍等等太医便过来了。”
王淑妃又尝试着喂一口,沈南舟这回是喝都不喝了,小小的手一巴掌拍掉瓷勺,“啪嗒”一声碎在地上,张嘴口开始哭。
“啊母妃……呜哇……”
“舟儿,到底怎么了这是?”王淑妃着急,连忙将他身上撒的饭擦掉,将他抱起来进了里屋,温声哄着:“不哭不哭,舟儿乖,不哭,母妃在这呢。”
王淑妃极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又是皇长子,从小对他寄予厚望,疼爱非常。
不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连身边的乳娘和宫女都全是用的王氏心腹,为的就是保证他的安全和成长。
沈南舟每每不舒服,王淑妃便紧张的吃不下睡不着,日夜守着她的宝贝儿子。
今年夏热得格外早,王淑妃自己也知道天热胃口不好是常态,孩童爱哭也是常态,可她还是不放心,总要请太医看一看,听到皇儿无事,她才能安心。
不出很久,玉堂宫去请太医的宫女回来复命,怯声回禀:“娘娘,太医署的安太医被陛下叫到关雎宫去了,奴婢没法子,只能先请刘太医过来。”
王淑妃猛地回头看她,睁大了眼睛:“什么?”
“关雎宫?怜贵仪有什么毛病用得上太医署的安太医!”王淑妃本就心急火燎,谁知这时节,她向来信任的安太医竟去了别处,这怎么不叫她恼火!
区区一个贵仪,也配和她的皇儿抢人!
王淑妃强压下火气,暂且先让太医为沈南舟诊脉。
不出一会儿,太医拱手说道:“回淑妃娘娘的话,大皇子只是天热心燥,食欲匮乏,加之尚且年幼,多动盗汗,只需喂些清粥小食,在宫内歇两天便好,不必过于忧心。”
他回头看了眼中正在床上安睡的大皇子,又提了句:“今年天热得快,皇子又年幼,进出玉堂宫冷热交替易着凉,殿内例冰需减量,出行也得防着中暑。”
王淑妃听闻大皇子没事,悬着心终是落下了大半,疲累地坐回主位上,支额说道:“本宫知道了。”
带芝桐亲自送走太医,王淑妃才闭上眼倦倦道:“既然太医已经开了口,便替舟儿向太傅告假,这几日便不去国子监了,左右舟儿年幼,如今也是刚去了两个月,想来太傅也不会责怪。”
芝桐朝殿内摆摆手,柔声道:“娘娘宽宽心,大皇子定会无碍的。”
入了夏后人心烦闷,加之敏婕妤降位和沈南舟总是哭闹,王淑妃每日都心情躁郁,十分不适。
尤其今日披香殿内,陛下为她将安太医请了过去更是让她怒从中来。
怜贵仪,她当初在春日宴倒是真小瞧了她,以为她果真是表面那般怯弱不堪,难成大器!
她安插在披香殿内的落落极为隐蔽,就连敏婕妤也不知道,谁知竟被敏婕妤责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还能赖到敏婕妤的头上。
敏婕妤是不聪明,性格又刻薄。但她却绝非蠢笨,又岂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了一个宫女,还偏偏是她的眼线。
这世界上怎么便有这么巧的事!
她花了大心思才捧出一个云宝林,谁知不过一日便失了宠,又叫敏婕妤降位禁足。
王淑妃冷冷睁眼,雕花的鎏金寇甲在木桌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好一个怜贵仪,竟有这样的能耐,让她两头落了空!
王淑妃勾起一抹未达眼底的冷笑。
这样一个手段精妙的宠妃在手下,也不知她的主子宓妃知不知道,若是知道她都是装的,可还能睡得好觉!
傍晚,披香殿内。
日渐西沉,天地染上一层朦胧的墨蓝。
无人的宫道上灯火通明,四个个御前带刀侍卫并着六个太监押送着三个哭哭啼啼的宫女,一路高喊着冤枉被押进了披香殿。
主位之上,沈淮冷淡地掀眸看过去,门口被拖着押进来的三个宫女顿时诚惶诚恐,不住地向他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是无辜的!不是奴婢做的,求陛下饶命——!”
蔡山从人群之后出来,躬身沉声:“启禀陛下,这三个宫女是云华宫寒香殿内,江才人的宫人。今日去盘问审查时,这三人神色有异,当场便被审讯嬷嬷揪了出来。一通审讯后,这三人互相指认,咬死对方不松口,倒是能确定一件事。”
“毒针一事的幕后主使正是江才人——”
沈淮眸光极黑,在灯光下更是深沉不见底的冰寒,看得人心中发颤。他盯着三人看了瞬,冷声道:“江氏在何处。”
蔡山未说话,让出位置,身后的两名侍卫才将正在不停撕扭身子的江才人摁在地上。
她原本还在破口大骂,一扭头看到是陛下,当场怔住,“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道:“陛下!妾身是冤枉的!陛下——!”
眼见事情败露,她们可不愿为了江才人送命,为了求一线生机,跪在一旁中间的宫女立刻抬起头,哭着说道:“陛下英明!若非江才人强迫,奴婢怎敢害人,还请陛下看在奴婢并非自愿的份上饶恕奴婢,奴婢愿做牛做马侍奉陛下,还望陛下大恩大德饶命奴婢一条贱命吧!”
殿内喧嚷成一片,吵得人头疼。
沈淮神色淡漠地动了下食指,那宫女身后的御前侍卫立刻干脆利落地起刀,只见雪光一闪,宫女脖子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江才人眼见如此,便知自己如今残害宫妃的罪名是逃不脱了,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宫女的尸体,突然尖叫一声,如同丢了三魂七魄般不住地摇头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她怔怔转头,又看到陛下,跪着蹭到沈淮脚下去,突然泪如雨下:“陛下,陛下!还请您看到妾侍奉您多年,又为您没过一个孩子的份上饶了妾吧,陛下!”
沈淮觉得厌恶,抬脚将她蹬得老远,眉头微皱,嗓音淡漠至极:“你残害宫妃罪无可恕,朕,不会容你。”
江才人被蹬得身子后仰重重倒在地上,一头发髻散乱如乞,仪态全无。她似受了巨大的打击,神色时清明时糊涂,口中不住地小声念叨着,又不甘心地爬起身再次要过来,却被身后的侍卫及时拦住,隔开了一道可望不可即的天堑。
她眼中的希望灰败下去,跪在地上喃喃:“陛下怎么会对我如此狠心呢……陛下……陛下曾经那么喜欢我……我还怀过陛下的孩子……怎么可能……”
她呆滞地看向陛下,往下,便看到了靠在陛下怀中的苏皎皎。
在瞧见苏皎皎时,江才人的目光突然癫狂起来,她原本静止不动的身子突然往前猛扑过去,同时拔出了头上的发簪要扎穿苏皎皎的脸,打了个侍卫措手不及:“苏皎皎!贱人!贱人——!”
电光火石之间,江才人动作被人牢牢制住,她紧握的银簪尽头,是陛下嗒嗒淌血的左手。
眼见龙体受损,蔡山大惊:“还将她拖下去,竟敢损伤龙体!”
左右两个侍卫立刻出手钳制住江才人的胳膊,死死将她摁住。听候发落。
事态来得太快,苏皎皎根本没想过陛下会替她挡这一回,看着从空中滴下的血迹,心中大震。她仰头看向陛下,却见他神色漠然,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她立刻抽出手帕将陛下的手包住,如珠般的眼泪滚落下来,嗓音发颤:“陛下……您受伤了……”
沈淮也不动,任由苏皎皎为自己简易地包扎,盯着江才人的眸色淡沉,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只听陛下说道:“江才人残害宫妃,于朕不敬,贬为庶人,发入冷宫。”
江才人的身影被人越拖越远,宫中冷寂地可怕。
苏皎皎担忧地看向陛下,就见他神色空冷地往殿外看去,目光像是透过浓郁的夜色看到了别的地方。
不出片刻,沈淮将苏皎皎放于床上,起身淡声吩咐了句:“侍候怜贵仪好好休息。”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披香殿,隐没在夜色里。
苏皎皎怔怔看向宫门,一时有些怔忪。
江才人残害妃嫔,对陛下大不敬这样的罪过竟然只是贬为庶人,发配冷宫而并非处死,为何?
方才陛下又为何会出现那样的眼神。
就好像,他越过层层时间,看到了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更啦更啦!大家不要养肥我啊555,爱你们!不是白月光不是白月光,太医的话都是我胡写的,大家不要当真!
第27章 遥相望
“别装了。”
陛下走后许久, 苏皎皎才从方才的那场癫狂的闹剧中走出。
她看向殿门,轻声问道:“凌霄,你跟在陛下身边这么长时日, 对陛下可有什么了解?”
凌霄正同其余几人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内殿,闻言, 抬头说道:“小主指的是哪方面的了解?”
“陛下心思难测,奴婢也只是凭着自己的眼里猜测陛下可能会有的喜好, 也不知帮不帮得上小主。”
苏皎皎垂眸:“我是问,陛下的过去。”
苏皎皎知道陛下被立为太子前并不是皇后的儿子, 而是宫中另一个妃嫔的孩子。那妃嫔身故后,先帝便将唯一的皇子放到了太后——也就是当初的皇后膝下抚养, 认皇后为母后。
陛下登基后, 皇后又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
她在想,陛下看到状若癫狂的江才人时究竟想起了谁,才能叫他在如此重罪之下对她网开一面。
会是那位现在连名姓都不允许提起的,陛下生母吗?
凌霄摇摇头, 温声说着:“奴婢虽从前在御前侍奉, 后期又被指去了永寿宫,但奴婢满打满算进宫也不过几年, 陛下私事和宫闱秘事, 宫中极为忌讳,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也许…宫中的那些老嬷嬷们会知道一二, 但嬷嬷们在宫中一辈子了, 嘴巴最是严密。若是不该说的, 绝不会轻易吐露。”
苏皎皎若有所思的地躺回软塌上, 又问着:“那陛下从前可格外宠爱哪个妃嫔过?”
凌霄思衬了番, 说着:“陛下常进后宫, 妃嫔们恩宠更迭,不少人都有过风光的时刻。但也不过是多侍寝几回,陛下的赏赐多些,若说是特别相待的,以奴婢拙见,这三年内不曾有过。”
苏皎皎嗯了声,有些疲倦地合了眸:“我知道了。”
她之所以会关心陛下的过去,除却陛下救她的瞬间令她心中五味陈杂外,更多的是因为今日陛下的状态实在有些反常。
在苏皎皎的眼里,陛下一向是个在政事上极有手段和想法,在后宫却十分薄情随心的人。
他会宠爱很多人,但皆如同逢场作戏,不得长久。
在很多时候,甚至称得上是不近人情和漠然。
每每同陛下相处时,苏皎皎都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堪堪做到陛下如今对她的不厌倦和小有恩宠。
可今日,他竟能对江才人手下留情。
要知道江才人失宠已久,说不定陛下连她叫什么都忘记了,绝不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得以活命。
那是什么事情的存在能这样剧烈地搅动陛下的心神,能叫他这样一个薄情的帝王都触动了心弦?
苏皎皎有种预感,若她能找出真相再对症下药,说不定,她就能在陛下心中真真正正地留下一道印记。
这样的一道印记,会成为她活命的根本,恩宠不衰的来源。
可惜经年已久,那一丝踪迹难寻,只得徐徐图之了。
这七天内,陛下罕见的没有传任何妃嫔侍寝。
前往避暑山庄的名额在前一日定下了,一共十人之数。
除却苏皎皎自己,另有皇后、王淑妃、宓妃、温贵嫔、钟美人、萧才人、云宝林和朱少使,还有一位小产后一直身子不适的姝嫔。
说来也怪,这个姝嫔在这一批新妃入宫前,虽不比宓妃宠眷优渥,但也算小有恩宠。只是自打小产后便一直告病,闭门不出,便是向皇后请安时也一直没有见过。
按着陛下的性子,姝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避暑山庄的,她悄无声息的,竟做了件大事。
苏皎皎带着凌霄和鱼滢往前宣政殿的方向走时正讨论起这个姝嫔,苏皎皎淡笑着说着:“瞧见了吗,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
凌霄跟在一侧低声说着:“姝嫔生得美貌,说不定是想通了也未可知。宫里子嗣一向少,陛下对姝嫔的滑胎应是有些怜惜的。”
苏皎皎点点头,微微抬头看向宣政殿的方向。
今天日光明灿,碧空如洗,天格外的高远。
自宣政殿的方向,鼓声渐重,庄肃雄浑,一声一声震得人心中微颤,在这朱红宫墙中,越发显得渺小。
宣政殿下九十九层白玉阶,龙气威仪。偌大的广场中,护送圣驾的军队整齐划一地守在两侧,自中间空出车马,一路蔓延到后宫与宣政殿把手的凯泽门。
车马的顺序是按着地位排列,苏皎皎的马车就在姝嫔后头。
她这回前去避暑山庄,留下了鱼霭和凌云值守披香殿,以防有人在她们离去时做什么手脚。凌云稳重,鱼霭可靠,有她们在,苏皎皎并不是很担心。
越过凯泽门,苏皎皎便进到了宣政殿前,她微微掀眸看过去,一片气势恢宏,叫她有些恍惚。
此时陛下已经同诸位大臣退朝,正是文武百官恭送陛下一行前往避暑山庄的时候,百官站在皆站在广场的正中静候。
苏皎皎眉梢微凝,瞧见了一个她有些陌生,却绝不可能忘记的身影。
她的亲生父亲——苏敞。
自打父亲位至尚书,又入宫这三年,苏皎皎也有好久好久没见过父亲了。
她怔怔地看了会儿,不成想,苏敞也遥遥向这边看了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苏皎皎心中一颤,顿时酸涩复杂,难以言表。
对这个父亲,苏皎皎的情绪一直很复杂。
她既怨他,又不怨他,既崇敬他经世之才,幼年疼爱,又恨他狠心无情,只理朝政。
苏皎皎早慧,幼时的记忆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父亲虽是京官,却不像现在这样忙得不进家门,与她母亲琴瑟和鸣,带她也极为耐心,日子也算过的美满。
可惜后来,父亲在朝中一路高升,母亲又在怀第二胎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她的日子才算是从云端跌了下来。
他对她不闻不问,后院事宜皆交给先帝赐婚的继母,一心只扑在政事上。
可是他官做的越来越大,父女俩的感情越发疏离,苏皎皎也过得愈发谨慎小心。
直到三年前,她将要被继母送入宫选秀的时候,才终于同父亲说了最多的一次话。
“皎皎是我嫡女,且如今尚未及笄。你身为她嫡母,如何狠下心要将她送入宫!若非我今日回府,你还要瞒我要什么时候!”
“家主误会!我正是为皎皎着想才做此决定。入宫有什么不好?皎皎聪慧貌美,在宫中定是前途一片光明,若将来封妃,在朝中于家主也是一大助力,何况这名单已经递了上去,若是此时反悔,陛下要怎么想苏家!”
“我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岂止数件!我这就去找陛下……”
苏皎皎含着泪进了内屋,半大的少女灵动感娇憨,揉着眼啜泣道:“父亲别为我难做,也许母亲真的是为了皎皎着想,皎皎愿意去。”
这一别,便是三年。
苏皎皎垂下眸嗤笑了声,也不知他如今和继母的关系修复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