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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论前朝后宫都知道苏敞大人的嫡长女是陛下身前的红人,是宠妃,她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算起来,她的两个妹妹再过两年也要及笄了,可寻到称心如意的郎君了吗?
最初苏皎皎甘心入宫,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证明给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看,要证明给待她刻薄的继母和那群看不起她的弟妹们看,她苏皎皎才是天之骄女,是苏敞最聪明,最有能力的女儿。
哪怕是在这龙潭虎穴的深宫里,她一样能踏出一条血路,走到人人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去。
只有站的足够高,她才能让天下人仰望。
苏皎皎挺直了脊梁,纤细的脖颈之上是摄人心魄的美丽容貌。她发髻一丝不苟,珠翠华贵,于臣民眼前不疾不徐地走向马车。
苏敞静静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恍然想起了那日太极前殿,陛下同他说的话。
“苏卿,前朝重臣之中,唯你同朕心意相通。不为己,不为财,只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一点,许多人不如你。”
“如今朕要革新,重定科考,各世家原本各自为营,互相牵制。谁知朕这一手抬举寒门威慑了他们,如今颇有些唇亡齿寒,竟有私下结党之举,要联合上奏施压,叫朕寒心。”
“但时代的洪流终将席卷,若想选拔出真正的可用之才,寒门入仕朕志在必得。苏卿,许多事朕不便出面,还需你在其中费心周旋,待革新落定之后,朕重重有赏。”
苏敞拱手躬身,缓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讲。”
事关后宫之事,苏敞自知敏感,腰弯得更低了些,言辞恳切:“怜贵仪自十二三岁那年入宫,如今已三载矣。她自幼臣管束极少,心中有愧,如今臣与怜贵仪皆入陛下的眼,此福泽深厚,臣不敢忘本。陛下所愿便是臣之所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步入正题:“只怜贵仪,是臣与先妻独女,臣愧对她们母女。只盼着陛下能稍稍宽待怜贵仪,若她犯了错,能念在臣为江山社稷奔走数载,饶她一命。”
苏敞的嗓音有难言的苦闷和遗憾:“臣身为人父,只为怜贵仪做过这一件事,还请陛下——”
“恩准。”
苏敞双膝跪地,朝陛下行大礼,再不起身。
半晌,沈淮轻笑一声,亲自将人扶起,说道:“怜贵仪温和纯善,颇得朕心,你生了个好女儿。”
他抬眼看着苏敞,于其对视数秒,这才缓缓说着:“苏卿一片苦心,朕准。”
思绪回拢,怜贵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马车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苏敞背手站于百官之前,心中五味杂陈。
时辰已到,长号吹满九声,龙鼓钝响,陛下一行驶出长安。
从长安到避暑山庄约莫七日路程。
这一路上景色颇好,叫她们这些原来不常出门的贵女,入了宫以后更不得自由的妃嫔们新鲜的很。
个个挑了帘子往外看。
马车的依仗也是按着位份来的,苏皎皎的马车虽比不得前面那些奢华名贵,却也样样俱全,淡雅精致。
苏皎皎拿着一柄圆扇倚在窗前往外看,早些时日因苏敞而沉闷的心情也明朗了些许。
马车正行进时,前面姝嫔的马车突然停了,从中被扶下来一个雪腮明眸的貌美佳人,虽生的明艳,神色却十分冷淡。
苏皎皎向外看去,只听鱼滢说:“小主,这便是姝嫔。”
她点点头,能在宓妃的风头下还小有恩宠的人,果然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苏皎皎正欲阖眸小睡,谁知姝嫔竟向她这方向走来了,在前带路的侍卫拱手说道:“怜贵仪小主,姝嫔小主的马车出了些问题,如今只能与您同乘一辆了,出行许多东西也不好临时添改,还请您见谅。”
话音一落,姝嫔身侧的宫女便上车辕挑了帘子,柔声道:“小主,仔细些。”
姝嫔的马车出了问题,苏皎皎作为她的下一位,自然而然就成了备选。
往前是温贵嫔,一宫的主位,自然吃罪不得。
这倒霉事便落到了苏皎皎头上。
这马车两三人乘坐尚且宽敞,可再进来一个姝嫔,登时便显得拥挤了。苏皎皎心中不适,不着痕迹地往车壁贴了贴,面上很是柔和知礼:“姝嫔姐姐。”
姝嫔坐定以后,抬头扫了苏皎皎一眼,淡声道:“你们都出去。”
这话,是对马车上她们的侍女说的。
苏皎皎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却没制止。
姝嫔位份更高,苏皎皎也不可能撕破脸皮,何况,她在外人面前一贯柔弱。
她怯声问:“姝嫔姐姐这是……”
娇弱嗓音被淹没在外面狂奔的马蹄声里。
马车行进声音大,何况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白日里,声音几乎不怎么停歇。只要是离得稍稍远些,她们二人的声音就不可能被人听到。
姝嫔定定看着她,仍压低了声音:“怜贵仪,不用伪装了。”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性格。”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狗男人猜猜这个姝嫔是怎么安排的!
第28章 达共识
半月不见,沈淮倒真有些想她。
苏皎皎万没想到姝嫔会开门见山说这样的话, 抬眼看过去,眉目微怔,嘴上却懵懂柔弱:“姐姐在说什么?”
她无措地敛眸颤声, 不敢同人直视般:“可是妾哪里做的不够好,惹了姐姐不悦?”
姝嫔神色淡淡地看着苏皎皎泫然欲泣, 弱柳扶风,并不为所动。
半晌, 她才冷声说着:“怜贵仪,自你初次承宠前我便小产告假, 称病不出,你对我不熟悉实属正常。”
“可我对你, 却是观察了不止几日。”
苏皎皎以扇遮唇, 并未放下戒心:“姝嫔姐姐……”
姝嫔知苏皎皎不信任自己,更觉得自己开门见山实在诡异,干脆挑明了,倾身去抵苏皎皎的肩, 附耳说:“你的手下小松子杀落落那日, 我正巧看见。”
两个美人于香车中亲昵相贴,云鬓彩衣, 雪肌花貌, 瞧着一幅静好模样。
苏皎皎的心却一沉,努力保持镇定, 维持着自己柔弱的假面。
小松子下手杀落落那天已经已经是晚上, 加之千鲤荷花池那处偏僻, 他再三确认, 周围是无人的, 才敢动手。
从何处冒出一个姝嫔, 竟能这么巧便撞破了小松子,捏住了苏皎皎的把柄。
苏皎皎清楚,若非姝嫔真的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可能知道是小松子杀的人。
她不解的是,既然姝嫔已经知道敏婕妤降位一事是苏皎皎一手策划,她又为何不出声,不参与进来,反而要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么些时日后,以这样的情形告诉她。
既然姝嫔干脆,苏皎皎也不必再伪装,冷下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姝嫔勾唇淡笑,松开她的肩头坐回去,薄凉道:“宫中人是如何议论我小产的,你可知道?”
苏皎皎抬眼淡声:“气血两亏,体寒不畅,无法孕育皇嗣,因而小产。”
“一派胡言!”
姝嫔冷笑一声:“我自幼身子强健,初有孕时,太医诊脉也都说我胎象平稳,怎么不出一个月,便好端端的成了无法孕育皇嗣?”
苏皎皎不动声色,问着:“是谁做了手脚?”
“除我之外,宫中妃嫔怀孕的并不算罕见,但多数都如我一般小产了之,”姝嫔讥诮地看着她,“当真是我们福薄护不住孩子,还是有人见不得我产子。”
“后宫之中,唯王淑妃育有大皇子。历来我朝以嫡长为尊,最后才是立贤,可陛下原本就并非太后亲生……”姝嫔神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自如,续道:“陛下对嫡长一说并不看重,王淑妃的依仗在陛下眼里便不那么重要。她无非是想守着大皇子长大,想要利用王氏一族的势力抬举他,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若是宫中再出现别的皇子,大皇子的地位便直线下降,选择多了,朝臣的支持也会分散。王淑妃视大皇子如命,你说,宫中妃嫔有孕,会威胁到谁?”
姝嫔嗤笑道:“先帝在时,后宫便一片混乱,几位皇嗣皆陆续夭折,皇子之中,只活下来陛下一人。”
“王淑妃想效仿先帝在时,让自己的皇子万无一失的登上皇位,却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苏皎皎这会儿倒是镇定了,从一侧的冰屉中取出一盏冰镇梅子酒,品了一口,悠悠道:“姝嫔姐姐,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可不只是为了闲话家常吧?”
她抬眼看她,澄澈灵动的眸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还是说,你只凭着空想,便认定了王淑妃是凶手?”
“若是有人借刀杀人,也为未可知呢。”
姝嫔瞧她一眼,淡淡道:“我自然是找到了证据才敢这么说。”
“但如今我找你,并不仅仅是为了同你闲谈,而是为了跟你达成共识。”
她上下打量苏皎皎一眼,说着:“自你初得宠起,我便明里暗里观察你了许多次。”
“苏皎皎,你聪慧,有心计,手腕也干脆,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姝嫔缓缓道,“宫女溺毙一事,我可以肯定敏婕妤绝非幕后指使。你这一记借刀杀人虽漂亮,但这刀子没真正割在王淑妃的身上,岂不遗憾?”
马车飞速行进着,姝嫔定定看着苏皎皎:“怜贵仪,你虽心智过人,颇得圣宠,但独自一人在宫里单打独斗的艰难,想必你也体会到了。这宫中妃嫔数十,我只相中了你一个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处境,又都是孤身一人,不屑与人为伍。我们今日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同我合作,杀了王淑妃?”
苏皎皎巧笑倩兮:“姐姐,只是杀了王淑妃吗?”
姝嫔眉眼一凝。
苏皎皎坐于窗边执扇浅笑,一幅柔弱媚态,似夺人心魄的妖精。
可她在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姝嫔凝眸说着:“你想怎么做?”
苏皎皎笑着看她,调子很是轻柔:“争宠,夺权,杀一切拦路之人。”
她轻笑一声:“姝嫔姐姐,你手里捏着我的把柄,为了跟我同盟却先给我透了底,这其中的诚意,妹妹感受到了。”
“可是——”
她波光流转,清润的嗓音徐徐道:“皇后之位只能坐上一人,太后之位亦只能坐上一人。”
“陛下的宠爱不均,便是亲生姐妹也难逃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我要如何相信,日后的同盟,会不会给我一刀?”
苏皎皎笑得蛊惑:“这被人背后捅刀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呐。”
姝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怜贵仪,恍然觉得,她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狠。
聪慧,智计,野心,美貌,家世。
她是融这些为一体的夺命美人,仿佛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站到无人能及的位置上去。
但她,欣赏的就是这一点。
宫中妃嫔数十位,狠辣者、貌美者、阴险者、才气斐然者皆有之,但姝嫔看不上的人,不屑与人同流合污。
苏皎皎是她第一个觉得惊艳的女子。
这种感觉十分难言,但就好像,你看见她的一瞬间,心中自有一种冥冥的指印,告诉她,这便是她要找的人。
也因此,她下定了决心后便稍稍使了些手段,叫陛下将自己也带来了避暑山庄。这为期两个月之行,她相信自己不可能毫无收获。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顺利很多。
姝嫔嗤了声,说道:“陛下的宠爱于我而言可有可无,能不能做皇后太后我也不在乎,王淑妃如一座巍峨大山,凭我一己之力绝不可能扳得倒。但你我联手,定能事半功倍。若王淑妃倒台,你想做皇后、太后,我倾尽所有,也送你上位。”
“只一点,若你位至顶峰,要惠及我的父母双族。不倒戈,不背叛,不过河拆桥,若你做得到,我们从今日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你做不到,今日的话你就权当我不曾提过,你的把柄我也当没看见,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姝嫔的真诚和爽快叫苏皎皎有些诧异。
她拿了她这样重要的把柄,竟然只是作为与她同盟的敲门砖,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
但这宫里,能够不废吹灰之力便看透她的人少之又少。姝嫔聪明,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单打独斗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难得姝嫔主动送上门,性子也爽快讨喜,苏皎皎的确很是心动。
最重要的是,跟聪明人谈话无需拐弯抹角,若是心思不纯,以她们敏锐洞察,只需一眼便瞧得出是不是一路人。
姝嫔真诚不作伪,苏皎皎也感觉的到。
思及此,苏皎皎展颜一笑,说着:“我虽对外人狠辣,对自己的人却一向爱惜,若你做得到你今日誓言,也许我们不仅是同盟,也可以做朋友。”
她敬一杯果酒,勾人的鹂音曼曼:“姝嫔姐姐,等我大权在握,你我一起风光。”
在马车上颠簸了七日,简直要将浑身的骨头都撞碎了。
到避暑山庄的时候,这边正下着薄薄小雨,假山流水,石桥盆景,一派江南朦胧雨色,与宫中的华贵截然不同。
苏皎皎这几日都睡得不大好,从车内出来的时候眼底都带着倦色。
她神色淡然,玉手纤纤撑一把淡青色油纸伞,站在马车旁边,与着烟雨江南的景儿相融,自成一幅画卷。
不多时,避暑山庄的嬷嬷们各自来引服侍的主子,将人带进提前便分好的住所里去。
因着身子骨如今羸弱,苏皎皎连步子都比寻常慢了些,伞下的走姿如弱柳扶风,模样清冷娇媚,引得宫人纷纷侧目,交耳相谈。
“这便是宠妃怜贵仪吧,生得这样一幅惊人的容貌,难怪陛下喜欢。”
年老资久的嬷嬷急忙提点着:“噤声!如今陛下娘娘们都来了,万不可胡言乱语,妄议主子!”
与宫内不同,避暑山庄里头不论宫殿,都是别致雅苑,名字也取的好听。
苏皎皎分得的住所名为瀛洲玉雨,雅致动人,她很喜欢,且离陛下的凌波送爽距离近,也不知是陛下安排还是皇后安排。
姝嫔的住所拒霜阁离的稍稍远了些,但是避暑山庄比不得皇宫占地恢宏,住所离得也近,若是想见面倒也不难。
瀛洲玉雨的宫女在鱼滢和凌霄的安排下手脚麻利地安置了行李,苏皎皎终于能躺在床上歇息片刻,稍晚些的时候,她又起身喝了杯清茶,这才觉得缓过来些神。
所谓舟车劳顿,竟比她侍寝一夜还要让人招架不住。
恢复好精神,又细致地用了晚膳后。
鱼滢在一侧为苏皎皎打扇,她躺在竹榻上,正看一卷书。
不多时,凌波送爽的人前来带话,说陛下召她伴驾,苏皎皎虽面色欢喜,实际上却觉得乏累,一想起晚间会发生的事情便觉得头疼。
但陛下有令,她也不得不从,只得放下书,福身说着:“多谢公公。”
瀛洲玉雨与宓妃的玉玲珑挨着,一出门便瞧的见玉玲珑的正门。
她淡淡瞥了一眼,正要往凌波送爽的方向走,谁知从玉玲珑里急匆匆走出一人,将前头先走出去的宫女唤了回来,说着:“务必要将林太医请来,不得贻误,快去!”
苏皎皎眯了眯眸,手腕微微使力将伞沿下滑,堪堪遮住她半张清冷绝艳的脸。
林太医?
宫中主位妃嫔皆有各自信任的太医,林太医便在宓妃祖父左仆射手下,他最擅长妇孺之症,为了宓妃和朱少使的胎,陛下特意点名要他前往。
但如今不过是刚刚入住进避暑山庄,宓妃就到了要请林太医来把脉的境地了?
她一直知道宓妃的这一胎怀的并不顺利,自新人入宫那阵起便胎像不稳,此后更是安胎药不断。可按理说,胎象头三个月不稳也是常态,可如今已经是五个月左右了,还是如此脆弱,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头三年宓妃宠眷不衰,也未曾听闻她身子孱弱,怎的一怀孕便如此禁不得风雨?
也许,宓妃的胎并非是胎像不稳么简单,她能不能熬过成功诞下皇嗣,又究竟是谁见不惯她有孕,这些与苏皎皎而言都是好事。
这水越混,她就越容易出头。
不过今日——
宓妃的胎象不稳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初入避暑山庄宓妃的胎便出了问题,陛下总要去看望看望,宓妃一向在意陛下,少不得这一晚便要伴驾,她也可松散一日。
凌波送爽内,苏皎皎在廊下收伞,娉娉婷婷地走进去,软着声向陛下礼:“皎皎给陛下请安。”
杯盏搁下,漫不经心地往身后的软垫上靠去,食指敲了敲桌案:“过来。”
算上赶路这七天,沈淮也有半个月没见过她了。
他淡淡地看着她,只见她面上带着怯软的笑,眼里似有星光,走路的时候仪态很好,薄纱微动,如一只蹁跹欲飞的蝴蝶。
她站到沈淮的身侧去,主动捧起他的左手,细心地看了一番,见伤痕已经结痂快好,又轻轻吹一口凉风,温温软软地问:“陛下还疼不疼?”
沈淮盯着她瞧了半晌,扯唇笑道:“你倒不是个白眼狼。”
苏皎皎面上一红,娇怯道:“陛下宁损龙体也要救皎皎,皎皎不胜感恩,又岂会做白眼狼?”
这半个月不见,沈淮倒真有些想她。干脆揽过她细软的腰肢在怀,唇瓣相贴,重重吻了上去。
两人说话的空档,凌波送爽门前走进来一个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启禀陛下——宓妃娘娘的身子见了红,正被林太医施针,还请陛下前去!”
好事被蓦然打断,沈淮的脸色登时发黑,满脸的不悦。
但听闻是宓妃胎儿有恙,沈淮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当即便将苏皎皎放了下来,冷声说道:“朕即刻就去。”
意料之中的被打断,苏皎皎的眼神变了几变,可谓是复杂至极。
担忧宓妃,不舍陛下,克制后的懂事尽在她那盈盈一眼中,只眼波一转,余光却显得庆幸欢喜。
不为别的,只为今日本就不适,不必侍寝遭罪。
殊不知,她的眼神被陛下尽收眼底。
第29章 险滑胎
“朕不勉强任何人。”
她那一眼隐藏的很好, 若非沈淮无意间瞧见,还以为她果然是表面上那样舍不得他走。
瞧了苏皎皎一眼,却并未发作, 只是嗓音有些发沉,说了句:“你先回瀛洲玉雨, 朕去看望宓妃。”
苏皎皎还不知自己暴露,仰起纤弱脖颈, 楚楚可怜道:“妾不能去看宓妃姐姐吗?”
沈淮淡声说着:“宓妃见红,四处忙作一团, 你去了反而碍手碍脚。”
见如此,苏皎皎便福了福身, 一幅不舍模样:“那皎皎先行告退。”
玉玲珑内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隐约可闻宓妃的痛苦的低吟。
远远地便能闻见熏艾的味道,一凑近,有宫女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子里出来。
沈淮淡蹙了眉头,在一声“陛下驾到”中迈进门槛, 便见到从里屋急匆匆走出来的虞灵。
虞灵见是陛下, 顿时喜极而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立刻跪下行大礼, 颤声道:“奴婢给陛下请安,您可算来了, 娘娘情况不大好, 还求陛下救救娘娘!”
比起虞灵的紧张惶然, 沈淮沉稳地多, 沉声道:“林太医呢?”
虞灵顿时泪如雨下:“林太医正在里头为娘娘施针, 说若是……若是这一计不成, 娘娘的胎说不定便保不住了……”
沈淮正要进屋,林太医正好从里屋出来。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见是陛下,急忙跪地请安:“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安。”
“宓妃的胎如何了?”
林太医小心翼翼地瞧一眼里屋的方向,说着:“宓妃娘娘的脉象驳杂虚弱,胎象极其不稳。娘娘自有孕起便不大顺利,如今怀胎五个月余,已经十分显怀,正是最为不适之时,加之此时舟车劳顿,难免伤胎见红。臣已经为娘娘施针稳固胎气,暂时保住了胎儿,可娘娘的情况已经十分为危险,需得静养,不宜操劳,心境平和。若能好生养着,一段时日后也能无虞……”
他顿了顿,谨慎地低头说:“若是再出变故,怕是神仙难救。”
宓妃的情况沈淮并非不清楚,她初有孕时便总被闹得吃不好睡不着,屡屡动胎气,这一胎怀的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各种安胎药和天才地宝不知用了多少,堪堪养到五个月,如今能保住已是不易,他虽不满,却也不愿对太医过于苛责。
沈淮沉下脸色,只说道:“尽全力保住宓妃的胎。”便起身进了内室,瞧见了满头大汗,虚弱的宓妃。
宓妃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带着泪光:“陛下……”
她满头都是汗水,往常娇艳明丽的容貌此时发白,狼狈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昏暗的室内被一盆盆热水熏得如同蒸笼一般,身处这样的环境,沈淮也心怀不忍。
他缓声说着:“诗槐。”
这一声宓妃的本名唤得她热泪盈眶,因胎儿差点不保的焦灼和绝望在此刻尽数化为了委屈,她一贯要强,此时也脆弱的如一朵暴风雨下险些凋零的花,声线都有些微发抖,问着:“陛下……若是臣妾的孩儿不保了……您……”
她话还没说完便哽咽地说不出后续的话,哭得不成样子,沈淮不愿她情绪激动,安抚道:“你这一胎怀的艰辛,朕都知道。太医交代过,你如今胎气虚弱,需要静养,不可情绪激动。朕答应你,无论结果如何,朕都许你四妃之位。”
四妃之位……
宓妃合上眼睛,心中的哀恸无人知晓。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孕育的艰辛无人能够体会。因为这个孩子,她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不知被抽走了多少,安胎药一碗接一碗的灌。
如今好不容易撑到五个多月大,眼下虽保住了,她却有种冥冥中的感觉,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陛下定是也知道这胎危险,才会为了宽慰她,许她四妃之位。
可她殷诗槐想要的,又怎是这些。
“细心照顾宓妃,若有闪失,朕唯你们是问。”沈淮低头看着悲伤过度的宓妃,神色淡然,并未有大的情绪波动。
他又陪了宓妃片刻,起身说道:“你身子不适,好生休息。”便离开了玉玲珑。
圆月渐起,夜色降临。
蔡山跟在沈淮的身后,颔首宽慰着:“宓妃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成功诞下皇嗣的。”
沈淮淡淡瞥他一眼,未曾开口,其中的威慑不言而喻。
蔡山急忙住了口,跟在陛下身后,再不敢多言。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蔡山此时也猜不透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单论皇嗣而言,宫中子嗣也唯有皇后膝下的公主一位,和王淑妃膝下的大皇子,便再没有了。比起历来皇帝的子嗣数量,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稀薄。
但在蔡山看来,陛下似乎对子嗣一事算不得看重,也不像先帝一般对诞育皇子格外上心。
宓妃娘娘在有孕前可谓宠冠六宫,可自从有孕起,虽表面不显,但恩宠确实一日日淡了下去。就算后来复了宠,陛下也是偶尔前去探望,和从前相比是天上地下。
帝心难测,饶是蔡山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晚风习习,沈淮负手站在凌波湖边半晌,最终淡淡下了令:“去瀛洲玉雨。”
苏皎皎的瀛洲玉雨离沈淮的凌波送爽和宓妃的玉玲珑都不远,稍走一段路程便能到。
这一路上清香四溢,满是淡淡花香。鹅卵石小径曲曲折,通幽至瀛洲玉雨门前。
沈淮恍然想起她方才临走前的眼神,眸光微动。
他免了唱礼,独自静步过去,站到了被支起的木窗前。
从木窗内,恰好能看到一身薄纱宫裙趴在竹榻上看书的苏皎皎。
她神色惬意,双足微微翘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腕。身侧的宫女为她在冰盆前打扇,凉气细细缕缕从窗口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