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劈头盖脸地朝梅贵妃骂,言辞称得上凌厉。
太后一般很少管教宫妃,她并不是那种要压制儿媳妇的恶婆婆,对所有宫妃甚至称得上宽容。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责骂宫妃,作为被责骂的梅贵妃羞愤欲绝,却不敢反驳,赶紧跪下,为安玉公主求情。
三皇子也跟着跪下。
“母后,安玉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臣妾回去就好生地教导她,让她过来给您和太子妃赔礼!”
三皇子也道:“皇祖母,您息怒,别气坏身子。”
太后神色稍缓,她对孙子孙女都是慈爱的,这也是隔辈亲的原因,更不愿见三皇子被连累。
她对梅贵妃道:“你日后好生地教导她,别如此没礼数。”
梅贵妃恨得心里呕血,面上还要表示一定会好好教导安玉,同时又向太子和裴织陪罪。
裴织赶紧起身,轻声道:“梅母妃言重了,安玉公主确实年纪还小,好生教导便是。”
这是说她的安玉没规矩没礼数吗?
梅贵妃气得都想撕了她,太后训斥孙女是理所当然,但由个刚进门的大嫂来说这种话,岂不是要让人以为她的安玉真是个没规矩没礼数的?
可惜就算气得想生啖裴织,梅贵妃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忍辱负重地扯出笑容,默默地坐回去。
有了安玉公主刚才的插曲,接下来敬茶时,下面的两个小公主们都战战兢兢,对裴织这位大嫂兼太子妃恭敬得不行。
昭元帝共有五子三女。
以一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来说,孩子的数量确实少了一些,而且看近几年,后宫无所出,也不知道是皇帝年纪大了不能生,还是他在刻意地减少宫妃生育孩子的数量。
裴织更倾向后者。
因为皇帝年纪其实真不大,还没到四十呢,怎么可能不能生?
皇子和公主给太子和长嫂敬完茶后,众人坐在一起说话。
那群宫妃坐在一旁陪笑,她们虽然是皇帝的妃子,但也是小妾,太子作为中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裴织这嫡长媳妇自然不需要给她们敬茶。
说了会儿话,时间差不多,昭元帝终于来了。
昭元帝到来时,殿内那些原本聆听太后说话的宫妃瞬间精神抖擞,暗暗地扶了扶发髻、扯了扯衣服,检查身上有什么不妥。
她们脸上露出娇美的笑容,以最美的姿态去恭迎皇上。
裴织和太子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瞄见那些宫妃的小动作,终于明白这些宫妃今日盛装打扮,不是因为她这新媳妇敬茶,而是在等着皇帝呢。
幸好裴织不知道,皇帝已有大半个月没踏入后宫,宫妃们长时间见不到龙颜,想念得极厉害,知道今天新妇敬完茶后,皇上一定会过来陪太后用膳,才会如此激动地装扮自己,想要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太子已经大婚,太子妃都迎进门,皇上应该不会再焦虑了吧?


第68章 孤很行的!...)
太后在偏殿摆膳。
这算是皇宫里的家宴,也是太子妃入门第一餐,规矩比较简单,与宴的有皇宫里的大小主子,皇帝、太后、宫妃、皇子和公主和裴织这新媳妇。
太后和昭元帝坐在主桌。
秦贽、裴织和两位贵妃,以及几位皇子皇女们皆入席陪坐,其余的宫妃并不入席。
昭元帝看了眼在场入席的人,问道:“怎么不见安玉?”好歹是宠爱的女儿,突然不见人,皇上也是十分奇怪的。
梅贵妃心中一喜,希望皇上能像以往那般为她的安玉作主,先前敬茶时安玉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裴四私底下作了什么,否则安玉怎么会当场对她动手。
不得不说, 梅贵妃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秉性的。
安玉公主确实会在敬茶时故意给裴四找茬,但绝对不会做出当众打人之举,而且当着太后的面打的还是太子妃,她不会如此愚蠢冲动。
只能是当时裴四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控制不住出手。
可惜这般浅显的道理,不仅太子没看破,连太后都看不破。
不,也有可能是他们偏心裴四,所以懒得去分析。
想到这里,梅贵妃咬着唇,心里对裴织十分愤恨,连带着对太子也生起几分怨气。
可惜梅贵妃很快就要失望。
太后神色淡然,说道:“刚才安玉给太子妃敬茶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动手,哀家看她实在不像话,便让她回去歇息。”
昭元帝微微皱起眉。
太后继续道:“皇上,哀家知道你宠爱安玉,可也不能宠得她是非不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竟然……罢了,日后好生教导便是,孩子总归本性不坏的。”
孩子本性不坏,坏的就是教导她的人。
在场的嫔妃都听出太后言下之意,不由看向梅贵妃,目露同情。
她们先前以为太后当众斥责她已经是极大的教训,没想到还有后手,这也让她们警醒起来,日后千万别对太子、太子妃出手,若不然,今日的梅贵妃就是她们的下场。
梅贵妃羞愤欲绝,泫然欲泣地看向昭元帝,“皇上……”
她的声音哀怨委屈,柔媚婉转。
昭元帝没看她,朝太后道:“母后说得是,安玉的年纪大了,再过两年要相看驸马,确实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鲁莽。”
皇帝难道不知道自己宠出来的儿女是什么德行吗?
他当然知道,只是平时他们不做得太过份,皆是一笑置之,毕竟是皇帝的儿女,拥有可以恣意妄为的特权。但太子妃进门,安玉作小姑子的连敬茶都不好好地敬,确实不妥。
说到底,昭元帝还是更偏爱太子,爱屋及乌,自然也偏着裴织这太子妃。
梅贵妃简直要绝望了,委屈得不行,要不是坐在她身边的三皇子伸手扶着她的背,她的身体都要软倒下去。
裴四果然是他们母子三个的克星,还没进门就克她和三皇子,现在又克她的安玉。
克星裴织乖巧地坐在秦贽身边,对梅贵妃投过来的愤恨眼神视而不见。
她贴心地给太子布菜,像一个贤惠的妻子。
太后和昭元帝暗暗点头,俱是十分满意。
其实有布菜的宫人,但裴织如此显然是将太子放在心上,只是这举动看在那群宫妃和皇子、皇女眼里,觉得她是故意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表现。
太子妃真是深藏不漏。
没看她刚进宫就搞掉皇宫里的刺头安玉公主,害得梅贵妃被太后斥责,皇上连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还偏向她。
以后不能轻易和太子妃为敌,就算和她为敌,也要确定能一击毙命,永绝后患。
用完膳后,时间不早,宗室陆续进宫。
裴织先是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崭新的大红织金彩色宝瓶牡丹的宫装,头发绾起,插着镶金点翠缠枝花镶红宝石步摇。
至于太后先前赏的那支镶金点翠双凤衔珠的步摇,她让锦云收起来。
这步摇华贵精致,却不是能戴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象征,是太后对她的喜爱和重视,这东西不必戴着。
重新装扮过后,裴织再次出现在人前时,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锦云为她描了眉,抹了胭脂,嘴唇抹上口脂,看起来十分精神,将所有的疲惫都按压下,款款走来,教人眼前一亮。
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宗室女眷不禁朝她看过来。
太后将裴织召到面前,不禁夸道:“不错,你们小姑娘家颜色好,穿大红色最显精神。”
然后又将裴织介绍给在场的宗室女眷。
这些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哪里看不出太后对这位太子妃的喜爱,也跟着夸起来。
裴织端唇角含笑,一一与她们见礼。
荣太妃坐在太后下首位置,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朝太后道:“太后娘娘,你们选的太子妃真是乖巧可人,容色过人,臣妾看了就喜欢。”
明明艳光融融,却又被周身的端庄气派压下,娇媚不失端丽、温和不失威仪。
她坐在太后身边,微微抬头,含笑看来,慢条斯理中又透着一种威慑,连两位贵妃的气势都被她压下,教人心里由然升起一个念头:不愧是东宫太子妃。
太后笑道:“她年纪还小,日后还要劳烦你们多照看呢。”
荣太妃故意道:“太子妃年纪虽小,行事却颇有章法,可见你们的眼光确实不错。”
太后心里欢喜,面上还要客气。
荣太妃在宗室里的辈份极高,比之太后还高一辈,太后要称她一声“婶娘”,听到荣太妃如此称赞自己的孙媳妇,太后自是开心。
有荣太妃的肯定,其他的宗室之人若是对太子妃挑刺,可见眼光不行。
随着进宫的宗室越来越多,裴织见到的人也不少。
这些宗室进宫后,先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与裴织见礼,彼此算是认个脸熟。
原本带新媳妇接见宗室是皇后的份内之事,因中宫无皇后,两位贵妃没那资格,只能由太后来办。
这一通下来,太后的精力不继,身体有些撑不住。
“皇祖母,您还好罢?”裴织忧心地问,暗暗地用精神力为她缓解。
太后喝了口参茶,歇息片刻,觉得精神恢复得不错,她拍拍裴织的手,温声道:“哀家还行,你放心。”
对于第一个孙媳妇,太后还是很重视的,重新打迭起精神,继续带裴织接见那些宗室。
直到下午,终于接见完所有的宗室女眷。
皇帝在交泰殿设宴,款待宗室。
这算是家宴,与宴的人虽多,但都是同族之人,并不用太讲规矩。
有人突然问:“怎么不见安玉公主那孩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妃嫔和皇子、公主的神色有异,梅贵妃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十分紧张,生怕早上敬茶一事传出去。
当时在场的都是皇宫里的人,算是自己人,家丑不外扬的道理大家都懂,想必皇上和太后也不愿意皇宫里的事传得到处都是。
这点分寸大家都懂的。
但如果太后和皇上不想给面子,安玉的名声还不知道会如何。
太后笑道:“她身体不舒服,早上给太子妃敬完茶后,哀家让她回去歇息了。”
众人听罢,果然没有多想。
梅贵妃暗暗松口气,对太后生出几分感激,太后果然还是护着孙女的。
直到申时,宫宴结束,进宫的宗室终于离开皇宫。
裴织和太子一左一右地扶太后回慈宁宫。
回到慈宁宫,太后拉着两人的手,含笑说:“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们日后和和美美的,给哀家添个曾孙,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裴织羞涩地低下头,明智地不接这茬。
秦贽有些不自在地道:“皇祖母说什么呢,孩子之事,是要看缘份的……”
“行,那哀家就等着你们的缘份。”太后笑呵呵地说。
秦贽被皇祖母打趣得头都大了,下意识地看向裴织,见她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俊脸微微泛红。
眼看这对新婚夫妻羞得满脸通红,太后见好就收。
“你们忙了一天,也回去歇息,哀家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太后赶他们回东宫休息。
秦贽拉着裴织的手,“好的,皇祖母您好生歇息,孙儿和太子妃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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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两人终于回到东宫的寝殿。
裴织强撑的精神气终于溃败,如果面前有张床,她能直接躺上去,睡个昏天暗地。
东宫算是他们的地盘,裴织也不再强撑,她并不介意在这位太子爷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果连在寝宫里面对丈夫时都要戴着面具,这日子也过得太累了,不符合她的咸鱼人生。
秦贽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疲惫,摸了摸她的脸,说道:“阿识,你先去歇息,孤去和父皇说几句话。”
他有些依依不舍,并不想和她分开。
想到早上离开勤政殿时和父皇说的话,知道自己还是得去一趟父皇那里。
裴织哦一声,朝他挥挥手,“殿下你去罢。”
秦贽满心不舍地离开东宫,朝勤政殿走去,越走越快,后面的宫人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太子殿下身高腿长,宫人的脚步都没他迈得大,他的一步抵得上他们两步。
来到勤政殿,昭元帝果然没有歇息。
他也没有批奏疏,而是在殿内慢慢地转着圈,满脸忧虑之色。
李忠孝安静地伫立在一旁,充作背景板,明智地没去打扰皇上的思虑。
看到太子进来,李忠孝眼睛一亮,暗暗松口气。
从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皇上每次思虑过重时,大半都是因为太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贽儿,你来啦。”昭元帝将儿子唤过来,同时摆手让殿内的宫人都退下。
李忠孝给皇上和太子沏了茶,安静地退下。
殿内剩下父子二人,昭元帝拉着太子坐到沉香木雕着嬉戏图的矮榻上,问道:“昨儿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
秦贽的目光落到榻中间放着的彭祖拜寿图的榻几上,那里有两碟御厨做的宫廷点心,奶白的色泽,上面洒了一粒粒黄豆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昭元帝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叹息。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贽儿,其实男人不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同,就算你不举……”
秦贽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皇帝身上。
他僵硬着脸,凤目满是不可思议,忍不住打断他,“父皇,你到底在说什么?”
昭元帝看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中了真相,越发的心疼。
他伸手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发现他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肩膀宽厚,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贽儿,父皇很理解的,你不必在意……”
秦贽差点忍不住一巴掌将老父亲有爱的手拍掉,咬牙切齿地道:“谁和你说儿臣……不行的?”
昭元帝叹了一声,“没人和朕说,但朕有眼睛看。”
早上儿媳妇给他敬茶时,太子妃那行动如常的模样,并不像……只怕昨晚儿子和太子妃只是纯盖被子睡觉。
他想起太子从小到大,从未对女色有过什么心思,连他要给他安排教人事的宫女,也毫不犹豫地拒绝。先前是以为他头疾过于严重,厌恶陌生人碰触,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太子身体有问题。
是他这当父皇的不好,没有想到这点。
昭元帝越想越自责,竟然忽略了儿子的病情。
秦贽:“……您到底看到什么?”
昭元帝再次叹了一声,委婉地将自己的猜测与他说,柔声道:“贽儿不怕,朕会让太医给你开一些不会伤身体的药,等太子妃怀孕后,你的身体就会好了,不用吃药也很能行……朕都能行,就不信朕的儿子不行。”
秦贽:“……”
终于理解皇帝在说什么的太子爷顿时想掀桌。
昭元帝极有先见之明地按住榻几,温和地说:“贽儿别生气,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父皇不会告诉别人的……”
“父皇,您能闭嘴吗?”秦贽真是被气得不行,“儿臣哪里有不行?儿臣昨晚和太子妃圆房了,这是千真万确!”
昭元帝惊讶地看他,“真的?”
“儿臣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秦贽就差赌咒发誓,让太过关心他的老父亲知道,他真的很正常,很行的。
太子妃都被他弄得快要下了不床呢!
昭元帝见状,自然是相信太子的,只是……
“孤的太子妃是个坚强的,就算身体不适,她也不会表现出来。”秦贽骄傲地说,斜睨着他,“太子妃可不是后宫那些女人,动不动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三更半夜的还将您叫过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太医呢。”
昭元帝:“……”
回想今日见太子妃的几面,昭元帝终于相信太子妃是个面上很能装的,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装了一天,宫宴结束后,她和太子扶着太后回慈宁宫时,看起来还是精神熠熠的,看着就有活力。
昭元帝暗暗摇头,朝太子道:“原来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皇帝终于放下一块心病,也有心情和太子说笑,“其实这事也不怪朕误会,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儿臣哪里作了?”秦贽不接受他的污蔑,就算是父皇也不能污蔑他,“儿臣头疼得要死,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何况他心里早就有一个人,哪里看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没什么想法。
昭元帝道:“那朕比你好,朕以前虽然也头疼,但能力还是很强的。”
对此,皇上十分骄傲,果然儿子没老子强。
秦贽:“……”


第69章 归宁。)
裴织没管太子去找皇上说什么, 她累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惯用的丫鬟还没进宫,由锦云伺候她洗漱沐浴,多少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沐浴时,看到守在旁边的一群宫人,盯着自己的身体,不放过一寸地方,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锦云笑问道:“夫人, 可是要奴婢为您搓背?”
“不用。”裴织道,“你们在屏风那边守着。”
东宫的宫人也没摸清楚未来太子妃的脾气,不好冒然行事,俱是温顺地应一声,退到屏风后。
没有人盯着自己看, 裴织的精神松快许多。
她实在累得不行,没有泡太久,随便洗了洗,很快就从半人高的沐桶里爬起来。
锦云拿着大巾子过来裹着她,为她擦干净身上的水,伺候她穿上衣服,旁边当助手的宫女们都是垂着眸,不敢看她,脸蛋悄悄染上红晕。
她们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宫女,就算再不懂,看到太子妃身上触目心惊的痕迹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从净房出来后,一股狂风呼啸而过,窗棂啪啪作响。
裴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暗下来, 廊下挂着的灯笼被宫人点亮,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芒,驱散了几分浓重的夜色。
东宫实在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走动。
裴织颇有些不习惯,在威远侯府时,虽然府里的下人也很安静,但她们的安静是恪守规矩,规矩之外又夹杂着些许活泼的喧闹声。
不像东宫,那是一种窒息般的寂静,所有的宫人走动时都是尽可能地屏着呼吸,仿佛生怕呼吸大一些,冲撞了主人一般。
东宫这样的气氛应该不是一时形成的,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裴织想到那位太子爷以前的精神力不稳定,对东宫现在的情况倒也没什么意外。
坐在窗边的暖炕上,裴织手里拿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把玩,听着外面穿堂而过的风声,不禁昏昏欲睡。
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地陷入沉睡。
裴织打了个哈欠,朝屋子里伺候的宫人道:“我去歇息了,你们下去罢。”
锦云:“……夫人,您要等殿下回来吗?”
“不了。”裴织下了暖炕,趿上一双软布鞋,“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去歇息。”
她也没说若是太子殿下回来,让人叫醒她之类的,就这么转回内室。
锦云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跟着她进入内室。
因时间尚早,加上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屋子里伺候的宫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歇息,还没有铺好床、暖好被窝,这会儿都有些忙乱。
锦云带着宫女床铺好,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暖床,直到被褥暖得差不多,将汤婆子悉数撤下。
裴织终于躺到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舒展身体。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不用在屋子里守着。”她朝宫人道。
锦云神色微动,嘴里应一声,带着伺候的宫女顺从地退下,将门掩上,自己守在门外的槅扇前。
私人的空间里终于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裴织紧绷的精神放松,将脸埋在枕头里,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锦云坐在槅扇前,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终于见到太子殿下回来。
让她惊讶的是,太子殿下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点心的食盒,看这食盒,似乎是从皇上那儿带回来的。
难道皇上又吃到什么美味的点心,忍不住赏太子一份?
锦云过去行礼,“殿下,您回来了,可是要沐浴更衣?”
秦贽看了眼内室关着的门,问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先前歇下了。”锦云说着,飞快地看了太子一眼,像是怕他生气。
秦贽听罢,看向手中的食盒,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锦云目送他离开,一时间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因太子妃没有等他、早早歇下生气。
按照规矩,新婚一个月内,太子都要在太子妃的寝宫歇息,太子妃理应等太子回来再歇息的,可是看太子妃好像没当回事……
广阳殿是太子歇息的寝宫,与太子妃的寝宫――福宁殿相隔一条回廊,距离十分近。
秦贽回到广阳殿,伺候的内侍赶紧为他准备洗漱沐浴的水。
何总管听说太子刚去福宁宫就走了,同样摸不着头脑,赶紧去找太子殿下。
“殿下,您今晚在哪里歇下?”他小心翼翼地问。
秦贽看他一眼,凤目冷冷的,像在看一个蠢货,“孤自然是在太子妃那儿歇息。”想到什么,他又说,“明儿你们将孤的东西都搬到太子妃的寝宫里。”
何总管总算是明白了,殿下这是以后都要在太子妃那边歇息。
秦贽在广阳殿洗漱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转去福宁殿。
见到他过来,锦云有些傻眼。
原来太子殿下回广阳殿,只是去洗漱更衣的吗?福宁殿其实也备着太子的衣物和一应用品,只是数量不多,方便太子在福宁殿歇息罢了。
秦贽朝行礼的宫人摆手,让她们别出声惊扰太子妃歇息,抬脚走进寝殿。
直到他消失在门外,锦云起身,盯着那槅扇,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会先去广阳殿洗漱,原来是怕打扰到太子妃。
看来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对太子妃早早歇息之事生气,甚至还颇为纵容。
明白这点后,锦云心里暗暗决定,日后伺候太子妃要更加上心。
***
裴织睡得迷糊间,感觉到有人钻进她的被窝里,将她搂住。
意识瞬间清醒,身体一动,就被人紧紧地搂着。
“阿识,别动……”
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后,她放松身体,充满睡意的声音道:“殿下,你回来啦……”
秦贽嗯一声,让她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里,一条长腿甚至过分地搭在她身上,将她压得实实的。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女儿家的清淡甜香格外的迷人,让他有些痴迷,唇瓣轻轻地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蹭着。
裴织虽然不习惯被人这般搂在怀里,却也没反对。
只是,在发现那位太子爷身体的变化,她马上道:“殿下,我很困……”
“嗯,你睡吧,孤不做什么。”秦贽也知道她昨晚和今天都累惨了,并没有被她那精神熠熠的样子骗到,反而十分心疼。
裴织等了会儿,确认他真的不做什么,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起来。
秦贽听着她安稳的呼吸,也慢慢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至于身体某个地方撑得难受,直接无视它,让它自己消肿便是。
这一晚,裴织休息得还算好。
虽然总是断断续续地惊醒,又强迫自己重新入睡,但到底那位太子爷没有闹她,身体还算是得到足够休息时间的。
天微微亮,裴织再次醒过来。
这一回,她没有强迫自己入睡,就着窗外的光亮,猜测时辰。
她微微一动,秦贽也跟着醒过来,将她翻了个身,低头就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唇瓣沿着额头往下……
裴织赶紧捂着脸,“我还没洗脸漱口……”
“孤不介意!”他拿开她的手,继续亲。
“我介意!”裴织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也是爱美的,脸都没洗,哪里好意思让他亲。
她不给亲,太子殿下反而越是要亲。
两个人在昏暗的帐幔内闹了一通,衣衫凌乱,直到宫人在外面大着胆子提醒,裴织窝在男人怀里,软软地说:“殿下,今日要回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