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明天?不今天去吗?”
“我有一些盘算,得于事前做些准备。”
“准备?”
“大概明天就能完成。”
“等等,晴明,那不就是意味着你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吗?”
“多少吧。”
“此话怎说?”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就是那两个人被咬掉脚都是发生在西洞院大路上、广盛大人宅邸前的事。”
“什么?!”
“嗯,反正到了明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晴明说。
“唔,嗯。”
“怎么样?去不去?博雅。”
“去、去哪里?”
“去广盛大人宅邸呀。”
“唔。”
“去吗?”
“唔,嗯。”
“那么,明天动身吧。”
“走。”
“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六】
抵达位于西洞院大路的平广盛宅邸之后,晴明首先便要人去挖掘松树树根,结果挖出了两具骸骨。
其中一具是半年前掩埋的那盗贼的骸骨,另一具是三个月前掩埋的侍女的尸骸。
令人想不通的是,这两具骸骨都已干干净净地化为白骨,没有剩下任何肉和内脏。半年前掩埋的盗贼的骸骨或许还合理,但三个月前埋葬的侍女的尸身上所有肉都返回大地,似乎为时尚早。
奇怪的是,掩埋尸体时,尸体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但此时裹着骸骨的衣服却像是被撕裂了般破烂不堪。
此外,两具骸骨上全残留着野兽的齿痕。
怎么看都不像是狗挖出尸体,吃掉了肉啃了骨头再埋回去。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人为的,留下的齿痕也不是人的。再说,究竟有何理由会让人做出这种事呢?
倘若真是有人如此做,那么最可疑的便是广盛。可是,广盛实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正当众人都百思不解,唯独晴明点头开口道: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晴明似乎想通了某事。
“喂,晴明,什么原来如此?如果你知道了什么,倒是告诉我们啊。”博雅说。
“晴明大人,不管以何种方式,我儿子广盛都与此次的事件有关,是吧?”
正之如此询问时,家仆来向正之报告:
“方才有人通知,说刚刚收到了不明之物……”
“不明之物?”正之问。
“如果送来的人是猎人双弓狮子麻吕的话,那就是我托他送来的。”晴明说。
“什么东西?”博雅问道。
“昨天我不是跟您提过‘明天就可以准备好’,现在就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意思。”
所谓的不明之物,看来是刚射下的野猪。
野猪是放在马背上运来的。
身上有两处致命的箭伤,一处在胸部,一处在颈部。
双弓狮子麻吕的“双弓”指的是在弓上同时搭上两支箭一次射出,两支箭同时射中目标,这是人们给狮子麻吕取的绰号。
“晴明大人,如您吩咐,我运来了刚射到的野猪。虽然您说鹿也好,野猪也行,总之我先遇上的是这只野猪……”
狮子麻吕又说他是牵着载着野猪的马前来。
“您看,您吩咐的笼子我也编好了。就这么大,可以吧?”
狮子麻吕背上背着一个足够容纳一名成人的大笼子。
“大小正合适。”晴明点头。
【七】
狮子麻吕负责准备工作。
他在那棵松树选了一根特别粗壮的树枝,以绳子将野猪倒吊着绑在树枝上。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我们只能等了。”
晴明说此话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四周渐渐变得昏暗。
“正好太阳也下山了,时间刚好。”
“喂,晴明,你说时间刚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博雅问。
“很快就会知道了。”
晴明没有回答博雅的提问,只是微笑着。
篝火点燃了。
在那盏火焰的亮光中,可以看到倒吊在松树树枝上的野猪。
野猪鼻尖滴滴答答滴着鲜血,落在距离六尺的地面。
四周一片漆黑,天上闪烁着星光。
黑暗中飘荡着菊花香。
“应该快来了。”晴明低语。
“什么快来了?”
正当博雅如此问时,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野兽的声音。
听不出到底传自哪个方向。
既不是右边,也不是左边,不是对面,也不是脚下。
只知道在黑暗中某处,传出了某物正在往上顶的声音。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嗡……
呜嗷嗷嗷嗷嗷嗷嗷嗡……
那声音渐渐增大,逐渐挨近。
但是,到底从哪个方向逐渐挨近的呢?
“晴、晴明。”
“博雅,来了。”
晴明凝视着庭院一处
是自野猪鼻尖淌下的鲜血落在地面的那一晚。
那地方在火光中形成了黑红色斑点。
“笼子准备。”晴明说。
“是。”
狮子麻吕抱着笼子,站到倒吊着的野猪一旁。
平正之和下人们都盯着晴明一记晴明凝视着的地面,想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喂,晴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博雅问。
“来了。”
正当晴明如此说时——
被鲜血浸湿的地面动了一下。
接着,那物体从地面出现了。
是一张嘴巴。
野兽的嘴巴。
并排的锋利牙齿和獠牙。
以及,红色的舌头。
鼻子。
那物体从沾满鲜血的地面冒了出来,接着伸长了。
往上冒出般地撑起地面。
然后,自地面跳了出来,一口咬住野猪头。
咬住后,就那样挂在野猪上。
是一头有如大型犬般的野兽。
身上长着长长的黑色兽毛。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野兽没有四肢,也没有尾巴。
只有一张嘴巴和一个鼻子。
那家伙咬住野猪头,就地吃起来。
啧啧!
啧啧!
四周响起野兽吃肉的声音。
咂咂!
唧唧!
接着是咬碎骨头的声音。
多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四周观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只有狮子麻吕跨步上前。
狮子麻吕将手中的笼子搁在那头野兽底下,再自腰间拔出山刀,喀嚓一声砍断了吊着野猪的绳子。
那头野兽和野猪一起掉进了笼子里。
顿时发出沉重的声音。
那头野兽掉进笼子后,居然还在继续吃着野猪。
“这、这是?!”平正之尖声问道。
“是土狼。”晴明说:“就是它附身在广盛大人身上,不但让广盛大人杀了人,还让广盛大人掩埋了尸体,作为它的祭品……”
【八】
“稍微土狼,是土精灵,一种阴态之物。”
第二天中午,晴明在位于土御门大路的宅邸的窄廊上如此说。
作为很晚才回来,睡了一觉,用过迟来的早餐后,此刻,两人正放松地闲谈。
虽然蜜虫坐在两人身边,但没有备酒。对两人来说,在这种没有酒作伴的情况下聊天,实在很难得。
庭院里的枫树已经转红,红叶在菊花香融化的空气中,一片又一片地飘落。
“土精本是无形、无心之物,但根据情况,有的会变成土龟,有的会变成土蟾蜍,有时就像这次这样,因人介入而变成土狼。”
“人?你是指平广盛大人吗?”
“嗯,没错。所谓土精,按理说,即便长出类似心灵的情感,也顶多是一种聚集在虫子尸体上的微小存在。那土狼应该就是这类存在,起初聚集在泥土中的猫还是狗或是其他动物的尸骸上,然后逐渐增多,逐渐聚集一起,最终形成一团的。不料,大约半年前,偶尔吃到了广盛大人掩埋的盗贼尸体,结果就变成那样的东西吧。”
“你说的‘那样的东西’,是指那只土狼的意思吗?”
“是的。长成那么大,虫子已经填不饱肚子,终日饿得受不了,因而附在广盛大人身上,让广盛大人去杀人,再将尸体掩埋在那里。”
“嗯。这个我已经明白了。但是晴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
“侘助和丹波黑牛不都是在西洞院大路被啃去了脚吗?所以,我认为很可能是土狼。侘助是赤着脚,脚上受了伤;而丹波黑牛,虽是别人的血,但脚上也沾满了血。正是那些鲜血将饥饿的土狼引诱过来,继而吃掉了他们的脚。”
“原来如此。”
博雅点头,接着低声说道:
“不过,广盛大人毕竟杀了一个人,即便对象是盗贼……”
“嗯。”
“今后会怎么演变呢?”
那之后,关在笼子里的土狼被丢进篝火烧掉了。
因此,平广盛虽然恢复正常,但正如博雅所说,还有一些没有解决的问题。
“那是平正之大人该处理,已经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了。只能交给正之大人去解决吧。”晴明说。
“有道理。”
“要喝酒吗?博雅。”
“嗯。”
“大概不过十天,就要下雪了。在漫长的冬天到来之前,欣赏着眼前这枫叶,听着你的笛音喝一杯……应该不错吧。”
说毕,晴明呼出的一口气,倏地变白了。
注1:九四〇年,桓武天皇后裔平将门,与下总国举兵谋反,自称新皇的乱事、下总国的领域主要为现在千叶县北部、茨城县西部。


第6章 墓穴
【一】
安倍晴明位于土御门大路的宅邸——
桃花期已经结束,而樱花上午来。
不过,庭院四处的泥地里,已经稀稀疏疏地冒出令人感动得想掉泪的嫩绿。虽然这些嫩绿还要等一段日子才能犹如潮涌般形成一片浓绿,但新生的嫩绿散发着生命气息,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
繁緀的绿,已经很深了。
宝盖草和婆婆纳,正在盛开。
野萱草的叶子还很柔软,银线草的白花也零散可见——
眼下正是最适合“早春”这个词的时节。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身边隔着火盆,边望着院子,喝着酒。
下酒菜是烤小鱼。
将在琵琶湖捕获的暗色颌须鮈以竹签串着,再就着火盆中的火炭烤来吃。
烤鱼的想起逐渐化入带点温热的微风中。
由于花时间慢慢烤的很熟,因此整条鱼从头到尾都可以吃。
博雅抓着鱼尾,从竹签上拔出烤鱼,自头部咬起。
“噢,这条有卵。”
博雅咬下的烤鱼腹部断面,露出黄色鱼卵。鱼身在口中松散开来,愈嚼愈显出淡淡的甜味。
“说到暗色颌须鮈,我不知吃过多少次,但这次特别美味……”
“因为这是在近江篠原捕获的。”
刚喝完杯中酒的晴明,掀着红润的嘴唇说。
暗色颌须鮈是在琵琶湖捕获的小型鱼。
一到春天,暗色颌须鮈为了在浅滩芦苇丛中产卵,会聚集到岸边。
篠原一带的居民便用渔网将其捕抓来吃。
“鸬鹚捕鱼匠千手忠辅认识一名住在篠原的预付,名为鲤麻吕,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千手忠辅都会分到一些暗色颌须鮈。这些鱼算是托他的福得到的。”
晴明所说的千手忠辅,是过去因黑川主那事件中,曾受晴明帮忙的鸬鹚捕鱼匠。
“原来如此。”博雅点头。
“因此,我明天得出门一趟。”
“去哪里?”
“就是那位住在篠原的鲤麻吕那里。”
“去做什么?”
“听说篠原那儿发生了怪事,所以鲤麻吕透过忠辅,拜托我去帮个忙。”
“帮什么忙?”
“老实说,到底要去帮什么忙,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
“不过,所谓的怪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怎么知道的?”
“鲤麻吕派来送鱼的下人已大致将事情告诉我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博雅,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晴明讲述起以下内容。
【二】
有个男子名叫美浓清代。
他出身美浓国,来到京城已十余年,一直在某贵族宅邸高专,是个低阶的下人。
过去十年来,他一次都没回过家乡,近日偶然在京城遇见从美浓国进城的熟人,这才听说在家乡的母亲病得很重,就连能不能活到第二天都很难说,说不定早已不在这个人世。美浓清代听了后,想回老家一趟。
他向主人说明了理由,决定告假返乡。
从京城出发,经过粟田口,穿过逢坂山,经过大津,走过濑田川大桥后,太阳便已西斜。
走到近江国篠原那一带时,太阳已经下山,四周变得昏暗。方才还在右手边的三上山,因云层密布,已看不见了。
左手边的湖面本来还发出混浊的灰色光芒,此时湖面的微光也渐渐消失。
雨下了起来。
雨丝像细针般尖细,而且冰冷。
时值早春。
太阳落入山后,气温快速降低。
原本打算晚上露宿野外,事前完全没有想到会下雨。
此处是悄无人烟的荒野。
四周寻不着可以借宿的人家,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美浓清代发现了一座墓穴。
看上去像是住着妖鬼也不奇怪,非常恐怖,可是美浓清代再也无法忍受野外的严寒和冷雨,决定今晚在这里过一夜而走进墓穴。
因为在墓穴入口处外面的风会吹进来,于是他再往里走,里面出乎意料地宽敞。
入口附近还有点昏暗亮光,里面则是漆黑一片。
地面似乎铺着干枯的树枝,美浓清代不假思索地坐了下来,把头靠在土墙上,很快就睡着了。
美浓清代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动静,便醒了过来。
好像有人走进了这座墓穴。
在这样的夜晚应该没有人会进墓穴,想必是妖鬼之类,于是美浓清代屏住呼吸,不出一声,蜷缩着身子,让自己在黑暗中缩小成一团。
那动静逐渐往里边挨近。
——啊,难道我最后会在这样的墓穴中被妖鬼吃掉而送命吗?多希望能看到母亲一眼才死啊。
美浓清代如此想着时,挨近的动静在眼前停了下来。
咚一声。
传来有人放下某物的声音,接着有人坐了下来。
是人吗?!
美浓清代如此暗忖。
是旅人吗?
可能跟自己一样正前往某地,途中天黑又逢下雨,为了避雨而逃进这座墓穴吧。
可是,就算这样想,也毫无证据可以确定对方不是妖鬼啊。
即便是人,若是盗贼之类的,那么可能会夺走我身上带的财物,甚至状况更糟的,我也可能会在此丧命。
无论如何,都得屏住呼吸,隐藏住自己。
后来进来的那个家伙,在黑暗中不知做什么,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一会儿,黑暗中传来声响。
嘎吱。
嘎吱。
似乎是在吃着什么的声音。
可能是肚子饿了,正吃着带来的事物吧。
清代突然感到肚子好饿。
刚才太累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现在才想起自己一直都还没进食呢。
袋子里装着两大球的干饭,可是现在吃的话,很可能会让黑暗中的对方察知自己的存在。即使对方是人而非妖鬼,事到如今才开口搭话也有点说不过去。
该怎么办呢——
清代如此想着想着,嘴里不由得积满了口水,将口水咽下去时,喉咙发出了声响。
接着,连肚子里的虫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对方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
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清代听得出对方在黑暗中凝神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虽然对方屏住了呼吸,但连屏住呼吸的气息也传了过来。
清代终于忍无可忍。
“喂!”
清代刚一开口,四周即想起激烈叫声。
“哎哟哟哟哟哟哟哟!”
对方边喊边从墓穴中跑了出去,不知去向。
大吃一惊的不只对方,清代也一样。
由于对方先发出尖叫,清代错过了大叫的时机,但也吓得差点就要瘫软倒地了。
清代在黑暗中气喘吁吁,调整呼吸,过一会儿,呼吸逐渐顺畅,也恢复了平静,终于有办法可以思考方才发生的事。
在黑暗中吃着东西的那个家伙,一定误以为清代是住在这座墓穴中的妖鬼和神祇,所以才吓一跳,跑掉了吧。
此时清代才意识到,逃掉的那人可能在原地留下吃剩的东西,再不然就是留下一些值钱物品。
如果是重要物品,对方迟早会回来取走,只是无论如何,总得等天亮才会来吧,夜还黑着的时候绝对不会返回。
既然如此,我只要明天一早离开这里,那么对方留下的一切都可以据为己有了。
清代暗中叫好,心想,等天亮后,再来确认对方到底留下了什么。现在先找吃的要紧,其他事待天亮后再说。
于是,清代在黑暗中往前爬,逐渐挨近刚才那人坐着的那一带。
是不是这附近呢——
看来是刚才逃跑的家伙在黑暗中吃剩的东西。
清代将那物塞进口中。
吃起来像是肉块。
虽然没有煮熟,但并不那么难下咽。不,若真要说,应该算是好吃的。
于是清代又摸了摸四周,发现大约还有四块,便都吃光了。肚子填饱后便开始犯困。
待清代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清代藉着从墓穴入口射进来的亮光,环视了四周,发现地面隔着某物。
仔细一看,那是一条人的胳膊。
由于亮光也照进了墓穴深处,清代确认了一下,发现里边有好几具人的骸骨堆叠在一起。
昨天晚上清代以为是枯枝的,原来的人的骨头;而昨天晚上吃下的,正是眼前这条人的胳膊上的肉。
清代好不容易才理解,尖叫声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的。
清代在原地咳、咳地吐了起来。
一边呕吐又不住地尖叫着。
【三】
“据说,清代早上在篠原村外失神游荡,碰巧给清晨捕鱼回来的鲤麻吕遇上。”
晴明对博雅说。
鲤麻吕发现清代,叫住了他。
“这位旅人,您……”
被唤住的清代看了一眼鲤麻吕,顿时瘫倒在地。
“喂,您怎么了?”
鲤麻吕将倒地不起的清代背回家,让他躺在床上。
清代不停说着呓语,一直昏迷不醒。
“那是妖鬼,我差点被妖鬼吃掉了。”
“我也吃了。”
“吃了人肉。”
“我叫清代。”
“啊,好难受。”
仔细听着这些呓语,并连接起来、
“那个叫清代的人,遭遇了刚才说的那些事。”晴明说。
鲤麻吕摸了清代的额头,发现他在发烧。
浑身红通通的、
清代呼吸急促,看起来是连呼吸都很费力,口中仍挤出这些话:
“头好疼啊。”
“好想吐。”
由于清代发着烧,鲤麻吕便用冷水浸泡的布巾敷在他的额上,设法退烧,可是始终不见好转。
“平时,都是鲤麻吕亲自送暗色颌须鮈到千手忠辅那里,这次因为担心清代,那天就让别人送去。然后,也向忠辅说明是由,并问忠辅是否认识这方面的的名医……”
“结果忠辅说了你的名字。”博雅说。
“据说如此。然后今天,在你来之前,忠辅和鲤麻吕的两名男仆一起来到这里,问我能不能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设法解决问题,意思是?”
“如果清代的呓语可信,就意味着村子附近住着一个会吃人肉的妖鬼。要我设法解决,应该就是要我除掉这个妖鬼,并解救清代的一条命吧。”
“原来如此……”
“嗯,所以,我正打算等你来后,我们边吃烤鱼下酒,边对你说明是由,之后便可以动身出门。”
“你要出门吗?”
“是的。”
“去哪里?”
“就是近江篠原呀。”
“现在去?”
“明天早上。我托吞天去找药草,到傍晚应该也办成了。明天一早出门的话,过午就可以抵达篠原吧。”
“是嘛。”
“怎样?博雅,你也去吗?”
“我、我也……”
“是的。”
“但是……”
“不勉强,怎样?”
“唔,嗯。”
“怎样,去不去?”
“嗯。”
“走。”
“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四】
直至粟田口再过去一些,都用牛车代步。
后来下了车,徒步走到大津,再过濑田川大桥。
就快抵达篠原时,遇见了来迎接的鲤麻吕,一行人便直接前往那座墓穴。
渡过了野洲河。
在流入琵琶湖的河川中,野洲河是规模最大,也是最汹涌的一条。由于每年夏秋之际都会泛滥,所以附近没有人家。走了一会儿,来到放眼望去都是芦草丛生之处,对面右边有一座小山。
路上彼此都自我介绍过,也大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那座墓穴正是在那边。”
鲤麻吕指着小山说。
“那是座古老墓穴,诚如您所见的,我们这个村子很偏僻,因此自古以来就传说那里面住着妖魔鬼怪,一直都没有人敢接近。”
一行人陆续进去。
起初,大家都弯下身地穿过入口。
里面正如听说的那般,变得宽敞起来。
正因为是白天,藉着从入口照进来的阳光,勉强可以看清四周的环境。
一进去,地面隔着一条人的胳膊。
胳膊上只剩一小部分还有肉,大半的肉都已经不见了。
肉已经开始腐烂,墓穴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再往里看,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骨头。
都是没有一丝肉的枯骨。
细看之下,总计有十二人的骷髅。如果推开这堆,也许还能找到更多的骷髅,但众人没有这么做。因为每挪开一根骨头,里面都会爬出蜈蚣,实在让人恶心。
“这真是……”
博雅也皱起了眉头,用袖子捂着鼻子和嘴。
即使骨头被扔掉时还留有一点肉,大概也都让小虫子或蜈蚣吃掉了。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骨头表面有看似伤口的痕迹。
“罢了,这就够了。”晴明说。
众人来到墓穴外。
“接下来恐怕好几条我都会在噩梦中重现此景吧。”
博雅站在明亮的阳光中,吐了一口气地说。
【五】
清代躺在鲤麻吕家的床上。
他们用湿布巾敷在清代额上,细心照料着。
清代满脸通红。
呼吸已超越了急促的程度,变得愈来愈微弱。
晴明以手掌贴在清代身上几处,感觉了一下才说:
“这不是被某物附身才病成这样的。”
晴明接着说:
“倘若我的看法无误,要请你们停止为这位大人退烧,立即为他加温。”
家仆赶紧拿掉敷在清代额上的布巾,在清代身上盖了数件衣物。
在一旁的晴明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数种野草和叶子。
“这是我让吞天去找来的。现在还是春天,这些药草非常难找,不过这些量应该足以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那是什么?”博雅问。
“药草,接着我要来做药。”
“药?”鲤麻吕插嘴问。
“请给我石头。”晴明说:“两个就行。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石头要是平的……”
如此这般的,晴明下了几个简单指示。
不一会儿,有人从院子里找来了石头。
按照晴明的指示,一块是儿童拳头大小的圆石,另一块是成人手掌大小的扁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