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登照发出叫声。
之后,两人默不作声。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原来是我啊……”
登照自言自语。
“原来是我。所有的事,原来都是我啊。推倒这道朱雀门的人是我,方才让针跳出来,也是我做的吧,是我在不知不觉中……”
“……”
“原来是这样啊。五年前,我路过这里时,内心思考这世间无常的道理。心想,在这里休息的人总有一天都会死去。因此,是我一厢情愿在这道门下休息的众人脸上看到了死相。为了让自己的预言成真,我就将这道朱雀门给……”
“……”
“听到博雅大人的笛音那时,我也在思考着世间的无常,心想吹这笛子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死去,因此笛音才出现了死相。而刚才也是如此,听了晴明大人的话之后,我受到影响,想到了您的死,所以死相才会出现在人形上……”
晴明不答话。
只是默默听着登照述说。
“方才跳起来的针和朱雀门倒塌那事原来都一样。这一切都是我……”
“您做的这些,都绝非出自您自己的意愿,登照大人。”
“晴明大人,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资格劝登照大人该如何做,毕竟我也是那浮在这人世上的一抹泡沫罢了。”
“啊……”
“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这事会一直隐藏在我胸中……”
说到此,晴明已经无话可说。
晴明向登照行了个礼,悄然离开。
登照则始终佇立在原地。
【六】
三天后,登照拿针刺进了自己的眼睛,成了盲人。
登照没有说明其理由。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来拜访登照,但自从盲了以后,登照从来不提有关面相的任何事。
登照活得比晴明还久。
享寿八十五——


第9章 塔
【一】
蝉鸣唧唧响个不停。
晴明宅邸庭院中的樱、松、枫等,所有树的树梢上都传出蝉鸣声。
晴明和博雅聆听着那声音,饮着酒。
博雅盘坐在窄廊的圆座垫上。
晴明则身穿白色狩衣,背倚着柱子,竖起单膝,以左手的白皙指尖抬起酒杯,端至红润唇边。
途中,晴明顿住左手的动作,因为博雅叹了口气。
“怎么了?博雅。”
问了之后,晴明才将酒杯端到嘴边,一口饮尽。
将酒杯搁回托盘后,在一旁端着酒杯往杯口中酙酒的人,不是蜜虫。
就年龄来看,像是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外表像个少年的露子姬。
一个黑眼珠滴溜溜转动的年轻姑娘。
十八岁——
是从三位贵人,橘实之的女儿。
虽然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却没有拔掉眉毛,甚至没有染黑牙齿。就像个男子,穿着与晴明类似的白色狩衣,头发扎在脑后,用红绳束着。
露子姬长得很美。
因为喜欢虫类,宅邸内处处都养着虫子。
比起虫子的事身为父亲的实之,更希望能尽早解决女儿的问题。
蝼蛄男、
蟾麻吕、
蝗麻吕、
雨彦。
露子姬派这四名少年捕捉罕见的生物,不但饲养起来,还亲自给不知名的虫子起名,并让画师画出那些虫子的图像,还制作了类似“生态日记”的册子。
露子姬的兴趣还涉及蟾蜍、蛇类、鱼类等。
甚至饲养着乌毛虫——也就是有毛的毛毛虫。以及无毛的毛毛虫。
然而——
“哎,露子呀,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我是已经放弃送你进宫工作的打算,但你也该让贵人来此走访,生几个小孩子……”
父亲实之常对女儿如此唠叨。
“比起乌毛虫那种令人不快的东西,世人更喜欢美丽的蝴蝶哪。”
“哎呀,父亲大人,那所谓美丽的蝴蝶正是从乌毛虫长成这样的呀。再说,乌毛虫本身也十分美丽。”
“可是,露子啊,女人的幸福,取决于她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出自贵人家,以及孩子的父亲在那家中的地位呀。”
“父亲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世上才不存在什么女人的幸福。就算有,也不是女人的幸福,而是自己的幸福。请父亲大人千万别认为您所说的女人的幸福就等同于我的幸福。”
类似的对话,在这对父女之间,每个月至少都会重演一次。
“哎,露子呀,你听我说,不是我为人父母偏爱,可你的容貌确实比一般女子要美得多。”
“我是我,我喜欢虫子,喜欢在草地上奔跑,要我每天都待在帘子里边,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绝对办不到。如果有人说喜欢这样的我,要我不用改变,那倒还可以,但如果只是为了要我为某人生个孩子,而让我变得不再是我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过着。”
这位露子姬特别喜欢晴明和博雅,每次造访晴明宅邸时,都会代替蜜虫陪两人喝酒。
待露子姬将空酒杯都斟满了之后,博雅开口:
“晴明啊,最近,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思索一件事?”
晴明端起盛满了酒的酒杯。
四周吹拂着微风。
“嗯。”
“什么事?”
“哎,就是有关现在我们听到的这蝉叫声……”
说毕,博雅又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不是蝉叫声也可以。可以是那棵樱树,也可以是这阵风……”
博雅端着酒杯,打算喝,却在中途停了下来。
“风?”
“不,就说是蝉吧。比如说,现在正鸣叫这的这蝉……”
博雅方法想用目光捕捉从树梢下的蝉鸣般,将视线移向庭院。
“这是鸣鸣蝉。”露子说。
“哦,这就是鸣鸣蝉吗?”晴明低语。
“这些蝉总是鸣——鸣——地叫,所以是鸣鸣蝉。”
无论是蝉还是蝴蝶,露子都不会一概称它们为蝴蝶或蝉,而是替它们起个名字。她经常为天地现象中的无名之物命名。若按晴明的说法,就是乐于给众物施咒。
“在同一棵樱树上一起鸣叫的,是叽哩叽哩蝉。这种叽哩叽哩蝉会在地底蛰伏六年,出了地面后,只活七天,最长半个月就会死去。”
“是嘛……”
“无论是哪种蝉,会叫的都是男蝉。”
“女蝉不鸣叫吗?”
“是的。”
“那么,男蝉为什么会那样鸣叫呢?”
“我想,大概在呼唤女蝉吧。”
“就这样叫一整天?”
“是的。”
露子点头时,博雅又叹了一口气。
“啊呀,我想说的正是这件事。我现在最关心的……”
博雅如此说,他没有喝下酒,就把酒杯搁回到托盘上。
不等晴明开口询问,博雅接着吟诵出如下的和歌。
夏蝉蜕壳后
蝉衣留林树
魂魄何往去
悲从中来兮
“这时《古今集》中,一首无名氏作的和歌。”
为了让博雅畅所欲言,晴明不作声地端起酒杯。
“人,不,不限于人,凡是存在于这天地中的物事都和这蝉在一样,诞生于世,然后死亡。我明白这是天地之理,但在有生之幸,到底能做多少事情呢?不管是我吹笛子也好,还是那些蝉鸣叫也好,应该都一样吧,除了不断重复,还是重复,最终留下蝉衣,离开这个人世。想到此,我感到有点寂寞,不,既然和蝉一样,我想,反而应该还有感恩之心,或是其他什么。我也解释不清这种心情,总之就是感慨万千啊,晴明。”
晴明默默无言地饮尽了酒,再搁下酒杯。
“你怎么了?”博雅问。
“什么怎么了?”
“过去,每当我说出这类话,你不都会笑我吗?所以这次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呢……”
“你希望我笑你吗?”
“不不不,也不是这么希望。”
博雅端起酒杯饮尽。
露子在两个空酒杯内酙酒。
“话说回来,这问题与其问我,你去问出家人不是更好吗?”
“问出家人?”
“是啊,今天玄珍大师预定来此。”
“是比㕡山那位大师?”
“是的,听说有事要找我商量。我问他,今天源博雅大人要来我这里,他在也可以吗?对方说没关系,因此……”
“他要找你商量什么事?”
“听说,最近大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此来,就是想让我占卜那个梦。”
“梦?”
“嗯。据说是过去曾梦见的人物,最近每天晚上都出现在大师的梦中,好像在催促大师,要他履行承诺。”
“过去的梦……催促……”
“是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你自己问大师吧。本人好像已经到了。”
晴明看见出现在庭院中的蜜虫,如此答。
【二】
玄珍僧都大师是比㕡山的僧人。
年届六十六。
原本是名叫平政常的武士。
十五年前心灵福至,留下妻儿,遁入空门。
听说这玄珍最近一直做着奇怪的梦,梦里出现了一名男子。
那人身上披着黑盔甲,对玄珍说:
“请您履行您的承诺。”
男子虽然腰间没有佩剑,看上去却像个士兵。
两边眉毛长得很长,方形下巴棱角分明。
“请让我们摆脱苦差事。”对方严肃地说。
男子的表情疲惫不堪,感觉随时就要丧命。
玄珍左思右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张脸,又好像从未见过。对方说的承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约定呢?
玄珍怎么想也想不通。
本来以为不过是一场梦,可是接连两次、三次、四次之后,玄珍开始认为这里头可能有什么隐衷。
因此,第五次出现时,玄珍在梦中问对方。
“你屡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我们就是士兵,每个都是无名小卒。”
“我们?”
玄珍说出口后,当下就恍然大悟。
玄珍本以为对方是一人,但在那男子背后,有无数名长相完全相同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那数量,有数百、数千、数万……
每个人的身上都披着黑盔甲。
“你提到过去的承诺,但到底是什么时候许下的,又是什么样的承诺呢?”
“十五年前,您在广隆寺……”
玄珍听到这句话后,大叫了一声。
“啊!”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听懂那名男子到底在说什么了。
于是,玄珍醒了过来。
【三】
玄珍——即平政常,是平贞盛的家臣。
天庆三年,“将门之乱”那时,政常随着贞盛出征,平定了战乱。同年,入西国,为镇压“纯友之乱”而战,于次年天庆四年,同样平定了这场战乱。
因这战功,主君贞盛被授予从五位官职,政常也跟着出人头地,却患上了抑郁症。
参与了两场战乱之后,政常心中总觉得闷闷不乐。
他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然而身强体健,又生性认真,在战争中为了主君竭尽全力与敌军奋战,虽非己愿,却也因此夺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平将门原为平氏一族,在两次战争中,与藤原彼此成为敌人,有他的理由;政常内心总认为,纯友也有他的理由。但是政常也很明白,一旦分为敌我,就算追究其中的正义和是非,也无济于事。
在战场上,只能听从主君的命令,冒着性命危险,拼命作战。
话虽如此,毕竟还是杀了太多人。
以弓箭射人时,政常能感觉得到箭刺穿人肉和骨头的那种触感,用武士刀砍杀时,更是如此。
死者也和自己一样。
家中有妻儿子女,只不过他也得为了主君而战。自己只是侥幸地活下来,否则身死战场的可能就是自己。
每每想到这些,政常就会感到十分沮丧。
既然事已至此,政常决心雕刻一尊佛像,以祭祀自己杀害的那些人。于是他花了一年时间刻了一尊文殊菩萨,供奉在太秦的广隆寺。
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下榻在广隆寺的僧房。
那天晚上,政常做了个梦。
梦中,政常站在一片不知是何处的草原。
草原正中央,耸立着一座塔。
是用石块建造的石塔。
高度相当高。
政常至今也看过好几次教王护国寺的五重塔,但这座塔比五重塔还要高。
大概有两倍以上吧?而且,这座塔还在持续增长。
仔细观看,可以看到有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肩上都扛着石块,登上那座塔,把石块搁在塔顶。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扛着石块登上塔的人,身上都披着黑盔甲。
他们的人数众多,从广阔草原的地平线一端,一直延伸至另一端。
而在他们的四周另有一批见识着堆砌石块作业的士兵,身上都披着红铠甲。身穿红铠甲的士兵腰间都配着刀,其中也有人拔出刀吆喝:
“快!动作快点!快搬石头!”
他们如此威吓着身穿黑铠甲的士兵。
身穿黑铠甲的士兵,因为没有任何武器,只能听从腰间佩刀的红铠甲士兵的命令。
建造这座高塔,究竟需要花多长的岁月呢?
光是想象就令人头晕目眩。
突然——
轰地响了一声。
有人从背后撞上了政常。
草地上翻滚着一块巨石,旁边躺着一名身穿黑铠甲的士兵。
看来像是从某处搬运了巨石来到此处,却因巨石太重而跌跌撞撞,撞上政常时,巨石也跟着滚落在地,那士兵因过度疲劳而倒地。
“怎么了?你没事吧?”
政常扶起躺在地上的士兵。
“没事。”
在政常的扶助下,那名士兵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仔细一看,士兵脸上的两边眉毛长得异乎寻常,四方下巴棱角分明。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呢?”政常问。
“建造塔。”那名士兵面带忧容,低声答道。
“塔?”
“我们在建造那边的那座塔。”
“为什么要建造那座塔呢?”
“不知道。”
“啊?不知道?”
“是的。”
“你们是在建造不知道为什么而建的东西吗?”
“不是,不是我们在建造,而是被迫要这么做。”
“被迫的?”
“是的,我们国家与那些穿红铠甲士兵的国家发生了战争,我国战败了,于是只能服事于那些士兵。”
“原来如此。”
“总有一天,再过三年,塔应该可以竣工了……”
“那么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摆脱这份工作,重获自由了吗?”
“不,并不会。”士兵说着,潸然泪下。
“你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呢?”
“我刚才说过,那座塔大概再过三年左右就能竣工了吧……”
“是啊,那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那座塔竣工后,接着我们就要拆掉那座塔。”
“拆掉?”
“每次竣工后,那些身穿红铠甲的士兵总会说……”
“说什么?”
“他们会说:‘好了,接下来,你们再登上完成的这座塔顶,把石块搬走吧,要让这里恢复成原先的草原。’”
“把石块搬走?恢复成原先的草原……”
“是的,正如所说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毁掉已经建好的塔呢?”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
“命运?”
“大约一百多年前,我们国家和那些红铠甲士兵的国家打仗,我们打输了。他们为了让我们陷于绝望,就不停让我们反复做着建造和拆除那座塔的工作。”
“哎呀……”
“那座塔第一次竣工时,我们非常高兴。因为即便战败,即使沦为奴隶做苦工,能做点有益的事,对我们来说是无上的喜悦。花了七年,建成了石塔,我们以为这期间的辛苦都有了回报,可是,当他们命令我们再次将塔拆毁那时……”
说毕,下巴棱角分明的男子簌簌地泪流满面。
“建造期间花了七年,拆毁时也花了七年。拆掉之后,又要在同一个地方建造,建完之后再拆。这一百多年来,我们已经不断重复做着同样的事。”
“这实在……”
政常虽然很同情男子,同时内心又如此想:
“不过,这世上的每个人不也都和这些穿黑铠甲士兵一样吗?为了完成某种目的,每天不停工作,但工作有真正完成的一天吗?即便完成了,也不等于这一生的工作都结束了,接下来还是会重复做着同样的事,一直重复、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这不正是现在的我们吗?”
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空虚呀。
既然如此——
“不如出家,作为一个僧侣,活在这个虚无的世界算了……”
政常下意识地如此自言自语。
“啊,您要出家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假如您真的出家,累积了相当的功德,能不能请您帮我们向佛祖祈祷,让我们总有一天可以结束这项苦差事。”
“啊,当然可以……”
政常低声回答时,天已亮,人也就醒了过来。
【四】
“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
登门造访的玄珍僧都坐在窄廊,向晴明和博雅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露子也坐在两人身后,聆听玄珍述说。
露子有个官从三位的父亲,是出身高贵的姑娘,本该躲在帘子后面,不能露脸见人,但露子却毫不在意。
“那么,您是何时察觉此事的?”晴明问。
“是在昨夜的梦中。”玄珍答道。
晴明像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了一阵子。
“就您所说,这事似乎连结了几个咒……不,应该说是缘分而成的。”晴明如此说。
“缘分吗?”
“是的。虽然此刻连我也无法想象到底真相如何,但是明天我们也一起动身前往广隆寺吧。”
“前往广隆寺?”
“是的。我认为,只要去广隆寺,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是……”
“十五年前,您将亲手雕刻的文殊菩萨像供奉给广隆寺,您说过是为了祭奠在战争中阵亡的那些人吧。”
“是的。”
“我记得,比㕡山有尊威严的大威德金刚像。”
“是的。”
“那么,今天您回去后,请在那尊大威德金刚像前搭起护摩坛,然后一整夜都烧着火,一边念着大威德金刚心咒:‘嗡。咄唎。卡拉鲁帕。哞堪。梭哈’,一边祈求大威德金刚拯救那些穿黑铠甲士兵,等天一亮,请您立刻前往广隆寺。我们也会在您抵达时,同时到广隆寺。”
“是,是。”
玄珍一副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做的表情,点了点头。
“根据情况,说不定在我们抵达之前,大威德金刚即会显灵,帮我们解决一切问题。到时候,我们就当成是去看结果,这样也不错。”
“好的。”
玄珍心想,既然因为一场怪梦而来求助于晴明,即使不知所云,也只能按照晴明所说的去做。于是,玄珍也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五】
感到不知所云的,还有博雅。
玄珍离去后,博雅开口问:
“喂,晴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让我也能明白。”
“说了就没意思了。而且,还有很多事我也不确定。”
“你方才说了什么缘分,什么咒的……”
“嗯,因为咒和缘分都很相似。”
“难道又要听你说有关咒的事了吗?”
“如果你现在要我解释的话。”
“唔……”
“反正明天去了,你就会理解了。”
“明天?难道,你要我陪你一起去?”
“当然一起去。”
“什么?”
“方才我不是对玄珍大人说;‘在外面抵达之前’,难道你没有听到这些话?”
“我们?”
“意思就是包含你在内。”
“我也在内?”
“怎么样,去吗?”
“唔,嗯。”
“那么,去吧。”
当晴明如此说时,
“我也去!”
露子开口。
“晴明大人,方才您说这句‘我们也一起’时,瞄了我一眼,是吧?所以‘我们’当中,也包括了露子我吧。”
“那么,露子姑娘也一起去吧。”晴明说。
“去。”露子笑颜逐开,哄着双颊说。
“走。”
“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六】
晴明和博雅以及露子抵达广隆寺时,正好看到在山门下的玄珍。
晴明事先已遣蜜虫来通知广隆寺,说他们将来访。
来到山门迎接四人的是一位名叫仙朝的僧人。
十五年前在玄珍来过夜时,这位仙朝曾照料过他,晴明也是透过广泽的宽朝僧正而认识的。
“哎哟哟哟,博雅大人、晴明大人、玄珍大人,欢迎各位莅临……”
说着,仙朝望向露子。
仙朝因为无法判断露子到底是男是女而困惑。
“我是露子。”
露子朗声报上名字。
听到露子这个名字,仙朝似乎立即明白站在眼前的是谁了。
“啊,您就是那位橘实之大人的女儿虫姬吗?”
“是露子姑娘。”晴明问。
“真是大驾光临。”
仙朝浮出爽朗的笑容。
“初次见面,露子姑娘看上去就像是我们的弥勒像在笑的模样。为了看这张笑脸,无论是佛还是恶鬼,谁都会愿意为您效劳。”
仙朝对着露子,轻轻地双手合十。
“诶……”
正当露子双颊泛起红晕时,一直朝里边窥看的晴明低声说:
“里面好像很吵。”
“是的,难得各位大人莅临,也还没请教各位大人来此的目的,实在惶恐。然而今天早上,我们这边突然发生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寺院每年都会举行牛祭仪式……”
牛祭——
是每年在广隆寺举行的大酒神社祭礼。
由骑在牛背的摩多罗神率领着赤鬼、青鬼等四大天王游行的秋天祭典。
“摩多罗神所骑乘的牛一直都由我们寺院养着,今天早上这头牛突然逃走了。”
“是嘛?!”
“是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头牛踩坏了寺院僧房后面的蚁丘。”
“寺院僧房后面的蚁丘?”
“是。”
“牛踩的?”
“是。”仙朝点头。
“玄珍大人,您昨晚的祈祷似乎灵验了。”晴明说。
“灵验了?”
“是的。”
望着点头的晴明,玄珍依旧不明就里。
不过,仙朝和博雅也一样不明白。
“喂,晴明,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们吧。”
“哎,博雅大人,我听说是牛,才知道祈祷奏效,已经灵验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全都知道了。总之,先麻烦仙朝大人带我们去现场看看,之后再说吧,您认为如何?”
晴明如此说毕,接着望向仙朝说:
“能不能请您带我们去那栋僧房的后面?”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