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上一章:韦帅望的江湖4-大隐于市2友情
-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下一章:相思鉴(大唐隐义录之一)
小姚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保住它,不止是我自己的,我们所有兄弟的,就是我的底线。”
鸟皇点点头,这也是她的底线。
另一边,安志同尹军正在校场上聊天:“皇上密令我进京。”
尹军回答:“听小姚的。”
安志道:“可是小姚的意思并不一定代表鸟皇的意思。”
尹军道:“你要相信自己兄弟。”
安志看尹军一眼:“我不是不信小姚,只不过,鸟皇对小念的情谊,你我是一向深知的,鸟皇太懂得知恩图报了。”
尹军道:“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妨假设鸟皇没说不的,就是是。”
安志道:“抗旨,就是反叛,事关重大,这种时候,我们不能再给鸟皇添麻烦。”
尹军道:“以此时你我的力量,只要我们一心扶保鸟皇,鸟皇就没有任何麻烦。”
安志摇头:“我还是希望听到鸟皇的意见,我已经派人进京。”
尹军冷笑:“此时别说鸟皇没话,就是有什么话,你也不该自投罗网。”
安志道:“我们认为好的,鸟皇未必认为好。”
尹军冷笑:“鸟皇或许认为只要她的丈夫儿子过得好,她自己死了也不要紧。”
安志道:“不少女子确实如此。”
尹军道:“可是对我们来说,鸟皇是绝不能死的!”
安志看了尹军一会儿,转过头去,尹军那句“对我们来说”,不如改成“对我来说”,更能表明尹军的心迹。
不过安志也并没什么可反驳的,对他来说,鸟皇也很重要,比自己的生命重要,比自己的良心都重要。
驿站里总是备有马匹的,小丁在驿站里换马,看见院子里热气腾腾地煮着一锅汤:“什么东西?好香!”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士兵笑道:“这东西你不容易吃到,上好的狗肉,即然碰上了,就过来吃一碗!”
小丁迟疑一下,一路奔波,许久没有好好吃一顿热饭了。
那兵士道:“哎,怕什么?皇帝不差饿兵,有什么急事,也要吃饭啊!”
小丁不由得过去,伸手接过汤碗:“好,吃一碗!”
那人笑问:“赶得这么急,是上京吧?”
小丁道:“不过是些书信,大哥是哪里人?”
那人道:“本地人。”
小丁微笑:“本地人怎么京城口音?”
小丁的一只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大哥是想背后给我一刀?”
赫然翻出一只匕首来!
七
那人挣扎,小丁已抢先在他脸上打了一拳,“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那人昏倒。
小丁站起来擦擦脸上溅的血,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
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可惜有点冷。那人穿着武官的便服,从服色上看,是大内侍卫。
小丁慢慢站起来,大内侍卫!怎么会惊动大内侍卫?他不过进京为安将军向皇后陛下传达一句问候,尽管那句问候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招来大内侍卫在此等候?
小丁笑问:“大哥千万别误会,这斯意欲谋财害命,在背后拿刀捅我,幸被我发现。”
那大内侍卫负手而立:“自边疆来?”
小丁微笑:“自来处来。”
那大内侍卫淡淡地:“我叫南暄,主上命我在此等你。”
小丁心中一寒:“哪个主上!”
南暄道:“还有哪个主上,自然是皇上。”
小丁的神情与姿态都是骇异,他惊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南暄道:“你只要把带给皇后的口信告诉我,就可以平安无事。”
小丁惊异:“什么口信?安将军不过派我回京给皇后问个好,问问皇后要些什么土产。”
南暄淡淡地:“不必多言,跟我走吧!”
小丁垂头丧气地:“早知道不出这趟差事,我还当是好事,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南暄微微一笑:“我所知,亦不多。”
小丁料想自己功夫不足以与大内侍卫交手,只得无可奈何地:“我去牵马来。”南暄跟上两步:“不必做无谓抵抗。”
小丁并没有回身,不知他怎么手一动,一大锅滚烫的肉汤已连汤带水向南暄扑过去。
小丁头也不回地,拼命向前奔跑,一个箭步跃到马背上,拔马就跑。
小丁听见风声,他向前扑倒在马背上,希望躲过身后的袭击,背后飞来的暗器却极大,小丁一俯身躲过了大半个,还是被扫到后脑,那股大力使得小丁跌落在地,打中他的东西也落在地上,不是别的正是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南暄并不负责审讯,南暄是个斯文人,他只负责抓人回来,刑讯的另有其人。
南暄再次看到小丁时,是小丁招认了一切,他看见地上一个血红色的人,远远看去,只以为是个衣衫破碎血肉模糊的人,走近了才发现,如同破衣服一样披挂在他身上的,原来是被撕开的皮,皮肤一条一条地挂在身上,赤裸的伤口不断地渗着血珠。
小丁愿意说出安将军令他传的口信,唯一的条件不过是希望快一点死。
小念问:“他招了吗?”
南暄回答:“拷问了二天二夜,终于招认了。”
小念问:“怎么说的?”
南暄答:“安志让那人问一句话‘奉旨回京,要不要给皇后陛下带点螃蟹回来?”
小念问:“这是何意?”
南暄道:“安将军想必不会三千里飞书,只为了问问皇后想不想吃螃蟹。若是暗语,则必有不臣之心!”
小念半晌问:“出京的人抓到了?”
南晔道:“抓到了,只四个字‘按兵不动’!”
小念淡淡道:“好一个按兵不动!”然后挥手,令南氏兄弟下去。
小念觉得冷。
同鸟皇一样,他也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什么?
小念爱不爱鸟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在需要时,总是站在他身后的女人,那个沉默着,有一双充满了解目光的眼睛的女人。你是否爱自己的手脚?如果手脚在的话,你不会有感觉。
你不爱吗?
失去手脚却痛彻心肺。
小念在那一刻痛彻心肺,并且,一双眼睛冷冷地冒出杀气!
皇帝陛下,本来就比常人更容易感受到背叛,况且,是这样明显的证据。
什么叫忠臣?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叫忠臣。虽然北国一向道德教育进行得少,但是,君主令出即行这一点是最基本的吧?如果抗旨,就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小念以为,鸟皇与她的朋友们再有不臣之心,没到反叛的地步。想不到得到这样的结果。既然答案已经出来,小念没法装作看不见,小念所遇到的挫折,没到能令他动心忍性的地步,他依然是少年得志的小王子,那种曾经青春飞扬的性格,到年长已成一种自负。
小念同样认为自己受到双重背叛。
章择周沉默了,在小念的目光中,他感受到风雨将来的凛冽寒意,那寒冷的感觉令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一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强到他不得不阻止:“陛下,只怕时机未到,不可妄动!”
小念冷冷道:“证据确凿,还要如何?”
章择周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召回安尹二将军,处以谋反?再处姚统领贪污受贿之罪,然后,陛下是否要将太子与皇后治罪?”
要不要杀他的妻子?小念在章择周这一串质问下也觉得热血凉了下来。一同争战过的发妻是不一样的,她不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也是他的手足他的臂膀,他的朋友。他不喜欢自己的君主地位受危胁,但是否已到了他非杀自己妻与子不可的地步呢?
谁都知道,鸟皇在,没人能动她的兄弟。
章择周又道:“两位侍卫长,本不是该办案子的人,我国向无锦衣卫审案的先例,况且皇后派去慰问安将军的不过是个宫中弱女,大刑之下,什么话编不出来,若无书面凭据,恐难定大将之罪!”
章择周再次道:“陛下,陛下何时下令调大将入京?边防大将调动乃国家大事,何以臣一点不知情?若如此,陛下说大将不肯奉诏入京,又有何证据呢?到时皇后问陛下为何事密令大将回京,陛下以何言回答?”
小念沉默。
其实章择周说的都不是问题,一个莫须有,就可以杀大将。如果能杀掉安志与尹军,借口有没有实据并不重要,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是决定性因素。
小念有没有能力杀掉安与尹?
有。
举国的兵力都在安与尹手中,但全国最精锐的锦衣卫却是小念的亲信。
小念少年时曾在武林中闯荡,直做到魔教教主之职,其锦衣卫多为当年心腹,虽然不足以抵抗一支军队的进攻,但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还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如果杀掉安尹式必与鸟皇反目成仇,同鸟皇做仇人,他只有杀掉鸟皇,人生才安全。杀掉鸟皇,杀掉玉玺。
这一切因何而起呢?不是因为依依的被害,而是小念惊觉鸟皇竟敢在他眼前杀人,而他对鸟皇无能为力,没有人喜欢对自己的生活失去控制,一个人在可能的范围内,总是希望控制自己以至他人的生活,即使在一个普通家庭内,父母也希望能控制对方及子女的生活。
何况小念确有将一切掌握手中的必要,因为做一个独裁者,他的家事就是国事。
小念睡不着,许久没有独卧书房了,许久许久之前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不安那种痛楚,好象那些记忆中的感觉重又摸索着走回到他身旁,那种站在迷雾中不知所措的感觉,那种恐惧着什么,又不知该走向何处的感觉。
清晨,天蒙蒙亮,小念起身,好久没有见过日初了。
春宵总是苦短,那些个温柔的夜与昏沉的清晨,小念上一次见到日初,或许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也是一夜未眠,抬起头来,夜色已掩不住那从天边透出来的一抹光,一夜未眠,却精神地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叹息:“又一天了。”
那个沉默着,同小念一起工作到深夜的女子会过来站在他身边,一起看日出。然后,小念可以放心地扔下一切去休息,鸟皇自会打扫战场。
直到今日,小念在无法决断时,第一个念头仍是同鸟皇商量,可惜,今天他要剥鸟皇的皮,鸟皇是没法给他出主意了。
小念起身简单洗漱,独自上层楼。
层楼就叫层楼,门前写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小念心中却有另一首诗:“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个红边,象个温柔的孩子探出了头,羞涩地望着大地,等它完全升起来,日到中天时,它会让你觉得不可仰视。
小念叹息一声,转过头,看见坐在另一边角落里的鸟皇。
面无表情的鸟皇,默默望着满天彩霞。
当初与她同看日出的男人,夜里却睡到别的女人怀里,那种感觉竟不是痛,而是荒谬!
有钱的男人都有妾室,何况小念是个皇帝,可是,眼见丈夫与她人欢爱,鸟皇深觉人生荒谬。
不用回头,鸟皇也知道小念在看她,她只得回头。
两人的目光相遇,彼此望到对方眼睛里,早晨,人的灵魂都透明而脆弱,在彼此的眼中,可以看到对方的灵魂。
在对方的灵魂中,他们都看到伤痛。
在自己的伤痛中,他们也知道自己伤害了对方。
可是成年人不会放弃切实的利益让自己的灵魂好受,他们一早明了,在绫罗堆里内疚,比在牢狱中悔恨容易也好过得多。
况且,他们的身后,都有一长串的利益群体,即使他们自己愿意退下去,身后的人也不肯让出地方让他退,除非他们自动倒在地上做人家的垫脚石。
政治斗争中没有温情。
小念的目光中,依稀有旧日神采,当年那个令人心折的年轻首领,那个坚毅善良,性格如阳光的男人。
鸟皇无言,从一开始,她就配不上他,所以她拿出百倍的坚忍来支持他。当命运眷顾她,要她成为灰姑娘,相应的,命运要从她手中取走一些快乐,她必须忍耐。
鸟皇慢慢站起来,她第一次知道内心的愿望那样卑微,她不介意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愿意一直站在小念背后,在他的影子里做人,甚至,她愿意成全小念的幸福,如果皇帝陛下杀掉她才能得到幸福美满,她可以贡献她的头。可是,不包括她朋友的头。
她的人生信仰,不过是活下去活下去活不下去时不活也行。
可是,当她走到这一步时,她无法退避。好,你愿意成全有情人终成眷属,你退一步跳下悬崖,可以,但是,站在你身后的人呢?
八
鸟皇站起来,向皇帝陛下跪拜。
小念袖手而立,那些过去了的日子,那些旧时光。
世上倒底有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
小念知道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可以矢志不渝地恨一辈子,爱呢?倒底有没有人爱了另一个人一辈子?
小念从来不是一个情圣,他只是个普通男人,只有普通男人的良心与花心。
他不是忘记了,他记得一切,但他无法周全所有人,他只得选择。
在选择时,那些旧东西,那些旧时光,不得不退到一边哭泣,只在小念独自一人时,才能隐隐约约隔窗入耳,大白天,有爱子美妾在,谁会让旧时光打扰新生活。
况且,政治斗争里,个人感情不如个屁。
这,或许是两人最后一次共看日出了。
鸟皇抬起头来,有一瞬间的软弱与冲动,她忽然问了一句傻话:“陛下,我同我的兄弟,可不可以就这样悄悄地离开?”
小念一愣,他眼中如同火花闪过的旧情让鸟皇心痛,可是,最终,他说的却是:“别说傻话,鸟皇,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鸟皇起身,站在小念身后。
太阳红着脸跳出来,将皇帝与他的皇后映成金灿灿的粉红色,却又在他们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小念同鸟皇偕手下楼,南暄同南晔已等在楼下,小念道:“鸟皇,你年岁也大了,体力精神不比以前,从今天起,让南晔做你的侍卫,保护你的安全吧。”
鸟皇道:“臣妾遵旨谢恩。”然后对南晔微笑:“南大侠,有劳。”
南晔跪:“不敢,臣当竭尽全力保护皇后陛下安全。”
鸟皇微笑:“也不要太尽力,或者我有不想让南侍卫知道的事,还请南侍卫通融,回避一下也无妨吧?”
南晔被这一问,有点张口结舌,只得道:“岂敢,臣岂敢……”南晔不是迟钝,只是对官场上这种应对往来来不太适应。他一时有点无措,开始用眼睛的余光去找小念。
小念扭过头只做没听见没看见。
鸟皇一笑:“南侍卫,我们走吧。”
笑,微笑,如果你心痛如刀割,试试微笑。
微笑不能让你觉得好过,但是会让你的脸色变得好看一点。脸色青白,面沉似水,那多难看,微笑就美丽得多。即使结局同样是死,姿态好看多了。
鸟皇含笑转身,小念着人看管她,监视她。
伤心一闪而过,鸟皇想到的是,她的兄弟有大危险。
鸟皇笑问南晔:“令尊好吗?”
南晔脸一红:“家父四海为家,我有很久没见过他了。”
鸟皇笑道:“南朝还是老脾气。”
南晔有点难堪,鸟皇立刻明白,南朝的老脾气里大约有些南晔很不赞成的东西。
回到昭阳院,听雨送上茶来,鸟皇拿起喝了一口,问:“玉玺呢?叫他来见见南侍卫。”
听雨叫人去找。
鸟皇坐着发呆。
南晔站在她身后如一颗松般笔直。
片刻,听雨惊惶而入:“娘娘,太子正收拾东西,皇上的旨意,要他立刻动身去冷家学艺。”
鸟皇抬头:“皇上什么时候传的旨?”
听雨道:“飞花过去时刚刚听见传旨,立等着太子动身,说是怕皇后不忍放太子走,不让过来辞行。”
鸟皇沉默不语,听雨急着:“娘娘这就去,只怕还见得到太子。”
鸟皇问:“谁送太子去?”
听雨道:“南暄。”
鸟皇点点头:“南暄办事稳妥,可以放心,玉玺也该正经学点功夫了。”
鸟皇沉默一会儿又道:“皇上所虑极是,我若去了,不过徒增伤感,让玉玺就这么走吧。”
鸟皇轻轻抚摸额头:“听雨,去把我卧室床头那盒子药拿来。
伤感不能落泪,甚至不能面露戚容,那么除了生病,还有什么选择呢?连病也不敢病倒。
站在风雨中,要学一颗大树,沉默,无声,既然不能躲避,就如山一样屹立不动吧。
南晔忽然间对鸟皇产生一种敬意,一个女人,从容到这种地步,怎么能不让人起敬?至于传说中她的阴险狠毒,只能让他在敬意上加个畏惧。
鸟皇回头微笑:“看我,不过同一般母亲一样,不管应不应该,听说孩子要离了眼前,就受不得。”
南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当然知道玉玺为何离去,他认为鸟皇也能猜到玉玺为何被支走,鸟皇这悲哀的自我安慰,让他觉得比痛哭更加可怜,所以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欠欠身表示敬意。
听雨拿来药箱,鸟皇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箱子,在几个小瓶子中拣了一个,打开,取出一粒红色如红豆般大小的一粒药,和水吞下,又随手从另一个小袋里取出一小把香甜的薰香来,撒在薰香的炉子里。
一时间屋内香气扑鼻。
鸟皇把药箱放到身边茶几上,轻轻叹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晔觉得困,困得睁不开眼睛,这种情形从未发生过,生活规律,身体又强健,怎么会在大白天困成这个样子?
南晔忍不住伸手把住桌子,惊道:“这香……!”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强瞪着眼睛,咬住嘴唇抵挡一阵阵令得全身酸软的困意。
另一边听雨已经“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鸟皇起身,退后一步,淡淡笑道:“只是一点迷香,不会伤你性命。”
那把香,是奇效的迷香,不然怎么对付得了南家子弟。鸟皇自己,自然是吃了解药,刚刚那粒红丸,并不治头痛的。以鸟皇的坚强,是连头痛这种小毛病都不允许发生的。
南晔的腿再也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他屈膝跪倒,然后倒在地上。
鸟皇将身上的全副披挂轻轻扯碎。
就是这样一些脆弱的东西,束缚鸟皇多年。
穿上一件绣着金色凤凰的黑色男子劲装,旧衣裳,有一种旧体贴在里面。
这件衣服,是鸟皇绣给欧阳的,未待做完,欧阳已走。
这是鸟皇最后一次亲手制衣,以后再没做过,这一件,鸟皇一直留着,需要时,总是穿这一件.
为什么总是被男子辜负?可能,男人对一颗树不感兴趣,也可能,同一片天空下能近身相处的,绝不能是两颗树,或许应该是树与藤蔓植物吧?
阳光雨露有限,养不起两颗树。
鸟皇先到姚一鸣的统领府,姚统领在正堂大厅同莫言喝茶,鸟皇进去,笑道:“真巧。”
两个男人同时起身相迎:“鸟皇。”
鸟皇给自己倒茶,喝一口。
姚一鸣答道:“不算巧了,我们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鸟皇慢慢斟酌着,终于开口:“小念怕是要下杀手。”
姚一鸣道:“我们派去和安志派回来的人,都落入皇上手中。”
鸟皇笑了。
多年来,喜怒不得形诸于色,习惯了,渐渐不会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笑,微笑淡笑苦笑,惨笑。
十年夫妻,恩断义绝。
曾经,他也为她彻夜辗转过,也落过许多许多泪。可是十年的岁月,能将山一样的巨石冲为齑粉,他同她的爱情———就象那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在风尘,不再有往日颜色。
还有:
你看那流光中的我,无力留住些什么,只在匆匆岁月中,还有些旧梦。
那纷纷飞花已坠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
鸟皇的苦笑还在嘴角,水中花的曲子还在耳边。却不能哭泣,不得不硬着心肠将微笑进行到底,并分析权衡利害。
:“凭一句按兵不动,已是死罪。”
:“鸟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玉玺被他送去冷家学艺。”
姚一鸣顿时愣住,半晌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我们追上去!”
鸟皇摇摇头:“我们三个加一起,也不是南暄的对手,小念早有安排,不会给我们留余地。”
姚一鸣不知如何才好,许久才道:“他总是他父亲。”
鸟皇再次微笑:“他是他父亲,他也是我丈夫,他是我们至亲的人,如何?”
是,又能怎么样?
如果需要,他能把他儿子剁碎了喂狗。狼一样的狠毒,才当得起这样大的家。
姚一鸣半晌道:“我们怎么做?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吩咐,我们就照做。”
鸟皇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你本打算怎么做?”
姚一鸣道:“起兵,反了!”
鸟皇沉默,半晌道:“小念会派冷家杀手对付你们。”
姚一鸣道:“我们会防备,他杀得了一个,杀不了每一个!如果一定要斗下去的话,我几十万大军压到冷家山下,怕冷家不敢不给我们一点面子!”
鸟皇点头:“小姚,你一向考虑周全,不过,我的意思是,你们逃走吧。江湖这么大,我们不一定非要同小念争这块地盘,我们不一定非要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记得吗?当初,如果我们能自己由地活着,就已经很快乐了。”
姚一鸣道:“我们怎么可能扔下你逃走?”
鸟皇微笑:“小念不会把我怎么样,军政大权重回他手,他会再清醒过来的,他会明白。”
姚一鸣半晌道:“如果你推测错了呢?”
鸟皇道:“如果我错了,也不过死我一个,如果真的起兵,那将是多大的一场杀戮?”如果我错了,我宁愿死,虽然别人不明白,我却没办法做别的选择。那个背弃了我的人,因为对我恩重如山,所以不能激起我的愤怒,只让我疲惫。
姚一鸣道:“我们对会有多大杀戮毫不在乎,我们只在乎你,与我们自己的性命。”
鸟皇道:“即使对我们自己,这样做也是伤亡最少的。”
姚一鸣沉默一会儿:“我不可能说服他们。”
鸟皇道:“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
姚一鸣道“不,鸟皇,我们一退再退,只会被斩尽杀绝,你想想看,若我们退隐江湖,小念会不会派人一路追杀,我们这些人一旦没有军权在手,那点微末功夫,能否在江湖上立足?”
鸟皇沉默片刻:“那么,小姚,一切交给你了。”
姚一鸣问:“交给我?你呢?”
鸟皇道:“我是一个母亲,我必须留下。”
姚一鸣道:“怎么可能?小念若拿你来要胁,安志宁可双手捧上自己的人头。”
鸟皇已自己腰上将一块玉符取下:“小姚,兵符在谁手中,谁有调兵的权利!我要你负责这件事!”
姚一鸣一愣,立刻道:“你认为我就会看着你死?”
鸟皇道:“你不明白吗?只有你们打了败仗,我才会死。小姚,你一直是明白人,这些年来,你所作所为,我都知道,我没阻止过你,不过,我也有时也会觉得是你过虑了,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姚一鸣半晌,接过兵符:“鸟皇,跟我们走吧。”
鸟皇道:“我若走了,余生我的良心都不会放过我!”这样背弃那个人,应该付出生命吧?
姚一鸣不再开口,伸手拿起身旁的一个包裹,示意莫言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