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有了王进学生这个身份,明诚集团的那几个大佬就会笑呵呵地见我了?”
“那倒不一定,不过总比你这个白丁要好得多,要不要试试?”王进笑呵呵地问道。
“我会考虑的。”我认真地回答。
“真的?”他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点点头,“先从明盛公司开始查好了。蒋峥作为明盛公司的老总,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我更感兴趣的,是蒋峥的上司,明诚集团的元老之一,陈籍。我得见见他。”
“准备怎么见?”
“嗯?让你那个半道改行的庞老板约一下好了。”
“能约得到吗?嘿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了?我记得碎尸重生案里,你可是直接杀到那个李峰的办公室的。”
“李峰只是个处长而已,还是体制内的,他自然有很多顾虑。明诚集团是私企,我要是还那么杀过去,保安还不得给我一顿胖揍啊?”
“那你就不会找个没保安的时候?”王进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你是说……”
“只要死不了,你一个做私家侦探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说的也是。
“你接手项目部这一块以后,市场占有率下降了三个百分点,关于这个,你有什么解释?”蒋峥坐在长长的会议桌的尽头,看着对面的方城,冷冷地问道。
“一部分是我个人的能力因素,一部分是因为公司接连发生了几起命案,消费者在心理上有些忌讳。”方城有些紧张。
“如何解决?”
“加大广告投入、渠道推广和经销商利益分成。”方城道。
“就这些?”蒋峥皱起眉头。
“蒋总,这是我跟营销部门探讨后得出的一致结论,当然还有个更详尽的实施方案……”
“如果按照这个解决办法实施,公司的运营成本会大幅度增加,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右手边一个干练的男人打断了方城的话,他是人事部主管,跟方城同级。
“成本的增加是不可避免的,但并不是产品成本增加,而是营销成本增加,所以只是暂时性的。一旦市场占有率回升,这部分成本就可以节省。”方城一直保持微笑。这个人事部主管,找了他几次商量对策,一直都找不到,现在看起来却有不少话要说。张娴静今天没有出席这个会议,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爬得太快,总会招人妒忌。
“如果是张副总的话,大概会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不增加成本,又能夺回市场。”另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搭话。
方城无言以对,只能默认。若是反驳,就等于质疑张娴静的能力。
“新人的办法还是少啊,对了,你是……”头发秃了一半的男人轻蔑地看着他,也是个副总。
“方城,新任的项目部主管。”方城尽量放低姿态回答。示弱,是他再娴熟不过的演技了。
“你觉得你坐这个位子,真的能胜任?”副总语气淡淡的。
“感谢蒋总和公司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的。”方城的头更低了。
秃顶的副总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方城,”蒋峥叹了口气,“会议结束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是。”方城坐下,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现在这个位子上,但是既然坐了,就没有轻轻松松让出去的理由。他曾经跟张娴静自嘲过,说自己生来是在地上爬的,怎么也飞不到天上去。张娴静却依偎在他胸膛上,轻声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生来就是在地上爬的呢?”
是啊,我怎么知道自己生来就是在地上爬的呢?
soulmate……
狐狸的善意?
跟踪人,是件蛮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我不会开车的情况下。盯陈籍的前两天,我一无所获。因为我的宝马自行车就算飙起来,也赶不上加长林肯的速度。意识到这点,我只好求助螃蟹了。
他起初老不情愿的样子,因为这样做浪费他赚钱的时间不说,危险性还太大。我只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籍是明诚集团连环谋杀案的关键,案子破不破,就看跟踪的效果了。想想看,单枪匹马扳倒了一个万人集团公司的老总级人物,媒体会如何大肆报道你这个孤胆英雄呢?到时候,你大可以借着名扬海外的优势,开辟国际市场嘛。”
庞老板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两千块钱。
“租辆车,足够了。”他拍着我的肩膀,“想忽悠我,你还嫩点。”
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陈籍的加长林肯还在。身居高位的集团大佬,也要这么忙碌吗?还是他已经坐其他的车子走了呢?
虽然在王进那里,我信誓旦旦地说方城是个幌子,但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之所以要表现得那么肯定,是想观察一下王进的态度。可老狐狸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参考价值。
本来,我认为以方城的性格,在这场连环谋杀案里扮演的只是替罪羔羊,但他和soulmate的对话,却完全颠覆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一个看起来懦弱、内向、言语不多的男人,并不一定就是个愚蠢到无药可救的家伙。或许在他的内心里,也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怪兽。
背叛,会使男人成长。
我能觉察到张娴静的用意,她似乎一直在刻意地培养方城,将方城一步步地逼向成熟。她的目的是什么?
熊猫坐在驾驶座上,眯着眼打盹。熊猫会开车,这点我很早就知道。资深宅男会开车,这个悖论曾经困扰了我好久,但知道他很久之前义务为某位女神开了将近一年的车后,我对他的驾驶技术已经毫不怀疑。
对任何事都可以怀疑,但永远不要怀疑观音兵为保护女神而练就的一身本领。
“出来了。”熊猫扭动钥匙,屁股下的吉利自由舰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花白头发的陈籍走出明诚集团的大门,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开阔的停车场,弯腰进了加长林肯。
“川哥,这车够呛啊,估计是报废车回炉的。”熊猫握紧方向盘,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林肯后面。
“不错了。反正在市区,他们也跑不快。”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今晚不知道能追到什么。
“我最讨厌在市区跟车了,稍慢一点被压了个红灯,就彻底跟丢了。”
“那你就加油咯,把当初给女神开车的劲头拿出来嘛。”
“当年路上的车,可比现在少多了。我说川哥,你干吗要跟踪这个老家伙,依我看,跟踪那个张娴静不更有意思?”
“张娴静这些人起码还能接触到。这个陈籍可不简单,明诚集团四大元老之一,明盛公司基本上都是他的产业。这次的连环命案,死的大多是明盛公司的人,我对这个老家伙的行踪有点好奇,想看看他整天都在忙什么。”
明诚集团处于S市区较为偏北的位置,加长林肯开上了环城公路之后,出乎意料地往市郊的方向开去。
“有戏哦。”我拍了拍胖子的肚皮,“跟紧,别丢了。”
陈籍的四处房产都在市区,在这个时间不回家,反而向市郊的方向走,是要干什么呢?
“环城公路跟车有多难,你晓得不?”熊猫挖着鼻孔道,“距离太远,就丢了;距离太近,又容易被发现……”
手机嘀嘀地响了一声,短信,是徐佳的。
“收到重要线索,速回局里。”
回拨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掉了。是在开会?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道:“什么重要线索?我在忙呢。”
只停了一会儿,短信就回来了。
“方城的。”
方城的?会是什么?
“快看右边!”熊猫突然大声提醒。
我急忙抬头,只看到加长林肯停在路边,前面还停了辆银灰色的标致RCZ。标致的车门开了,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下了车,款款地走向加长林肯。
张娴静。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擦肩而过。
“要不要开回去?”熊猫问道。
“不用,开回去容易被发现。我们停在路边,过一会儿,再原路返回好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
摇下玻璃,清凉的空气随着夜色流进车内,让郁闷的精神为之一振。张娴静和陈籍见面,这事情本来就值得玩味。虽然子公司的副总与集团公司董事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好歹中间还隔了个蒋峥总经理。那是什么原因,让陈籍刻意绕过蒋峥?而且,这时间,这地点,总觉得有阴谋的气息。陈籍和张娴静要商谈什么,自然无从知晓。是公事还是私事,抑或是明诚集团的连环杀人案呢?
我咧嘴笑了起来。
拿出手机,那两条短信还在。重要线索……方城……是什么意思呢?
“低头!”熊猫低喊一声,我的脑袋被狠狠按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我并没有反抗,这个胖子虽然很多时候很二,但我却绝对相信他。
金属撕裂空气的声音呼啸而过,抬起头,正好看到银灰色的标致RCZ和黑色加长林肯在黑暗中隐隐熄灭的尾灯。
“跟上!熊猫!”我嘶声大叫。
挂挡,油门踩死,吉利自由舰发出一声怒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冲刺。
“跟得上吗?”我看着黑暗的前方,有些担心地问。
“车散架之前,绝对没问题。你现在要担心的是安全,而不是速度。”熊猫面色平静,一副专业赛车手的气势。
在如墨的黑暗中冲刺了二十几分钟之后,已经能隐隐看到前方一款加长车型的轮廓了。“是陈籍的车吗?”我不敢肯定。
再靠近些,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一辆标致。应该没错了,我松了口气。
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在短暂会面之后,又要去哪里呢?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有了答案。两辆车相继开下了环城公路,经过一小段柏油路的颠簸,驶进了一家有着宽阔庭院的三层小别墅内。院子里灯光大亮,看得到至少站着五六个西装打扮的男人。
熊猫把车停在柏油路旁,我借着别墅院内的灯光,努力地窥探情况。
距离太远,看不清人脸,但从身形上判断,车上下来的两人,是陈籍和张娴静无疑。院子里的一个男人将两人引进别墅,其余的迅速关上院子里的铁门,又在院子里散开了。
“我们要不要潜伏进去?”熊猫低声问道。
我低头看了这二货一眼,他很认真的样子。
“怎么潜伏进去?光院子里就站了五六个服务人员,你能隐身不?”
“那确实有点难度。”他点了点头。
放眼望去,应该是S江一带,远处能看到大片的水田和纵横的电线杆,星空显得异常清澈。周边没有什么房子,那栋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柏油路的旁边,犹如一块坚硬的磐石。
“这倒是个好地方。”迟疑了一下,我咧嘴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方城在张娴静手下如鱼得水,步步高升。螃蟹,幸亏没让你开车来,你要是来了,还不得哭死。
“什么好地方?”熊猫把双脚翘到方向盘上,打了个哈欠。
“你说呢?”我斜眼看着他,“走吧,回事务所。”
“怎么,不等了?好不容易开到这里的嘛。”熊猫有点不满。
“等?我问你,一男一女半夜时分进了一栋别墅,你还指望他们能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吗?等吧,一等就到天亮咯。”
“哦,原来是那个啊。靠,值得跑这么远吗?”
“情调呗,等你有钱了,就明白了。”我不耐烦地拍了他一巴掌,“开路,开路。”
手机没电了,那条关于方城的重要线索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徐佳说得含含糊糊呢?回到事务所后,给她打个电话好了。
熊猫嘟嘟囔囔地发动车子,掉转车头,意兴阑珊地启程。


第7章 错觉
回到S市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路经跟徐佳一起光顾过的那家小拉面馆,意外地发现竟没有打烊。等饥肠辘辘的熊猫一口气吃了三碗面之后,我们再度启程。到达我那位于市区边缘的事务所的时候,已经两点了。给手机换了块电池,并没有收到徐佳的短信。犹豫了一下,我将手机塞进口袋,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黑暗,漫无边际。
脚下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泥泞路面。我站在黑暗之中,看不到所谓的方向。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我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而行。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找什么,我一无所知。
这是个不合逻辑的世界,与我所熟知的现实相距甚远。脚下越来越泥泞,每走一步,酸腐的恶臭随着拔出的小腿扑鼻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汗水从额头滚落,滑过眼睛,又涩又辣的感觉。
哭声越来越近。不知为何,这种小声的抽泣听起来却异常的甜美。
我看到了一个在半空中悬浮着的耀眼的天使。
雪白的长袍,张开的白色羽翼,乌黑的长发,还有那张精致的脸。
“张璇?”
我听到自己胆怯的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响。
白色羽翼开始凋零,一片片洁白的羽毛犹如雪花缤纷落下。我拼命向前,双臂向上伸去,妄图接到坠落到凡尘的天使。
失去了羽翼的天使下坠的速度却异常缓慢,我站在她的下方,看她轻轻落在我的怀里,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是张璇,不,不,是张娴静?
我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明明是张璇的,为什么会变成了张娴静?
长长的睫毛犹如翅膀一般闪动,明亮的眸子绽放,她看着呆呆的我,温和地笑了笑,湿润的薄唇吻上了我的脖子。
随即,钻心的剧痛传来。
醒了。
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把旁边刚刚睡醒的熊猫吓了一个哆嗦。
“又做春梦了?”二货猥琐地笑道。
我摇了摇头,好奇怪的梦……
拿起手机,已经快十点了,仍旧没有徐佳的短信,这死丫头到底搞什么鬼嘛。把手机丢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等下先去明诚公司见一下那个蒋总经理。
手机响了起来,是徐佳吗?
怎么会是……张娴静?
想起那个诡异的梦,我笑着摇了摇头。
“喂?”
“怎么回事?”电话里张娴静火气很大。
“什么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丫刚从S江做完运动回来吧,为什么会冲我发飙?跟踪的事情应该没败露啊。
“方城!”
“方城怎么了?”
“你不是拍胸脯保证能帮方城洗脱嫌疑吗?今天早上警方已经将他再次带走了!”张娴静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重要线索……方城的……想起昨晚徐佳的那条短信,莫非是警方昨晚发现了不利于方城的重要证据?所以徐佳才不接我电话,仅仅以短信的形式通知了我一下?
“张主管,警方带走方先生的时候,是以哪种形式带走的?你能回忆一下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是要协助调查,并没有强制性的措施。”
“徐佳也去了吗?哦,就是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女警。”
“没有,哦,刚收到的消息,是经侦的人,不是刑侦。”张娴静的语气已经平和了下来,可以看得出来,这女人心理适应能力挺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嘛。
“经侦……不好意思,张主管,我需要跟警方联系一下,有新的进展,我会立刻跟你沟通。”不等张娴静答话,我就挂断电话,拨通了徐佳的号码。
通了。
“方城完了。”是徐佳疲惫的声音。
“发现了什么?”我沉声问道。
“经侦处昨天下午收到了一件快递,他们立刻上报,连夜召开了局长办公会,拿出了抓捕意见,今早一上班就把方城弄进局里来了。”
“局长办公会……你们刑侦是陈处长去参加的?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
“对的,虽然陈处长在会上也不同意方城就是明诚集团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但经侦处收到的那个快递实在太具有决定性意义了。所以我们刑侦处的意见没有被局里采纳。”
“是什么快递,能说吗?”徐佳发短信给我的时候,大概是想暗示我这件事情,让我赶到局里帮忙的吧。不过那个时候,我正兴高采烈地跟踪着张娴静和陈籍。
“虽然违反规定,不过对你没什么隐瞒的。是明盛公司的一些账目清单,登记了一些坏账,是从6月1日开始的。”
“6月1日,不就是张成礼失踪的第二天?”
“对,这笔坏账的总数很大,一共将近八千万。”
“八千万?”我惊叫一声,“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数目的坏账?明盛公司的财务部门是吃屎的吗?他们负责这方面的财务人员呢?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死了。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负责这些账目核对的财务人员,就是第五个死者,被赤裸绑在逆十字架上丢到江里的那个女人,卢芳。”
“杀人灭口?等等,这些跟方城有什么关系?他到目前为止,也只不过是明盛公司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而已,怎么可能……”
“除了那些账目,快递来的还有一封遗书,是卢芳的。在信中,她声称因为爱上了方城,才帮方城做了这些坏账,偷偷地将本该发往厂家的货款进行扣留,转发给了一些空头公司,这些空头公司的法人代表都是方城。几个月时间,卢芳为方城前后挪用了近八千万的公款。但她后来发现方城并不爱她,而是迷恋上了张娴静,并且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就将这些事情写成遗书,交给了一家快递公司,约定如果在约定时间内没有联系的话,就由快递公司按照要求快递给警方。”
“狗血。”
“但我们已经连夜到快递公司进行了调查,证实确有其事。而且,对遗书中的几个空头公司也进行了查证,那些公司的法人代表,确实就是方城,而且成立时间,均在6月1日之后。”
“听起来好像很完美?”
“你来公安局吗?证据和人都在经侦处,他们非常自信,觉得这次的案子十拿九稳了。”
“等我。”我挂掉了电话。
窗外,起风了。
“为什么要杀人?”我看着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男人。
“不是我做的。”方城抬起头,一脸的无辜。
“我一直很好奇,你总是这么示弱,是演给谁看?”
“什么……意思?”又是那种迷茫的眼神。如果没在监控那里看到过他腹黑的样子,我真的要相信他了。
“表情、动作、语言都表现得很到位。可惜了,我是做犯罪心理侧写的,虽然你能瞒得过一般人,但是方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我将双手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给他施加压力,“你好像从soulmate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右眼下的肌肉轻微地跳动了几下,方城迟疑了好久,还是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慧眼光中,开半亩红莲碧沼,烟花象外,坐一堂白月清风。”我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还在纠结,为什么soulmate知道这句诗?”
方城猛然抬头,一脸错愕地惊道:“你?”
“不是我。”我摇头,“还有浪费时间的心情吗?你知道跟你这五分钟不在监控下的会谈多不容易吗?”
“真的不是我杀的。”方城苦笑,“从头到尾,我没杀过人。而且卢芳那几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肩膀松弛,双手却紧握,眼神没有躲闪,嘴角轻抿……
这是在紧张状态下信任对方的表现,应该没有撒谎。
“那你是说卢芳在冤枉你?一个死人,为什么要冤枉素不相识的你?”
“我……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对人示弱,是soulmate教你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低声问道。
“有什么关系吗?”方城似乎不太想回答。我则报以沉默。
“好吧,是我的想法。从那晚在公司被soulmate缠上之后,我就有些忐忑。而且第二天,soulmate提到的张成礼真的消失了,让我从心底感到恐惧。紧接着,接替张成礼的静姐,对谁都凶巴巴的,对我却异常的好,在工作上处处提携。这一切改变犹如做梦一般,虽然我不是多聪明的人,但也不蠢。我嗅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甚至一度怀疑过静姐就是那个神秘的soulmate。
“但她不是。soulmate几乎无所不知,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我虽然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但应该是一直在帮我。张成礼的死、陈蕊的死、静姐的青睐、我的提升,这一切恐怕都是soulmate的操控。是的,我一直在对外示弱。我觉得,一个运气太好的人本来就会受人妒忌,如果他再表现得嚣张跋扈,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家伙倒是还有自知之明。时间不多了,我十分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单刀直入,“你和张娴静的第一次超友谊关系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方城的脸微微发红,“那次我们都喝了不少红酒,陈蕊刚死,而且还看到了那段视频,对我打击挺大……”
“她主动,还是你主动?”第二个问题依然十分露骨。
“我酒量不行……记不太清了……不过是在她家的。”
“你们现在还保持同居关系?”
方城点了点头,道:“我们打算结婚的。”
“结婚?”我有些意外。
“嗯,静姐说了。等这个案子破了之后,我们就结婚。”方城苦笑,“可我现在这个样子……”
蠢货,要是你看到张娴静和陈籍进了别墅,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咳嗽一声,“soulmate除通过网络联系你外,平时和你还有其他的联系吗?”
“没了。”方城像是想到了什么,“我问过她为什么帮我,她总是说狐狸的善意,狐狸的善意,是什么意思?”
“狐狸……的善意。狐狸,在我国的古代,总是被拿来暗喻女人。《聊斋志异》里也有不少关于狐狸报恩的故事。可能你无意间对soulmate有恩?”我信口胡诌。
“有恩?”方城皱起眉头,努力地回忆。
敲击铁门的声音不客气地响起,我冲方城点了一下头,“我先走了。”
走出了房间,看到几个经侦处的警察和徐佳都在不远处等候。
“怎么,名侦探有什么结果?”一位身材比熊猫还要胖的中年警察笑眯眯地问道,“老陈为了这五分钟,可说了半天好话。”
我冲他笑了笑,抓起旁边徐佳的胳膊转身离去。
“怎么,没收获?”身后传来胖警察的声音。
“领导,等着放人吧!”我头也不回地扬手示意。
出了经侦处,徐佳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方城到底有没有问题?”
“有问题,但他不是凶手。”
“嗯?你只谈了五分钟,会不会太武断了?”
“谈之前,我还看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有漏洞。”我环顾四周,酸溜溜地问道,“嗯?怎么没看到那个恋尸变态?”
徐佳瞪了我一眼,“怎么说话的?人家有工作,可不像你整天游手好闲。现在去哪里?向陈处长汇报一下?”
“去快递公司!”我拉开桑塔纳警车车门,“先去见见那个提供证词的快递员!”
“见快递员有用吗?他一口咬定是卢芳亲手交给他的,你该不会怀疑他说谎吧?”徐佳发动了车子。
“我看了经侦处的问询笔录,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许是那件快递给经侦处的家伙们造成的心理震撼太大,他们在问询快递员时,太迫不及待了。问询方问快递员的问题,不是正常的‘谁要你上门取的快递’,而是‘要你上门取快递的是不是卢芳’。这是诱导问询。如果是在法庭上辩论,绝对会被辩方律师提出抗议的。”
“但那个快递员确认了就是卢芳。”徐佳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任何东西只要被语言传述,被文字记载,就难以避免某种程度的歪曲和戏剧化。在心理学上称之为想象补偿。我觉得,这个快递员的证词有问题。”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卢芳那封所谓的遗书竟然是打印的,只是在署名处签了她自己的名字。搞笑吗?如果按照她在遗书中所说,她和方城有暧昧关系,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地像写文书一样写遗书?
“在拥有几百名员工的明盛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方城和张娴静的暧昧,却不知道方城和卢芳也有暧昧。一个四十多岁心高气傲的剩女,居然为了一个不怎么优秀的男人侵吞八千万?
“再者,所谓八千万的坏账,她一个财务人员就算能瞒过整个财务部,明盛公司的那些高层管理人员,难道都瞎了不成?如果方城是因为那八千万杀了她,那还杀张成礼那些人干吗?”
徐佳叹了口气,“疑点只是疑点。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方城,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如果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方城是清白的,估计他很快就会上法庭了。”
“没有必要证明方城的清白。”我不怀好意地笑道,“只要推翻那些证明他有罪的证据就行了。”
方城这次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是什么人要陷害方城呢?陷害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复仇?犯不着杀那些无关的人吧。为钱?方城能有什么钱呢?
快递公司内。
在所谓的候客厅等了一个半小时之后,那个快递员总算取货回来了。一辆通勤车、一身运动衣、一双跑鞋,很年轻的样子,大概还不到二十岁?
“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他站在大门口,右手微微发抖。
“因为你的证词有点问题,我们需要再次查证。”徐佳板着脸,很严肃地回应。
应他的要求,我们一起走出公司,在街角处开始了询问。
“刘健,你的笔录显示,是卢芳亲手把快递交到你手上的对吗?”徐佳问道。
“是的。”
“那么,那个奇怪的要求也是她当面提出来的?你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吗?”徐佳追问道。
“奇怪的要求?大姐你的意思是……”刘健挠了挠头。
“大姐?”徐佳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