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梯更加靠近。约翰面部抽搐着伸出手臂。
“抓住!”
玛利亚一脚踢在窗框上。
一瞬的失重感。
身体被大力拉了过去。
玛利亚乘势伸出右手,越过约翰的身体抓住了绳梯。
水母船开始上升。
得救了。可现在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
握着绳梯的手渗出汗水。悬在空中的双腿空空荡荡的。玛利亚害怕得不敢往下看。
“太好了。”
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她才注意到约翰的手臂正牢牢地环在自己腰上。透过夹克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我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想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玛利亚一时回不出话来——很快轻轻呼出一口气。
“谢谢你救了我。”
耗费莫大心力的绝望感消失了,抬起头就能看到吊舱。绳梯仍在大幅度摇晃着,像晕船一样的眩晕感一直持续也是没办法的。真想快点儿踩到坚硬的地面。
“喂,你摸哪儿呢!你可别趁乱动手动脚的!”
“我只是在给你系安全带!拜托你别动了好不好!”
※
绳梯卷上去花了好几分钟。
和约翰一起进入吊舱,被人搀扶着把脚放下。几名穿着军装的作业员在宽敞的吊舱里匆忙地来回忙活。
终于能喘一口气了。解开安全带,刚走出几步膝盖就一软。
“没事吧!”约翰奔过来。
“没事。”嘴上这么回答,可身体使不上劲。看来体力消耗已经达到了极限。
“真是的,我再三叮嘱过你不要乱来吧。”
传来熟悉的声音。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戴着眼镜,黑发的J国人浮现出既似无奈又像连哭带笑的表情。
“连下属说的话都不会听,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涟,你太吵了。”
自己上司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却一见面就抱怨,这下属真是不懂得体谅人。
“是你叫约翰来的吧。”
“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尼森少校不是因军务在东海岸这一带的话,可能要晚不少时间才能开始行动。”
就是打电话找到他稍微费了点儿工夫——涟说。
这么说,玛利亚记得听约翰说过他要出差的事儿。是涟的记忆力和应变能力救了她的命。她寻找能最大限度表示感激的话语,可除了一声“谢谢”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涟静静地微笑,只回了句“不用”。
“话说回来,玛利亚,你去了顶层吧?你是怎么进去的?总不会是硬把门踹开的吧?”
“对了!”
她跳了起来。疲劳感一扫而空。
“真的把门踹开了?”涟怔住了。
玛利亚不理会他,逼近下属和青年军人:“涟,约翰。现在能马上回顶层去吗?没时间了,现场——”
吊舱的窗户摇晃起来。
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螺旋桨,而是一种如同地动的闷响晃动了窗户。
玛利亚奔到窗口,视线投向下方。
大厦如今的模样就像侧面开了个洞的烟囱。刚才的晃动看来是又发生了新的爆炸,浓度不同的烟从侧面打着旋儿升起。
没法靠近吗?正在她咬牙的瞬间——
大厦塌了。
一切在仅仅不到十秒内发生。
中央部分的楼层像蛇腹一样毁坏,上半部分整个垂直下沉。巨大的重量压在下半部,将其压毁。瓦砾相撞破碎,就像用沙子建造的烟囱一般粉碎崩塌。
迟了一拍才响起轰鸣声。玻璃的碎片洒落,大量的粉尘卷起。大厦周围数百米都淹没在了淡灰色的烟尘中。
惊叫声四起。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粒一般,围观人群开始四散逃离。
“十一点五十八分。现场,崩塌。”
玛利亚呆呆地听着约翰压低的声音。
※
“玛利亚,我再问你一次。”涟拿着笔记本和笔,“桑福德父女和其他五个人,在你进入顶层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对吗?”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真烦人。”
在侦讯问话时对同一个问题反复提问是常有的事儿,但一旦自己成了被提问的一方,就感觉太窝火了。问话的还是这个有点儿可恨的下属。“我当时很急,但都挨个摸过脉搏……如果有装死的我绝对会发现。”
当时没空好好检查,但关于这一点她敢赌上她的人头。
“没有矛盾。”
鲍勃·杰拉德验尸官翻着资料。他挠挠白发,微胖的身体轻轻晃着,褐色的眼睛在纸上扫过:“根据N市警方的验尸结果,七个人的遗体都未从肺部检测到粉尘,认为是崩塌造成的伤口上也未见活体反应。崩塌时已经死亡,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每具遗体的状态都很惨。身上多处压伤,全身还被灼烧。现场都成那样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反而是他们居然能调查到这个程度。不愧是‘天下的N市警察’。”
他频频点头。除了在看的是验尸报告书复印件之外,从旁看去活脱脱就像在专心翻阅凹版写真集的街坊老大爷。
“关于死因和身份,上面是怎么写的?”
“看来还是无法查明所有死者的身份。能确定的只有休·桑福德和他女儿两人,似乎勉强辨认出了牙齿形状和弹痕——但要是没有那边红毛的证言,判断大概挺难的。”
玛利亚九死一生归来三天后。桑福德大厦崩塌的新闻如今在U国传得沸沸扬扬。
化成一座瓦砾山的大厦周边,现在仍拉着禁止入内的隔离带。还无法估计瓦砾的清理工作何时能完成。
——目击大厦崩塌之后,玛利亚把她在顶层所见到的情况告诉了涟和约翰。
因为玛利亚马上就被送进了医院,所以不知道涟跟当地警方做了怎样的交涉。总之,基于玛利亚的证言展开搜索的结果是,距大厦崩塌过了整整一天,也就是前天,终于从瓦砾中发现了七个人的遗体。
其中两名死者是休和罗娜一事昨天已经见报,在那之后,媒体报道的混战就不断升温。
玛利亚做完一通治疗,和涟一起回到了A州。
一方面也是因为对N市警方没完没了的调查盘问感到不耐烦,但最大的理由是险些让媒体查到“大厦崩塌前一刻从顶层救出的神秘女子”住进了哪家医院。要是媒体挤到病房中来,那在各种意义上来说,事情都不会轻易了结。
获救的场面在U国全国直播,幸好画面粗糙,玛利亚的身份没有暴露。N市警方对玛利亚的身份一事,也自始至终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回到F警察署后,玛利亚丢下所有杂务,一心扑在大楼爆炸以及桑福德一家谋杀案的调查上。她现在正在F警察署的会议室里和几个相熟的伙伴讨论案情。
署长对此默认了。从某个熟人手里借来“深海”的植株,威胁说“有人拿出了私下转卖的证据哦”,他就什么都不说了。看来这一手能用一段时间。玛利亚在心底窃笑。
大厦崩塌中受害的还有另外两百多名伤员。他们基本都是由于逃生时跌倒等原因受的伤。综合崩塌的规模以及当时在大厦内的人数——据说超过一万人——来考虑,包括救助人员在内没有出现死者,这相当于一个奇迹。
然而经济损失巨大。各出租店铺、办公室及埋在地下停车场里的汽车等的赔偿,还未收回成本就寿终正寝的大厦建设费,瓦砾的清理费用……跟桑福德有关的公司,相关人员肯定正在体会焦头烂额的滋味。
在大厦里工作的人则名副其实地丢了工作岗位,要如何给他们提供保障就成了一个大议题。涟看样子也很在意在混乱之中认识的两名女员工的后续情况。
七名死者的死因依然保密,对外则是按所有人都是因爆炸或崩塌死亡来宣称的。何时公布事实,是否会有公布的机会,眼下还难以预料。
“死亡推断时间怎么说的?”
“只写着‘至少在解剖之日前一天以上’。遗体受损过于严重是一个原因,尸体发现得较晚大概也造成了影响。不可能推断出具体时间了。”
果然不好办啊。死亡时刻只能用别的方式一点点去查了。
“那父女之外的五个人身份有头绪没有,是不是女佣或照顾起居的人之类的?”
“只有一名是女佣。剩下四名似乎是休·桑福德的客人。”
涟的目光落在资料上。这个案子以辖区所在的N市警方为主体进行搜查。而经过涟的交涉,搜查资料也会发给他们。
帕梅拉·埃里森(31岁)——桑福德家的女佣。
伊恩·加尔布雷斯(28岁)——M工科大学的助教。
塞西莉亚·佩林(26岁)——M工科大学研究生院博士课程的学生。
特拉维斯·温伯格(44岁)——SG公司技术开发部部长。
恰克·卡特拉尔(30岁)——SG公司技术开发部研究员。
涟依次读出五个人的姓名和职位。
“保安在逃生的时候把来访记录带了出来。到案发当天为止,前往顶层后现阶段还行踪不明的就是从伊恩·加尔布雷斯到恰克·卡特拉尔这四个人。女佣帕梅拉·埃里森也音信全无。其他相关人员都一一联系过了。”
“M工科大学?”
世界最顶尖的理工大学。跟纯商人的休的客人感觉搭不上边。
“SG公司跟M工科大学好像在搞合作研究。有人做证说案发头天晚上有个晚宴,邀请了项目相关人员参加。那个项目应该是社长直接管理的。现在N市警方正在寻找人证物证。
头天晚上有个晚宴?
“就是说四个人都没回家,在顶层过夜,结果牵扯到案件之中?”
“从状况证据可以这么推测。”
涟把顶层的出入情况写在了会议室的黑板上。
●一月二十日(案发前一天)
8:30
休·桑福德及罗娜·桑福德,从顶层到一层
9:30
帕梅拉·埃里森,从顶层到一层
11:00
帕梅拉·埃里森,从一层到顶层
13:00
罗娜·桑德福,从一层到顶层
16:55
休·桑福德,从一层到顶层
17:10
维克多·利斯特(法律顾问),从一层到顶层
17:45
维克多·利斯特,从顶层到一层
17:50
伊恩·加尔布雷斯及塞西莉亚·佩林,从一层到顶层
17:55
特拉维斯·温伯格及恰克·卡特拉尔,从一层到顶层
●一月二十一日(案发当天)
无人出入
“整理总结出保安及监控员的证言及来访记录等,情况就是这样。进出顶层都要经过直达电梯。大家可以看到,被害人在前一天的十八点前前往顶层,那之后就没下来过。唯一的例外就是休·桑福德的法律顾问,他十七点十分左右来访,在被害人到达前就离开了大厦。”
“那个叫维克多·利斯特的法律顾问去见休是为了什么事?”
“他说是一件诉讼案的进展确认。说可能因为他的事务所离得近,休·桑福德常会不事先跟他约定时间,而是有空的时候突然把他叫过去。案发前一晚叫他过去也是这种情况。”
“那人证物证呢?”
“已经确认到了利斯特律师造访大厦差不多十分钟之前,也就是十七点左右,休从大厦顶层给律师事务所打过电话。算起来休·桑福德是一回到家就打了电话。被突然叫过去这个证言应该不是谎话。”
“律师过去的时候,休父女还有私宅内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说没有。不过他只见到了社长和女佣两个人。”
瞅着黑板。律师维克多·利斯特到大厦来的时候,顶层有休、女佣帕梅拉以及女儿罗娜三人。就是说他没看到女儿罗娜吗?
突然被叫过去这点感觉有些可疑,但四名客人进入顶层是在维克多离去之后。他无法下手。
“最后两个人——特拉维斯和恰克进入顶层之后的出入情况呢?”
“没有。至少没有通过正式手续进出的人……不管是记录还是证言,都显示前一天的十七点五十五分是最后一次有人出入。”
那之后没有任何人去顶层,也没有任何人出来。
在朋友家喝酒喝得人事不省留下过夜的经验,玛利亚多得数不胜数。但是——
“应邀赴宴的客人全都留下过夜,这说不太通啊。那些人总不能个个都跟休关系特别亲近吧。”
受害人中也有年轻男人。留下男客跟女儿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夜,休不会抵触吗?
“对赴宴的客人而言,事先应该也没打算留下过夜。其中一名受害人——特拉维斯·温伯格十八点十五分左右从顶层给家里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温伯格太太说他在电话里跟她说‘今天大概回不去了,你先睡吧’。”
另外查明,伊恩·加尔布雷斯和塞西莉亚·佩林十七点左右在M地区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他们三十分钟之后一同——他们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离开酒店,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也没回来。
“哎?等等,九条刑警。这不对啊。”一直保持沉默的空军少校约翰·尼森突然出声道,“如果就近订了酒店,那正常来说,不管晚宴多晚结束都会回酒店吧。假设桑福德盛情挽留,那也得跟酒店说一声啊。”
“哎哟,你居然能留意到这点,不错嘛,约翰。”
“你什么意思?话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我只负责把你救出来,跟这次的案子毫无关系吧。”
“我又没叫你,是你自己跑到F警察署来的。我不就一心以为你想参与嘛。”
约翰呻吟道:“那是……来探望一下你……”他一反常态地口吃起来,脸上似乎也隐隐泛红。
“哎呀呀,别管这些小事儿了。”鲍勃咧开嘴笑眯眯地说,“人越多讨论就越激烈。怎么说来着,有句老话——”
“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吧。”涟一本正经地回答,“尼森少校指出的问题,N市警方的搜查资料中也提到了。不过还写了‘不能否定有可能是桑福德硬把他们留下的’。”
“不只是硬留的问题吧。如果说不管是回酒店还是跟外界取得联系,事实上都做不到呢?”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你是说……被关了起来?就在案发的头一天晚上?”
“我得救之后也马上跟你说了吧?除了休和罗娜,所有人都是在类似珍稀生物收藏室的地方被杀害的,而且都穿着相同的白衣服。”
在顶层见到的那凄惨且异常至极的情景在玛利亚的视网膜中重现。
“详细的前因后果我不知道。这完全是我的直觉——他们会不会是去参加晚宴的时候被抓了起来,然后被关在那个地方。”
“然后跟他们说‘俘虏你好’,给他们换了衣服,最后还杀了他们?真像某类猎奇电影呢。”
“等等,涟,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涟摇摇头。
“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远比电影更像电影。这么说有点儿夸张,但不管真相如何,都并非不可思议。”
毕竟是U国数一数二的大富翁所拥有的大厦被炸,坍塌得一塌糊涂。现实比动作片更离奇。
“等等,等等。不管是猎奇也好动作片也罢,总得有个相对合情合理的解释吧。”
鲍勃插嘴道:“恐怖分子把桑福德一家和来访的客人监禁起来,把大厦炸了之后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是这个意思?那他们是从哪里、怎么潜入的,又是怎么逃走的?据说顶层可是处在密切监控下的。”
“不,会不会反而正相反呢。”
“相反?”
“涟,伊恩·加尔布雷斯和塞西莉亚·佩林订了几个晚上的酒店?”
“两晚。资料上这么写的。可能打算晚宴之后在N市市区观光吧。”
“恰克·卡特拉尔呢?”
“他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现在还不知道他订没订过酒店,我想他应该没订。”
“特拉维斯·温伯格跟家里人说‘回不去’……赴宴的四个人,从案发头一天一直到当天都无法联系上,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三人互相看着。
伊恩和塞西莉亚如果本来要住两晚的话,至少从酒店的立场看,第一个晚上两个人都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约翰指出他们应该跟酒店说一声,但这充其量不过是住客的礼节问题。
一个人住的恰克就不考虑了。至于有家室的特拉维斯,只要设法让他打个电话说“回不去”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恐怖分子在炸毁大厦的时候顺便把受害人监禁起来,而是凶手从一开始就打算监禁他们呢?如果破坏大厦是主要目的的话,恐怖分子没道理要特意给受害人换衣服。凶手跟他们应该是有私仇的,恐怕是为了解除他们的武器才脱了他们的衣服——监禁并且杀害了他们。”
涟抬起头。
“你是说为了不让受害人逃走因此才炸毁消防楼梯吗?把整座大厦炸毁只是伪装?”
“结果把我害得够惨。”
逃生之路被堵死的绝望感鲜活地复苏。那凶手总不可能料到计划实施当天会有警察无意闯入吧。
约翰脸色严肃地交叉双臂:“等等,还是很奇怪。”他摇着头,“凶手要是冲着监禁并杀害受害人去的,那一定要使用炸药的理由何在?岂不是只会引起周围——不,U国全国的注意吗?而且,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桑福德父女的衣服没被换掉吧。凶手为什么只对他们特殊对待?”
“说的也是啊……”
提到这些问题她也头痛。凶手的行动准则总觉得不太一致。
“说到爆炸物,不能从这方面着手追查凶手吗?能把高层大楼整个炸毁,这可不是门外汉干得出来的。”
“这方面N市警方也正在追查。他们认为用的是定时炸弹,或者是无线引爆的……但形势不太对头。”
“就是说?”
“还记得十年前,休·桑福德所拥有的另一栋大楼遭受爆炸袭击的案子吗?案发之后大楼就废弃不用了,直到去年才开始准备拆除——这次案件发生后去调查了一下,发现拆除施工方下订单买的炸药和仓库里保管的炸药数量不一致。”
“盗窃?”
“管理方面似乎相当松懈,什么时候被偷的都无法查明。说是拆除施工的计划本身搁浅了,炸药好像在仓库里放了半年之久。”
“有人听闻要拆除大楼,心想天助我也,偷走了炸药?”
购置炸药本身走的是正规途径。如果被横加掠夺的话,那就无法追踪了。
然而问题是,关于炸药的消息凶手是怎么搞到手的——
“就是说只要跟休·桑福德有关的公司的人,谁都可能有机会?”
对玛利亚的问题,涟点了点头。
“十年前出事的大楼,名义上的所有者是SG公司的子公司。要多说一句的话,这次的受害人中,有三人——伊恩·加尔布雷斯、特拉维斯·温伯格,还有恰克·卡特拉尔——去年年底也曾造访过桑福德家,好像是去做合作研究的报告……不排除他们那时用什么办法,或者是从桑福德本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意思就是……从谁能搞来炸药这个角度去缩小凶手范围很难吧。
“就当这能解释炸药的来源,那又是怎么运到大厦里去的?三十七层以上的紧急出口应该都是锁着的。”
玛利亚经过这次案件也确认过了,普通电梯应该只能到三十五层。
“会不会是用了货梯?不同于访客用的电梯,另有用于搬运大型货物的电梯,从一层到七十层都可到达。虽然无法接近顶层,但可以到达中间的住宅层。根据搜查资料显示,到去年年底为止,内部装修的施工人员曾多次使用货梯。”
是混在那里面把炸药运进去的吗?
或者就算不是当时运进去的,也可以偷偷把某层紧急出口的门锁先打开。只要走消防楼梯进入那层,之后就可以通过货梯前往其他楼层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等所有准备都完成,就只剩下关上消防楼梯的门,趁人不注意坐电梯下到三十五层以下了——尽管得费相当多的体力。
话说回来,如果能搞到紧急出口的备用钥匙,那连电梯都没必要用了。
“但是……”约翰偏着头说,“就算弄来了炸药,还能出入大厦,让最新的高层大楼那么漂亮地——这个表达可能不太合适——崩塌,应该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不能从这一点去缩小凶手范围吗?”
“塞西莉亚·佩林的父亲在U州本地开了一家建筑公司,经营状况似乎差强人意——但因为这层关系,她可能具有关于建筑结构的知识。只是,这个切入点也非常让人头疼……警方指出,要让大厦崩塌,其实用不了懂太多。”
“什么意思?”
“自十六年前建筑基准法令修订之后,新盖的高层建筑即使设计上跟以前相比极大放宽了安全标准,也能通过验收。必备的消防楼梯从六减少到三,柱子和地板的抗火标准也放宽了。不仅如此,还有人说包括这次的桑福德大厦在内,法令修订之后建的高层大楼,大多数都没做过结合实际的耐火试验。据说某研究机构做了测试,发现耐火时间还不够两个小时。”
“等等,那是什么意思?其实那座大厦的结构脆弱得不得了,一阵风就能吹跑?!”
“总能抗得住强风吧……有专家指出,如果大厦内墙——就是围着电梯间的墙壁——烧毁的话,整座大厦可能会轻易倒塌。甚至还有传言说十年前的恐怖爆炸案之后,案发的大楼,最终被弃用也是因为支柱受到爆炸的影响而损坏了。”
是说可能本来只打算炸毁大楼的一部分,没想到火势蔓延,直接造成了坍塌吗?
真可怕……一直相信摩天大楼很结实,突然觉得跟牛奶的纸包装盒一样靠不住了。
休真敢搬进去住啊。就算是为了配合宣传效果吧,难道说他真不知道耐火试验有问题吗?
“相较而言,死亡人数居然能控制在这个范围……不过差点儿就要把你也算进去了。”
“少说冷笑话。”
据搜查报告书说,顶层控制铁门电子锁的电路正好在那个时候烧断,这完全是偶然的。如果那扇门一直打不开,后果会如何呢?
但是……
玛利亚双颊抽搐着,无法把鲍勃所说的当成闲话。
搜查报告书中指出,死者人数少是基于大厦上半部分几乎没人,而凶手仅在无人的区域放了爆炸物等理由。没有人被直接炸死,疏散也相对迅速地完成了。
反过来说,如果爆炸物放在大厦下半部分——挤满了人的购物区或办公区,那死者的数字应该会多一个零。凶手为什么没那么做?
难以认为有两个不同的凶手分别实施杀人和爆炸罪行。出事的时机实在太巧了。
这么一来——难道凶手的目的说到底就是要杀害休等人,本意并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来吗?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采取爆炸这种方法?对约翰的疑问,其他人现在想不出答案。
凶手有强烈的动机要毁掉大厦吗?
“你说的只是‘人’的尸体。没能把关在顶层的珍稀生物救出来,实在让人极为痛心。”
“拜托你也别说这种话……好像我就不痛心似的。”
玛利亚见到的珍稀生物一个不剩地成了大厦坍塌的牺牲品。
没有一只被活着救出来。有的被瓦砾压扁,有的被火烧成了灰。如果再早十分钟进入顶层,不说全部,至少也能救出几只。这么一想,不管那是不是什么非法交易的证据,玛利亚都感到一阵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