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告诉我你还在这一带。”内森知道自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但他还是这么问了。
“抱歉,我必须回家。圣诞节我要陪孩子。”
“上帝啊!”
内森等了三个星期,才等到修理商凑够活,从而愿意自圣海伦斯跑过来一趟。
“你就不能破门而入吗?”
“是啊,我能。”戴夫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受到了冒犯,“可我不知道你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不会有什么感受。我太需要那玩意儿正常工作了。”
戴夫沉默了一会儿,以表达他对内森的语气的不满。
“抱歉,伙计。不是你的错。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内森深吸了一口气。
“要到二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了。”
“二月份?!”
“并且是在还有几单别的活的情况下。”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我需要立马就把它搞定。哈里推测要发大水了。”
“如果发大水,那我会来得更晚些。”
“那我怎么办?”
“别急,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戴夫说,“你去找支笔。”
内森伸手乱摸,在电话下面找到了一支笔。破旧的家庭日志簿躺在桌子一侧。他翻到靠近后面的崭新一页,开始记笔记。
“我试过这么做了。”几分钟后,内森说。
“好吧,那好,在那种情况下……”戴夫又开始说了。
内森又记了几句,然后不记了。这个他也试过了,他确定冷藏室少了一个配件。他想合上日志簿,但合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戴夫还在继续讲,他往前翻了几页。
无论是谁,只要去比宅院栅栏还远的地方,都要在日志簿里写上他们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返回。从理论上讲,每次出去都要在日志上记录;在实践上看,人们只有想起来时才会记一笔。
内森一边三心二意地听着戴夫的建议,一边浏览着最近的条目。哈里最近出去检查了一个水孔,伊尔莎(内森用手指在她写的字下面画着)在车道旁边的马场骑马,和西蒙说的一样。内森记得卡梅伦消失的那个早上,她也在那个地方,她的丈夫在驱车离开前停下来和她说了几句话。
“我很抱歉,伙计。”
内森又听到了戴夫的声音,于是把注意力放到谈话上。戴夫显然在等内森的答复。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我会抽个时间自己把它搞定。”
“我说的不是冷藏室。”内森几乎可以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听出戴夫皱着眉,“我说的是,听到卡梅伦的遭遇,我很难过。”
“哦。知道了。谢谢你。”
“我很喜欢他。他是个不错的家伙。”
“是的。”
“这实在太叫人震惊了。”
“是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吗?”
内森把日志簿翻回了卡梅伦失踪的那一天。他看见了他弟弟留下的挺拔的字迹:
莱曼山。
内森心里堵得慌。按照日志上的记录,卡梅伦预计在第二天晚饭时间返回,也可能提前。他从口袋里掏出卡梅伦留下的卡片,看着上面的文字:
原谅我。
“不知道,”内森说,“想不出来。”
卡梅伦写的那个条目上面的一行字是丽兹写的,很潦草,说她要骑苏菲的马出去,预计下午回来。丽兹写的那行字上方,是哈里的字迹,说他和西蒙要去检查水孔,预计晚饭时间返回。巴布在前一天留下潦草(还有错别字)的字迹,说他会待在北边的牧场,然后去莱曼山见他哥哥。
内森用手指在日志簿上画着,又看了附近的几行字,没有再发现卡梅伦失踪那天的条目。他来回翻了几页,然后合上日志簿。
“顺便说一句,伙计,”戴夫说,他的声音透着尴尬,“我知道你现在比较难过,可我还是不得不给你开账单。”
“应该的。”内森的声音透着苦涩。
“没办法,光走北边那条路就耗了我一百块钱的油。”
“我知道。”内森心里沉了下去。这些日子,只要涉及钱,他就会如此。
“伙计,看在圣诞节的分儿上,我给你减一点儿上门服务费。”
“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好歹我星期四在阿瑟顿还有别的活,因此这一趟也不算完全白跑。”
“你去了阿瑟顿?”内森的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记下来,但还没等他落笔,那个念头就消失了。
“是啊,有个人的发电机出了问题。对卡姆的遭遇我真的感到遗憾。没人看见他并及时施救,真是遗憾。”
那个念头又闪了出来。比上次强烈,但消失得也更快。
“谢谢你,戴夫。”
“祝你的冷藏室早日修好。”
内森需要他的冷藏室。他挂了电话,久久地盯着电话。终于,他把头转向户外,结果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一个人斜倚着伊尔莎的办公室的门,正在看他。又是西蒙。内森不知道西蒙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还有别的事吗?”内森朝西蒙走过去,与此同时,西蒙犹豫不决地迈了半步。他们都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关于卡梅伦的遭遇,警察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感兴趣。我很喜欢他。但是,警察是在认真对待此事吗?”
“我估计是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满打满算只有一个警察。”
“我知道。这有点儿不可思议。”西蒙假笑了一下,“他会来这儿询问我们所有人吗?”
“来房子这儿?他不能来吗?”
西蒙支支吾吾,显得很紧张,这让内森感到恼火。
“不是,当然不是。”西蒙开口了,但立马闭上了,似乎想再好好想想。
两人都盯着对方。
“你能不能再说说你们是怎么遇见卡姆的?”
“在酒馆里。那时我们刚到镇上。”
“你们从西边过来的?”
“是的。”
“这个季节从西边过来可不容易,”内森说,“沙漠公路大多关闭了。”
“可不是嘛!我们选了一条景色优美的路线从南边绕过来的。”
“是啊。”
背包客想在内地找活干的话,一般不会缺活,但每年的这个时候,活会比较少,内森不知道卡梅伦为什么挑了他们俩。他想到了他昨天晚上打的电话。谢谢你对北方花店感兴趣!
“能不能说说你们俩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指英国?汉普郡。”
“它在北边吗?”
“不。南边。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
“是不是和你们一直在谈的那个女人有关?詹娜?”西蒙压低了声音。
内森转过头来。“你知道什么吗……那件事,或她的其他情况?”
“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西蒙注意到了内森的语气。
“是你提起的她。”
“这个……”西蒙瞥了一眼厨房。
凯蒂在厨房里洗盘子的声音混合着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我们根本就不该来这儿。你不了解我们,我知道。但无论你弟弟遭遇了什么……”西蒙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或凯蒂都不需要你担心。”
内森皱起了眉头。这家伙有点儿神经质,内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担心别人吗?”他反问道。
“也许根本不用担心……”
“这是你说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伙计。”
西蒙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听见过卡梅伦与人争吵……与哈里。他死前一个星期。”
“所以呢?”内森问,他想不出别的回应方式。
“内森。”外面有人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是伊尔莎。内森转向伊尔莎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又转回来盯着西蒙。
“我觉得你会想知道。”西蒙说,“有一天晚上,哈里要去关发电机。我是在大篷车里听见他们争吵的。听得不太清楚,我没有刻意去听。但他们肯定说过话。”
“内森。”在屋外,伊尔莎的靴子踩着走廊的木台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那个……卡梅伦听起来生气了。那种生气我还前所未见。哈里也急了,说他在这儿生活了四十多年,比卡梅伦在这儿生活的时间还长。他好像说:‘我对这里情况的了解超过你的想象。’”西蒙又往前迈了一步。
“你觉得那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西蒙耸了耸肩,“我就听到了这么多。我觉得哈里在那之后就走开了。我也没想太多,可……”
他不说了,因为大厅尽头的纱门开了。伊尔莎出现在门口的光芒里。
“天哪,你在这儿啊。”她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喘吁吁,“哈里不在。你有空吗?我需要你帮忙。”
“好的。等我一会儿。”内森又转向西蒙:“可什么?快点儿说。”
“可哈里后来没再提过这件事。”


第二十一章
内森开着车,提前三公里离开了道路,车轮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
“希望它仍被困着。”当候宰栏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时,伊尔莎说。
“是啊。”内森也希望如此。
一头小牛被缠在围栏网中不算什么,但如果一头小牛挣脱缠绕着它的网逃走,那就让人难受了。
“它在那儿。我能看见它。”伊尔莎透过布满灰尘的挡风玻璃指着。这是十五分钟之内他们第一次交谈。
卡梅伦的卡片躺在他们之间的座位上。
原谅我。
内森打量了一下牛群。那些牛一听见汽车引擎的轰鸣就站了起来,几乎同时一窝蜂地动起来。只有一头牛留了下来,看着它的幼崽和缠着幼崽后腿的网进行搏斗。
此前,伊尔莎站在门厅对内森说:“我骑马时看见了它,可我没带可以给它松开的东西。”
“好吧。”内森说,无论如何,这种活最好两个人干,“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去你的车那里找你。”
“我的车不能用了。开你的车吧。”伊尔莎犹豫了一下。
“可以。钥匙在座位上。”
伊尔莎的四轮驱动车在哪儿?内森一边看着她离开,一边想。他自打来这儿就没见过它。
内森在电话旁的日志簿上写了他们的目的地,然后撕下一张空白页,潦草地给艾克桑德留了个便条。他回头看着西蒙,西蒙仍在徘徊。
“你确定你听见卡姆和哈里争吵了?”内森问道,“你不是想添乱吧?”
“怎么会呢?我为什么要添乱?”
“你对别人说过吗?比如巴布?”
“没有。”
“你为什么不告诉巴布?”
“巴布和哈里好像很亲近。”
“哈里和这儿的所有人都很亲近。”
“好像对你不那么亲近。你有点儿……”西蒙耸了耸肩,“无论怎样吧,反正我不了解卡梅伦,但他对我们不错。我觉得我自己也是好人。”他看着内森,“我想赌一把,赌你也是好人。”
内森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转身跟着伊尔莎到了外面,留下西蒙在后面盯着他。
伊尔莎已坐在乘客座上,引擎开着。内森坐进去的时候,感觉空调很凉爽。他们启动车子,沿着长长的车道行驶。直到房子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才开始说话。
“伊尔莎,我发现了卡姆的一样东西……”
“你和西蒙到底在嘀咕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了口。伊尔莎皱起了眉。
“你说什么?”伊尔莎问道,“卡姆的东西?”
内森从口袋里掏出卡片,伊尔莎一把抢了过去。内森看着路面,解释了他和艾克桑德在哪儿找到的它,还提到了那幅裱了框的全家福。伊尔莎低头坐着,头发挡住了眼睛。她看了很久。
“伊尔莎……”内森打破沉默。
伊尔莎清了清喉咙,把卡片丢在座位上,就好像她突然受不了了,再也不想碰它。
“没事,我没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每天……”她微微摇了摇头,“每天,我都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我的丈夫了。”
他们没再说话,直到抵达牛群附近。
内森在距离适当处停了车,以免引起小牛和它母亲不必要的紧张。他们下了车。内森拽开后车门,在他的装备袋里搜寻起来。他找到了两把大小不一样的电线剪,转身看见伊尔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从她的视线躲闪的速度,内森能判断出她并非一直看他,而是越过他,看着他的四轮驱动车的后面。他们曾在那里待过,不过感觉那像是一百万年前的事了。内森啪地关上门,朝小牛走去。看到有人靠近,小牛显得很机警,而它的母亲则很镇定,轻轻地摇着尾巴。其余的牛都瞪着他们。
“我听说牧人就是那样死的,”伊尔莎平静地说,“在牛惊跑时被踩死的。”
“真的吗?不……”内森已经开始干活,但由于小牛开始怒吼而停了下来,“不过还是应该当心点儿。它显然不喜欢这个样子。”他把电线剪递给伊尔莎,“你会干这个吗?”
“以前干过。可以开始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内森慢慢靠过去,让牛群对自己有个好印象,这很管用。这些牛是放养的,几乎可以说是野牛,不习惯与人相处。当内森离小牛更近一些时,它的母亲仔细打量着内森。缠着小牛的腿的网并不紧,再花点儿时间,它完全有可能自己挣脱,但目前它仍被困着。内森听见小牛的母亲在自己身后打着响鼻儿。
“后面那头母牛没问题吧?”内森喊道。
“是的。”伊尔莎说,“还保持着距离。”
在几米之外的尘土里,内森看到一条蛇经过留下的痕迹。几乎可以肯定蛇早就离开了,但他还是花了些工夫,好好查看了一下四周。抗蛇毒素很贵,储藏期限又短,镇上的医疗中心没货。
“要是你被咬一口,会发生什么?”内森曾听到不止一个背包客难以置信地这样问。
答案是没什么好结果,尤其是被那种把这一带当作家园的蛇咬到。内森喜欢靠经验法则活着,如果他被咬了,他就会一命呜呼。他听天由命地朝小牛走过去。
“我现在要试试。”
“好的。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说一声。”
内森一下子把胳膊放在小牛下方,用力托举。小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撂倒了。内森用体重把小牛横在地面上。小牛蒙了,然后张开嘴,冲着他的脸怒吼。它踢腾着、挣扎着,而他则用力抵着它的身体,用膝盖和肘部压住它,让它几乎动弹不得。
“搞定。”内森咕哝了一声。
伊尔莎也到了小牛旁边。她蹲在小牛的后腿旁,手里拿着电线剪。
内森感受着小牛散发出的热量,听着它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动。小牛还在挣扎着、踢腾着。
“妈的!”伊尔莎骂了一句。
“它踢到你了?”内森用力压着,直到小牛再次被制伏。
“我没事。”她移动了一下,“我试试那把小剪。我不想伤了它的皮。”
为了控制住小牛,内森又使了点儿劲。这头小牛才几个月大,但已经很强壮了。它应该比伊尔莎要重。内森觉得他自己可能只比这头小牛重二十公斤,不过不要紧,他更强壮,足以让它服服帖帖。小牛一动不动地躺着。内森听到它的心脏跳动得更剧烈了,甚至有些吓人。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卡梅伦。
“伊尔莎?”
“怎么了?”她回到了小牛的后腿旁。
“我试着给詹娜·莫尔打电话了。那个电话是英国的。”
他看不见她,但能感到她的动作变得僵硬了。
“然后呢?”
“她不在。”内森尽可能地摇了摇头。
“她在哪儿?”他能听见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在她的声音之外,他还听见了铁丝被剪断的声音。
“巴厘岛,她同事说的。”
小牛紧张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内森查看了一下,看见它的母亲仍远远地站着。他又压紧了一些。
“无论她在哪里,总之她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森说。
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只有剪子咔嚓、咔嚓的声音。
“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内森仍然看不到伊尔莎,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他试图抬起头来看看,但小牛也抓住机会挣扎。他只好更加用力地控制住它。“我不知道。”他咕哝了一句。
“你对她关于她和卡姆那件事的说法有新想法?”
“没有,”内森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
伊尔莎没有回答。最后,内森感觉到她站起来了。
“我弄好了。”她说。
内森从小牛身上滚下来。它立即站起来,蹦蹦跳跳地朝它看上去很生气的妈妈跑去。它的妈妈不知好歹地哼了一声,然后它们俩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显然为小牛再次获得自由感到高兴。
内森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为了控制那头牛,他累得肌肉发疼。伊尔莎站在他面前,手里攥着几段剪断的铁丝,泪眼婆娑。
“你怎么了?伊尔莎……”他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电话,我只是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巴厘岛。”伊尔莎摆弄着那些铁丝。
“是啊。”
伊尔莎好一阵子一言不发,然后抬起头,看着地平线,说:“巴厘岛和布里斯班之间航班很多。”
内森没有回答。他走向他的陆地巡洋舰,去拿一根铁丝修补围栏。
“在这儿总能看见什么人……”内森回来后,伊尔莎说,她的眼泪已干,“但并不总能看见人,不是吗?如果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或远远地停下了车,只有当他们开始移动的时候,你才知道他们在那儿。”
“巴布某天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内森想到了莱曼山。
伊尔莎点点头:“我听巴布说过。有人在附近的话,是能感觉得到的。”
“是啊。”内森蹲下来,用钳子把剪断的铁丝头和新铁丝拧到一起,“我觉得他说得对。”
“是吗?”伊尔莎听起来有些吃惊,“卡姆却总说那是胡扯。”
“哦。”
“不过,你真能感觉到?”
“我不知道。有时候能吧,也许,就像……”
内森无法解释清楚。那就像空地上的脉动。那种奇怪的沉重感让人知道自己在和别人共享空气。他知道这种事一定存在某种合理的解释。那是对那片土地上不同寻常的东西的一种下意识的识别,但仅此而已,甚至这样解释也不准确。最近,在他自己的牧场周围,他总是被误导。这些年来他可能有几百次觉得附近有陌生人存在。
“卡姆可能是对的。”内森说。
伊尔莎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眼睛在动,她在瞭望远方。“现在呢?”她问道。
“你是问我现在觉不觉得这儿还有另一个人?”
“是的。”她的表情很严肃。
“伊尔莎,那是不科学的。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我知道,但你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人吗?”
内森抬起头来看着伊尔莎。他能听见她的呼吸,他看见风吹起了她的发梢,但他听不见她的心跳,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只有我们俩。”他深信不疑地说,继续转身接铁丝。他能感觉到伊尔莎在看自己,但他没有回头。他专心地干了一会儿活,说:“嘿,詹娜不可能在这儿。如果她经过小镇,我们应该能听到风声。”
“除非她没经过。”
“她必须经过,你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完全不被人发现,就必须要有充分的补给,并完全离开道路。”
“不过那并非不可能。你做到过,巴布也做到过,还有卡姆。”
“为了抄近路,有多少游客死在自己的车里?”内森拧上最后一段铁丝,检查了一下强度,自我感觉满意。他站起来,但停在原地没动,因为他看见了伊尔莎的表情。“你怎么了?为什么揪住这个不放?”
“卡姆也曾试着给詹娜打电话,”伊尔莎说,“三次。”
“什么时候?”内森盯着她。
“两个星期前打了一次,然后在他死前的那个星期打了两次。他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没用主卧室的电话。我能在网上的电话单里看见号码。她在英国卖花,没错吧?我查过她。”
内森点点头。
“我不觉得他们说了话,”伊尔莎说,“通话时间很短,不到三十秒钟。”
“卡姆为什么等这么久才给她打电话?他几个星期前就知道她想和他联系。”
“也许詹娜花了这么久才真正联系上卡姆。”伊尔莎说,“他可能收到了电子邮件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密码。”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或许她根本没有联系卡姆,而是那种等待把卡姆逼疯了。现在想想,自从听说詹娜给警察局打电话,卡姆就开始担心了,但后来情况变得更糟。在他最后的那个星期,他还打了几个别的电话。”
“给谁?”
“给圣海伦斯。给那儿的医疗中心,打了一次。”
“他病了?”
“他说没有。就他们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他不是那儿的病人。不过,他也不喜欢去诊所找史蒂夫。谁知道呢?他给圣海伦斯的一个旅馆也打了电话。”
“哪个?”
圣海伦斯只有三个旅馆。
“便宜的那个。”
“他订了房间?”
“是的,但用的不是他自己的名字。”伊尔莎的脸色有些难看,“也不是以詹娜的名义。其他旅馆没有订房记录。”
内森感觉有些不自在,他突然回过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只有牛、浅草、地平线。万籁俱寂。
伊尔莎仔细打量着内森。“你真的不觉得,关于那个女人,卡姆没什么可担心的?”她问道。
内森犹豫了。说真的,他还是头一次就这个问题犹豫。他沉默了很久。这种沉默意味深长,隐隐反映出他对卡梅伦的背叛。
“因为卡姆在演戏,他一向如此。”伊尔莎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内森开着车,伊尔莎盯着窗外,咬着指甲,不时用手指翻弄卡梅伦的卡片。
“你需要给格伦打个电话,”内森说,“告诉他卡梅伦试图给詹娜打电话的事。”
“我试过了。”伊尔莎头也没动,“昨天晚上打的,他不在警察局。”
“你留言了吗?”
“没有,我转到了布里斯班总机。我不想……”伊尔莎叹了口气,仍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我会再给他打。”
她没再说话,直到房子出现在前面。
“我在这儿下车,”经过牛棚时,伊尔莎说,“我之前把马匆匆丢在这儿了。我想看看它。”
内森停了车。“伊尔莎……”他喊住她。
伊尔莎等待着。内森本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伊尔莎砰地关上了车门。内森目送她离开。当他把车停在房屋外面时,他看见女孩们在远处的练马场上骑马。丽兹看着她们。艾克桑德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翻着膝盖上的一本素描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