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了社会服务报告,然后站起来,去监控室。

当他坐在大屏幕前看着九个正方形时,立刻注意到萨迦 · 鲍尔醒了。她的床头灯打开着,她静静地坐着,直愣愣地凝视着镜头。

安德斯感觉到他身体内涌起了一股奇特的力量,他看了其他屏幕。

1 号和 2 号病房都是一团黑暗,气闸和休息室也很安静。梅所休息的房间外面的监视器只显示了一扇关着的门,保安公司的员工则在第一道安全门外。

安德斯放大了 3 号病房,图像立刻充满了另一个屏幕。监控室天花板上的灯反射着屏幕上的灰尘,他把椅子挪得更近些。萨迦仍然坐在那里,仿佛盯着他。

他想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的脸色苍白,脖子上的皮肤绷紧着。

她用一只手按摩脖子,从床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一直看着摄像头。

安德斯把图像缩小成原来的尺寸,站起来,看着屏幕上的看守和休息室紧闭的门。

他走到安全门前,把他的卡从读卡器上划过,走进了走廊。夜间的照明灯发出灰色的光芒,把三个病房的门照射出铅一般的光泽。他走到她的病房门口,透过强化玻璃往里看。萨迦仍然站在房间的中央,但当他打开舱门时她转过身朝向了门的位置。

床头灯的光照在她身后,照在她的双腿之间。

“我睡不着。”她瞪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说。

“你害怕黑暗吗?”他笑了。

“我需要十毫克的地西泮,以前我在卡拉登的时候都可以得到。”

他感觉着现实中的她显得更加美丽。她有着一种对自己身体的奇妙自信,仿佛是一名优秀的体操运动员或芭蕾舞演员。他可以看出她的紧身薄背心被汗水湿透了,可以看见肩膀完美的曲线,可以看见衣服下面的突出的乳头。

他试图回忆起她在卡拉登时诊断书中所写的睡眠问题,然后意识到这跟他没关系,如今他才是负责如何进行药物治疗的人。

“等一下。”他说完后去拿来了一个药片。

当他回来时,他能感觉到他肩胛骨之间的汗水。他拿着塑料杯给她看,她伸手从舱口探过来想要接过去,他忍不住说道:“你可以笑给我看看吗?”

“把药给我。”她用单调的语气说道,仍然伸着她的手。他把塑料杯举在她伸手无法够到的位置。

“只要一个小小的微笑。”他一边说一边挠着她的手掌。

 

 

137


萨迦对着医生微笑,并保持着和他的目光接触,直到她拿到塑料杯。他关上舱门,但依旧站在舱门外面。她退到病房里,假装把药丸放进嘴里,喝了一点儿水装作吞咽的样子,向后仰了仰头。她没有看着他,不确定他是否还在那里。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灯。在黑暗的掩护下,她快速地把药片塞进一只鞋的鞋底,然后再躺回到床上。在她睡着之前,她又看到了伯尼的脸,他把套索套到脖子上,眼里溢满了泪水。

他安静地抽搐着,脚跟撞在了门上,她跟随着这样的想象慢慢睡着了。萨迦沉入了深度睡眠,开始疗愈。

过了一段时间,温暖的空气拂来,她慢慢地清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她不知道是什么把她吵醒了,在她的梦中,伯尼还在无助地蹬着脚下的空气。

好像是一种遥远的嘎嘎声,她慢慢察觉道。

此时,她眨着眼睛聆听,能听到的只有她体内深处涌动的脉搏。病房门上的强化玻璃逐渐变成了一汪矩形的冻结海水。

她闭上眼睛试着继续睡去,她的眼睛因疲劳而刺痛,但整个人却无法放松下来,有什么东西正一步步增强了她对周围的感知。

金属墙在咔嗒咔嗒响,她又睁开眼睛,凝视着灰色的窗户。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玻璃上。

她立即惊醒,冰冷向整个人袭来。

一个男人透过强化玻璃正看着她,是那位年轻的医生。他一直站在那儿吗?

他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仍然在半夜时分站在那里,发出着微弱的咝咝声。他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她意识到唤醒她的嘎吱声是滑进锁里的钥匙。

空气涌进,声音膨胀,越来越低,逐渐消失。沉重的门被打开了,她知道她必须静静地躺着。

因为药效的关系,她要装作已经沉沉入睡。走廊上的夜光照在年轻医生的头顶和肩膀上。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她只是假装服用了药,他是要从她的鞋子里把药拿出来吗?但她记得这里规定员工不能单独一人进入病人的房间。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医生独自一人进来是因为他认为她吃了药, 此时已经进入了梦境。

 

 

138


这真是疯了,安德斯关上他身后的门时心想道。现在已经是半夜, 他来看一位病人,现在正站在她黑暗的病房里。他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甚至传来一丝疼痛。

他只能看到她在床上的影子。

她会无知无觉地昏睡好几个小时。

梅睡觉的休息室的门是关着的,最远的安全门那里有两名看守,其他人都睡着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萨迦的房间里干什么,他无法提前考虑,他所知道的只是他必须进来再看看她,必须找个借口让他感觉到从她皮肤传入他指尖的那种温暖。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停止想象,她汗津津衣服下的乳房和打算挣脱他时被他扯下的内衣。

他反复重复说,他只是来确认一个刚服用过镇静剂的病人一切都安好。

如果有人发现他,他可以说他检测到了她睡眠呼吸暂停的迹象,所以决定进去看看,因为她的药量很大。

他们会说不叫梅一起来是一个错误的判断,但是及时采取措施本身会被认为是正当的抉择。

他只是想确保一切都正常。

安德斯向病房内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渔网、一个龙虾罐,一个捕鱼器,大大的开口把你引向内部,直到最后没有办法回来。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他非常关心病人的状态,仅此而已。

他无法停止去想他给她强行注射的回忆,她的背部和臀部的记忆就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慢慢地走过去,在黑暗中看着她,他能看到她朝一侧躺着睡觉。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边缘,把被子从她腿和背上折了起来。他试着倾听她的呼吸,但是他的心跳在耳朵里咚咚作响使他无法听清。她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大腿,这是任何医生都可以做的动作。他的手指伸进她的棉内裤。

他的手很冷,手指在颤抖,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没有产生性兴奋。这里太暗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无法记录下他在做什么。

他让手指小心地在内裤和大腿之间滑动,感觉到她私密处传来的热度。轻轻地,他把手指压在内裤上,沿着阴唇滑动。

他想把她抚摸到高潮,即使她睡着了,也想让她的身体渴望交合。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现在能辨认出萨迦光滑的大腿和臀部的完美线条。

他提醒自己,她睡得很熟,他直接把她的内裤拉下。她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但身体完全静止不动。

她的身躯在黑暗中闪耀着光芒。

敏感的大腿内侧,平坦的腹部。不管他做什么,她都睡得死死的。她不会有丝毫感知。

她不会拒绝,她不会向他开枪,或者恳求他停下来。一阵强烈的性冲动笼罩着他,使他兴奋不已。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必须进入她体内,他的双手摸索着她的膝盖,试图把大腿分开。

她翻了个身,在睡梦中轻轻地踢了一下。

他放慢了速度,靠在她身上,双手交叉在大腿之间,试图掰开。他没法得逞,感觉到好像她在抵抗。

他把她翻了过来,想让她面朝上,但她顺势跌到了地上,然后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安德斯急忙跑出病房,告诉自己她没有完全清醒,她什么都不会记得,她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139


雪在路边咖啡馆外的高速公路上呼呼飘过,轰隆而过的车辆使得玻璃窗嘎吱作响,乔纳杯子里的咖啡随着震动而颤抖。

乔纳看着桌子旁的人,他们的脸平静而疲惫。自从拿走了他的手机、护照和钱包后,他们似乎在等待指示。

咖啡厅散发着荞麦和炸猪肉的味道。

乔纳看了看手表,发现他的飞机将在九分钟后离开莫斯科。菲莉西亚的生命正在一分一秒地消失。

其中一名男子正在玩数独,另一个人则在读一份报纸上关于赛马的信息。

乔纳一边看着柜台后面的女人,一边回忆着和尼基塔 · 卡宾的交谈。这个老人表现得好像他们在这个世界一直与世无争,直到有人打断了这份宁静。他平静地笑了笑,用拇指擦了擦水壶的污垢,说杰里科 · 沃尔特和他的孪生兄弟只在瑞典待了两年。

“为什么?”乔纳问。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一个连环杀手。”

“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

老人摸了摸那灰色的档案,又开始谈论那位受过高度训练的工程师,看样子他要出售脑子里的机密了。

“但是瑞典的移民局只关心瓦蒂姆 · 勒瓦诺夫是否能工作,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派一名世界级的导弹工程师去砾石坑里工作。”

“也许他意识到你们一直在监视他,所以他理智地对他所知道的事情保持沉默。”乔纳说。

“如果不离开列宁斯克,那就更明智了……他可能会在劳改营工作十年,但是……”

“但他不得不为他的孩子们着想。”

“那么他就更应该留下来。”尼基塔说着迎上了乔纳的目光,“两个男孩在瑞典被引渡了,瓦蒂姆 · 勒瓦诺夫无法追踪他们的信息。他联系了所有他能找到的人,但依旧没有消息,他的能力有限。他当然知道如果他回到俄罗斯,我们就会逮捕他,然后他绝对不可能再找到他的儿子,所以他只能等他们回来……他一定认为如果男孩子们想找到他,他们就会去最后一次大家在一起的地方找他。”

“那是在哪里?”乔纳问道,这时他注意到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近了房子。

“访问工作者的住所,军营四号。”尼基塔 · 卡宾回答,“那也是他后来自杀的地方。”乔纳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父亲工作的砾石坑的名字, 尼基塔 · 卡宾就有了更多的来访者。一辆黑色克莱斯勒在屋前转过身停了下来,毫无疑问,谈话结束了。非常自然的,老人把桌上关于杰里科父亲的所有资料都换成了关于亚历山大 · 普希金的信息,亚历山大 · 普希金一个被称为“棋盘杀手”的连环杀手,他在被捕时乔纳提供了一点儿帮助。

四个人走进来,平静地走向乔纳和尼基塔,礼貌地握了握手,用俄语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两个人把乔纳领到黑车上,而另外两个人留在尼基塔身边。

乔纳被要求坐在后座上,其中一人的脖子很粗,眼睛又黑又小,用一种不友好的声音要看他的护照,然后要走了他的手机。他们查看了他的钱包,打电话给他的旅馆和租车公司。他们向他保证他们会开车送他去机场,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们坐在咖啡馆里的一张桌子旁等待着,乔纳又喝了一小口冰凉的咖啡。

如果他有电话的话就可以打电话给安雅,让她去搜索杰里科 · 沃尔特父亲的信息。一定能查出一些关于孩子,关于他们住处的信息。他抑制着想要掀翻桌子、跳上车赶去机场的冲动。他们拿走了他的护照,还有他的钱包和手机。

那个粗脖子的男人轻轻地敲着桌子,哼着歌。另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家伙已经看完了报纸,正在用手机发短信。

厨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突然,俄罗斯人的手机铃声响起,灰白头发的男人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才接起。

过了一会儿,他结束了电话,解释说该走了。

 

 

140


米凯尔正坐在房间里和伯齐利厄斯一起看电视。瑞德正朝楼下走去,透过一排窗户望着外面的雪,就像灰色的光。今天太阳没有出来, 整个天气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灰蒙蒙的。

桦木在敞开的壁炉里燃烧着,各式不同的信件堆在桌子上,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正从音响中流淌出来。

瑞德坐了下来,迅速地扫视了一下信件。他的日本译者需要知道各种角色的准确名称和年龄,这样才能改编成漫画书。一家美国电视公司的制片人想讨论一个新想法。在信件的底部他看到一个没有寄件人地址的普通信封。收件人的地址好像出自一个孩子之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开始快速跳动,他打开信封,读着内容:

“菲莉西亚此刻睡着了。我是在一年前来到卡法斯特玛卡贝肯 1B, 菲莉西亚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长得多。我已经厌倦了给她食物和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她接回去。”

瑞德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打电话给乔纳,但他的电话关机了。瑞德朝大厅走去,显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另一个骗局,但他必须去!他必须马上去!他从大厅桌子上的碗里拿出车钥匙,检查他的硝酸甘油喷雾剂是否在外套口袋里,然后冲了出去。

当他开车去斯德哥尔摩时,他又试着打电话给乔纳,然后设法接通了乔纳的同事玛格达琳娜 · 罗南德。

“我知道菲莉西亚在哪儿!”他喊道,“她在南城,在卡法斯特玛卡贝肯的一个公寓里。”

“你是瑞德吗?”她问。

“为什么找你们那么麻烦!”瑞德咆哮道。

“你是说你知道菲莉西亚在哪里?”玛格达琳娜问。

“卡法斯特玛卡贝肯 1B。”瑞德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

“我们需要看看这封信。”

“我需要和乔纳谈谈。”瑞德打断道,随后电话从手中滑落。

手机掉到了他的座位旁边,他撞上了一辆灰色的铰接式卡车,车头的挡风玻璃被积雪所覆盖,车轮发出诡异的轰鸣声。

 

 

141


瑞德把车停下,不管开着的车门,径直向卡法斯特玛卡贝肯的红色栏杆走去。他的电话在座位底下响了起来,但他没有要去捡回来的意思。他爬过篱笆,穿过厚厚的积雪,用颤抖的腿朝被清除了积雪的入口跑去。

编号 1B 是一座古老的石头建筑,它独自矗立在一座小山上。除此之外,这里就是工业区和穿插其中的一条条马路。瑞德在陡峭的石阶上滑了一跤,膝盖重重地磕到了石阶,差点儿让他哭了出来。

他试图平复呼吸,一边因为疼痛而呻吟,一边在台阶上跛行。

他倚在铁栏杆上,感觉到膝盖上的血从裤子里淌下来。一个编号为 1B 的照明标志从入口处发出暗淡的黄光。

瑞德“砰”的一声撞到门上,一边的窗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有人正在推开它。

“你在干什么?”一个秃头老人从缝隙里问道。

“开门。”瑞德喘息着说。

“我女儿在这里。”

“哦……”老人说着关上了窗户。

瑞德又开始敲门,过了一会儿,锁开始转动。瑞德猛地推开门呼啸般地跑了进去。

“菲莉西亚!菲莉西亚!”

老人看上去很害怕,背朝门口走去,瑞德跟着他。

“你是谁?”他问道。

“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我只是……”

瑞德强行从那人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他的公寓。左边是一个狭小的厨房,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瑞德走进隔壁房间时,这个人仍然站在门口。房间的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沙发,毯子上有一台电视。瑞德的脚在油毡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他打开了衣柜,打量着挂在里面的衣服。

“菲莉西亚!”瑞德一边大喊,一边朝浴室望去。

老人在瑞德冲向楼梯间时挡住了他。

“打开地下室!”

“不,我……”

瑞德跟着他,他的眼睛在墙壁、门和向下的石阶上打量着。

“给我打开!”瑞德喊道,抓住那个男人的无袖汗衫。

“求求你。”那人乞求着,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瑞德拿起钥匙跑下台阶,一边打开钢门一边哭,一边冲进储藏室。

“菲莉西亚!”他哭喊道。

他绕着铁丝网墙寻找着,一边咳嗽,一边叫女儿,可是那儿没有人,他又跑回楼上。他的胸口开始传来疼痛,他走到下一楼,一脚踢在门上,然后打开信箱的小缝,叫菲莉西亚的名字,然后又走到下一楼, 按响门铃。

这座建筑物散发着潮湿和腐烂的木头气味。汗水从他的背上渗出,他开始呼吸困难。

一个头发染红的年轻女子打开门,瑞德一言不发地强行从她身边挤了进去。

“你他妈的在干吗?”她喊道。

“菲莉西亚!”

一个身穿皮背心,留着长长的黑发的男人拦住瑞德并推倒了他。瑞德伸出一只胳膊,设法把日历摔到地上。他试图再从那个男人身边挤过,但是又被重重地击中了,然后一个踉跄摔倒,后脑勺撞到了门阶上。他在一小段时间内失去了知觉,然后他翻过身,听到女人喊着他们需要报警。

瑞德站了起来,又差点儿跌倒,把一件外套从衣架上拉了下来。他一面背对着公寓门,一面回头喃喃地道歉。

“我必须进去看看。”他擦了下嘴,有血。

那个留着长长的黑发的人双手捧着曲棍球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菲莉西亚。”瑞德低声说,感觉眼泪刺痛了他的眼睛。

“它在我这儿,但我觉得它的身体不太好。”一个女人从背后发出声音。瑞德转过身来,看见一位戴着金色假发的红唇老妇人。她站在昏暗的楼梯上,抱着一只条纹猫。

“你说什么?”他喘息着。

“你不是在叫菲莉西亚吗?”她笑着说。

“我的女儿……”

“它偷了我的食物。”

他朝楼梯上的女人走去。她皱着眉头,把猫抱在面前。现在他可以看到猫的脖子断了。

“菲莉西亚。”女人说,“当我搬进来的时候,它就在公寓里,我一直在照顾它。”

“你说是这只猫?”

“它的项圈上写着菲莉西亚……”

 

 

142


医生夜访后的不安就像窗外的雨,没有湿意,但把她关在了里面。药物治疗让萨迦觉得自己奇异地脱离了现实,但仍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的卧底身份即将被拆穿。

她想如果当时我真的睡着了,医生就会强奸我。我绝对不能再让他碰我!

她只是需要多一点儿时间来完成她的使命。她已经接近了目标,杰里科正在和她谈论逃跑计划。如果她的卧底身份没有被揭穿,那他很快就会给她一个位置,一个线索,一个可以找到菲莉西亚的信息。

他昨天差点儿就要向她吐露心事了。只要麦克风依旧工作着,也许今天就会成功。

一次又一次,萨迦思索着菲莉西亚。

她需要专注于她来这里做的事情,不要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难过。她要去救那个被俘虏的女孩。

规则很简单,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能让杰里科逃走,但她可以和他一起计划逃跑,她可以表现出兴趣并提出问题。

逃犯最常面临的问题是一旦逃了出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杰里科不会犯这个错误的,他知道他要去哪里。

通往休息室的门发出了声响,萨迦从床上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杰里科 · 沃尔特站在对面的墙边等着她,她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走进了休息室。现在她已经没有理由再靠近跑步机了,因为电线已经被拔掉。她只能希望麦克风的收音范围能够宽。

电视没有打开,但她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杰里科站在她面前。

她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皮肤,好像他有一种奇怪的能力能直视她的血肉。

他坐在她旁边,她小心翼翼地把药片递给他。

“我们还需要四片。”他用那双苍白的眼睛看着她。

“是的,但是我……”

“然后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也许我不想去。”

当杰里科 · 沃尔特伸出手抚摸她的手臂时,她几乎跳了起来。他注意到她的恐惧,茫然地望着她。

“我有一个地方,我想你会喜欢的。”他说,“离这儿不远,是一座旧砖厂后面的老房子,但晚上你可以出去荡秋千。”

“真的秋千?”她问道,并试图微笑。

她认为杰里科需要继续跟她说话。他的话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拼图, 最终乔纳可以把它们拼成完整的图案。

“只是一个普通的秋千。”他回答道,“但是你可以在水面上荡秋千。”

“什么?湖,还是……”

“你会看到的,很有意思。”

“我还喜欢苹果树。”她平静地说。

 

 

143


萨迦的心跳得如此厉害,她觉得杰里科一定意识到了她的异常。如果麦克风正常工作,那么她的同事们将开始寻找每一个被遗弃的砖厂, 他们甚至可能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那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直到警察放弃搜捕。”他继续看着她,

“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待在家里。”

“但是你会继续向前?”她问。

“我必须这么做。”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想吗?”

“取决于你要去哪里。”

萨迦知道她可能会把他推得太远,但现在他似乎很想让她参与他的逃跑计划。

“你必须相信我。”他简短地说。

“这听起来好像你打算把我扔进你刚才说的那个房子里。”

“不是的。”

“听起来很像。”她坚持说,声音听起来好像很伤心,“我想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我出院。”

“那会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你确定他们会让你出去吗?”

“是的。”她诚实地回答。

“因为你是一个会帮助你生病的妈妈的好女孩……”

“我不是好人。”萨迦打断他,把自己的胳膊拉了回来,“你认为我当时想做那些事情吗?我只是个孩子,我只是在做我必须做的事。”

他仰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所以你是被强迫的。”她抗议道:“我并不是被迫这样做的。”

他对她微笑,“你刚才说你是。”

“不是那样的……我的意思是,我主动去做。”她解释道,“她只有在傍晚和晚上的时候才感到痛苦。”

萨迦陷入了沉默,想着在一个特别困难的夜晚之后的早晨,她母亲正在为她做早餐。她在煎蛋,做三明治,倒牛奶。然后她们穿着睡衣走出去,花园里的草被露水沾湿了,她们把垫子拿到吊床上。

“你给了她可待因。”杰里科用奇怪的语调说。

“这能帮她止痛。”

“但是药效并不强,她最后一个晚上吃了多少?”

“很多……她疼得厉害……”

萨迦用手擦过额头,意识到她正在出汗。她不想谈这件事,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想过。

“我想应该超过十片吧?”杰里科轻轻地问。

“她一般只吃两片,但那天晚上她吃了很多……我把它们撒在地毯上了……我不知道,我一定给了她十二,也许是十三片药。”

萨迦脸上的肌肉绷紧了,她害怕自己若再在这待下去就会哭,所以她很快地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病房。

“你妈妈没有死于癌症。”杰里科说。她停下来,向他转过身来。

“够了。”她厉声道。

“她没有脑瘤。”他平静地说。

“她去世的时候我和她在一起,你对她一无所知,你不能……”

“头痛。”杰里科打断道,“如果你有肿瘤,第二天早上头痛不会消退。”

“但她当时就是那样。”她坚定地说。

“疼痛是由于肿瘤生长时对大脑组织和血管的压力造成的,这不会好转,只会变得更糟。”

她看着杰里科的眼睛,感到一阵颤抖从脊梁骨一直传到下身。

“我……”

她的声音只不过是耳语,但她的内心感觉则像是在大喊大叫,她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扪心自问,她总是觉得她的记忆有些奇怪。她记得自己十几岁时对父亲大喊大叫,说他对什么都撒谎,说他是她见过的最大的骗子。

他告诉她母亲没有癌症。

她总是以为他在对她撒谎,为的是找一个理由原谅他背叛了她的母亲。现在她站在这里,不再确定母亲脑瘤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她不记

得她的母亲曾经说过她得了癌症,而且她们从未去过任何医院。

但是如果她没有生病的话,为什么妈妈每天晚上都哭?这没有道理。为什么她让我一直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必须回家?如果妈妈没有病痛, 为什么要服用可待因呢?她为什么让自己的女儿给她所有的药片?

杰里科的脸犹如一个阴沉而僵硬的面具。萨迦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想逃跑,不想听到他要说的话。

“你杀了你自己的母亲。”他平静地说。

 

 

144


萨迦停了下来,她的呼吸变得又浅又快,但强迫自己不表露出内心的感情。她提醒自己必须要掌控现在的局面,他可能相信他现在已经可以愚弄她,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掌握着一切的人。

萨迦慢慢地转过头面对着他。

“可待因。”杰里科冷冷地笑着说,“磷酸可待因每一片是二十五毫克……我确切地知道杀死一个人所需要的剂量。”

“是母亲叫我给她药片。”她用空洞的语气解释道。

“但我想你知道她会死的。”他说,“我肯定你妈妈以为你知道……她以为你要她死。”

“滚!”她低声说。

“也许你应该永远被关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