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陪着博斯朝移动指挥站走去,结果在飞机库里刚走了一半就碰上了埃德加。他笑着走了过来。

“我的搭档,你做到了,”他说,“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听说是他娘的死里逃生啊。”

博斯点点头。

“你知道吗?”他说,“如果你没有告诉我那个有人上了飞机就再也没有回来的传言,我现在可能就不会在这儿了。这个情报让我在那些家伙面前占了先机。”

“嗯,我真高兴自己还是做了点什么。”埃德加说。

移动指挥站是一辆没有标记的房车,可能是贩毒案里没收的车辆,之后又调整了内部设置和装备。博斯和卢尔德走了进去,里面看上去就像一个迷你会议室。电子巢和会议室之前隔着一堵墙,上面有一道门。霍文探员从电子巢里走出来,和博斯握手,欢迎他回来。

“有关于第二个俄罗斯人的消息吗?”博斯问。

在飞机飞往怀特曼的航程中,博斯已经报告了伊戈尔没有降落伞却跳下飞机的情况。药品管理局派出了一支搜救小队。

“没有任何消息,”霍文说,“机会渺茫。”

霍文安排博斯坐在会议桌一头,这样他能够看到所有参加情况问询说明的人。卢尔德坐在了他右手边,圣费尔南多队伍的其他人则坐在了桌子两侧。瓦尔德斯走进来,将一份《洛杉矶时报》的头版放到博斯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

报道被放在了首页,其标题让博斯备受打击。在探员和警官进入指挥站就座的过程中,博斯试着去读了这篇报道。

地检引用DNA证据,警察渎职;将撤销死刑判决

时报特派记者戴维·拉姆齐

一九八七年,因涉嫌强奸并谋杀托卢卡湖附近一名女演员而被判处死刑的男子,最早可能于周三无罪获释。届时,检方将引述新的DNA证据以及洛杉矶警察方面的渎职行为要求法官撤销判决。

洛杉矶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已请求高等法院就普雷斯顿·博德斯案举行听证会。自被逮捕以来,普雷斯顿·博德斯已被关押将近三十年。博德斯就该案已用尽各种上诉手段,在圣昆廷监狱的死刑名单上苦苦煎熬,直到地检新成立的定罪证据真实性调查组决定重新审查其申诉请求,也就是在丹妮尔·斯凯勒谋杀案上,他是被陷害的。

在托卢卡湖的公寓中,斯凯勒惨遭强奸和杀害。博德斯是她的熟人,此前曾与其交往过。彼时,警方在博德斯公寓的隐蔽处搜出一件首饰,据说是博德斯在袭击时从被害人处拿走的,他因此被牵连案中。在这个完全基于旁证的案件中,博德斯经历了一周的庭审后,最终被判处死刑。

地方副检察官亚历克斯·肯尼迪说他们最近已对被害人衣服上的DNA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这片衣服上的少量体液与连环强奸犯卢卡斯·约翰·奥尔默的DNA匹配。据了解,彼时后者也曾在洛杉矶犯案。后来,奥尔默在其他几起不相关联的性侵案件中被定罪,并于两年前死于狱中。

肯尼迪说调查人员现在相信是奥尔默杀害了斯凯勒,同时他还可能是另外两起年轻女子谋杀案的罪魁祸首。警方一开始怀疑这两起案件是博德斯所为,但一直没有提起诉讼。

“我们认为是奥尔默尾随并谋杀了她,他是从没有上锁的阳台门进入的,”肯尼迪说,“他是一名连环罪犯,曾在那片区域尾随被害人。”

《时报》所获得的法庭文件显示博德斯及其辩护律师兰斯·克罗宁宣称,在博德斯公寓中发现的首饰是一名警探栽赃的,该警探是本案的首席调查员。

“这是一起显而易见的司法误判,”克罗宁说,“博德斯先生因此失去了一多半的人生。”

克罗宁和法庭文件指认负责调查博德斯公寓,并在暗箱中发现该首饰的两名警探分别是希罗尼穆斯·“哈里”·博斯和弗朗基·希恩。本报了解到,希恩现已离世,博斯也在三年前从洛杉矶警察局退休。

博斯在一九八八年的庭审中做证称在搜查博德斯的公寓时,他发现首饰——据称是一只海马吊坠——被藏在了书架下隐藏的暗箱中。作为一名演员,博德斯在工作室试镜时与斯凯勒相识,并在警察发现该首饰后不久被捕。

本报暂时联系不到博斯对此进行评论。众所周知,博斯在洛杉矶警察局从事警探工作二十余年,参与过很多备受瞩目的调查行动。目前,他在圣费尔南多警察局担任志愿警探。上周,在圣费尔南多谷一座小镇的商业区,一家药店疑似发生了抢劫案。在该案中,两名药剂师被杀。博斯正在调查该起案件。

报道转至另一版,但是博斯已经读够了,并不想打开附有自己照片的那一版。他注意到挤在这房间里的所有人正盯着他,都知道报纸上关于他的报道。

博斯将报纸扔到自己椅子旁边的地面上。这篇报道无疑是克罗宁或肯尼迪精心编排的打击报道。至少在跳转至结论前,报道并没有提及博德斯是无辜的这一观点的反对意见,也没有提及米基·哈勒眼下可能已经就终止地检行动而提交动议申请的行为。

博斯看了看坐在桌子两边的人。霍文坐在他对面桌子的另一边,霍文旁边坐着的是乔·史密斯——博斯的卧底训练员。

“好了,在开始前先提两件事,”博斯说,“周三以来我一直没有冲澡,非常抱歉。如果你认为自己坐的位置闻起来臭气熏天的话,那应该庆幸没有坐在我这个位置。另一件事,今天《时报》上的报道完全就是胡扯。我在那个案子上、在任何其他案子上都没有栽赃过证据,普雷斯顿·博德斯永远也不会无罪释放。你们可以等下周三的听证会结束后看看,到时候《时报》的报道会告诉你们这一点。”

博斯看了看房间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点了点头,大多数调查员都没有表明自己是否相信博斯的话。一切正如博斯所料。

“那么,好了,”他说,“我们越早结束,我就越能早点去冲个澡。你们想怎么开始?”

他朝桌子另一头的霍文看去。这是他所在机构的房车,博斯觉得这就意味着他是这里主事的人。

“我们会提些问题,但是我觉得你可以想从哪儿开始,就从哪儿开始,”霍文说,“为什么不给我们来个大标题,然后从那儿开始呢?”

博斯点了点头。

“好的,大标题就是桑托斯早就没了,”他说,“俄罗斯人把他从一架飞机上扔进了索尔顿湖。他们其中一人要把我也扔下去的时候跟我说的。”

“他们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一名博斯并不认识的探员问,“俄罗斯人通常不会这么容易就招了。”

“他不是在招供,”博斯说,“他是正要杀我。他占了上风,我猜他可能在沾沾自喜。他还暗示他和他的搭档,也就是跳下飞机的那个人,周一早上杀害了药店那对父子。”

“暗示?”卢尔德问。

“是的,暗示,”博斯说,“我直接问他是不是他们杀了那父子俩。他没有否认,说他们是罪有应得。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笑。但是在那之后,形势发生了变化,我占了上风。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杀了他。”

 

 

 

 

 

30


他们留他在移动指挥站待了三个小时,至少一半的时间都在询问早上在飞机上发生的具体细节。除了医疗委员会的调查员埃德加,其他各方都与死亡调查有关系,都有问题要问。由于真正杀死俄罗斯人的行为发生在索尔顿湖上空,这就带来了司法管辖权上的困局。最终,各方同意由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负责评估死亡,而洛杉矶警察局则负责牵头工作,因为载有尸体的飞机降落在了洛杉矶这座城市的怀特曼机场。

结束指挥站的会议后,紧接着的是在飞机狭小的空间内进行两个小时的情景再现。在此过程中,博斯试图向调查员们展示自己此前三个小时所说的内容。最终大家一致同意,博斯需要在本周晚些时候腾出时间,回答来自各个机构的后续问题。在他得以脱身离开之时,被他称为伊万的俄罗斯人的尸体也被从飞机中运了出来,准备送往验尸官办公室进行尸检。

与此同时,他还获知药品管理局将组织一支突击队,突袭板坯城附近的营地,将这个贩毒组织的其他成员一网打尽。就这个案子,他们还决定对媒体封锁消息,直到突袭结束为止。

卢尔德开车将博斯送回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博斯此前将自己的吉普、真正的身份证件和手机留在了局里。卢尔德也得把他沾满血迹的衣服收起来,好在致命武力调查中用作证据。在路上,博斯打开了车窗,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臭气。

“你会去跟埃斯基韦尔夫人说这些吗?”他问。

“我想我们得先等到药品管理局发出许可之后,”卢尔德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她和你在一起,还用西班牙语聊的话能更舒服些。这是你的案子。”

“是的,但是你了结了这个案子。”

“在他们找到伊戈尔之前,我没办法确定。”

“也是,好吧,盐越多,浮力越大。他们总会找到他的。”

在情况问询说明的过程中,她已经知道伊万和伊戈尔分别是谁了。给不同的主体赋予不同的名字,可以更方便叙述,但事实是,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个体的真实姓名。博斯想到了这一点,同时也记起来另一个他不知道真实姓名的人,也就是那个手上文着星星的女人。

“埃德加和霍文周六闯进药店逮住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给她做了预约,送到凡奈斯了。”

圣费尔南多警察局的监狱不关押女性犯人。她们都被送到凡奈斯的监狱,那里由洛杉矶警察局负责,有专门的女子监狱和戒毒中心。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呃,是的,我知道。好像……是什么……伊丽莎白什么。克莱伯勒或克莱顿,差不多这种姓。我一会儿就能想起来。”

“她配合吗?”

“你是说感谢我们把她从奴隶生活里给救了出来,正如你在情况问询说明中提到的那样?并没有,哈里,她提都没提。事实上,她非常恼怒,她被捕了,在监狱里可没办法搞到下一次的药。”

“听起来你可不是个特别有同情心的人啊。”

“我当然有同情心,但是有限度。我这一辈子一直在和瘾君子打交道,我自己的家人里也有这种人,一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家庭和其他人造成的伤害,你就很难同情他们。”

博斯点点头。她说的有道理,但是他也看得出她还在为某件事感到不安。

“你觉得我在三十年前的那起案子里栽赃了证据吗?”

“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得出我让周围的人感到不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不需要担心。报纸把我写得糟糕,这点我知道,但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那只是个诬陷。”

“你被诬陷了?”

她口气中隐含的怀疑态度让博斯感到反感,但是他尽量控制住了。

“没错,等到了听证会的时候,一切都会清楚的。”他说。

“太好了。希望如此。”

他们到达警局,把车停在了旁边的停车场。博斯来到新监狱,在那里当着值勤警官的面脱掉衣服,放进一个纸箱。在那名警官将箱子送到外面交给卢尔德时,博斯来到监狱的淋浴间,在微温的花洒下冲洗了二十五分钟,不断用监狱里耐用的抗菌皂擦洗身体各处。

等他洗干净、擦干后,他们给他准备了一条囚裤和一件警局年度筹款锦标赛中剩下的高尔夫球衫。因为他的鞋子上沾有血迹,所以鞋子也被放进了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纸制监狱拖鞋。

博斯并不在意自己看起来怎么样。他已经清洗干净,感觉自己又重新做回了人。他来到侦查处取他旧监狱的办公室钥匙——他将自己的汽车钥匙、手机和真实的身份证件都留在了那里。卢尔德正在作战室。她把包肉纸铺在会议桌兼餐桌上,给博斯的每一件衣物进行拍照,之后又把每一件衣物都单独放进塑料证物袋里。

“洗得很舒服吧。”她说。

“是的,已经准备好好休息了,”他说,“很抱歉,你还得做这件让人厌恶的工作。”

“到处都是血。”

“是啊,我冲着他的大动脉刺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表情告诉他,她明白他离被害是多么近。

“那么我给你的旧监狱的钥匙还有吗?”

“有啊,在我最上面的抽屉里。你要走了?”

“是的,我想给我的律师和女儿打个电话,然后还想睡上二十个小时。”

“我们明天一天都有后续工作要做。”

“是啊,我只是开玩笑说要睡二十个小时。我只需要稍微睡会儿。”

“好的,那就明天见了,哈里。”

“好,明天见。”

“我真高兴你没事。”

“谢谢,贝拉。”

博斯过了马路,穿过公共工程管理局的院子,走进旧监狱。等来到自己临时拼凑的桌子前时,他看到警局有人给他送了封盖有邮戳的信。收件人是他,地址写的是警局。博斯决定晚些时候再去读。他将信折了起来,准备放进后兜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囚裤上没有口袋。他把信塞进腰带里,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外走去,锁上了身后的门。

手机屏幕上显示他有十七条信息,他一直等到自己上了朝南方向的高速公路才边开车边用手机扬声器播放信息。

周五下午1:38:“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动议请求已提交,火力全开。明白人用不着多说,是吧,兄弟?做好准备,这件事可能会招来重大反扑。好的,下周再聊。哦,顺便说一句,我是你的律师,现在是周五下午。我知道你是出门去搞秘密警察那套东西了。如果需要的话,周末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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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3:16:“哈里,我是露西,给我回电话。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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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4:22:“博斯警探,我是亚历克斯·肯尼迪。我需要你尽快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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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4:38:“哈里,还是露西,你他妈的干什么了?我一直在为你留意,而你现在这么做?你刚刚——肯尼迪现在要报复了。给我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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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5:51:“该死,哈里,我是你的老搭档,还记得我吗?我们背靠背一起战斗过。肯尼迪想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我正在努力控制情况,但是我不确定他会听我的。你需要给我回电话,告诉我你有什么。我和你一样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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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7:02:“您好,博斯警探,我是《洛杉矶时报》的戴维·拉姆齐。很抱歉直接打您的私人电话,但是这周末我要写一篇关于普雷斯顿·博德斯案的报道。我很想知道对法庭文件提出的一些问题,您会怎么回应。我一整晚都会守在电话旁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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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8:01:“你警觉性很高,不是吗?我以为我用陌生号码给你打电话的话,你会接起来和你的老搭档聊聊。我不明白你,哈里。不过,现在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时报》正在报道这件事。据说今天会刊登在网站上,明天会刊登在报纸上。我不希望这样,如果你之前有跟我聊过,我认为这一切都可以避免。请记住,我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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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10:04:“博斯警探,又是我,《时报》的戴维·拉姆齐。我真的非常希望知道您这边对这个故事的看法。法庭文件宣称是您栽赃的关键证据导致普雷斯顿·博德斯被卷进了一九八八年的丹妮尔·斯凯勒谋杀案。我真的非常需要您做出回应。这些都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提交的文件里,所以应该是可以报道的,但是我希望知道您这边的看法。我今天一天都会在电话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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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11:35:“嘿,爸爸,就想和你打个招呼,看看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我正在考虑今天回洛杉矶。好了,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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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2:12:“爸爸,哦,爸爸,你好呀,我是你女儿。还记得我吗?你有带手机吗?我可以回去的时间快过去了。给我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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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3:00:“又是我,戴维·拉姆齐。我们不能再压着这篇报道了,博斯警探。我去过您家,也给您所有号码打过电话。都没有回应。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如果后面两个小时还是接不到您的电话,我的编辑们就会要求我们在您没有做出回应的情况下发出报道。不过,公平起见,我们会在其中描述我们为了和您联系而做出的努力。谢谢。希望您能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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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7:49:“我是哈勒。《时报》网上的那篇文章你看了吗?我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做到这个程度也太过分了。他们甚至没给我打电话。我们的申请以及我们这边的说法只字未提。这简直是人身攻击。肯尼迪这个缺德鬼想要先下手为强。好吧,他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让他输得找不着北。兄弟,方便的时候打给我,咱们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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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9:58:“爸爸,我真的有点担心了。你哪个电话都不回,我有些害怕了。我给米基叔叔和露西打了电话,两边都说他们也在想办法联系你。米基说你跟他说过你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联系。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给我回个电话。求你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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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9:16:“爸爸,我真的害怕了。我在往回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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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11:11:“一收到信息就给我回电话,我的兄弟。我们需要开个律师-代理人会。对怎么支撑我们的案子,直接解决那群该死的家伙,我有几个主意。给我回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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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12:42:“爸爸,我看到新闻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那什么都算不上。你得回家。现在就回来。我在这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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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2:13:“给你律师回个电话。我等着呢。”

听到自己女儿声音里的强烈感情,博斯很是感动。她在强忍着泪水,为他而坚强。她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以为是《时报》的报道对他造成的职业侮辱和猜疑才让他失踪的。那一刻,他发誓要让这篇报道背后的人为他们对女儿犯下的罪责付出代价。

他先给她打了电话。

“爸爸!你在哪儿?”

“真是对不起,宝贝。手机不在我身边。我一直在工作——”

“你怎么会没收到那些信息?哦,我的天,我还以为你……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做了什么。”

“没有,是他们错了。报道是错的,地检是错的,你叔叔和我会在这周出庭时证明这一点。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做傻事的。为了你,我也不会那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一直联系不上你,我的头脑就乱了。”

“我在调查一个案子,去做了两天卧底,我——”

“什么?你去做了卧底?这太疯狂了。”

“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担心。但是手机不在我身边,我不能带着自己的手机。不管怎么说,你在哪儿?还在家里吗?”

“是的,我在家里。门上有张名片,是写那篇报道的记者的。”

“是的,他也在努力找我。他被利用了。我之后再处理。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你会等我吗?”

“当然。我在这儿。”

“好的。我得挂了,还得再打几个电话。过不了半个小时,我就到家了。”

“好的,爸爸。爱你。”

“我也爱你。”

博斯挂断电话。他深吸了口气,猛地把手掌拍在方向盘上。父孽子承啊,他想道。他的人生,他的世界,再次伤害到了他的女儿。如果他发誓要让那些造成这件事的人付出代价的话,那他自己不也应该付出代价吗?

接着他打给了哈勒。

“博斯!你上哪儿去了,哥们?”

“世外桃源呀,一直没带手机。这边的事看来也不顺利啊。”

“谁说不是。依我看,就冲这件事,我们就能告他们。真是粗心大意、不计后果。”

“你说的是那篇新闻报道?”

“是啊,《时报》,咱得找他们要个说法。这是污蔑诽谤。”

“算了吧。那个叫拉姆齐的记者也是被人当枪使,我的对头是肯尼迪和克罗宁。这两天麦迪也找不到我,她还以为我找了个旮旯自杀了呢。”

“我知道,她给我打电话了。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毕竟你连我都保密。”

“无论如何,克罗宁和肯尼迪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周三。周三我们就能扳倒他们了。”

“法官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我可没底。”

“嗯,我们见面说吧。你干吗呢?”

“我正往家走,得先陪女儿一会儿。”

“好的,完事打给我吧。我今天晚上没事,可以出来见一面。对了,你明天什么安排?”

“我上午可以。”

“不然这样吧,你今天先带麦迪去吃晚饭,咱们明天见。杜帕尔餐厅,晚上八点?”

“哪家杜帕尔?”

“你选。”

哈勒就住在月桂谷旁边,离影视城和好莱坞农贸市场的两家杜帕尔餐厅都不远。

“影视城那家吧,没准警局让我明天早上过去跟进案情。”

“我没问题。”

“对了,先别挂。我出去这段时间,给我打电话的除了你、麦迪和那个记者,还有露西·索托。她似乎对肯尼迪的小算盘很不满。我觉得这件事情她可能会站到我们这边来。如果我们对她交底,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的内线。”

电话对面一阵沉默。

“还在吗,哈勒?”

“在,我在思考。这样吧,这件事明天再说。我们边吃边谈。”

“好吧。”

博斯挂断电话。跟自己的女儿和律师打完电话后,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后面的事情他已经想好了不错的短期方案,这一点令他满意。他想到露西·索托,考虑着是不是应该不等哈勒的意见直接联系她。虽然他们二人只是博斯在洛杉矶警察局最后一年的短暂搭档,但与埃德加不同,博斯和索托深深信任彼此。如果索托说一句“安全”,博斯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路口。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点并未改变。

 

 

 

 

 

31


一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麦迪就从自己房间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揽住博斯,紧紧地抱着他,这让他百感交集。

“一切都很好。”他说。

他揽着她的头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松开了她。她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他,而他也在打量着她。他可以看到她脸上干了的泪痕。不知怎么,感觉自上次见面以来,她似乎又长大了。博斯不知道这是因为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还是仅仅是自然而然的缘故。他们上次在一起还是一个月前,现在她看起来更高、更瘦了,金褐色的头发剪短了,很有层次感,看起来有些职业化的感觉。

“我的上帝啊,你穿的这是什么?”她惊叫道。

博斯低头看了看自己。囚裤和纸拖鞋确实让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