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松一看吕翁自动配合着入戏了,也显得十分难过地说道:“爹,你别难过,儿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多则十天八天,少则三五日,我定然救回大当家的家人来赎你,你忍一忍不吧!”
震三山看了看鬼精子,然后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我只给你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后你救不出我的老婆孩子,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吕天松一笑,说道:“这个大当家的放心,就是不为别的,单为我爹的命,我也会帮您老找回夫人和少爷的!”
震三山轻轻点头,冲着鬼精子打了给手势后,便带人离开了。
鬼精子叫人给磨盘子和吕天松等人松绑,然后又叫过来牛二,将他交给吕天松,说道:“小兄弟,所有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你了,你可不要耍我们,否则我定然不会轻饶你,知道么?”
吕天松揉了揉手腕,笑道:“二当家的,你就放心好了,我爹不是在这儿呢么!”
鬼精子点点头,转而对磨盘子道:“老五,二哥也是没办法,大哥吩咐下来的,我也只能照做,刚才那几鞭子你没看我没下死手么,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我已经派人给你去取了,别怪我就好!”
磨盘子被两个兄弟搀扶着,苦笑道:“人各有命,也许我磨盘子命里就有这么一顿打,即便二哥你不动手,也有别人打我呢!”
鬼精子连忙赔笑着道:“那是那是,五弟心胸开阔,能这么想就对了!”
吕天松、磨盘子、牛二以及磨盘子那些过命的兄弟等十几个人,谁也没敢在山上停留片刻,从黑风洞出来之后立即就下山了。
等渐渐离着黑龙山远了些,众人这才找了片树林休息。磨盘子身上的伤不轻,一路上咬牙坚持到这儿。
众人围坐在一起,牛二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天松道:“我姓吕,你们都叫我吕大哥便好!”
牛二答应着,又道:“吕大哥,那三山令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厉害,你一拿出来,震三山就同意了你的条件?”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它乃是沙河三宝之一,我刚才说的都句句是真,至于这三山令我也不清楚,拿出来只是想让他们更信任我罢了。”
磨盘子仰躺着,这一次的死里逃生,似乎让他改变了很多,他咳嗽了几声,说道:“那三山令是多年前黑龙山、白龙山以及五松山这三个最大的山头一起商讨后决定的。那个时候,沙河县的土匪泛滥成灾,大大小小的绺子相互厮杀、抢地盘、抢财物、抢女人,渐渐的大伙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震三山提议沙河县几个比较大的绺子坐下来谈判,于是三个最大的山头的当家人和几十个小绺子的头聚集到了黑龙山,大家按照实力大小划分了地盘,并定下了规矩。三山令也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黑龙山、白龙山以及五松山的各位大当家的每人一块,在沙河县方圆几百里,无论哪个绺子见了三山令都必须放行,它代表了权力和地位。后来,又陆续联合了沙河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三山令不但土匪认,衙门也认,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三山令一出,沙河县没有人敢阻拦,必须放行才是。”
“哦!”牛二恍然大悟道:“以前总是听闻沙河三宝:龙脉山、三山令、周家女,今天才知道它的厉害!”
磨盘子道:“这事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了,自从有了三山令,今天是第三次有人用它!”
吕天松惊奇道:“哦?这又是为什么?”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三山令,据我所知,现在除了三个山头的大当家的和沙河县的周百万以及抗联的陈英宗之外,再没有人拥有。这三山令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你想想这些人那个也不是好惹的,所以没见有人用过!”
“原来如此,难怪那震三山如此重视此物!以前谁用过它?”
“我第一次见到这三山令,是在沙河县的周家大院外,那是一枚金色的三山令,据说当年只有皇帝才能拥有的。第二次见到三山令是抗联的陈团长带着它上山之时见过!这是震三山首创之物,你把三山令拿出来,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免死金牌,他绝不会伤害你的!”
吕天松笑道:“我哪里知道三山令还有这么大的作用,早知道我可能也不舍得给他了!”
众人跟着一块笑了起来。
牛二插言道:“吕大哥,不知你和那五松山的柳中原有何渊源,他竟然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你?”
“也没什么,我当时从他山下过,被他的兄弟请上了山,我们一见如故,他给我讲了很多抗日的故事,令我十分羡慕,我在沙河县状元楼上也曾杀过日本人,当时他在台下,也想与我结交,共同抗日,我们也只有过一面之缘,他听说我要回家祭祖,怕我路上有什么麻烦,便将这三山令赠与了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只当他的一个信物罢了,今日急中生智才想到拿出此物,想着让那震三山知道我和柳中原乃是莫逆之交,能够让我带着各位去救他的家人而已!”
磨盘子听完眼珠一亮,挣扎着坐了起来,打量了吕天松一番,惊讶的说道:“老弟说你在沙河县的状元楼上杀过鬼子!”
吕天松笑着点了点头,黑黝黝的脸膛泛着一丝的不好意思。
“莫非你就是沙河县状元楼上力毙十几个鬼子兵性命的状元郎吕天松?”
吕天松哈哈大笑,说道:“状元郎不敢当,不过吕天松倒是在下!”
十几个人陡然间听闻眼前的人便是在沙河县状元楼上力毙十几个鬼子兵性命的吕天松,都是无比敬佩,一个个不由得抱拳在胸恭敬的说道:“久仰久仰!”
吕天松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你们不要这样客气,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只是比你们跑得快点而已,那些鬼子追不上我!”
“哈哈哈哈!”一群人笑成一团。
众人都觉得吕天松这个人不但谦虚低调而且不失坦诚和幽默,再加上又是身怀绝技的人,谁能不喜欢。
牛二也不似刚才那般拘束了,笑道:“五哥,吕大哥,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去五松山救人呢?”
牛二一句话立刻让众人又陷入了沉思,磨盘子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他长叹一声,重新躺下,道:“我没有见过赵伟,不过我听闻他很多故事,这个人曾经在东北军担任团长,人品一般,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用到的人,他会不择手段的拉拢到身边,而那些没用的人,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吕天松默默回忆着见到赵伟的情景,叹道:“我接触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知道了,正所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天松兄弟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至于如何救人,我想也不急于这几天,我们先找个地方,等我把伤养好的,咱们再从长计议!”磨盘子道。
吕天松微微一笑,他突然觉得磨盘子并不是自己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看上去有些呆傻,原来这个人骨子里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一旦离开了震三山和鬼精子,在任何事情上面,他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而且显得那么的老练和成熟。
“磨盘子大哥,咱们年龄相当,我可能比你小些,也称呼你一句五哥,如何?”
磨盘子咧嘴笑道:“我姓张,叫张磨盘,我爹是个乡下人,没文化,我出生那会儿,我爹正在拉磨,于是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后来到了山上,大当家的直接叫我磨盘子,就这么一直叫下来了,我今年整三十,你也不用叫哥,也叫我一声磨盘子就行!”
吕天松笑道:“我今年二十七,比你小三岁,理应喊你一声哥,既然大伙都叫你五哥,我也跟着喊一声,咱们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没准哪天咱们兄弟一块去打鬼子呢!”
磨盘子让吕天松几句话说的心里暖烘烘的,笑道:“好,既然你喊我一声五哥,我也拿你当自家兄弟,你放心,你爹便是我爹,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把老人家救回来!”
“呵呵,五哥果然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不过他老人家你就不用操心,我自然有办法救他,你该有你自己的打算,难不成养好伤还回黑龙山当土匪么?”
磨盘子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从山上下来这一路上我已经想明白了,黑龙山我已经再难回去,一来鬼精子不会放过我,二来我也不想跟着他们去当卖国贼、狗汉奸,若不是大当家的也有杀我的意思,我是绝不会离开这黑龙山的,如今连大哥也怀疑我,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五哥,我看你对大当家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亲,不知…”
磨盘子鼻子一酸,道:“十年前,我刚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家唯一的一块地被当地的土财主给霸占了去,我跟着我爹去跟财主理论,不想那地主老财将我爹活活打死在地头,我也被他们打成重伤绑在了猪圈里,地主老财要我娘拿一百大洋来赎我,我娘上哪去弄那么多钱,无奈之下只能跪在老财主家门口,求他们开恩饶了我。谁想那老财主竟然是个畜生,命令家里的那些爪牙和恶狗对我娘百般凌辱,我娘一时想不开一头撞死在了财主家门前的石狮子上!老财主不但不罢手,还埋怨我娘弄脏了他家门前的石狮子,在我的脖子上栓上绳子,像畜生一样拉到门前,非要我将我娘的血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才肯罢休。我那时已是奄奄一息,毫无反抗的力气,只好躺在我娘的尸体边上…”磨盘子说到这里,眼里闪出泪花,众人也跟着他唏嘘不已。
吕天松早已经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乱响。
磨盘子缓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就在那躺了一天,任凭那老财主怎么抽打和谩骂,就跟死尸一样动也不动,当时我就暗自对天发誓,若是谁能替我报此仇,我磨盘子给他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巧的是,当天夜里,黑龙山的土匪下山抢劫,盯上了老财主一家,震三山见我躺在地上,浑身是伤,旁边还有一具尸体,便向我问明了事情的原委,我央求他替我报仇,并对天发誓,若他震三山不负我,我此生绝不负他,愿意跟着他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也许是那份诚意打动了他,也许是那份凄惨令他动容,他命令手下将老财主一家全部杀死,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带我回了黑龙山。从那以后我便死心塌地跟着他,报答他,这么多年来,只要他让我办的事,我都毫不犹豫的替他去办,无论杀人还是抓人,我从没想过对错,我只知道,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爹娘的仇是他替我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还债,除非我死了!若不是老太监和金箭的出现,我想我都会永远跟在大当家的身后,哪怕他去当汉奸,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
大家一片安静,似乎都沉浸在磨盘子凄惨的身世当中,吕天松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磨盘子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亲人,那也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灾难,吞噬了他的亲人,焚烧了他的家乡,然而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尚且不知道仇人是谁,和磨盘子比起来,自己不是更加可怜的人么?
磨盘子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一般,叹道:“我自己也清楚,这十年来,也有无数无辜的性命死在了我的手里,我也曾在夜半十分反省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对,然而想想父母的惨死,想想自己对天的誓言,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活下去。直到今天,震三山对我起了杀意,我才算解脱,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就此抵消,我不再欠他什么了,我要开始我自己的新生!”
吕天松赞同地点点头,说道:“五哥,我佩服你的为人,大丈夫生在这天地间,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厚土,摸摸胸口,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不枉做人。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身立命,只要咱走得端行得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磨盘子看着湛蓝的天空,盯着那一朵朵翻卷滚动的白云,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竟如那白云一般,自由、安详,想飘到哪里就飘到哪里,身上再无牵挂。
“牛二!”磨盘子喊道。
“五哥!”牛二连忙来到磨盘子身边。
“哥给你个任务,你立刻动身去五松山,想办法打探到夫人和少爷们被关押的地方,回来告诉我。再往南十里,是原来的黑龙镇,那个地方现在连鬼影都没有一个,我想我们躲到那会安全很多,你打探明白,就去那找我们,到时候我们再从长计议,不过一定要快,咱们的时间不多,明白么?”
牛二点头答应,刚要起身离开,吕天松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对磨盘子道:“五哥若是为了还债而救人,那我吕天松不阻拦,若是为了救我爹,那就免了!”
磨盘子一愣,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问道:“老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已经说了,自打我离开黑龙山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再欠他震三山任何东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家老爷子,无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这儿有什么错么?”
吕天松一笑,说道:“五哥,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家老爷子不用救,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出来了!”
磨盘子顿时陷入了云雾之中,他不知道吕天松这是在说笑呢还是认真的,等老爷子自己出来?
见磨盘子等人不解,吕天松解释道:“你们放心,我们家老爷子比我可厉害多了,他不会有事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跑出来的,他可比我跑得快多了!”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是牛二机灵,他兴奋道:“我明白了,连吕大哥都这么大本事,何况他爹?”
磨盘子这才如梦初醒,笑道:“哦,原来如此,我真是多想了!”
吕天松被众人逗的一乐,心道:你们哪里知道,我那个爹,可比我厉害多了,没准他这会儿就已经跑出来了呢!
“五哥,你有什么打算么?”吕天松问道。
磨盘子想了想道:“原本打算去五松山走一遭呢,没想到现在不用去了,接下来怎么办,我还没想好,我看要不然我先去见见老朋友,去看看陈团长,我们二人脾气相投,这回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呢!”磨盘子说着,不由得兴奋起来。
吕天松瞧瞧众人,牛二笑道:“吕大哥,我们都跟着五哥,五哥去哪,哪便是我们的家!”
“天松老弟,你有何打算?”磨盘子问道。
吕天松想了想,道:“我已经答应五松山大当家的,八月十五去白龙山赴那三山英雄会,现在算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呢,时间尚早,另外我爹还没回来,我也不能甩下他不管,既然你们大伙都跟着五哥,那我也跟着五哥去走一趟,也见见真正的抗联!”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同行!”
众人抬着磨盘子一路向长白山深处走去,吕天松跟在磨盘子身边,询问起三山英雄会的事情来。
磨盘子显然对英雄会了如指掌,他口若悬河道:“三山英雄会已经有些年头了,每逢闰年办一次,日子便是八月十五,之所以选这个日子,是因为在咱们这儿,八月十五是个收获的日子,庄稼地里什么都熟了,地主老财刚刚收了粮食,这英雄会自然少不了吃喝,所以这个日子能办得更风光一些。以前黑龙山在沙河县谁也惹不起,所以每年的英雄会都是在黑龙山举办,会上除了各个绺子派人上场比武之外,几位当家的还会就过去的一些恩怨纠葛以及以后的利益划分进行协商,大家还会重新选出新一届的三山盟主,其他绺子必须无条件服从盟主的号令,否则大家可以群起攻之。可是,今年黑龙山遭了人家暗算,元气大伤,这下子便宜了白龙山,今年的英雄会才选在了白龙山。估计这届的盟主也要变成那金面佛了!”
“原来如此,五松山的大当家的可没有和我提起这些,他说今年的英雄会有些玄机,很有可能是个陷阱,白龙山大当家的金面佛暗中勾结白龙山的伪军,打算在会上公开投靠日本人,有愿意加入的,他们便会笑脸相迎,若是有反对的,怕是有去无回!”
“这个倒也有可能,不过这些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小算盘,究竟为了啥,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当时我们大当家的和其他山头商量今年要不要办这英雄会,根本没人回应,鬼子杀进东北之后,各家山头都在忙各自的,谁都清楚,沙河县的老大现在是日本人了,愿意投靠的直接投靠便是,不愿意投靠的要么散伙回家,要么扯旗抗日,那日本人还买三山令的账么?可是,自打黑龙山抓了老太监得了金箭之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尤其是金面佛联合白龙镇的自卫团暗算了黑龙山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白龙山上有块肥肉,英雄会便顺理成章的开在了白龙山,这回都不用商议,他们各家各户都摩拳擦掌地等着呢,积极的不得了。”磨盘子道。
吕天松笑了笑,说道:“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十之八九都是为了那宝藏而来!”
“谁说不是,要不那震三山怎么会考虑投靠日本人呢!谁都知道这笔宝藏数量大得惊人,单凭谁的本事都很难找到,都想着借着日本人这棵大树,到时候跟着乘乘凉,下半辈子也就够了!”
“看来这三山英雄会免不了一场恶战喽!”吕天松道。
越往山里走,路越难走,好在磨盘子在这儿长大,又当了十来年的土匪,哪里有棵树,哪里有条沟也记得清清楚楚,才没走错了路。即便是这样,也一直走到了太阳西沉。牛二不禁有些着急,不停地向磨盘子打问着还有多远的路,磨盘子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
“再翻过那座山咱们就快到了,不过那也只是能够找到抗联的联络站而已,至于什么时候能见到陈团长,还得看咱们的运气,今晚便在这儿住下吧,你们四处查看一下地形,顺便找点干柴生火、造饭吧!”磨盘子吩咐道。
十几个土匪各自忙活起来,唯有吕天松傻愣着不知该干什么,索性在磨盘子身旁坐了下来,算是留下来保护磨盘子。两个人一路上聊得十分投机,吕天松也从磨盘子嘴里了解到很多沙河县的事情。
当所有人都渐渐走进山林的时候,磨盘子拉了拉吕天松的衣袖,示意他附耳过来,吕天松好奇地凑了过去,磨盘子低声道:“看见北面那座矮山了没有?”
吕天松点点头,磨盘子接着道:“辛苦你走一趟,去瞧瞧那有没有人,若是有人,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我要找他们陈团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火红的五角星递给了吕天松。
吕天松接了过来,那五角星像是一团火,握在手心里都可以感受到它的温暖。吕天松抬眼望了望那座矮山,虽然看着不远,可是实际上离着也并不近,心道:没想到这磨盘子还挺鬼的,白天从那路过竟然一点信也没透漏,真是小看他了。
“五哥,我现在去么?”
“不,等晚上大家都睡了你再去,切记一定要小心!现在鬼子满世界的在抓抗联的人,陈团长的脑袋都卖到三千大洋了,所以千万谨慎,我想你跑起来估计也没人能追得上,更何况在深更半夜呢!抗联的密营不太好找,陈团长和我说,此处的密营建在地下,是他们极为重要的一个密营,周围布满岗哨,你千万小心,别自己人伤了自己人!若是实在找不到,那就故意暴露,让他们跟上你来找到我们也好!”
吕天松点点头,见有人回来,他立刻将五角星收好,随便和磨盘子聊了几句家常。
牛二嬉笑着说道:“五哥,你说抗联能看上咱们么?假如他们不收留咱们,咱们是不是要一直住在这儿山林里啊!”
“谁说要投靠抗联了?我自知手上有数不清的人命,咱们从前也没干什么好事,我来只是想拜访一下老朋友,也好给自己时间想想咱们该何去何从,我这笨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打仗行,让我出主意,可就累死我了!”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牛二道:“五哥,我们兄弟可是死心塌地跟着你呢,你不动脑可不行,俺们还想着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娶她十个八个媳妇生他一个两个连的娃子,打它狗娘养的小鬼子!”
牛二的一番话乐的众人前仰后合,一个五大三粗叫水桶的土匪狠狠地在牛二的头上弹了个指头,骂道:“小崽子,你他妈的连一个娘们都没摸着呢,还想十个八个的娘们,你小子还想着当地主呐!”
众人边说笑边吃饭,晚饭吃的很简单,安排好晚上值班放哨的人之后不久,大家便陆续睡下了,都累极了,好几天都没好好的休息,不一会儿,便有人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
待到吕天松值班的时候,他周身收拾利索,来到磨盘子身边暗暗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扎进丛林深处的黑暗之中。磨盘子也不得不佩服吕天松的这份机警,原本是要向北去的,而吕天松却直奔南面而去。
吕天松提气在胸,脚底生风,只觉得天边那弯月牙如风驰电掣般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丛林里树影婆娑,鸟虫鸣叫不断,偶尔会有野兽的身影出没,也只是在吕天松眼前或身边一闪即过,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吕天松绕了一个大圈这才来到那矮山之上,从山顶向下望去,在山的南面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数不清的高矮灌木,虽然面积不大,可是要找到那抗联的密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吕天松想了想,心道:若是抗联的密营在这儿,那么周围必定有岗哨,说不定我们在前面生火做饭早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呢。想到这儿,他故意弄出动静来,试着让抗联的同志先发现他。
可是,吕天松在南山坡上转了五六圈,也没人来找他,令他好生失望。他不得不放慢速度,自己认真的找起来。
就在吕天松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前面的灌木丛一动,吕天松立即停住了脚步,他盯着晃动的灌木丛,手已经牢牢地握紧了匕首。可是那灌木丛再没有动,吕天松长出一口气,看来是什么野兽经过,就在他刚要迈步向前的时候,忽然有人用微弱的声音道:救…救…救命!
吕天松寻着声音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个人影,他小心翼翼地靠到近前,一张惨白的脸正急切的望着自己,头顶已是殷红一片,只见那血人勉强向前匍匐了几步,就再也爬不动了。
“救命…”血人只喊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吕天松傻愣着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那血人竟是女子,一身土灰色的军服,已经是残破不堪,腿上和背上都露着雪白的肌肤,有几处似乎受了刀伤,肉往外翻翻着,血淋淋的。
吕天松看着一阵着急,见女子昏死,一咬牙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她包好,抱在怀里,飞奔下山。
磨盘子等十几个土匪在昏睡中被吕天松吵醒,磨盘子一见抗联的军服和那女子身上的斑斑血迹,心里便猛然一沉,他情知大事不好,连忙吩咐人取来水给那女子服下。直到天亮,她才慢慢醒转。
磨盘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抗联的?”
那女子先生点点头,然后从轻声道:“我叫柳如兰…有吃的么,我饿…”
牛二赶快找来些窝头用水化成粥状给柳如兰喂下去,柳如兰的精神这才慢慢好转,气色也好了点。
“姑娘,快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柳如兰擦了擦嘴角,道:“昨天中午,突然来了一伙人,说是黑龙山五当家的派来的,要见我们陈团长,他手中握着一枚红五星,我们便信了,派人通知了陈团长。陈团长来了之后,几个问题下来,发现来人不对,可是已经晚了,我们密营已经被包围了。这本就是我们的一处密营没有多少人,陈团长也只是带了两个警卫员,所以没多久,我们就被他们抓的抓杀的杀,陈团长被他们带走,其他的人…”柳如兰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