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疑小说上一章:一个死后成名的画家又回来了
- 悬疑小说下一章:猫头鹰谋杀案
言耶踏入波美之地不过数小时,各种疑问、疑惑、疑惧却早已在脑中团团打转。
这一晚,水使家给言耶和祖父江偲在别栋各安排了一个房间,乃是建于正房南侧的那三幢别栋的中间那一幢。龙玺显然不欢迎他们,但也不愿把东京来的稀客让给其他神社。这点小肚鸡肠一眼就能看透。
名不副实的欢迎晚宴结束,等到龙吉朗一行人告退,龙玺和龙三就没了踪影。鹤子等人也走了,这让打算找正一寻求对话机会的言耶略有失望。如果少年有什么为难之事,自己是很想帮他的。
洗过澡,言耶出门纳凉,顺便进了庭院。入浴对于恢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身躯效果最好,只是刚从浴盆出来,汗就止不住地往外冒。据说在干旱的梅雨时节,此地会接连出现高温闷热的天气。眼下夜夜难眠的情况将持续一段时间。
“啊,有夜风。呼……泡完澡出来散个步真是舒服啊。”
蹬上女佣领班留子拿来的草屐,言耶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悠闲地在别栋和正房之间溜达。嘴上说的倒不是假话,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辩解的味道,实则是为了借此化解被人发现时的尴尬,装腔作势罢了。因为他别有目的。
一只眼仓……
只是不太清楚在哪里。抵达水使家时言耶就已看出,正房背后即西面有成群的仓。不过,一只眼仓名为仓,却不是普通的储物仓,而是极为特殊的建筑。不可能跟其他仓挤在一起。既然能像神社一样从深通川引水,那么建在神社与正房之间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但是,这么一来会很显眼吧。
去神社也好,到正房办事也好,中间有那么一座仓,来访者即使不想看也会看到吧。选址再怎么深僻也无区别。
这么说是在反方向?
言耶掉头,踏步向别栋后方,南面的山疾行。如此一来,他想趁正房里的人看到自己之前,快点躲入别栋的阴影。
路过自己的房间,顿时就没了灯光。要说幸运,那就是今晚月明当空,所以不用畏惧黑暗。不过原本就有阴天的话,也用不着举行水魑大人之仪。得蒙月光惠顾,可谓顺理成章。
言耶转至第三幢别栋的背后,苍翠的茂密竹林便出现了。刹那间他的心里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事实上,此处也散发出“前方禁止入内”的气息。即便是喜好怪异的言耶,若只是散步的话也许已经打道回府了。然而,不管怎么说,眼前的景象都透着诡异。他强烈地想去里头调查一番。
他注意着脚下步入竹林。视野顿时阴暗下来。他伫足片刻等着眼睛适应环境,随后向深处行进。然而,无论过了多久也没能从另一侧穿出。以为终于出来了,却是原先的第三幢别栋的背后。不知为何回到了出发地。
奇怪……有什么机关的吧。
此地恐怕设下了结界一样的东西。虽然这么判断,但言耶没有驱除它的能力。如果知道结界的种类或手法,还能想想对策,但这不是能轻易辨别出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疑的地方……第三次回到别栋背后的时候,言耶深感遗憾。虽然要耗些时间,但也只好改日找到设置的机关奥秘,找出破解之法了。
他心下沮丧,没精打采地返回别栋,途中好几次回头看那竹林。如此三步一回头的期间,言耶想起了一件东西。他不禁“啊”了一声。急忙回房打开包,取出阿武隈川在京都站交给自己的竹筒。
竹筒一侧的断面上有孔,塞着木片栓。里面有液体,看起来就像陈年的水壶。他预感到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言耶端着竹筒再次赶赴竹林,第四次发起了挑战。结果,竟然顺利地来到了对面。
筒里果然——
是沈深湖的水。毫无疑问,要么就是封装着流升之瀑或更上游的源流之水吧。
言耶想得出神,但也只在片刻之间。他刚穿过竹林,一座老旧的仓便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一只眼仓……
或许是心里在这么想,他慢慢地觉得被关上的二楼窗户的对开门恍若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建在距离神社、正房都如此之远的地方,是因为筑造伊始就有什么可怕的目的吗?或是将原先另有用途的仓改造成了这样的咒术装置?
水从何而来?
如果阿武隈川的话没错,那么水是从深通川引至一只眼仓的。仓差不多位于南面的山侧,离河相当得远。环顾地面,目之所及没有发现像是管道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埋在地下了。
艰难的工程,不过考虑到仓的秘密,可以说也是理所当然。况且神社与村子隔着一条河,所以这么一点小动作肯定能做到隐密行事。
慢慢靠近一只眼仓的言耶忽然有个想法,里面没有人吧……他怀疑龙玺曾经打算把鹤子关进去配合明天的增仪,那么现在仓里想必无人。然而,“求求你放我出来……”的吼声,“咚咚咚”敲打土门的闷响,“咯吱咯吱”抓挠墙壁的杂音,似乎就要从仓里传出来了。
在月光的照射下,妖异无比,浮掠出微污白壁的仓被难以言喻的惊悚气息缠绕。乌黑沉郁的某物在仓内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地侵入墙中向外渗漏,不知不觉中已绽满整个外壁——给人这样一种不祥之感。
他走到土门前,就见那里插着硕大的铁闩,铁环上悬着坚固的挂锁。他耳朵贴住门扉凝神静听,身子一动也不动,片刻后隐隐地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了。
不,不是……
水声太过微弱,以至于言耶难以做出判断。只是觉得有水声。可能是幻听吧。他知道从深通川引水一事,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所致,才让脑中擅自回响起了水流的声音吧。
他继续竖起耳朵极力倾听,有别的声音传来。喀沙……喳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仓里有人!
他的上臂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是没有人吗?要说里面有什么,只可能是水魑大人啊!
哪有这么荒唐的……
明明是自己的想象,却又没法一下子相信。但身体已做出不同的反应,眼看就要转身逃跑。
耳朵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土门,不过还是驻留在了当场。
好想瞧一瞧里面的情况……
他喜好怪异的癖性涌了上来。不能就这样逃走。这么想的时候,他觉察到一个奇妙的现象。仓内仍在作响,他耳朵明明没贴着门,却听得真真切切,而且还来自背后的竹林,喀沙……喳喳……声音越来越近。
咦?不是一只眼仓里的声音啊。
他的注意力似乎过分集中在仓内,引发了错觉。这么一来,从背后走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颈后寒毛直竖。无论关在仓里的是什么都还安全。但要是从背后的竹林靠过来的,却是无处可逃啊。
他战战兢兢回头一看,那玩意儿就在竹子之间的阴影处。朦朦胧胧,白乎乎的某物突兀地伫立着,一动不动地窥视这边。最初以为是幽灵,他吓得一哆嗦。不一会儿,就见影子“嘶啦嘶啦”地从竹林现形,他不禁战栗起来,莫非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人?很快,那东西的全身沐浴在了月光底下,言耶终于认出好像是位老婆婆。话虽如此,却还是放不下心。因为她明显异于常人,头发蓬松不堪,衣衫不整杂乱无章,甚至还赤着脚,而那双目中蕴含的暗光,可以说正是证明她是疯女的最大凭据。
言耶凝视着一步步逼上前来的老婆子,心想她是不是龙玺的母亲呢。说是吧,觉得稍显年轻。也可能是妻子,但又未免上了点年纪。无论是哪种身份,此时……出现在这种地方……言耶都不想跟她打交道,而且还是两人独处。
“晚、晚上好……”
姑且问候一句。幸好,老婆子马上就停下了脚步。
“你……是什么人?”
“我、我么……”
“在山里迷路了?”老婆子认定言耶是从南面的山里出来的。大概误以为他是一个迷路至此的旅客。
现在的言耶倒也像是行路的客人。
也不知做上一番自我介绍,她到底能不能听明白。还是顺水推舟这么回应更好些呢。他正自犹豫该如何回答,老婆子“蹭”地一声突然逼近。
“逃啊!”
“啊……”
“我不会害你的。快从这里逃走。”
“为……为什么?”
事出莫名不免有些恐惧,但言耶对理由更加介意。
“因为你会被吃掉。被吃得一干二净。”
“是……是说被水魑大人吗?”
老婆子圆睁的双目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你怎么会知道水魑大人的名字?”
眸中的暗光里,射出了一抹锐利的光芒。
“哎……”
“不是一般的外乡人啊。你……是什么人?”
他觉着对方是疯女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发现不妙时已经晚了。
“不,不,是这样的,水魑大人在这里可是非常有名的。”即便如此,言耶仍出语掩饰,只见老婆子满腹狐疑的眼神略有动摇。
“当真?”
“是的。我还听说由水使神社主持的水魑大人的增仪尤其灵验无比。”
“可不是吗,可不是吗!”
老婆子开怀一笑,突然当场跳起舞来。甚至还用鼻子哼曲伴奏。以郁郁葱葱的竹林为背景,在月光的掩映下翩翩起舞的疯女,这一幕着实诡异。如此阴森恐怖,足可称之为恶梦中的一幅场景。然而,目睹了眼前光景的言耶不禁陡然清醒。
这女人难道曾经以刈女的身份参加过仪式?
“对、对不起。”
言耶慌忙向舞得兴起的老婆子招呼一声。假如此人原为刈女,因这层缘份嫁入了水使家,那么她也许会知道什么,比如……瞒着其他神社的秘密。
“怎么了?”
况且,从她那惺忪双目中透出的混浊,也能明白她的状态有异。老婆子很可能会泄漏原本绝不会说出口的秘事,虽然这么做不够光明正大。
“您说不逃离此地就会被水魑大人吃掉,是吗?”
“哦……是这样吗?”
“是的。您是这么忠告我的。”
“不对,我说的是御仓大人。”
“啊……”
所谓御仓大人,是指这个一只眼仓吗?不过,说出“一只眼仓”到底行不行呢?言耶很是困惑,担心又会打草惊蛇。对话还是稳妥地进行下去比较好。
“跟水魑大人不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水魑大人吃的是……一只——”
喀沙、喀沙……从竹林那边传来了新的动静。有人在林间行走,而且那声音正渐渐往这里靠近。
“嘘……”言耶急忙向老婆子做了个在唇前竖起食指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同时也有另一层意思,即不要说出自己的事。随后他敏捷地躲进了一只眼仓的左侧。那里照不到月光,不在竹林中来人的视线范围内。
脚步声径直到了老婆子面前。
“又溜出来了,下次我要把你关进禁闭室!”
言耶听到了龙玺那半是焦躁半是认命的声音。棘手之时,偏偏来的又是棘手之人。倘若被他发现,一定会被赶出水使家吧。
“而且我都说了不许来这里!”
“刚才……有一个行路的年轻人。”
“什么?”
老婆子干脆说出了口,言耶的愿望落空了。
“那是一个好得很的男人……”
言耶一阵心惊肉跳。要是问起具体长相,龙玺肯定会想到自己,然后搜查四周。绝对会去查看仓的侧面和背面。这么一来,就要藏不住了。只能往山里走,但身着浴衣的自己又能逃到哪去呢?最关键的是,就算策划了这样一起逃亡,只要查下别栋就全完了。
“所以呢,我就想怎么也要留住他。”
老婆子的话和实际情况相反。莫非已经忘了自己所说的话,还是因为当着龙玺的面要做一番掩饰呢?
“男人不行。这个你也……”
应该知道……龙玺说了一半就住了口。也许是认为现在的老婆子理解不了。
“好了,那男的怎么了?”
“我想留住他。请他到我们家来,等到什么时候——”
“话说那个男的是从哪里来的?”
“……从御山。”
听着两人的对话,言耶轻手轻脚往后退,他打算姑且移到一只眼仓的背后。如果龙玺搜查仓的左侧,自己就能趁机从右侧逃进竹林。不过无法预测老婆子那时的行动和反应,所以着实没有把握。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从山里?在这时候?”
“旅客嘛,在翻山的路上迷了路。”
“去哪了?”
“仓的对面。”
听见老婆子微弱的回答声时,言耶正好来到仓的拐角。只能不管不顾地绕过仓的背面,冲进竹林了。
就在躲进仓背面的同时,龙玺像是瞥了一眼左侧。
“那家伙是什么装束?”
“啊……和服。”
“和服?”
“像浴衣一样的……睡衣一样的……”
“哪个傻瓜会穿着浴衣进山!”
龙玺似乎至此才断定不过是疯女人的胡言乱语。老婆子还想说些什么,龙玺时而劝解,时而发火,好说歹说劝她回了正房。
“呼……好险!”
言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仓背后窥视了一会儿竹林。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龙玺没准会独自折返。有点警惕心还是好的。
言耶判断没有风险后,急步赶回别栋。由于距离主屋有段距离,言耶没被任何人发现回了房间。刚刚安下心来,还没等他开灯,隔壁的门就“刷”地一声被打开,一条人影冲了进来。
见鬼!被人抢先了一步!
钦佩对方技高一筹的同时,言耶拼命思索着该怎么搪塞过去。就在此时——
“搞什么嘛!你到哪里去了?”是祖父江偲的声音,“洗完澡回来,就发现屋子里空空的。”
“是祖……祖父江小姐?”
背对着灯光浮掠出的人影,的确是女子的形态。言耶慌忙打开房灯,就看到了祖父江偲担心而又恼怒的脸庞。
“不是我还有谁?还是说有人约好入夜以后就会摸进这里来啊?”
“怎、怎、怎么可能嘛!”
“哼。但是《猎奇人》里不是说你有过好多这样的事吗?”
“我说你……说那个报道不可信的人不就是你吗?”
“人家当然是相信老师的。”
“呃,这可多谢你了……不,不是这个事,其实……”
言耶讲述了夜探一只眼仓的经历,祖父江偲抱怨了一通为什么不叫上自己后,告诉他那老婆子是龙玺的妻子汩子。祖父江偲说是她在宴会后帮忙收拾的时候,从水使家的女佣和村里来打下手的媳妇们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汩子是原村长青柳家的女儿,果然做过刈女。
“传言当时龙玺说她会成为超越刈女的存在,最后把她娶进了门。”
“感觉她有点痴呆……”
“好像很久以前就开始啦。所以不是岁数的关系,而是因为在这个神社长期操劳的缘故吧。”
“多半是的。作为过去的刈女,龙玺的妻子,多半是知道了不少秘密。”
“嫁入了一个可怕的家啊。”祖父江偲打从心底这么想着,只见她继续说道,“听说最近她的痴呆情况很严重,一直被关在仓里什么的。”
说起来,龙玺好像是威胁过下次要把汩子关进禁闭室。言耶道出此事后,祖父江偲更加在意起那座仓。
“那么,难道是一只眼仓里……”
“不,我觉得里面没人。只是……从汩子夫人的言行举止推测,那仓里藏着惊人的秘密是不会错的。”
“明天的仪式……没问题吗?”
祖父江偲不是担心仪式成功与否,而是如同预感般的有另一种恐惧——也许会发生什么不祥之事的恐惧。
祖父江偲软磨硬泡,说一个人睡害怕。言耶好不容易把她打发回隔壁的屋子,立刻钻进了被窝。然而,睡意迟迟没能到来。每隔五分钟隔壁就会传出祖父江偲的声音“老师你还在吧?”,但即便没有这一因素,他也是辗转难眠。
不久,祖父江偲问话的间隔变长了,直到彻底变为“老师,稿子呢?”“老师,你好过分!”之类的梦呓,言耶仍然神智清醒。
并非因为邻屋的吵闹。而是他自己也有预感——明日水魑大人的增仪怕是不会风平浪静。
第十章
神男命丧水魑大人之仪
“老师!有案子啦!”
次日清晨,刀城言耶被邻屋的吼声惊醒。
“什、什么!”
言耶想也没想就一跃而起,拉开隔扇,原来是祖父江偲正在被窝里叫唤。
“服了你了……”
言耶洗漱完毕,溜达着去了神社。今晨的天空也是晴空万里征兆的模样。重藏正在境内打扫,就找他谈了几句。这才知道仪式前水利合作社的人会聚在一起吃早饭,便不由得担心别大清早就发生什么冲突。
言耶在周围随意走走就回到房间,祖父江偲仍在酣睡。见此情景,言耶悄悄坐到她的枕边,耳语一般说起了怪谈故事。
“三叉岳上,有一个关于怪物‘追踪小僧’的故事。”
没多久,祖父江偲嘴里漏出了“唔唔……”的哼哼声。发觉她有醒转的迹象,言耶就迅速回到邻屋,隔着隔扇若无其事地呼喝道:“祖父江小姐,天已经亮啦。”
“唔……哎?老师已经起来了吗?”
“早就起来了。”
“啊,那我也起来了。昨晚明明觉得会怕得睡不着,可是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老师睡得好吗?”
“唔……马马虎虎。”
“我好像睡得挺沉的。而且好像还做了挺好玩的梦……”
“还不错。”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早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不,是有人在梦里说话,好像……”
“噢,很有趣的体验嘛。”
“一点也不有趣,被小孩子似的怪物追着跑……”
言耶苦苦忍笑,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先赴早餐的会席,就此离开了别栋。
“早上好。”
他步入昨晚的那间大客厅,只见全体人员都已经到齐。
“啊啊,早上好,睡得好吗?”
“早上好。昨天让您受了不少累。”
水内父子——龙吉朗与世路马上亲切地打声招呼。但其他人都保持着沉默。不过,流虎微微一笑还礼,游魔则面无表情地以他独特的收下巴方式回以问候,当场有半数以上的人给了回应。
会场没有见到鹤子等人。大概是与昨天的晚宴不同,今晨是水利合作社的聚会吧。话虽如此,大家却也不怎么交谈,只是默默地用着早饭。
言耶不露声色地观察龙三,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估计没怎么睡好觉。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人在意他的模样。全都没放在心上。世路问过一次“你还好吗?”,但也只有很平常的对话。
增仪不是由龙三先生执行?
言耶侧头不解,莫非是自己推测错了?就在这时——
“早上好!”祖父江偲精神抖擞地进了大客厅。不过跟她打招呼的果然只有龙吉朗和世路。
众人用完早餐的时候,龙玺缓缓地开了口。祖父江偲还在吃,不过龙玺根本就没有在意她。
“这次的水魑大人增仪,将由龙三主持。”
瞬间全场哗然。言耶心道“果然如此……”,但其他人都明显流露出了震惊之色。换言之,直到前一刻为止,水利合作社都不知情。
“胡闹!”昨日发生争端时也岿然不动的龙吉朗,有点着慌,“到了当天早上,才突然说这样的话,再怎么说也太乱来了吧。”
“以前聚会时,你好像一句都没……”
世路接着叙述意见,但话到一半龙玺就以不容分说的态度道:“水使神社承办今天的增仪是水利合作社正式决定的。我们不是已经接受下来了吗?”
“话虽如此,随便更换神男会让我们很难办。”
“为什么不提前说呢?”
“我是昨天晚上突然决定的。”龙玺也应了世路的质询,只是他的回复未免太目中无人。
“怎么能……”
“总之,龙三将担任神男。”抛下这句如同宣布“此事已定”,龙玺匆匆地离席而去了。
“龙三君,这么突然地变更人选,你可知情?”
世路质问当事人。虽说龙三是水使神社的继任人,但比自己年少,因此更好开口。
“没问题的。我已经正式做过祓禊。”
“哎?也就是说……”
“别看父亲那么说,其实决定由我家主持增仪后没过多久,他就说了由我来担任神男。”
“为什么不在聚会的时候告诉我们知道?”
龙吉朗一问之下,就见龙三面露为难之色。
“这次的旱情非同小可,增仪必须成功。父亲很早以前就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想趁严重干旱的时候硬让我来担任神男,让我立功,接下所有人都认可的水使神社的下任宫司……只是,因为哥哥龙一的那件事。”
“是怕水利合作社反对啊。”
“是的……大家都觉得这次无论如何也得父亲出马吧……”
“那是自然,深通川都已经是那样的情况了。”
“同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了。”
“话虽如此……”龙吉朗长叹一声,“水魑大人之仪为何而举行?龙玺已经迷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既不是为了承办仪式的神社的成长,也不是为了让神男积累经验。一切都是为了波美地区的安宁和丰登不是吗?”
“如您所言……”龙三深深垂首。但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他会因此卸下神男之职,由龙玺代为执行增仪。
“唔……”想必龙吉朗等人也明白这一点。水利合作社的众人虽然绷着脸,但已呈现出不得不接受龙玺擅自决定的氛围。
“没有意义了!”这时游魔突然啐道,“都已经忘了仪式本来的意义,只拘泥一个形式,这种增仪还能指望它有多大效果?”
“话是这么说,但不能不做啊。”
“说起来,我们这个水利合作社早就不起作用了。”
“喂,怎么跟龙吉朗宫司说话的?”沉默寡言,看上去为人温和的流虎,口气严厉地责备起儿子。
“哪里哪里,流虎先生。游魔的指摘也十分在理。今后的时代,古老陈规将会变得难以通行吧。这一点我等也必须多做思考,另外还得请下一代的他们也多多努力。不过呢,如今最大的问题是眼前的这场增仪该怎么办。”
最后的话,龙吉朗是对着游魔说的。然而这位当事人却突然站起身来:“我要退出。”
“你……你在说什么……”
面对吃惊的流虎,游魔举起右手,像是在说还有话要讲:“我不是要退出水利合作社。番水制度是有必要的。但我没有兴趣参加一个形同虚设,或者说是私物化的仪式。”
“等一下!番水制度和水魑大人之仪可是藕断丝连的关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