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园靠近窗户,用优雅的姿势向外看了看:“哎呀,是财野先生的车子啊。他回来了。”
由美提心吊胆地说道:“不要啊!为什么他会回来呀?那家伙可能是杀人凶手啊!”
不一会儿,财野进来了。或许是风吹的缘故,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真不走运,没办法了。”财野的语气透露着无奈。
“怎么了?”星园问道。
“就在前面不远处,雪从山体的坡面上落了下来阻断了道路。应该是风的影响吧,发生了轻微的雪崩,过不去了。车子陷进雪里,差点儿就动弹不了了。”
财野不快地抖了抖沾湿的袖口,鞋子和裤管口也被泥水弄得湿漉漉的。这副模样说明他经过了一番鏖战,才努力将陷进雪里的车推回了道路上。
“不好意思,我去换换衣服。”财野没等其他人回话,就迅速出去了,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美树子泄气地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茜回应道:“看来是的。”
麻子说:“但是必须跟警察取得联络啊。”
和夫也赞同道:“对,得赶快。”
“但这里没有电话啊,”由美像是在闹情绪似的,“要怎么联络警察?”
茜说:“只能步行下山了。”
“什么?到山下距离不近,而且风又很大,谁来下山呢?”美树子表示不满。
嵯峨岛从一旁说道:“滑雪下去如何?这样的话就算有雪也不影响速度。”
茜说道:“不好说啊。这儿是露营地吧,会有滑雪用具吗?”
星园弹了个响指:“对了,我们来的途中有别墅区吧。去那儿可比下山到镇子里要方便多了。去别墅区借个电话就行了。”
“哇,星园先生好聪明。”
正当由美欢呼着时,财野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很遗憾,现在这个季节别墅区应该是没有人的。那儿是避暑地。”
“什么?没人吗?”由美立刻就气馁了。
星园又说道:“不,就算没人,只要有电话就行。虽然门是关上的,但照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解释成紧急避难,不会被追究非法入侵的。”
“这恐怕也不行——”财野一边在炉子上烤着手,一边说,“没有通电话线。昨晚社长说过,这里既没通气也没通水,那附近也是没有通电话线的。通信公司是不会专门照顾如此偏僻的别墅区的。”
“没通电话线,那别墅里的人该怎么办呢?”
由美的语气像是在责难似的。财野仍然面无表情:“好像是在用手机。从这儿也能看到秩父的街道吧,距离也不远,应该是有信号的。所以不是特别不便的话,也不用特地拉电话线过来。”
茜问道:“小麻,我的手机呢?”
麻子一脸抱歉的样子:“在事务所。您说过,不想在旅途中被电话骚扰。对不起。”
茜咬了咬嘴唇:“噢,我说过这种话啊——抱歉了。”
美树子说:“喂,由美,你没带手机吧?”
由美回答道:“怎么可能带嘛,又不是高中女生。”
高中女生会带手机,大学女生就不带吗?和夫一边想,一边攥紧了口袋里的传呼机。这是前天Culture Creative部发给他的,但在此时,这玩意儿毫无用处。
“不过,财野先生,”星园还没放弃,“会不会有手机忘在别墅里呢,或者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放置在那儿?是不是值得去找找看呢?”
可是,财野摇了摇头:“行不通吧。云层这么低,风又这么大,这附近信号不好,打不通电话的。”
“没有滑雪用具吗?”嵯峨岛也不肯罢休。
“没有。”财野爱搭不理地说道。
星园皱了皱他那漂亮的眉角:“也就是说,我们没法与山下取得联系吗?”
美树子茫然地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很遗憾,是的。”财野回答道。
和夫毫无办法,只得抄着胳膊。没有电话,汽车作为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开不了。看来只能步行下山了。这里距离东京市中心明明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众人却身陷囹圄,无法将眼前发生的杀人事件通知警方。这情形活脱脱像一出愚蠢的喜剧。
茜打破了许久的沉寂,幽幽地说:“这是遇险吧?我们现在遇险了啊。”
“遇险?”由美吃惊地重复道。
原来如此,除了“遇险”,或许没有其他更合适的称谓了。房间点上了暖炉,暖洋洋地,几乎没有紧迫感,但这种情形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遇险。
“呃,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啊。”茜苦笑道:“小麻,稿子要在今天之内交给福泽吧?”
麻子回答道:“对,在傍晚六点前?他会带着稿子直接去印刷厂。”
星园露出了微笑:“对啊,事务所应该也清楚我的日程表。”
“我也跟公司说过会在下午返回。”财野赞同地点了点头。
美树子惊讶地说:“哎?你们是在说什么呀?”
“所以,大家预计会在今天下山的。”茜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没有回去,外面会大乱的,尤其是对我的执念深似幽灵的那位阴暗编辑。”
“啊,是这样啊。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来接我们的。”由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就是这么回事。当地的消防队会开着除雪车来,或者是自卫队开着直升机来——毕竟我们是遇险了啊。”
茜说完后,美树子松了一口气:“什么嘛,真是的。草吹老师说什么遇险嘛,害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过,回去后情况肯定会很糟糕啊,”茜甚是厌倦,用男性的声色说,“又是遇险,又是碰到了杀人案,他们多半会对我说‘老师,请以暴风雪山庄为舞台,融合冒险等悬疑元素,写一部浪漫的爱情故事吧’。”
麻子也叹着气:“您是在说奇想社的鹤木先生吗?他似乎会这么说的,毕竟很重视作品的话题性。”
“小麻,记下来。”
“好。”
“鹤木先生来电话的话,就暂时跟他说我不在家吧。这种廉价的设定我是绝对不愿意写的。”
“好。”麻子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之前那本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
由美说:“草吹老师,您之后会很辛苦吧。电视台和报纸杂志一定会追着您转的。”
“对啊,暂时是不能出门了。”
茜正说着,星园便微笑地向和夫递了一个眼神。自家的老师总是可以偶然增加表现自己的机会。
财野说:“看来等到傍晚会比较好。与其强行下山,等待救援或许还更快。”
由美托着腮说:“没办法,就忍到傍晚吧。”
嵯峨岛也阴沉地说道:“确实——不过,实在是对不起你们的社长了。”
好不容易回避了这件事,没必要再次提起吧——也许是跟和夫想到一块儿去了,由美露骨地皱着眉头,盯着嵯峨岛。
不过,警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杀人案也确实是个问题。
星园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杉下君,你跟我来一下。”
和夫也站了起来,追随着那迈向大门的修长身姿。


第11章
【和夫与星园一同再次调查现场。希望读者这次也来寻找一下线索。星园断定,两组脚印是凶手留下的。这种说法完全正确。】
和夫与星园一起来到了岩岸的小屋。狂风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发出尖锐的声音从耳畔呼啸而过。星园站在小屋的入口,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窝里,那冰冷的目光炯炯有神。
“杉下君,我一个人可能会看漏东西。你能否也帮忙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线索?”
“好的。”
和夫什么也不过问,只是点了点头。从餐厅出来时他察觉到,星园想要寻找解决这起突发事件的线索。星园并非警察,作为一介平民,或许不可能查得出杀人凶手的真面目,但他却准备直面困难。于是,和夫也抱有一丝淡淡的期待。他期待着星园凭借那奇特的思考能力——一眼就看出和夫邀请女孩子去居酒屋——发挥他的想象力,能够发现蛛丝马迹。如果可能的话,就算是当个侦探助手或是跑腿的,他也心甘情愿。
“好,走吧。”星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为了以防万一。”
“指纹吗?”
“对,虽然刚才没戴手套就进去了,但并没有碰什么东西。我们不能再留下多余的痕迹了,不然会干扰警方办案的。”
说完,星园就戴上了手套。和夫也效仿着。本来是为了防寒带来的,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起了作用。
星园哧溜一下敏捷地钻过了门的缝隙。和夫在后面跟随着他。
此刻,和夫正眼看到了尸体,这让他战战兢兢地移开了视线。无论看多少次也没办法习惯的。这并非恐惧,而是不敢直视。这是一个物体——一件有着人类形状的物体。昨晚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纹丝不动。这让看到它的人感到不安。究竟是对死亡这种现实感到原始性的恐惧,还是害怕将他人变成这种状态的行为和意识呢?然而,和夫突然怒火中烧。和夫的眼角瞥着岩岸那横跨在地上的足尖,一种类似于丹田怒火的热意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虽然这位大叔很难给人留下好印象,但没人有权利这么做。尽管不知道是谁,但自己绝对无法原谅干出这种荒唐行径的家伙。不知不觉间,和夫更觉得窝火了。
“杉下君,别傻站着了,你也来调查一下吧。这种地方我可不愿久待。”星园一边探视着桌子下面,一边说。
于是和夫也行动起来。不可思议的是,恐惧感减轻了。也许是怒火平息的缘故,身体的颤抖也停止了。室内残存着暖炉的温度,暖暖地,但不会像刚才那样捂出冷汗了。
两人开始进行调查。调查的范围不大,毕竟小屋空间有限——左右两张大的双层床,中间的桌子和矮凳,入口左手边的衣柜。
床是木质的,样式朴素,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结构上差不多就是由圆形的四根支柱和两张木板组成的。左边的双层床上下两层都只是光秃秃的木板,只有右边上铺放有被褥。和夫攀登到梯子的一半,头差点撞到天花板。他掀开被子,里面只有人睡过后留下的一点点凹陷,并没有血迹或是凌乱的痕迹等引人注目的发现。
床外侧的窗户上挂着淡绿色的窗帘。窗帘之间留有些许空隙。昨晚,和夫从空隙中瞥到了岩岸的身姿。这么想来,那是他最后的样子了,可和夫想不起岩岸当时是什么表情,这让和夫感到有些遗憾。
里面的墙壁正中间靠近天花板的位置,钉子上挂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煤渍将玻璃熏得浑浊不堪。煤油灯的两边还有几根钉子——原本应挂在那里的东西,如今都分别放在了地上。其中一个是沾有血迹的登山锹,另一个是登山绳。绳子就缠在岩岸的脖子上。
“老师,绳子上的结,”和夫示意着绳子末端绑在床脚处的位置,“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啊,比如特殊的打结方式之类的?”
“啊,你说的是水手结吧。独特的打结方式可以成为查明凶手的线索。”星园蹲在登山锹前,微微抬起头,“但你仔细看看,这只是普通的死结,任何人都能简单地打出来,似乎不能成为线索。”
“啊,是呢。”
确实是普通的打结方法。看来星园早就看穿和夫的想法了。
“对了,杉下君,你去查看一下地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掉在地上了。”
“地板上吗?”
“对,悬疑剧中经常会有口红或隐形眼镜掉落到地上的桥段。”
“会有这么凑巧的东西掉在地上吗?”
“只是打个比方啦,当然不会有这种东西掉在地上。无论什么东西都行,就算是一根线头,说不定也能成为线索。”
和夫按照星园的吩咐匍匐在地上。他磕磕碰碰地来回爬行,也钻到了床底下,但还是没发现什么。地上就只有嵯峨岛刚刚踢飞的水壶以及散落在床边的岩岸的鞋子。鞋子里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看来现实的调查并不像电视剧中那般顺利。
“什么都没有。”和夫站了起来。
“是吗?太遗憾了。”
星园说完,打开了衣柜的门。里面只挂着一件岩岸昨天穿的双排扣大衣。衣柜的前面放着一个旅行包。星园将目光投向旅行包,说:“杉下君,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吧。若是一个人打开,后续可能会有些问题。两个人在场就没关系了。”
“擅自打开没问题吗?”
“要做好被警察训斥的准备喔。”星园迅速打开了旅行包。
“希望只是被训斥一顿就完事。”
和夫探出身子,可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电动剃须刀——就只有这些了。这些行李很适合男士进行两天一晚的旅行,没有一件东西能成为线索。
“什么都没有啊。”
“是啊。”星园拨弄了一下挂在衣柜里的大衣,“我这边也毫无收获。”
上衣和裤子挂在同一个衣架上。口袋里有钱包、名片夹、钥匙扣、卡包、手绢、纸巾,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星园机械地打开了钱包。
“这么做合适吗?”
“一不做,二不休。杉下君,你看。”
星园将钱包展示给和夫看,里面虽然没有巨款,但对和夫这样的普通上班族来说,钞票还是挺多的。
“噢,果然是有钱人呢。”
“不,问题不在这里——凶手并没有把钱拿走。”
“那就不是谋财害命了?”
“没错。你瞧,卡片塞得满满的,也没有被抽出来,所以不是偷盗——不过,在这深山老林里根本就不会有强盗出没吧。”星园说完,将取出的东西正确地放回了之前的口袋里。
“什么发现都没有啊。”
和夫说完,星园便装酷地耸了耸肩,懊悔地说道:“虽然我有所预料,但果然还是白跑一趟。凶手做事相当谨慎,连一条线索都没留下。”接着又说,“这里的搜索看来可以停止了。杉下君,我们回去吧。”
和夫叫住准备走出小屋的星园:“老师,那个该如何处理啊?”
“哪个?”
“躺在那边的岩岸先生。”
就这么任凭尸体躺在地板上,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至少要把他放在床上吧。
“是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星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但也没有办法呀。如果对尸体多管闲事的话,那可不是被警方训斥一顿就能了事的了。”
“也是。”
伴随着一丝牵挂,和夫与星园一起走出了小屋。突然,狂风迎面扑来,星园那微微的卷发被风吹得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