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白雾逐渐散去…
崔文君找到安岚这边时,安岚还靠在廊柱上睡觉,那副样子,看起来很是安静乖巧。崔文君慢慢蹲下去,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再回想自己少女时期的模样,有点像,又不怎么像。
是她?不是她?
崔文君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抬手,就要唤她起来,只是她的手才放在安岚的胳膊上,周围的白雾就开始散去,景色也跟着变模糊。
这是,白广寒破了香境!
崔文君收回手,站起身,面上重新恢复冷淡傲然。下一瞬,她就回到了马车内,掀开车帘一看,果然,这马车就停在白园外面。
“先生。”言嬷嬷也醒了过来,缓过神后,心有余悸地道,“广寒先生是什么意思?当时差点就…”
崔文君放下车帘,闭上眼,往后一靠:“或许,让我当个见证人。”
言嬷嬷不解:“见证何事?”
“见证他能破此香境。”崔文君淡淡道,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自崔氏流传下来的大香师手札中,她知道,这等香境非常危险,一个不慎,便会伤及性命。
言嬷嬷更加不解:“只是,为何要证明这个?”
崔文君轻轻摇头,她也想不明白。

叶蓁醒过来了,白广寒却没有过多交代什么,只让叶老爷和叶三姑娘进了房间。外面站在一圈人,白广寒出来后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走开了,景炎笑了笑,便跟上。
因为大家都经历了那场香境,这醒过来后,反而沉默了。
好一会后,丹阳郡主才开口:“安岚姑娘,当时在哪?”
即便她在香境里,只看到叶蓁和白广寒大香师,她却很笃定,安岚也一定是入了那场香境。
安岚回过神,往旁边看了看,然后看着前面那台阶道:“就在这里。”
丹阳郡主也往台阶那看过去:“就在这里?”
安岚点头,然后也问了一句:“郡主呢?”
“我…我在园子里。”丹阳郡主想了想,又问,“当时,你身边还有别的人吗?”

第157章 秘密

安岚默了默,就看着丹阳郡主反问:“郡主身边有人?”
丹阳郡主笑了笑,大方道:“嗯,看到蓁哥儿了,安岚姑娘呢?”
安岚忽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垂下眼道:“当时这附近就剩下景公子。”
“景哥哥!”丹阳郡主微微有些诧异,是广寒先生特意安排的吗?还是无意为之?她知道安岚颇得景哥哥的青睐,这个事实她无法改变,但她很担心,广寒先生会不会因此而有失偏颇…
丹阳郡主沉思的时候,安岚忽然问:“不知,叶二公子在香境里是什么模样?”
丹阳郡主回过神,顿了顿,才道:“瞧着没什么事,就是…在园子里迷路了。”
安岚一怔:“迷路了?”
丹阳郡主点头,随后问:“景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在那等着香境散去。”安岚摇头,接着问,“迷路了,那郡主和叶二公子找到路了吗?”
丹阳郡主道:“正找着路,结果碰到广寒先生。”
安岚问:“接着广寒先生就破了香境?”
丹阳郡主点头,安岚迟疑了一会,又问:“广寒先生,是过去找你们的?”
丹阳郡主想了想,才道:“先生不是找我们,是找蓁哥儿。”
特意去找叶二公子吗,原来如此,安岚面上若有所思。
丹阳郡主问:“你在想什么?”
安岚轻轻摇头,丹阳郡主看了她一眼,便道:“你问的,我都如实回答了,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才是。”
安岚看了她一眼,丹阳郡主面带微笑,神态坦然。
“确实该如此。”安岚点头,然后道,“我只是怀疑。破了香境的关键在叶二公子身上。”
丹阳郡主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安岚:“为什么?”
“以广寒先生的能力,何须特意去找一个人,更何况。要找谁,直接破了香境,要找的人不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了吗,在香境里找,似乎是多此一举。”安岚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除非,破香境的关键,在叶二公子身上。”
这样细腻的心思…丹阳郡主认真地看着安岚。只是不及她开口,景炎就从前面走了过来,跟着叶家的人也哭累了,开始就这前前后后的事算账了。
叶蓁醒了,不等于叶家的事全都解决了。
叶蓁为何会生病。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广寒先生是怎么治好叶蓁的,薛灵犀跟这件事真的丝毫关系也没有吗?那为何广寒先生要从薛灵犀手里拿走那盒香?
这种种问题,叶德清关心,叶三姑娘更关心。
事情既然没有完全解决,天枢殿的人自然不能这就离开。
只是因叶蓁刚醒,经不起车马颠簸。景炎便建议他们先留在白园,总归这些事情,再哪里都一样能说清楚。

叶蓁重新睡下后,白广寒命人给叶德清传了几句话,叶德清甚是不解,但是想了想。还是照白广寒的意思,特意留叶铃在叶蓁那照看着,然后同薛灵犀悄悄往白广寒那过去。
之前因儿子终于醒过来,叶老爷激动之下,只顾着儿子。一时忘了表示感激,待想起是,白广寒已经离开那里了。所以,叶老爷这会儿一进来,就要给白广寒行大礼,白广寒便往景炎那看了一眼,景炎笑了笑,走过去扶住叶老爷:“不用着急行如此大礼,还是先坐下将这事儿说明白了,别的,可以慢慢说。”
叶德清深揖:“广寒先生和公子救了我儿一命,此乃大恩,叶某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
候在一旁的安岚和丹阳郡主都有些不解,听景炎公子那话的意思,似乎这事还有内情。安岚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白广寒,却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似察觉的安岚的目光,白广寒便往她着扫了一眼,那眼神不带什么情绪,只透着几分衡量,或是探究。安岚一怔,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细一想,又说不清个究竟。
却这会儿,景炎已经开口:“叶夫人,如今,那封信该拿出来给叶老爷看一看了。”
叶德清一愣,即转头看向薛灵犀,不解道:“什么信?”
薛灵犀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那封放了十三年之久的信,有些怅然地看着已经发暗的信封,然后递给叶德清:“这是崔姐姐亲笔写给老爷你的,崔姐姐本是希望我可以永远都不用拿出这封信,不想,她的希望终是要落空了。”
叶德清满腹疑问地接过来,却没有马上打开,因为他心里忽然生出很大的不安,似乎只要打开这封信,就等于打开一个噩梦。
所以,他试探地问:“里面,写的什么?”
薛灵犀道:“老爷还是自己看吧,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叶德清便转头,迟疑地看向景炎和白广寒,见他们什么都不说,似已经知道那信里的内容。十三年,有什么事,他被瞒了十三年?他垂下脸,有些着急地打开那封信,信纸也已经发黄,信上的字迹有些不稳,但确实是崔氏的笔迹,应该是她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写的。
信很长,满满地写了近十张纸,叶德清一开始面上还带着疑惑,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加不好,就连拿信得手都隐隐发颤。
这房间里,就安岚和丹阳不清楚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所以瞧着叶德清此番变化,心里愈加疑惑。
“这,这这,都是真的!”叶德清看完后,呆了一呆,然后拿着那封信看着薛灵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灵犀叹了口气:“崔姐姐什么性情,老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再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也已经生了三姑娘。”
叶德清怔怔地站在那,好一会后,突然想起叶蓁,慌忙转身对白广寒道:“先生,我那小儿,是,是已经治愈了吧。”
白广寒微微摇头,声音略有几分低沉:“我只是将令公子唤醒,这病,却是没办法根除。”
叶老爷呆在那,手里的信也落了下去,外面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将那几张信纸吹到安岚和丹阳郡主跟前。安岚迟疑了一下,弯下腰去捡,但并没有看,而是先询问地看了白广寒和薛灵犀一眼。白广寒没有说什么,叶老爷则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只有薛灵犀朝她们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更清楚,此时与她们交好,要比数年后容易百倍。而且,既然广寒先生都让她们跟着一块进来了,那今儿要说的事,也就没必要瞒着她们俩。
得了薛灵犀的首肯,安岚便将那些信展开,同丹阳郡主一块看起来。
这,这竟是!
看完后,两人都震惊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看向失魂落魄的叶老爷。
原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其祖上就带着一种可怕的病。那等病发作之前,没有大夫能看得出来,发作时,整个人会慢慢失去意识,但呼吸和心跳却还都在,只是接着身上会出现怪异的纹路…从发作到死亡,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罗家的这种病是会一代一代传下去,不一定每代都会发作,也不一定每个孩子都会发作。有可能隔了一代两代人都没事,在他们都已经已经摆脱这个噩梦时,很可能第三代就出现这种病。
这种污染血脉,断子绝孙之事,无论对哪个家族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若被人发现,绝对是灭族之灾。所以罗家遮掩得很好,也亏得叶崔氏的母亲那一代,罗家没有一个人病发,所以叶崔氏的母亲罗氏才如愿加入了崔家,只是谁曾想,罗氏的女儿会继承那等病,并且在生了三个孩子后,忽然病发!
叶崔氏生怕自己的孩子也会落得跟自己自一样的下场,为着母亲的苦苦哀求,不忍母亲的娘家承受所有亲家的怒火,只得一个人忍了下来,偷偷想办法求到长香殿那去。
而在那之前,叶崔氏已经认识薛灵犀,由此,叶崔氏才求得白夜大香师的帮忙,赠送了她一盒香和一张药方。那盒香和药方并非解药,顶多算个药引,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减缓病发时的痛苦,并且在病发陷入昏迷时,将人唤醒。
所以,薛灵犀才会瞒着叶德清,偷偷给叶蓁换药。
叶崔氏写这封信的目的,一是要给叶德清一个交代,二是为以防日后叶德清误会薛灵犀,到时,薛灵犀只要拿出这封信,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叶崔氏在信末,还特意交代叶德清定要好好待薛灵犀。
安岚拿着那封信,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难怪刚刚,广寒先生不让叶三姑娘过来。无论是谁,忽然知道这样的事,定是都很难接受。知道后,即便没有病发,也是要一辈子担心受怕。并且,日后还如何敢嫁人,如何敢怀孕生子!
无需猜疑算计,命运的残酷,已足够令人撕心裂肺。
叶德清呆呆站了一会后,忽然蹲下去,抱头痛哭。
薛灵犀抬起脸,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
安岚的目光却从叶老爷身上移开,落到薛灵犀身上,究竟需要多深的感情,才能令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承担这个秘密十三年。

第158章 解释

门关上,叶老爷的哭声也慢慢停下,随后那屋内是长时间的沉默。
要不要告诉叶三姑娘实情,是叶老爷和薛灵犀需要考虑的事,外人没有资格提任何意见。
白广寒出来后,负手站在台阶那,沉默片刻后,才转头对丹阳郡主道:“清耀夫人的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你去吧,允你三日假。”
丹阳郡主从惘然地情绪中回过神:“母亲找我?”
旁边的秀兰小心提醒道:“郡主,明日是蓉贵妃的千秋。”
丹阳郡主一怔,才想起这事,蓉贵妃跟清耀夫人关系极好,又是太后亲侄女,上个月清耀夫人就跟她交代了,还让太后发了话,今年蓉贵妃千秋日,她一定得露面。长安城不缺名门贵女,亦不缺才女,几乎每个贵族女子都在想办法抬高自己的身价。清耀夫人深谙其中门道,声名才华这等东西,是需要吹捧的。或许丹阳郡主如今还不屑于此,但清耀夫人较她想得深远,亦能将此事做得漂亮。
清耀夫人没有见过安岚,也不了解安岚,但她绝不会看轻安岚。
当两人的才华在伯仲之间时,别的因素,就能成为成败的关键。
七殿大香师要决定任何事,确实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意见,但是,一个继承人的选择,不仅仅是关系到大香师,还关系到香殿今后的地位。

丹阳郡主离开后,白广寒站在一株绿萼梅旁,看着树下两只虫子在打架,他看得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出神。
景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抬了抬眉:“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虫子。”
白广寒曲指一弹,那两只正往梅花树攀爬的虫子即变成一点血迹,随后风干。
景炎笑了笑:“又精进了,我是追不上你了。”
“你的事比我多。”白广寒收回手。淡淡道了一句,然后转头道,“白园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
“意料之中,他布下香境就离开了。”景炎神色略有几分凝重。“丹阳郡主这一趟回宫,自会透露所见所闻,加上崔文君的见证,他即便再有所怀疑,也该信个八九成了。叶蓁死后,他再有所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景炎嘴角边勾起一抹笑,人对某件事情怀疑的时间越久,反复的时间越长。不确定的感觉就会越重。
白广寒问:“丹阳会说?”
景炎道:“即便她无意炫耀,清耀夫人也会让她说的。”
就是为等到蓉贵妃的千秋,借着清耀夫人为丹阳郡主谋划,将白广寒如何破香境的过程传给对方,他才想尽法子维系着叶蓁的命拖到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薛灵犀曾是白夜最信得过的侍香人,亦是白广寒敬重的人,薛灵犀若有事,白广寒绝不会不管。
七年前,其中一位大香师对白广寒下手,当时情况极为混乱。
除了他和白广寒,没有人清楚真正的内情。包括对白广寒下手的人,一样无法确认,当年那个完美的“陷阱”,究竟是白广寒破的,还是白夜回来破的。对方若想确认白广寒是不是真的能破“陷阱”,就需重新寻找合适的目标。布下新的香境,然后请白广寒入境。
只是,错过七年前那个机会,面对日复一日成长起来的白广寒,没有十足把握之前。那人不敢再出手,也不会轻易试探。所以薛灵犀就成了目标,到底是伺候过大香师的人,对方非常谨慎,也有足够的耐心。为防万一,他甚至没有选择对薛灵犀下手,也没有选择薛灵犀的儿子。因为薛灵犀的儿子如今还不足六岁,那么小孩子,入了香境后,怕是还等不到薛灵犀悟过来,去请白广寒帮忙,那孩子就已经咽气了。
所以,叶蓁成了最佳人选。
大香师深谙人心,叶蓁若出事,薛灵犀在叶家的处境必将变得艰难,到时,薛灵犀就不得不求助于白广寒。
只是,对方却没想到,叶蓁会有那样的病。
无论香境是否被破,叶蓁都会死。
究竟是死于何因,是因为病,还是因为界点去之不慎,除了白广寒,没人清楚。
三个月之前,叶蓁的病就有发作的迹象,那个时候,正好白广寒公开表示,要选继承人。从那开始,藏在暗处的人就按捺不住了,景炎断定他一定会出手,甚至猜出他要选的对象是谁。
今日之事,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就连安岚,也不是意外。
若非遇见她,若非她天赋难得,景炎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所谓的巧合,实际上都是经过严密到苛刻的算计而来的。

一会后,两人便往回走,却未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
白广寒轻轻摇了摇头,景炎淡淡道:“今日之后,罗氏的秘密就会传开,到时他自然也会知道。”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只是他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是赤箭找到白园这,神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事。赤箭也是天枢殿的侍香人,此等身份,自然不会被限制下山,但是,身为天枢殿的侍香人,特别是他如今又暂时顶替赤芍打理香殿内务,故而轻易是不能下山的。
听他道明来意后,景炎便笑了笑,原来竟是为赤芍而来。
在刑院内对小可下手的人找到了,足以证明,小可的死跟赤芍没有关系。
白广寒面无表情地道:“你就是为这事而来?”
赤箭额上冒出冷汗,却还是凭着一股执拗的劲回道:“属下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拖延,所以擅自下山禀报先生。还,还有,这几日殿中也出了好些事,属下愚钝,不敢自作主张,赤,赤芍又被关了起来,找不到人可商议,便想着请,请景公子帮忙出主意。”
“呵…”景炎笑了,却又不说什么。
赤箭冷汗涔涔,白广寒沉默了片刻,就让他先去白园外头候着。
“这个赤箭,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里却有股文人的执拗劲。”赤箭出去后,景炎慢悠悠地道,“瞧着也像真是情真意切。”
白广寒道:“鲁莽,反更显真情,若是装的,就太高明了。”
“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装。”景炎摇头道,“那两人确实两情相悦已久,赤芍出事,他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早就似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这一找到能还赤芍清白的证据,就再坐不住。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自己都不自知。”
白广寒微蹙眉,他听懂这句话,这些年来,他和景炎之所以抓不到那些内奸,就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内奸,甚至到死,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套话,蛊惑,引诱,本来就是间者的基本功。
“让赤芍出来吧,这一次她确实是被冤枉的。”景炎说着就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道,“他说的那些杂事,你看着办。”
“你去歇会。”白广寒微微颔首,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景炎本是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的,只是走了两步后,想了想,就转身往另一边去。

丹阳郡主走后,安岚便坐在客房前面的栏杆上,看着头顶的蓝天,一副发呆的模样。
景炎走过去后,笑了笑,就在她旁边坐下:“想什么呢。”
安岚起身行礼,景炎摆了摆手:“别那么多礼,来,说说,你这小脑袋瓜又在琢磨什么。”
安岚站在一旁,一脸乖巧地道:“没有。”
“呵——”景炎脸上笑意盎然,“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就别在我跟前装了。”
安岚面上微窘:“只是有点不明白,叶二公子为何会陷入大香师的香境。”
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跟长香殿也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怎么就重要到让大香师亲自出手?之前,她还以为那场香境是针对她和丹阳郡主的,但知道叶家的那点秘密后,她便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景炎反问:“你觉得呢。”
安岚瞅了景炎一眼,迟疑着道了一句:“是不是,跟天枢殿的内奸一事有关?”
景炎满眼含笑:“接着说。”
安岚心里一跳,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只是却愈加不解。
她所知不多,自然无法将这些事整个联系起来想,于是,又摇了摇头:“只是猜的,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敢骗公子。”
景炎看着她问:“想知道?”
安岚点头。
景炎站起身,想了想,就斟酌着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道了一遍。只是略去他早知道罗氏的秘密,并为此特意选中叶蓁,引对方出手。
安岚听完后,怔了半响,然后问:“香境能探知人的内心,公子难道就不怕那位大香师从薛灵犀那知道广寒先生的打算?”
景炎道:“薛灵犀从不会另外打听别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
安岚迟疑了一会,又问:“公子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那位大香师从我这探知到什么?”
景炎微微挑眉。
安岚迟疑了一会,又问:“公子,也只是让我知道该知道的,是吗?”
“真聪明。”景炎抬手,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眼角眉梢间流露出轻慢浅淡的笑意,唇边却带起一抹雍容怡然的完美弧度,世间男子,再难寻得如此气质风情。

第159章 入门

白园种了很多梅树,只是天还不够冷,梅花还未开。
客房这边种的白梅最多,每年寒冬腊月,景炎都会拎着一坛酒走到这边,一个人就着梅香品酒。
安岚并不意外,对于此事,她觉的理所当然,所以神色平静。
“只是…”景炎收回手后,打量了她道,“你怎么知道,香境能探知人的内心?”
“因为——”安岚捧起自己的香囊。
气温骤然下降,有风拂过,带着三分温柔七分寒意,落花如雪,纷纷扬扬飞到景炎手上。他抬眼,便见满园梅花绽放,堆云积雪,如梦似幻,幽幽冷香中还带着几分酒香。他顺着香寻去,便见最老的那株梅树下放着一坛酒,不是什么好酒,是外头随便一个饭庄或客栈都有卖的,便宜,五个铜钱就能打一斤。这酒甚至没有一个特定的名字,口感也不怎么好,下口时有些拉喉,但却是他在白园赏梅的时候必喝的。
景炎起身,走到那株梅树下,拿起那坛酒。却又见旁边还放在两个瓷杯,他怔了怔,就将那两酒杯也拿了,然后转身走回来,笑道:“你这是请我喝酒?连酒杯都准备好了,那就一起喝!”
他说着就将其中一个酒杯放到安岚手里,安岚有些愣愣地接住,只是她的手才触到杯身的凉意,眼前正往下飘落的梅花就碎成无数光斑,抬脸,就只是这一眨眼的时间,眼前的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梅树依旧,但花未开,寒风依旧,但无酒香。
手里的酒杯变成了她的香囊,景炎公子还坐在栏杆上,连姿势都未变。只是眼里添了几分诧异。
安岚忙放下香囊,站起身忐忑地道:“公子莫怪,我无意得罪。”
“呵——”景炎低低一笑,只是这一笑。似乎就忍不住了般,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阵哈哈大笑。
安岚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刻在骨子里的谨小慎微让她早早就明白,有些时候,笑,并不代表高兴,哭,也不仅仅是因为伤心。
她低声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景炎笑够后。就打量着她,好一会才道:“小狐狸,再怎么忐忑也盖不住心里的高兴吧。”
一语就点中她的内心,安岚面上即有些讪讪的。
“确实没人敢随便对我用香境。”景炎往自己旁边拍了拍,让她过来坐下。“你这两下子还太稚嫩了,又不够谨慎,以后也别随便对别人使用,小心反受其害。”
“是。”安岚乖乖坐下,也乖乖应下,但明显是不解其意。
景炎似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便道:“你也入过几次香境。可有哪一次是在香境内见过布下香境的人?”
安岚回想了一下,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香境是虚的,但入了香境后,便是实的,在里面受的伤。出来后,那些伤一样会作用到身上。”景炎看着她道,“这并非是指,你在香境里骨折了,出来后。即便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就忽然骨折了。”
“那是什么?”
“在香境里受的所有伤,都会同等程度地伤到你的精气神,人活着就是一口气,那口气是本源,是精气神,比起这个,那些跌打损伤并不算什么。”景炎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安岚,接着道,“香境里的真实,对入香境者是如此,对布下香境的人也是一样。”
安岚似刹时明白了,瞳孔微缩,所以,之前她进入的那几场香境,都不见大香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