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开,离开的那一瞬,眼底里只有她。
苏花朝看到了,他的眼里,只有她。
就这样,苏花朝在自己的公寓里待了将近大半个月。
转眼已是十二月。
苏启正自从离婚去了美国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下回来干什么?当初她需要父爱的时候,他不吝给她,现在回来了,干什么呢?
苏花朝疑惑:“已经到时间了吗?”
小左指了指苏花朝办公室的表,“已经下班十分钟了,老大。”
十一月下的那场初雪竟就这样没停过,大片大片的雪花堆积而下,树上落叶早已被厚重的雪花给埋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枝干上也堆积着大朵的雪花,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落雪满城。
小左摇头,“喂,老大!我们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啊,这大冬天的,听上去惨兮兮的。”
“……好的你走吧。”
难不成弥补这么多年来亏欠苏花朝的父爱吗?
笑话。荒唐。
苏花朝:“进来。”
只是苦了霍绥,总是来回跑。
她在办公室里审核完最新一期的视频之后,写上了微博内容,发给小左,邮件刚发出去,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苏花朝就这样从霍宅搬了出来,她可以不回霍宅,但霍绥不行。
他是霍孟勉唯一的孩子,霍孟勉的身体又不好,霍绥一周总得抽出几天回去。
苏花朝也不是没有想过回霍宅,毕竟在当初那么长久的时光里,霍孟勉是真的待她极好,可每次她打电话给霍孟勉时,霍孟勉总劝她别那么犟,苏启正回来了,你去看一眼,看完之后再回来,不好吗?
苏花朝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等挂了电话之后她在想。


第21章
隋老爷子膝下三个孙子,隋尧,隋舜,隋禹。
年纪都比霍绥小三岁,和苏花朝年龄相同,当初读书的时候,苏花朝曾和隋禹在一个班。也算是旧识了。
除了隋禹以外还有两个人,身着正装,面容严肃,双手交叉在背后,就直直的站在苏花朝身旁,挡住了她大半的视野。
她撑着下巴,看着手机,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上罩下一片阴影。
隋禹闲适的坐在她对面,翘着条二郎腿一抖一抖的,“都说了叫表哥,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苏花朝:“隋禹,我现在在想,我当年踢你的那一下,是不是太轻了。”
隋禹闻言双腿紧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当年苏花朝第一次来隋家,隋禹对这位校花觊觎已久,但校花在学校冷的要命,油盐不进,可隔着桌子,隋禹看到她低头浅笑的样子,笑的自己心痒痒。
于是,趁着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直接双手抱住她,欺身上前就想吻她。
结果苏花朝哪里是个软柿子啊,伸手就挠着他的脖子,在他脖子上留下鲜明的印记,抬腿就往他裆下一踢。
苏花朝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几成力,但是那天,救护车来了……
隋禹这人向来不着四六,干过许多破事,但没有一个能比这个更为丢人。
当下冷下脸来,“苏花朝,你别给脸不要脸。”
苏花朝语气淡淡:“是吗?”
她抬头,看了眼他身后,两个保镖如大山般岿然不动,她和隋禹对视一眼。
苏花朝:“怎么,还怕我对你动手呐,带俩保镖来?”
隋禹闻言瞪了那俩人一眼:“滚滚滚,离我远点。”
两个保镖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隋禹怒道:“我这在家还得被你们跟着?我能跑到哪儿去你们说?要我整天待在房间里你们才开心是吧!”
隋禹在家也是小霸王的,这会儿炸毛起来,两个人也不敢惹他,左右看了眼,想着这好歹是在家里,门外还有保镖和门卫看着,这小少爷估计也跑不了,于是都退到一侧去。
隋禹看了看距离,怒目圆瞪:“丫的你们找抽呢吧!就这么点距离,当老子是吃素的!”
两个保镖最后竟被他逼的离开宴客厅。
等到那俩保镖一离开视线,苏花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喂,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隋禹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下次能别提那件事了成不?妈的真丢人!我身边的保镖换了差不多二十个了,每个都知道我被……那什么的事了。”
苏花朝毫无愧色:“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呀。”
隋禹:“嘶——您那口才,随便编个故事很难吗?”
苏花朝:“不难。”
“这不就好了。”
“懒得编。”
隋禹:“喂,苏花朝!”
苏花朝脸上的笑意渐浓,她伸手指了指外面,“出去走走?”
隋禹耸了耸肩,“可以啊。”
苏花朝抬头往霍绥站着的位置看了一眼,他站在隋老爷子身边,半低着身子,安静聆听老爷子说话,时不时的应几声当做回应,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她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隋禹的肩,弓着身子,从侧门出去。
苏花朝和隋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了,只不过两个人在外人面前依然是死对头。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成为朋友的理由,隋禹是个活的很洒脱的人,人前人后都是大魔王,苏花朝羡慕他。隋禹则羡慕她无拘无束,虽被霍绥管着束缚着,但至少目前做的事都是自己想做的。
但他们的关系,诡异而又奇特。
很少见面,见面之后不谈任何公事,只谈私事。
但也仅止于此。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非必要,两个人根本不会联系,像是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之中。见面之后,也不会问对方,“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这样的寒暄,不适合他们。
隋禹从不会亏待自己。苏花朝知道。他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隋禹想要看到苏花朝始终如一的爱情,而苏花朝,她想从隋禹这里知道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因为在隋禹这里,苏花朝永远都不会得到空白回答。
外面的温度是真的低,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就都哆嗦的不行。
隋禹提议道楼上天台坐坐,因为天气的缘故,天台处的透明窗玻璃全部封闭,平台上栽了许多绿植,呼吸作用使得这儿温度适宜。
苏花朝坐在秋千上,脚一点一点的使秋千荡了起来。
隋禹和往常一样蹲在她身边,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点燃打火机,猩红的光亮起,不一会儿,他便吞云吐雾起来。
苏花朝:“烟还是少抽点吧。”
隋禹:“你每次见我都说这句话。”
苏花朝:“我关心你啊。”
隋禹拿烟的指节一顿,旋即轻笑出声,“拉倒吧,你关心我?喂我说,要不是我给你发短信,你会主动联系我一次吗?”
苏花朝直截了当:“没那闲工夫。”
“……”隋禹岔了气,烟味在喉咙眼处来回翻腾,他咳的整个人一抖一抖的,“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苏花朝笑而不语。
隋禹:“……ok是我多嘴了。”
一时之间,气氛归于沉寂。
苏花朝仰头,雪花飘落空中,坠入玻璃窗上,消融,化水。
灯光明亮,玻璃窗上的水珠顺流而下,像是串灯一般亮晶晶。
隋禹蓦地开口:“我听说,你和宋舒怀刚上了?”
苏花朝:“都传到你这儿了?”
苏花朝和隋禹的圈子并不重合,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而且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得远了,很多东西,并不清楚。
苏花朝是真没想到,她和宋舒怀硬碰硬的事,连隋禹都知道了。
苏花朝:“你从哪儿知道的?”
隋禹一根烟灭,不知从哪儿端了条板凳出来,双腿抻直,两手插兜,仰着头看漫天飞雪。
他说:“我前一阵子从国外回来,落地的时候遇上了宋舒怀。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有种预感,”他眯着眼,不无得意的说,“你俩,势必得对上。结果,前几天和人吃饭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你和宋舒怀刚上的事。”
隋禹踢了踢苏花朝的鞋子,“哟,苏花朝,几年不见,你的功力没有一点退步啊!”
苏花朝:“承让承让。”
“谦虚什么。”
“不敢不敢。”
隋禹:“……”
苏花朝目光悠长,看向远方。
她说:“你和宋舒怀有来往吗?”
隋禹:“有个小模特和她关系挺好的。”
苏花朝闻言,顿了一下:“你最近口味变得这么特殊了?”
隋禹舔了舔门牙,“现在流行骨感美。”
苏花朝听不下去了,她直入话题:“说说宋舒怀吧,我挺想了解她一下的。”
隋禹叼着根烟,也没点着,就只是那样咬着,舌尖舔了舔烟蒂,说:“能有多大的了解,无非是众人口里的温柔贤淑,大家闺秀呗。”
苏花朝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不屑的把他嘴里的烟给取了,扔到水沟里去。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头顶月光,皎洁而又明亮,脸庞无暇,宛若天仙。
桃花眼微微勾起,摄人心魄般看着他:“那是别人嘴里的,我想听的是你了解到的。”
苏花朝直勾勾的看着他:“隋禹,宋舒怀这个人,她真的惹到我了,我这人你也知道,吃不得一点亏,我必须得让她不好过才行。”
隋禹仰着头,眯着眼,顺着眼缝看她。
没变。还是那个锱铢必较的苏花朝。
他伸出左手,食指朝她勾了勾。
苏花朝一掌拍过,“别耍帅了成吗?”
隋禹:“现在是你求我!”他勾着指,眯眼看她。
苏花朝无奈之下,凑近他。
隋禹的声音清冽,在她耳边响起,
“喂,我听说一件事,宋舒怀,和宣志译,”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带笑,“他俩好过。”
苏花朝舒展着的眉目,瞬间怔住。
苏花朝不自主的看了他几眼,结果人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在长身体呢,花朝姐。”
苏花朝笑着摇摇头,复又低头给人回短信。
小张嘿嘿一笑,“那花朝姐,我过去了啊。”
如此这般,她根本看不到霍绥的踪影。
她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地,笑着看隋禹:“找我有事?”
解决完一盘水果,小张还是觉得饿,抬头看了看,食物都放的比较远,他看了眼苏花朝,又看了眼远处的霍绥,觉得自己还是再忍一会儿好了。
苏花朝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什么,轻吞慢吐:“那边有牛排,想吃就过去尝尝。”
苏花朝:“想要调戏人,往别处去。”她伸指,往外随意指了指,宴会厅里穿着礼服的名媛来回走动,她说:“那些,都上赶着想爬你的床呢。”
她眼神往他裆部看,“不过,也不知道你那儿,行不行。”
苏花朝:“走吧。”
少了个人,苏花朝也落得清闲。
开口的是隋禹。
抬头,看到身边的三个人,她不着痕迹的收起了手机,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却被一人按住了肩膀。
“花朝妹妹,这么急着走干什么,见到表哥不打声招呼。”
苏花朝本身就喜静,这会儿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拿出手机刷着微博。
一旁的小张拿了盘果盘一口一口的吃着水果。
小张咽了口口水:“不了吧……”
“这房子就这么点大,我能出什么事?”苏花朝翻了个白眼,“饿了就过去吃,在我眼前晃荡的我心烦。”


第22章
在射箭馆,两个人有说有笑,宣志译护在宋舒怀的身前;酒吧,他在人群中单手搂着她,不让旁人动她半毫;以及那个赌,苏花朝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会输,但宣志译的语气太过笃定,深信霍绥不爱她。
如此种种,或许宣志译和宋舒怀曾在一起过,但是……帮着自己曾经深爱、或者说是依然深爱的人追其他男人,他有如此慷慨豁达?
苏花朝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清楚。
隋禹轻笑了声,“这也没有别人,我犯不着演戏。”
隋禹说:“谁知道呢?”
苏花朝不解,凝视他。
隋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感情都是独一份的。”
拿着手机,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走吧,隋家最美好的晚餐时间到了。”
苏花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细细琢磨了他留下的那句话。
——感情都是独一份的。
你要你的海誓山盟,他追他的天荒地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和,方向。
苏花朝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圆月,雪花飘落,如白色花瓣随风飞舞。窗外风雪交加,但月光依然皎洁。她扭头,看到隋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低头看了眼手机,过了两分钟,从另一侧楼梯下去。
许久,乌云遮天,皎洁月色消失在云霭之后。
雪,依然在下,
风,肆虐的刮。
晚宴上,隋老爷子坐在长桌最前面,依次按照辈分而坐。但隋老爷子左边的位置,向来是留给霍绥的,他的几位孙子和霍绥都隔了五六个位置,可见霍绥在隋老爷子眼里的重要程度。
苏花朝的身份尴尬,把她安排在哪儿都不对,隋老爷子干脆把她安排在了隋禹身边,年龄相仿,再加上曾经是同窗的关系,也不算亏待了她。
但她落座的时候,瞧都没瞧一眼隋禹。
大大方方的坐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隔着些距离,她看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霍绥,他正偏着头与隋老爷子交谈,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扫下一片阴影,俊逸而又柔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霍绥突然转了过来,那时他脸上的笑还未收尽,丝丝点点的点在眉梢,对上她的视线的刹那,他的嘴角更是上扬许多,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放松之意。
苏花朝朝他挑了挑眉,顺带,抛了个媚眼过去。
霍绥无奈的看着她,没一会儿,转回头继续和隋老爷子说话。
她低头,抿着唇浅笑。
隔壁的隋禹扯着嗓子说,“公然调情你麻痹。”
苏花朝闻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低头,掀开桌布,找到隋禹的脚,抬腿,狠狠的踩了一脚。
“嘶——”隋禹双手拉着桌布,忍着痛意,“收回收回!”
苏花朝这才收回脚,恰好她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看到里面的短信,
“有什么好笑的,至于那么开心?”
她倏地抬起头,看到霍绥正放下手机,眼神淡淡的扫了自己一眼。
苏花朝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忍不住叹气,这人呀,真的是嫉妒心重啊!
连对别人笑一下,都不许了?
她收回视线,拿起刀叉准备开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点了她的名字。
苏花朝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闻言,倏地收回,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对上了隋老爷子的视线。
隋老爷子说:“我最满意的还是花朝,长相、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哎,要是花朝能给我当孙媳妇儿,该多好。”
苏花朝笑笑,没说话。
霍绥嘴角勾了个笑,他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隋老爷子:“是吗?”
霍绥点点头。
于是,他们就看到隋老爷子指着坐在苏花朝身边的隋禹说,“小禹啊,要多努力点,争取给我娶个满意的孙媳妇儿。”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众人,哪有不懂的道理。
隋老爷子满意苏花朝,想让她给隋禹做媳妇儿。
霍绥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苏花朝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低头,对上自己眼前的餐盘。
突然,身边发出一声嗤笑,“哎老爷子你烦不烦啊,我才几岁,你就每天孙媳妇儿孙媳妇儿的。”
隋禹的母亲呵斥道:“隋禹!说话注意态度!”
隋禹伸手就把手上的勺子一摔,“我就这儿态度!”
他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痞坏痞坏的样子,“你边上那谁不都还没结婚嘛,比我还大三岁呐,您不催他,催我干什么?”
话音出口的瞬间,室内一片安静。
隋禹说的那人,是霍绥。
但霍绥,谁敢催他结婚?一直以来,霍绥在隋家,都是众人不敢惹怒的对象。并不是说他如何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而是,隋家当年辜负了他太多。
隋佳蓉自离婚之后把他带回隋家住了半年,那半年,是永生难忘,是痛苦万辞。
当年霍绥遭遇车祸,从医院熬了几个白昼,终于九死一生的从鬼门关爬了回来。自那以后,性情大变。隋老爷子把国内外的叫得上号的心理医生都找了个遍,可霍绥的状况没有一点的改变,他仍旧处于郁结之中。
像是此生无可牵挂。
而恰好那时陈清月答应了霍孟勉结婚,在婚前,霍孟勉说,“要不我把阿绥接回来吧,这样,至少花朝有个伴。”他低头,理了理苏花朝额上碎发。
没过几天,他就去隋家接了霍绥。
隋老爷子那时瞒着霍绥的心理状态不好的消息,不顾躺在病床上的隋佳蓉的意愿,没有犹豫的便把霍绥交给了霍孟勉。
到头来,第一个发现霍绥不对劲的人,竟是苏花朝。
那时陈清月与霍孟勉的关系已处于悬崖边缘,家里总是出现陈清月尖锐的声音,霍孟勉在她面前总是隐忍万分,但逼到深处,再是好脾气的人,也会嘶吼如猛兽。
在不知道第几次争吵的时候,苏花朝从房里跑了出来。
她抱着jelly cat,跑到了霍家后院。
正好是暮春时节,傍晚□□微醺,泳池里波光粼粼,远处吹来的十里春风吹得人心神晃动。
苏花朝步调轻快的走到泳池边,沿岸准备坐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惨烈、悲怆的鸟叫声。
她半疑半惑的往发声源走去,不过十米的距离,面前发生的一切,让她不自觉的张开了嘴。
——霍绥正用棍子,桶着地上的一只麻雀。
他的动作狠戾,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又一下。那只鸟似乎脚受伤了,扑扇着翅膀想要飞走,却被他手上的棍棒给遏制住求生的希望。
苏花朝双腿发软,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等他处理完鸟的时候,十分嫌弃的把棍棒一扔,转回头来,双手插在口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苏花朝,不屑一笑:
“害怕了?”
苏花朝惊慌的抬头看他,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愧疚,他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看着她,看着这一切,看众生平等,看万物苍茫。
苏花朝瞬间落泪,她说:
“霍大哥,你要活的好好的啊。”
霍绥冷漠的脸上裂开一道缝,他看到面前明明怕得要死的小女孩,倔强的瞪大双眼,她的眼眸幽深,眼眶里的眼泪不停在转,如耀眼碎钻般,刺的他心口开了一道缝。
她松开抱着邦尼兔的手,扒拉着霍绥的裤腿,哭着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拿来。”
“霍大哥。”明明是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儿的她,撕心裂肺的喊,“求你对自己好一点。”
霍绥那一刻,胸腔里浪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潮。
春风吹过,他低下头,突然笑了出来。
——“有人会在乎?”
“我会!”
苏花朝张嘴嚎啕大哭,嘴巴里的扁桃体都看的一清二楚,她说:“我在乎你啊!”那时的她像个江湖女侠。
霍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半蹲下,十六岁的少年神情桀骜,嘴角微微勾起,戏谑道:“你听到了吗,”他指了指室内霍孟勉与陈清月的争吵声,“他们,最多半年就要离婚了。你,最多待在这儿半年。——在乎我?半年的在乎?”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又是半年。
苏花朝说:“我不走,我不走。霍绥,我永远都不会走的。”
霍绥看她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听着她语气里的坚定,心里竟莫名涌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上来。他伸手,扒开她脸上沾了泪水的头发,双手捧着她的脸,说:“为什么?——苏花朝,你没有理由待在我身边的。”
苏花朝双手从他裤腿上移到他的衣服上,她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不应该是那样的。霍大哥,你不应该是那样的。”
霍绥平静的看着她。
苏花朝:“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呀?”
霍绥隐忍的看着她,指腹轻拭着她脸颊上的热泪,轻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落声的瞬间,背后鸟群漫天,吱吱喳喳的声音近在耳畔。
他的背后是碧蓝天空,是洁白云层,是鸟鸣声,是风声,是,命运呼啸而过的叹气声。
苏花朝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坚定道,“永远,都不是。”
他是骄傲、锐气、满身傲骨的人。在她眼里,一直都是。
所以后来苏花朝回到霍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霍绥去看心理医生。
她陪着他,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遭到他恼怒白眼,甚至在他情绪糟糕到极致掐着她脖子的时候,仍旧没有放弃他。
她说:“霍大哥,是我啊,花朝。”
这些年来,苏花朝不得不承认的一点便是,她是真的有耐心。
被他伤害,遭他谩骂,甚至差一点与他决绝,但最后都陪在他身侧。
她曾经说过在乎他,那便是真的在乎他。
或许是她运气好,又或许是霍绥的命格本就是良善,霍绥的心理问题,竟就这样治愈了。
旁人不从得知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霍孟勉甚至都不知道霍绥曾有过心理问题,隋家一家惊喜于霍绥的变化,但与之而来的,是积难愧疚深埋于心。
无论如何,苏花朝都在庆幸,当年她未曾离开他的身旁。
苏花朝浑身一怔,她看向隋禹:“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来着?”隋禹啊啊啊的大叫了几声,“记不太清了记不太清了!”
苏花朝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理不断,剪还乱。
苏花朝:“他真的喜欢宋舒怀?”问完,莫名的觉得好笑。
苏花朝看他一副装疯弄傻的样子,狠狠的往他脚上踹了一脚。
喝到:“安静点。”
恰好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隋禹拿出手机,看了眼苏花朝,口型示意,“我爸的。”苏花朝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他接起,到在挂断的时间,不过十秒。
隋禹自己也演不下去了,随地而坐,两条大长腿盘着,双手撑着脑袋,在薅地上的草。
苏花朝低头看他,琢磨了片刻,说:“你确定你知道的都是真的?”
苏花朝仔细回想了一番。
苏花朝鄙夷的看着他,隋禹想起自己上一秒那一百分的演技,立马撇清,“俩码子事儿,我确定我刚说的那些是真的。”
隋禹坚定道:“宣志译和宋舒怀,在一起过。”
她呆愣在那里,似乎沉浸在这个“秘密”中许久,无法脱离。
隋禹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还魂了。”
隋禹面容失色,“你踹我!我告诉了你这么个惊天大秘密,你竟然踹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苏花朝静静的看着他,隋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一副抑郁不已的样子,唱道:“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


第23章
隋禹向来是通透的,自苏花朝认识他起,他的身边便从不缺少女人,但那些人,只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一段时间,一段时间过后,哪怕他再喜欢她,都会分开。
他爱一段情,享受其中的欢愉,但不愿深陷于情之后的种种不安折磨。
爱情到最后无非两个结局。
是隋禹发的短信。
苏花朝知,
她一直知。
但她仍旧无所畏惧、奋不顾身的追逐她的太阳。
处于耄耋之年的老人浑然跌在主位上,底下的一众晚辈乱了手脚。
霍绥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从隋老爷子手中接过电话,平静道,“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