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天幕下,华灯初上,冷冷的寒风让路人都不自觉都缩紧了外套,晴绿看着朝自己慢慢走来的男子,昏黄的街灯在他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
席川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冰激凌,一瘸一脚的看起来颇为好笑,可是,这个样子的他,真的…好温暖。
晴绿只是这样看着他慢慢走近,心下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苦涩,眼底慢慢浮现一层水雾,又是欢喜又是伤感,让她感觉惶惶然。
从初中,高中,到大二,晴绿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和颜南一起出去玩,挤在人多的地方,然后在夜幕下,慢慢逛过学校边上所有的美食地点,喜欢颜南将冒着暖气的关东煮,丝丝如蜜的甜点,以及麻辣到直抽气的小吃一样样买来,然后眯着眼笑着看自己吃,亮亮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宠溺,仿佛只要那样的小幸福,即使过一辈子,也会满足了。
在那之前,喜欢热闹,喜欢逛夜市,喜欢玩。
在那之后,拒绝一切,无论任何的相似,都会让她感觉到不可抑止的崩溃。
所以,整整四年了,再没有爱吃的甜食,再没有逛夜市,甚至连女人最爱的逛街,也是能省则省。在家看佛经平静心绪,去医院例行治疗以及公司上班,日子平淡如水,一天天下来,似乎忘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
只是,时隔数年,再次带来这种感觉的男人,却偏偏是离自己如此遥远的席川。
“给,只有香草和巧克力的味道了,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唔,你先挑。”席川侧着头,笑着将手里的冰激凌递过来。
晴绿伸手接过巧克力的,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是低头吃了起来。她吃的极慢极认真,从最外层的巧克力,到香郁的奶油,一小口一小口,仿佛要将那味道点点都记住。
席川默默的看着,在一旁耐心等待,时光静静流逝,两人的身影在冬季街头渐成雕像,身边不断往来嬉笑吵闹着的人们,都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几眼,或许在想,真是幸福的小两口。
这世间有多少爱,发生在错误的时间与地点,纵然美好如夏荷,绚烂如烟花,却不能纯粹如飘雪,永恒如行星。
那么最好,在开始之前结束。

真相迟来

游乐场的对面,是一个购物中心广场,中间有个大大的液晶屏幕,无休无止地播放着各种广告,新闻。
“据最新消息,环信贪污一案有了下文,原环信集团总经理向凯涉嫌绑架公司高层与女职员,恶意打击报复,现已被公安拘留调查,业内人士议论纷纷,这一消息无疑雪上加霜,环信股价距上次大跌后,又再次走势低落,专家预测,可能会…”
顾清初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门口,神色莫测,片刻之后,他转身出门,席川,若你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不留旧情了。
夜幕下的环信,此时依然灯火通明,连续的负面消息,以及年末的特殊时刻,员工加班加点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但却独独少了最主要的领头人,据说是住院去了,倒是新来的席家准女婿颜南频频出现,出众独特的外貌引得公司内部又是一阵骚动,只可惜,名草有主了,也就只能干看着。
高层的办公室内,气氛颇有些剑弩拔张,烟雾缭绕下,让人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顾清初只是翘着腿,闲适地看着在屋内急躁不安,走来走去的那个人,一边慢慢吐出一口口的云雾。
向凯终是忍耐不住,重重地将手中的合同甩向桌面:“顾清初,你到底帮是不帮?”
“我的条件,你不都看过了”,他身子微微前倾,顺手将手内的星火捏灭在烟缸里,又拿起茶壶倒满一杯水,“若你点头,那你儿子的事,又有何难。”
向凯眉头紧锁,暴怒的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顾清初,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想要收购我的股份,那我还剩下什么?”
“自然是你的儿子,若环信拒绝出手,谁还会接那么一个烂摊子?用你的股份,换你儿子背负的巨额债务以及控告,公平的很。”顾清初轻抿口茶,微微蹙眉,水不够温度,还是欠些火候。
“你!”向凯怒极反笑,“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再说了,就以你现在的资产信用,银行也不可能会贷给你这么一大笔巨额的款项。”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若你愿意,再找个时间谈谈价钱吧,毕竟现在跌的这么厉害,再不早点出手,损失的可是您呢。”
“顾清初,别太嚣张了,还真以为除了你,我就没有其他的王牌了?”向凯气急败坏地盯着眼前这个神态自若的男子,暗暗握紧拳头。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慢慢被他牵着鼻子走,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存在已经不容忽视了?这些年来,一直和席家明争暗斗,没想到最后却杀出个向来低调的顾清初。
“好啊,如果你认为席家还有可能合作的话,尽管去吧,不过我听说,您绑架的事情已被列入刑侦案件了,到时候再找我,可别是在警局谈生意了。”顾清初唇边毫不掩饰地浮现一抹嘲讽,好自为之吧向凯,若你绑架时没有动晴绿的心思,或许事情还会更顺利些。
顾清初拿起西装,再看了一眼年过不惑的向凯,没有忽视对方颓然疲惫的眼神以及额角的白丝,轻轻关上么,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岁月不饶人啊向凯。
他拐过走廊,走向电梯处,却恰好看见席曼走了过来,脸色一沉,便想避开。
“喂,顾清初,我就这么不招待见?”席曼巧笑,一手绕着长长的大波浪,她长的算不得是美人,五官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不过自小懂得如何打扮,精致妆容下,倒也算的上养眼。
顾清初皱了皱眉:“我很忙,没事先走了。”
“等下,我有事问你,”席曼轻笑,“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丫头吧?”
顾清初沉默,极冷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啊,顾清初,说起来,当初要不是你,她也不会…”
“够了!”顾清初身子一僵。
席曼如意地看到他脸色唰地变白,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笑容甚是得意:“别这样嘛,我还得谢谢你呢,顾、大、媒、人!”
“你想要怎样,说吧,”顾清初面色铁青。
“让那丫头从这座城市消失,我不要她与我身边的人有任何瓜葛,既然喜欢她,那就带着她离开。”
“不好意思,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席曼冷笑:“哦…这就是你的喜欢?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你还真是够沉得住气。”
“席曼,别以为你威胁的了我,”顾清初不想与她多说,神色厌倦,“对我来说,情爱这种东西,太奢侈了。”
顾清初脸上的寂寥一闪而过,对于晴绿,只想给她安定的生活与安全感。
席曼冷冷一笑:“当情圣?得了吧,我也懒得管你的闲事,只是,我不希望她有天会踏入席家的大门。”
“既然是为了这个,那席小姐你还真是多虑了,不会有这么一天。”顾清初说完,按下电梯按钮离开。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间,席曼走到颜南的办公室,刚要推门,章遥进来了,笑问道:“席小姐,找颜南吗?他已经离开公司了啊。”
“哦?”席曼峨眉一拢,“知道去哪了吗?”
“好像是去看席总了吧,下午还特意叫我去买了些鲜花与礼品呢。”
“知道了。”
市一医院,晴绿蹑手蹑脚地打开病房门,刚在楼下差点被值班护士发现,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点点灯光从窗户内投入,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前。
晴绿忙心虚的开口:“清初?什么时候来的,怪闷的,就跑出去了会,几时来的,没等多久吧?”
“小绿,是我。”
略略暗哑的声音,仿佛隔了半个世纪那么远,饱含种种复杂的感情,晴绿刚要开灯的手一下子僵住,心不受控制的颤了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颜南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却又停住,半晌,终是无力地垂下去。
“对不起?呵,你指的是哪一件?”
颜南涩然开口:“当知道你来美国时,我也曾不顾一切的去找你,可是,我怕…一见到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会白费,我怕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我硬着心肠,切掉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个人去了巴黎,等到我回来才知道,原来,池叔叔他…”颜南的声音渐渐梗咽,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时刻才得以爆发。
她呆呆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眼泪夺眶而出,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颜南颜南,这个迟到了这么久的解释,又有什么用。
“我有,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会离开你,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已经不可能了。”吐出这几个字,颜南的心里一阵揪心的痛,曾经以为,在一切未知都尘埃落定之后,还可以再回到从前,可是事情却朝他不能预料的方向发展,等到想回头,才发现,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是一辈子所不能逾越的。
可是,不能再这样了,也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回国后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那些复杂心绪让他越来越不能安下心来。
良久,他复开口:“当得到你被绑架的消息,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颜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内,淡淡的月光在地上洒下光影,冷冷扫视着人世间的爱恨纠葛。
晴绿慢慢止住泪,她抬起脸,竟微微一笑,仿佛月色下飘忽的花朵,脆弱易碎:“所以呢,你这样跑来,是想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多心疼我,但是又不能和我在一起?”
颜南黯然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晴绿,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的心结,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不是没有怨恨的。曾经一度,晴绿恶毒的诅咒着他去死,那些满满的怨累积在心内,让她疯狂。
可现在,真的不恨了,当初父亲的死,又怎能全部归咎于颜南。
晴绿轻叹一声,恍惚如梦:“好,我会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但是颜南,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颜南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再次伸出手去,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泪,一面柔声道:“我答应你,再见了。”
颜南离去不久,晴绿仍未开灯,只是静静坐在床沿上,怔怔看着天上的弯月。这样的生活,算不算的上一部比较狗血的电视剧?不一样的是,当褪去电视上的煽情气氛,现实的冷酷已经让她无暇其他了。
若是之前,她一定会抱着他痛哭流涕,追问他离开的理由,或许就不计前嫌,重新开始了。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去管,无论多大的理由,他选择了抛弃自己,便不可能再回去了。
门“嘭”地一下被踹开,紧接着灯一亮,刺眼的光芒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
待看清眼前的人,晴绿冷冷道:“什么事?”
“嘿,连语气都差不多,看来跟着顾清初这几年大有长进啊,颜南呢?”门口站着的人正是席曼。
“走了。”
“他还真来过?”席曼恨恨道。
“你要找的人不在,麻烦你出去。”
“哼,池晴绿你别拽了,也别做梦了。”席曼拎起挎包,轻蔑一笑:“我未来的大嫂,现在正陪着我哥呢。”
病房再一次静寂下来,晴绿拿起笑话大王,粗粗翻了几页,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又一次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席川,等出院了,我想要离职。”
“恩,好。”
“那以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如冰激凌一般,要慢慢将自己融化。
分开前一刻,他笑着说:“若这么容易就放弃,我还会是席川吗?”
可是席川,你知不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似乎没有第二个人会与你同行,但愿,你只是心血来潮。

小气瘸子

席川推开病房的门,微微一愣。
父亲正和纪傅笑着聊天,一旁的纪璇低头剥着金黄的大柚子,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把他们逗得开怀一乐。
见他进来,纪璇笑意盈盈的起身,“回来了?”一面过去想要搀扶,席川皱皱眉,下意识的躲了开去,纪璇这厢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却又很自然的换了个方向,捋了捋席川额前的乱发,“什么时候你也该去理理头发了。”
“哦。”席川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不自然的偏开头,“什么时候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天,你都干吗去了,人家小纪都等了你一下午了。”席朝阳有些不悦,脸色微微一沉,“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不好好养伤,你是不是觉得瘸着腿到处跑很光荣?”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还是透着关心。
“席伯伯,来,吃柚子,可甜了,”纪璇将最大的几瓣递了过去,一面笑道,“其实腿受伤了,才要多走动走动呢。”
“哎呀,这养女儿啊,还真是…你看这,我这亲爹都还没吃呢,你就给席伯伯了?”纪傅佯装薄怒,笑着揶揄,伸手拿过柚子,“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话语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还没过门呢,就不要亲爹了啊。
席朝阳笑意满满,皱纹随之舒展,“哪里的话,小纪懂事着呢,你看我家席川,进来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真是,人家纪伯伯来看你,被绑架一回,怎么连礼貌都不懂了?”
纪璇有些担忧,“对了,回来后也一直没见着你,没什么事吧?”
席川淡淡一笑,“能有什么事,不就被几条疯狗咬了几口。”
纪璇拢眉,“那个向凯,做事太不知轻重了,这样的事亏他也做得出来,至于么!”一面朝席朝阳道,“席伯伯,你可不能便宜了他,还好人是回来了,可怎么也瘸了腿,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做什么!”
“不会有下次了,乖女儿。”纪傅笑笑,又转头,“什么时候提起诉讼?”
“已经报案了,等警局的调查好,怎么也得一段日子。”
席川拿起水壶倒水,“纪伯伯,加茶叶?”
纪傅点点头,接过茶水,轻抿一口,“这茶啊,我还是喜欢宣城的敬亭绿雪,也不知喝不喝的上。”
气氛顿时有些奇异,敬亭绿茶是本地结婚用来敬长辈的茶,取之忠贞不渝的含义,纪傅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何况这暗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加之又是女方再三主动,已经很明显了——你们席家到底如何打算的,也该给个交代了。
席川却假装听不懂,微微一笑,不着痕迹道,“正好我有个朋友做茶叶生意的,改天必送个几斤过来,正宗安徽宣城产,纪伯伯一定会喜欢。”
“哦?”纪傅缓缓扫视他一眼,不再言语,在一旁的纪璇也微微黯然。
席朝阳见状,却也不好说什么,爽朗的笑了几声后,开口道,“老纪,咱们可好多年没一起下过棋了,不如今天去杀个几局,也叫他们年轻人好好交流交流?”
待两人走后,纪璇便腻了过来,带着撒娇的语气,“算起来,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呢。”
席川又不着痕迹的避开她要靠过来的胳膊,望了她片刻,而后叹了口气,轻轻说了句,“纪璇,我们结束吧。”
开始于一段露水情缘,你情我愿的都市男女游戏,不过因着彼此的家世以及利益,曾以为她会是最佳的结婚人选,但是现在,心里的那个位置已经满的容不下其他人了。
纪璇终于变色,下意识的微微退了一步,“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席川迟疑半刻,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曾经相处过一段愉快的日子,坦诚相对也好。
纪璇的小脸已是惨白,“池晴绿?”
“是。”
“呵,果然是她,”纪璇一脸的受伤,“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那自己是什么?
“纪璇,我想你应该明白,当初你要和我在一起,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我并不爱你,你说不介意,我们才会在一起。”
“不介意?呵…席川,你真以为,我一个千金小姐,用得着那样作践自己?我喜欢你,我爱你,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纪璇已然有些疯狂,这个冷静的男人,这么久之后,还是无法让他爱上自己吗?若他谁也不在意也就罢了,可他说他喜欢上一个人了。
那个人,自己早该想到的。在蓝田别墅见面的那一次,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去送她回家,就因为潜意识里的不安,所以想要去试试这个人,可她的淡泊与品性明明不是席川喜欢的类型啊。
纪璇敛神,“你怎么突然对那种类型感兴趣?若你觉得新鲜,大可以同以往一样玩上些日子。”
“不一样,纪璇,我想要和她在一起,这个意思,你懂么?”席川有些不忍,却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纪璇明白了,所谓的花花公子终于碰到一个深爱的女人,要收手了,而自己就成了他众多过去艳史里的一个,沦为可笑的谈资,甚至,连感情都没有。
她冷笑,“席川,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动心的对象条件好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就等着你们怎么上演那些嚼烂的电视情节,若她真能成灰姑娘,你也不会是那个王子!”
说完,她转身离开,约有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将地砖踏的格外响亮,背影依旧袅袅。
直到坐进车内,纪璇才让忍住的眼泪留了出来,手心的肉被嫣红的指甲掐的一片红,池晴绿,我还真小瞧了你,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从小到大,只要她纪璇要的,人家都是巴巴送过来,出众的外貌,显赫的家世,随便哪一样搁在一个人身上都算了不得了,而她却两样独占,偏偏还举止得体,进退有度,不会恃宠而骄,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却在席川身上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
你说她会就此作罢?想想都不可能。
纪璇打开音响,让心情稍稍平静,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有些黯然,并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想当狠毒的皇后或者后妈的,女人在维护爱情方面,往往有强大的韧性,让男人亦叹为观止。
席川,你结婚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再过几天便要过年了,街道两边装饰上了星星点点的小灯笼,夜幕降临后,闪闪烁烁的的煞是好看,随着外来人员的返乡,城市也空旷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拥挤,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再不用到处找停车位了。
晴绿已经可以出院,席川也是打着石膏回去上班,因为过年的关系,一些是是非非都缓和下来,仿佛被时间按下了一个暂停的按钮,一切待大家愉快过完年后再说。
晴绿的离职报告也是如此,人事部的经理巧笑嫣然,“现在金融危机那,你这个时候离职不等于在家待业么,好了好了,不管怎样,等过完年回来再说吧。”
于是她又回去上班了。有时偶尔也会碰到在公司的颜南,只是彼此都在躲着对方,往往都假装着没看见,保持直视走过。
有时也会无意碰到的席曼,不过她的态度改变的倒是让晴绿微微诧异,没有争锋相对,只是冷冷的或者嘲讽的一笑,然后踏着高八度的高跟鞋而过。
当然最让晴绿苦恼的是,天天都要与席川见面,相对来说,这个人比较让晴绿头疼。
譬如以下几个例子。
回去上班的前一天晚上,正准备入睡,接到公司号码的电话,忙接了起来,却是席川,“喂,晴绿?明天来上班时帮我买下张记的米粥,对了,还要李记铺子的酥饼。”
晴绿茫然的眨了眨眼,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保姆了?再说张记在城东,李记在城西,就算拒绝了他,大冷天的,也不必这么对付自己吧。
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就这样,如果我上班时没见到这两样东西,那年底奖金你就别想要了。”还没等晴绿抗议,那边就挂了电话。
第二日,晴绿痛苦的在闹钟指向六点半时起了身,心里一直暗暗诅骂这个又开始变态的上司。
冬天的早晨刚刚微微透亮,空气清冷凛冽,晴绿打了个寒颤,走出公寓,却看见那辆熟悉的宾利,车窗摇下,席川笑容灿烂的朝她挥手,“HI,好久不见,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早饭?小可感激不尽。”
又洋又土,语序混乱。晴绿叹了口气,这个瘸子,精神还真是好的可以。
又比如,上班一半,晴绿正埋头焦头烂额的急急赶着年终报告,席川的声音又从里面冒了出来,“小助理,过来。”
晴绿悻悻的走了进去,却见席川翘起二郎腿,脸巴巴的皱起,“腿麻了,给我敲敲。”
晴绿苦笑,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世态炎凉,好歹我也是为谁谁才断腿的,竟然连敲个腿的福利也捞不到。”
好吧,晴绿再次投降。她从自己的桌子上拿来一个敲背的青色憨厚小驴头递了过去,“喏,给,麻烦席总自己敲吧,小的还要写两份报告以及处理十几天来落下的工作。”
席川接过那小驴,闲闲看了几眼,却一把将那小驴扔进了垃圾桶。
“喂,席川!你可别太过分了!”晴绿忙过去拾起小驴,奇怪的看了眼有奇怪举动的男人。
席川又一把抢过小驴,这个破东西,在顾清初那也看到过,还真是感情好,一个公驴一个母驴,真是俩个蠢驴,他凉凉说了一句,“这个给我了,你出去吧。”
晴绿刚屁股坐热的赶出一份报告,那男人又出来了,扔给她一个苹果,“下班后陪我去买一些东西,呃,是准备送给客户的礼物,你这个助理一定要去。”
好吧好吧,我真是服了你这个席梦思了。早知道他这么会记仇,当初就应该来个暧昧不明,不主动不拒绝,折腾死你。晴绿狠狠咬着那个苹果,心里一直腹诽,还有三天就放假了,这些工作要不完成,一定会落得个过年还得加班的凄凉境地。
下班的时间还没到,席川就过分准时的等在桌边,一边磕着开心果,闲闲的吐着果壳,一边悠闲的看着手忙脚乱的晴绿,眼底深处隐不住的笑意让她有些窝火,算我倒霉吧,你这个小气巴拉的瘸子。

温暖的心

街灯闪烁,不时有烟花升起,将熙攘的人群声压过,在半空中绽放最美丽的瞬间,继而化成灰烬落下,星星点点。
商场趁着最后的几天可劲的打折,热闹的倒是十分有过年过节的气氛。走出商场时,晴绿手里拎着电视上老爷爷老太太常唱着跳着打广告的补品,以及几盒子的长白山人参,慢慢跟在瘸着腿的席梦思后面,这是个什么客户啊,啧啧,还真是大补了。
打开车门时,席川坐到了副驾驶上,微微一笑,“晴绿,你来开车吧。”
“诶?哦,去哪?”
“和我一起去,送礼。”
“…”
“我技术不好,把你的宝贝车撞坏了可不管。”晴绿搓搓手,有些跃跃欲试,又颇有些不安。
“恩,随便开。”
握住方向盘,晴绿一旋钥匙,脚上的踏板一踩,车忽地出去。
席川微倾过脸,看着神态认真的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一颤一缠,皙白的手微微出汗,似乎有些紧张,右侧的短发被拢到了耳边,露出微泛着粉红的耳垂,紫色的吊坠耳垂轻轻摆动,他的心也随之渐起涟漪。
那个晚上的她,就是这样,一路跟着绑架的人吧,前面未知的危险,甚至不娴熟的车技,她都没想过么,还是说,她只是想要救出自己。见到她的时候,不是不感动的,有生之年,席川还没想过会有一个女人,会为了自己,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将心比心,若当时换作是自己,能保证毫无顾忌的跟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