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城仰起头颅,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惨叫。就算是魂体,用自己的手穿过身己的身体,那疼痛却犹如穿过的是活生生的肉体。
江城咬紧牙根,忍著巨痛继续将手在灵魂中深入,如同将自己的每一丝魂魄都亲手绞碎,破烂不堪。
如果他的魂体果真是连通两界的痛道,只要穿过自己的灵魂,他便能碰触到兔儿!
江城狠著心猛一用力,巨痛几乎使他昏死过去,他努力睁著双眼看著兔儿的痛苦,守住了最後一丝清明。
江城将穿透了自己的灵魂的手挥向兔儿神,温热的触感猛地从指尖传来,连双眼都酸涩起来,几欲落泪。
江城恨恨地一手揪住那些恶心的虫子,尖锐的啸声从掌中传来,猛烈的扭曲挣扎只能唤起他心底更深的痛恨厌恶,指尖猛一用力便将那虫子捏碎,化成一蓬红色的烟雾,消失在空气中,被吸食的那些温润光芒也重新没入兔儿神的皮肤,回到他的体内。
江城只有一只手能够碰到兔儿神,惟有一刻不停地将那些虫子捉起捏碎。怪物濒死挣扎的尖啸声传入耳中,原本那一丝尚存的灵台清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也渐渐地变成一片黑白之色,兔儿的身影在这片暗色之中忽隐忽现…
江城是被一阵阵响彻天地的悲惨咆哮之声惊醒的,神识回来的一瞬间,他猛地睁大双眼翻过身来:“兔儿?!”
兔儿的身影就在他的不远处安安静静地躺著,他身上的红光早已除尽,眉目间也不复之前的痛苦神色,江城这才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大地从他醒来时就开始晃动不已,江城还来不及思考他是何时陷入昏迷的,几欲震裂的大地便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越来越猛烈地震动起来。
江城一只手紧紧地揽住兔儿神的身体,将他抱向暂且安稳的地方。他握著兔儿的手,抬头远望,却见那只红色的巨眼正於那片浊雾之中剧烈地摇晃著,无数的血光向四周喷射开去。
江城心中一紧,细看之後才又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并不是先前那种红光,反倒像是鲜血四溅,那怪物看样子是受了伤。
不,不只是受了伤。那一声声阴狠的咆哮渐渐低弱下去,红色巨眼的光茫也渐渐黯淡了,直到最後轰隆一声坍塌巨响,一切复归於平静。
江城抬起自己的左手,他的整条手臂上都是鲜血淋漓,那腥臭的血却不是他自己的。江城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怪物到底是谁所杀?!
***
冥狱地府,阎罗殿前。
阎罗王像往常一样摊开生死薄,核查堂下那缕魂魄的生平和死期。
姓名江城,盐城人士,桩桩件件都在生死薄上记得清楚,一切如常。
这男人生前富贵,少时悲苦,後却发达。不是善人却也从不为恶,平凡一世,不过不失。
阎罗王点了点头,合上生死薄,示意黑白无常可以将他带到轮回井,进入下一个人世轮回。
黑白无常刚刚弯身领命,地府中却猛地一阵巨烈震动,一声声阴狠凄厉的咆哮从脚下传来,其中蕴含的力量竟使许多鬼差无法承受,捂胸吐血。地府中的万千鬼魂更是惊吓不已,四处传来一片悲声。
阎罗王在这地动山摇之中仍旧庄严地坐於堂前,却也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因为那渐渐失去生气的濒死咆哮,却是为那咆哮之中偶尔夹杂的赫赫雷电之声。
这样的声音,他活到至今也只听过一次,在那混沌创世之初的神战之中──
作家的话:这次更好长呀,满足
江锅的王霸之气>///<

48 老爷是死的还是活的


那使整个冥府为之动摇的凄厉咆哮渐渐止息,心惊胆战的狱鬼惊魂未定。
生死薄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无风自翻,页面停止在厚重卷宗中的某一面。
阎罗王低头看去,几行墨字在眼前轻盈地跳动变幻,本该是人世间生死祸福不容更改的准则,这时却跳乱得如同风中残叶。
阎罗王猛地抬起手,冲著正欲离去的黑白无常二人道:“慢著。”
黑白无常二人回身待命,阎罗王看著二人身後没有神识的那条魂魄,眼中浮现一丝惊疑。
白无常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出声问道:“大人?”
阎罗王挥了挥手叹道:“这条魂魄不要带去轮回井了,送他回人界。”
“大人,这是为何?”白无常颇感奇怪地问道,“他已经喝过了梦婆汤,这时再送他回人界,怕是…”
阎罗王摇摇头:“尔等无需多问,此人不在我冥界的掌管之内。”
白无常却更加疑惑了:“可明明他的生生世世都在生死薄上记录在案,并无任何异常,怎麽会不在冥界的掌管之内呢?若是神仙下界历劫,也该早有记录才是。”
不待阎罗王再说什麽,黑无常却拉住满腹疑问的白无常,面无表情地道:“这些并不重要,不要再多问了,我们按章行事即可。”
阎罗王点了点头,让黑无常拖著还想再问的白无常和无知无觉的江城魂魄退出大殿。
“你干什麽呀你,我必要问个清楚。这人和天保关系匪浅,我不能坐视不理。”白无常挣开黑无常的手。
黑无常面色冷淡地道:“与你何干,你不要多事。”
“你!”白无常指著黑无常的鼻子,又恨恨地一甩衣袖,薄怒道,“你这万事不关心的性子真真讨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气呼呼地走了。
黑无常眉头一皱,自己带了江城的魂魄,往人界去了。
* * *
江城坐在地上,静静地守著昏迷的兔儿神,用惟一一只能够碰到兔儿的手一遍遍轻抚著那如水的长发。
兔儿神在昏迷当中似乎也有所觉,竟然轻轻地蹭了蹭江城的手心,口中喃喃著不甚清晰的话语。江城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一般。
江城心下明白,这不过是一时的安谧。自己与兔儿阴阳两隔,难道他要一辈子只用一只手碰触兔儿麽?!他必须要再一次离开兔儿,继续前行,找到复生的办法。
江城心里想著事情,不免有些心情沈重,猛然间却听到身边的兔儿发出一阵难过的呻吟声。江城慌忙用那一只手将他脸庞上的碎发拂去,却见兔儿神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慢慢地睁了开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竟然都愣住了一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兔儿神眨了眨眼,仿佛刚刚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和二人现在的处境。如今一个“活生生”的江城出现在他面前,兔儿神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猛地迸发,毫无形象地大哭著不顾一切地扑向江城怀里。
“哇──江城!我好想你!!”
江城下意识地慌忙避让开,只把能碰到兔儿神的那只胳膊伸了出去让他抱住,他怕兔儿神一下子扑了个空会被吓到。
虽然江城不给抱的行为让兔儿神分外不满,却只是瞪著朦胧泪眼撅起薄唇哼了一声,便退而求其次地勉强抱住江城的手臂,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上面。
“你说死就死,也不让我有个准备,你想让我伤心死吗?!你这个混蛋!!呜──”兔儿神语无论次地胡乱骂著。明明他见著江城神智清晰心里欢喜,却总也止不住滚滚的泪水,只把脸埋在江城胳膊上死活不抬头。
江城老老实实地受骂,兔儿说什麽他便应什麽,那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却烫得心里生疼。
兔儿之前伤心昏迷,如今喜极而泣,全是大悲大喜的心情,如果等一下又得知自己还要再一次离开他去寻找回阳之法,不知道兔儿会难过成什麽样子?!江城心疼地揽住兔儿神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兔儿神哭了半晌才勉强止住,突然抬起红通通地双眼看著江城,抽了抽鼻子问道:“我都忘了问,你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
江城还在忧伤心疼,听了这话却直想无奈地戳兔儿的鼻尖。听听这什麽话?什麽叫他是死的还是活的,在这麽浓情蜜意的时刻这小兔儿真真能煞风景。
不过既然兔儿自己问了出来,也省得他再找话解释,江城无奈地长吁短叹道:“唉──死的,唉。”
“什嘛?!呜──”兔儿神一听,瞪大了哭红的眼睛,又一次大哭起来,“怎麽还是死的?!”
“老爷我也想知道为啥还是死的──”江城无奈地抬起脑袋冲天长叹。
不过两人几句话谈下来,那些悲痛感伤的气氛却淡了不少,江城搂住兔儿,细细安慰著。似乎无论什麽样的处境,只要两人的手能够握在一起,便没有什麽事是值得在乎的。
“江城,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兔儿神带著哭音地许诺道。
“嘘──”江城凑近兔儿的面颊,低声地抚慰著,“不,兔儿,你回家等我,我会找到复生的办法,你要相信我。你法力低微,独自在这冥界晃荡,我真的无法放心。”他还记得先前那些红芒长虫企图吸食兔儿的生气,江城只要一想到那时的景象就仍旧忍不住後怕。
“你不是凡人麽,你自己如何复生?对了,你现在该在阎罗殿接受审判才对,怎麽又会出现在这里?”兔儿神在重逢的喜悦之後细细想来,便有了满腹疑问。还没得到答案时,却听到身後传来一声惊呼:“天保,你怎麽还在此处?”
兔儿神回头望去,只见白无常身边拘了又一缕魂魄,此时正在向他走来。
“白大人。”兔儿神擦干泪水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唤道。
白无常拉起他,细细看了他的面庞,无奈道:“你怎得哭成这样。”
兔儿神在江城面前撒娇装痴无拘无束,对著别人时却仍有几分拘谨,此时被白无常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不由得羞愧脸红,只能岔开话题道:“白大人,怎麽只有你一个,黑大人呢?”
白无常嘴角一僵,他怎麽好意思说他刚刚跟黑无常吵了架还在置气,干脆自己一人前往凡间拘魂了。
白无常随口敷衍过去,又想起他本来要告知兔儿神的事,不免精神一震,拉住兔儿神道:“对了天保,你别在冥府等了,快些回去,那江城的魂魄已经返回人界,大概快要复生了。”
“返回人界?”兔儿神一听之下,又是惊喜又是满腹狐疑,“可江城他明明在──”兔儿神一回头,却猛地一呆,身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江城的影子?仿佛他根本从未出现过一样。
兔儿神不由得一阵晕眩,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伤心至极时的幻觉?!
白无常只当他是喜悦过度,忙扶了兔儿神一下叹道:“天保,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不要再强撑了。阎王大人已经下令将他送回人界,你就放心吧,他必定无事的。”
“可…到底发生了什麽,阎罗王为什麽又肯放过江城了…”兔儿神一肚子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看样子白无常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江城的魂魄就在此处,而刚才的江城似乎也并未喝过梦婆汤,更别说去往阎罗殿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兔儿神总觉得这好事来得太快,反而心底有些难以把握的惴惴不安。
白无常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一瞬的迟疑,却又在兔儿神疑惑的目光下微微一笑道:“是我们弄错了。天保,你那江城阳寿未尽,根本不该来呢。幸好你使了法术保住他的躯体没有损毁,不然他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这黄泉路上游荡个几十年,一直等到阳寿耗尽的那一天。那就太可怜了。”
兔儿神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自己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他将心底的疑惑强压下去,一想到江城马上就可以复活,不由得心情轻快起来。
兔儿神向白无常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白,谢谢你,改日我必会登门道谢。现在不跟你多说了,我想赶快回家…”兔儿神想到家里的江城,不由得更加归心似箭,说出来时却又觉得羞赧,不自在地红了面颊。
白无常好笑地点了点头,轻轻推了推他:“行了,难为你跟我讲了这麽久的话。你想回去便快回去吧,我等你来谢我。”
兔儿神急切地点了点头,又挥挥手,便化作一阵微光向空中飘飞而去。
白无常望著兔儿神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却染上几缕忧愁。
天保上一辈子被文曲星君伤透了心,但愿这一世不会再被无情无心的神祗所伤。

49 腻歪啊腻歪

兔儿神一路心急如焚地向家里赶去,刚刚在院落里现身,却见早已等在院子里的刘伯踉踉跄跄地扑过来,老泪纵横地哽咽道:“小兔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老爷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小兔公子,你对老爷的大恩大德,我老头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啊!”
兔儿神扶住哭得快要昏倒的刘伯,他现在哪里有心情安慰别人,只叫了一个仆役过来扶住老爷子,自己跌跌撞撞地往房里跑去。
房里还是一片酷寒,何元秀正指挥著几名仆从将冰运出去,江城抱著被子坐在火盆边上,冻得瑟瑟缩缩。
“江城,江城!”兔儿神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飞身扑向江城怀里,紧紧搂住那带著一丝温热的活生生的躯体,将所有的後怕和委屈尽数大哭出来。
江城嘴唇冻得青紫,抬起还有些木然的手臂揽住怀中的小神仙,无奈地摇头道:“你都哭了多少回了,这眼泪真是流不干啊,说哭就哭,莫不是水做的小兔子不成。”
何元秀走过来,他只当江城的复活是因为兔儿神的关系,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高兴,竟不知道说些什麽好了。
看著兔儿神倒在江城怀里哭得伤心,何元秀左右看了看道:“小兔公子,大哥已经活过来了,身上的伤也都好了,可说是因祸得福。您就不要过於担忧了,免得又伤了自己的身体。况且大哥复生初醒,这房里实在太冷,可是大哥怕你回来见不到他又会伤心,一直坚持留在此处等公子。既然公子回来了,就快些请大哥换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调养身体吧。”
兔儿神一听,才恍然回神一般,忙从江城怀里起身,抬头看到江城青白的脸色,又是一阵心疼。
“江城,你干嘛为难自己,我在这里找不到你不会到别处找麽。”兔儿神流著泪捧著江城的脸亲吻他的脸庞,惊呆了屋子里的一众仆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二人,他也浑不在意。
兔儿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亲热,江城心里美都来不及,又怎麽会阻止他。虽然这哭得梨花戴雨的小样实在可人怜爱,江城为了这一点豔福也硬是忍住了心底那些怜香惜玉的情怀,好好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投怀送抱。
最後还是兔儿神亲自搀扶著江城去了刘伯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房间,房里暖意融融,可比刚才那个冰天雪地的房间好受了太多。
江城这一次复活过来,原本受的重伤早已尽数好了,所以除了刚刚苏醒时的虚弱之外,也并无其他大碍。虽然看著兔儿眼里满满的爱恋和心疼令江城心底无比陶醉,他却不忍再让兔儿为他担心,身体一回暖不再那麽僵硬时,又喝了刘伯亲手熬制的浓汤,江老爷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
兔儿神乖巧地偎在江城怀里,一步也不愿离开。江城心满意足地美人在怀,简直是惬意得不能更多了。而在那无名之界发生的那些奇诡之事,也暂时被江城抛诸脑後。他此刻只想安安静静地抱著他的兔儿,安抚他惊魂未定的心。
兔儿神揪著江城的衣领,小声地哼了哼,认错似地低声道:“以後我再也不去赴什麽晏会,喝什麽酒了…”
江城大手抚摸著兔儿神柔顺的长发,轻叹一声道:“兔儿,宿命天定,凡人怎能同天作对?你这法力低微的小神仙又能有什麽办法。这是我的命,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再这麽自责,我可要心疼死了。”
“这不是什麽宿命。你在阎罗殿受审,阎王大人查了生死薄,你阳寿未尽,根本不该有此劫难。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陪著你的──”兔儿神满心懊恼後悔地叫道,搂著江城的手臂更紧了一些。只有紧贴著这具温热鲜活的身躯,他的心才不会那麽冷,那麽怕。
江城眉头一皱:“阎罗王是这麽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进过什麽阎罗殿,也没见过阎罗王,生死薄上阳寿未尽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兔儿神点了点头:“阎王大人向来铁面无私,他既然放你回来,自然就是这个原因。”兔儿神脸贴著江城胸前想了想,也觉得疑惑起来:“不过那时候你明明在我身边,你什麽时候去的阎罗殿?”
江城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又哪里解释得明白。他知道说多了兔儿又要担心,只亲了亲他的脸颊道:“我一直神志不清,一醒来就在床上躺著了,冥间之事我哪里清楚。”
兔儿神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反正江城已经好端端地回到他身边了,之前的事情也没有多少好纠缠在意的。只要他守著江城,保护他一世平平安安的,阎罗王大人也不会反悔再来随意拘人。
两人缩在被子里相拥而坐,安静地抱了半天。兔儿神感觉到头顶上江城的喘息渐渐有些不稳起来。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江城起了什麽心思,不由得捏住江城的脸颊狠狠地扯,横眉道:“老爷,你才刚刚活过来就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精神倒是好得很嘛!”
江城脸上被他搓来搓去,说话都漏风了:“老爷我看兔儿这麽桑心,心疼呀。”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兔儿神轻哼一声,之前哭红的双眼还有些微微红肿,大大的眼珠子也像浸润在水里一般,随意的一撇就让江城又是心疼又是受了诱惑。
江城低下头,嘴唇凑近兔儿神的唇边,却又忍著不亲下去,反而看进兔儿神美丽的双眼中,有些坏心地低声询问:“可以吗?”
兔儿神在他低头的时候就在期待著,此时抿了抿渴望被吻的薄唇,狠狠地瞪著江城:“我说不可以!”
“小兔儿,你说不要也没有用。”江城邪笑一声,猛地欺身下去,将人压在锦被上狠狠地亲吻起来。
兔儿神伸长手臂,宽袖之下露出皓白的手腕,搂住江城的肩背,柔顺地承受著他猛烈的热情,自己也觉得胸口都热了起来,鼓动不已。
江城亲了半天,狼急地伸手去扯兔儿神的衣裳。兔儿神躺在床上,用湿润的眼睛看著他,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煞得江城差点喷鼻血。
兔儿神任江城手嘴并用地解自己的衣衫,两手搂住他的脖子拉近自己,在江城耳边低声暧昧地诱惑道:“江大哥,你要对我温柔一些…我会让你──粉舒服的──”
这一次江老爷再也忍不住,登时就要化身为狼,几乎想要仰天长啸几声,才能先把一肚子的邪火给清泄一二。
可是还不待江老爷化身为狼,身下的大美人却突然砰地一声先变了身──一阵微光闪过,哪里还有那个故意使坏诱惑他的美男子,床上就只剩一只柔软的小兔子。
江城趴在床板上跟它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最後小兔子有点羞愧地扭过头去。这一次真不是他使坏变身,故意不让江城尽兴,要知道多日不见,又经离悲,再次相聚相拥时会情难自禁的可不是只有江城一个。只是他法力实在消耗太多,暂时只能被打回原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江城一定会体谅它的。
江老爷最後只能仰天长叹,自怨命苦,最後硬是一只手抱著小兔子,在它面前靠自己的五姑娘解决了问题。
小兔儿整个不睁眼,只是毛太长,也看不清楚它到底是害羞呢还是睡觉呢。江城枕著一只手扒拉了一下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兔子的毛,发现它身上爪子上都有些脏了。寻常凡间的尘埃是不可能污了兔儿的真身的,江城知道这是兔儿在冥界为他奔波受苦的後果,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心疼。
他抱著小兔子亲了亲,叫下人打来热水,征得了兔儿的同意,便小心地将它放进水里,一只手拖著,慢慢替它清洗。
灰尘被水流冲去,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只小兔儿。江城用宽大的布巾将小兔儿包裹起来,慢慢擦干了毛,便抱到怀里躺到床上,一起安心地入梦了。


50 永生

江城死而复活的事情,只兔儿神,刘伯和何元秀比较清楚,对看诊的大夫和家里的下人,何元秀找了个借口圆了过去。这种事情太不平常,兔儿神又总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因此尽量不让外人知晓,连在外办事的方龙也被敷衍了事。
江城觉得不该对兄弟这样,他是从心底拿何元秀和方龙当亲人的。何元秀撇了撇嘴道:“大哥,你如果想这件事明天就传遍整个盐城,你就尽管告诉他吧。”
兔儿神在一旁深以为然地深深点头。自从上次变回了原形之後,兔儿神趁机换了身衣裳,不再是粉粉的那一件,换了套银丝镶边的白衣,看上去纤尘不染,美胜天仙。
江城摸了摸下巴,皱眉道:“这不好吧,总觉得这样简直不拿方龙当自己人…”
“大哥,在说我什麽?!”方龙从门外兴致冲冲地走了进来,自作主张地拿起江城的杯子喝水,被兔儿神用一双大眼瞪了又瞪,尤不自觉。
“哎正好你们都在,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一件怪事,真是笑死我了,我一定要讲给你们听。住在东街头上的那个严老六…”
三人在方龙聒噪的高谈阔论中不约而同地一起摇头。兔儿神抢过江城端到手里的茶碗,那杯子方龙刚喝过,冲著窗外挥手一丢,回头瞪江城:“不准喝!”
“好好,我不喝,我不喝。”江城举起两手表明立场,何元秀不禁额头微汗。
这小神仙好大的醋意。
江城把那喋喋不休的三弟和帮了大忙的二弟毫不留情地一起赶出了书房,一把搂住醋劲儿涛天的兔儿神,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我闻闻,怎麽这麽酸,谁的醋坛子打翻了呀。”江城笑眯眯地调笑他。
兔儿神倒是大大方方,一只手揽住江城的脖子,轻哼了一声道:“你闻吧,你再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我酸酸酸死你。”
江城後背一紧,压力巨大,自己的小兔儿独占欲够强的。
兔儿神说著又倒了一杯水,凑到江城嘴边,眨了眨一双水润的大眼,放柔了声音道:“江大哥,张嘴,我喂你。”
江城立刻又被迷得七昏八素,凑过杯沿含了一口水,转而贴住近在眼前的那双诱人薄唇。兔儿神乖顺地张口承受,一口清水在二人舌间交换来回,大半都顺著下巴流了出去。
在窗外收拾茶碗碎片的刘伯探头往里看了看,慌忙捂住双眼转过身去,一边念著“非礼勿视”一边匆匆忙忙地走了。
在这小小城镇的平凡生活,一切重又恢复了平静。
只除了江城的心。他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总要慌乱地寻找,紧紧地抱住身边那具温热的身躯才能驱散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带来的恐惧和惊怕。
这是他一辈子没有品尝过的心惊胆战,害怕,完全地束手无措。
他不是怕那冥界的阴沈冰冷,不是怕那无名界的巨怪恶虫,那些东西对於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却惟独每一次想到兔儿因他之死而悲痛欲绝孤寂无依的模样,江城就止不住地手足冰冷,心忧胆寒。
生时越是幸福圆满,死别之时才越是要承受撕心裂肺地疼痛。如果真让兔儿寻找他的每一世,守护著他的每一世,再经历每一世的生离死别,这一定会毁了兔儿。
就算兔儿愿意承受,他自己呢?他走过奈何桥忘却一切前尘旧事之後,那个新生的灵魂还是他江城吗?!
没有他这一辈子的泪水欢笑,苦难甘甜,一时一刻的点点滴滴,那一世一世轮回下去的魂魄,还是他吗?
江城从不相信下一辈子,就算他在冥界里走过一遭,他依然不相信什麽下一辈子。
属於他江城的就只有这一世,在小城镇里当地头蛇的这一世,带兄弟去兔儿神庙捣乱的这一世,下雨天的时候在路边捡到小兔儿,一步一步背回家的这一世.
就算再有下一世,下下世,那都和他无关。他怎麽可能把兔儿让到别的男人怀里,还要兔儿默默地守著那个男人,深爱著他,苦苦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