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能听得出来,韩筃所说的,都是贴心的话。家中的姜氏虽不是亲生母亲,却待自己比最早知道自己是庶出时所担心会遇到的那种家中主母要好出太多太多!韩朴虽不常同自己单独说话,却也从没露出过嫌弃、不喜的模样。
更不用说苏姨娘…她全身全心的,都只有自己一个!只要自己能好好的,就是她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她也能忍下去!何况如今因为自己在,她在府中的日子已经好过了太多太多。
日子,可不就是自己一步一步过出来的?
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她知道,她清楚,就算是回到以前,想要找个真正贴心的人,也是难上难,何况这里?
“姐姐…我知道了。”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闷意,“谢谢。”
韩筃不解的看着她,不知她忽然谢个什么。这些事,也是她从白安珩对自己的态度、由自己身上思己推人才想通的。不然,心中时时抱着前世的种种,她就算嫁到了白家,只怕对着白安珩那一腔付出,也只能还他个相敬如宾吧。
虽说这世上还有许多人的付出了太多,却没得到应得结果的事,但真心努力过,总比打头就不抱半丝希望的要好得太多了吧?
韩笙再回来时,就见自家两个妹妹正靠在一处,拿着小二儿不知什么时候取过来的笔墨正商量着什么呢。
“…位置又好,这许多年了,早有了口碑,等做出来后,叫掌柜的先搭着送熟客一些,再叫店上摆出来…就一瓶瓶交叉着摆着,让人看着别叫人给碰倒了…”
第40章 跨马游街(上)
听罢韩筣的话,那边韩筃点点头:“不如让他们烧成一色素白的小瓷瓶子,只上头的花色不同,哪个颜色的花色,就用来装哪个颜色的果子酱?”说罢,又疑问道,“先时搭着卖自然好,可之后呢?你不如自己开个店,专门用来卖这个?”
韩筣连连挥手:“那行子哪里做得出那许多?我是叫她们好几种果子混着做的,这东西又放不了太久,少做一点子新鲜新鲜还成,做得多了,只怕连两日都放不住!只等到时这果子酱的收益,算我两成就好!”
韩筃笑道:“随你,只这上头的花样儿可要你来画,我可不行。叫外头的匠人们画,又怕带着匠气,倒不好。”
韩笙扭头看看门外,又再转过头来看着屋里跟着的几个丫头,抬手搔搔头,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怎么自己才出去了这么一会儿,两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就要改当商贾人家的千金了不成?
好不容易才把两个逛街逛起了做生意兴致的妹妹劝起了身,韩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一打听方知,合着因为姜氏已经把预备要给两个女儿做陪嫁的店铺都提前交到她们手里了,今天逛了几家店后,她们竟起兴要打点打点生意了。
“我说,你们两个至于如此?还怕以后过日子艰难不成?”韩笙忍不住嘴贱的问道。一个,要嫁进皇帝重臣家当儿媳妇,一个,要嫁给实打实的王爷,难道还怕家资不够花的不成?
“打发时间罢了。”
“解闷嘛。”
韩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解闷了是吧?
几人出了雅间大门,韩笙忽见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有些眼熟,愣了愣,忙迎了过去,抱拳笑道:“这不是郑长史?怎么,莫非五殿下…”
那郑长史见韩笙几个过来,脸也是堆起了笑来,客气道:“果是韩二公子,我说刚才见着那几个小厮眼熟呢,您这是…”
“陪着两位妹妹出来买些东西。”说着,便朝后让了一让,见后面两个由丫鬟扶着冲自己微微福礼、带着围帷的两个姑娘,政长史心中了然——这二位中应有一位是自家未来的女主子。
正说着,楼上传来脚步声,就见五皇子已下楼而来。
出门在外,尤其是五皇子正是鱼龙白服,不必当众行礼,更不用在这里一跪跪上一地。
韩笙低头作揖,心里面不由得琢磨了起来,要是偶遇郑长史倒还说得过去,现在五皇子自己一个人跑下来…怕是听说了自己带着三妹在这里?
五皇子含笑冲韩笙点头,叫他起来,眼睛朝后面那两人看了过去,隔着围帷,也不知哪个是哪个——毕竟,这姐妹二人身量相仿,又穿着一般模样,让人一眼认不出来也是有的。
稍说了几句话,五皇子转头冲政长史交代了两句,方含笑冲几人道:“街市喧闹,刚刚雅艺斋中又出了大作,引得京中学子前来欣赏,只怕出行不易。不如叫郑德带人随行,路上也好护着些。”
韩筃暗中含笑的推了韩筣一把,韩筣只好低着头,心中也冒起了不大好意思来。或是客套,或是怕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冲撞。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会儿他过来安排人随行护着,也是一番好意,更是一番用心。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用没用心过,得出的果,怎么可能相同?
韩筣这会儿方再抬起头来,朝五皇子看去。相貌虽不十分出挑,可蕴着身上那气度、仪态,却是十成十的男儿郎。他身上带着唯有上位者方有的气势,可那气势却没有高高在上的藐视,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感觉。
观感不差,虽然他家里有儿女有小妾…不过,放在当下,倒也不是不能和他将就着、试着过过日子!
出了这一回门后,韩筣变得格外老实了起来,之后再没说过要再出去转转的话。连姜氏说要在五月初一那日,想带着三个女儿去秋露庵上香散心的事都懒得去。
韩筣不去,韩筃也不想出门,两个姐妹这几日除了预备要绣的嫁妆外,还整日家琢磨起了几个要带走的铺子要如何改、添东西的事来。
姜氏哭得不得的跟韩朴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先告诉她们两个要陪嫁的铺子的事儿了,她们两个竟一门心思的都钻到这上头来了!”
韩朴摸着下巴上的一缕胡子:“就当让她们散心解闷了,不过是些小东西,也不怕她们糟害,店里的那些掌柜的都是老人,不会一味由着她们胡闹的。”
四月二十一这日,韩笙一大清早便进宫去了,一众贡士列队进殿,依次坐到位子上。不多时,皇上便带着大皇子、五皇子走了进来——至于三皇子…皇上虽气他的不自爱,却也欣慰他的省心,如今日这等事情上,便也让他省心的不必跟过来了。
当众宣了题目,下面贡士们便一个个或低头沉思,或举笔琢磨,或研墨思索,不多时,便有人有了头绪,提笔书写起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皇上朝下方扫了一圈,在如韩笙、白安珩等年轻士子身上一一看过。这些,都是朝中臣子家的子弟,身为官宦人家的孩子,却无纨绔之风,反而一心好学,可见其家风严紧,其子好学努力。
其余的,或有某地某大儒的学生,或为某世家的子弟,大多均在科考之前便在当地小有名气,能留到如今,可见应是名不虚传的。真正的贫寒子弟自然也有不少,也多是拜了清流名师为师,认真读书读出来的。
匆匆一日过后,次一日,便是发榜之日。
韩家众人再次一心忐忑的坐在正屋,只等着宫中消息。虽知已经过了前头那一回,怎么也能得个名次,不过是二三甲之分,连韩朴看过韩笙墨出来的文章后,也并没再骂他,可见做得还是可以的,可如今一家人却如何也安不下那心来。
好容易,外头终于传进了动静来,在宫门口看榜的小厮一口气的跑回了家中,嘴巴笑得都要咧到脑后去了:“恭喜夫人、恭喜二少爷、恭喜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三少爷,咱们家二爷得了二甲第七名!”说罢,喘了一大口气,趁着姜氏还没来得急起身说赏时,又高声道:“二姑爷是今年的状元!”
听了头一句话,姜氏人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又跟着听到了第二句,愣了半天,忙声音发颤的连声道:“赏、赏、快赏!”
状元?白家二郎的文章做得好,韩朴回来后也夸过几回。可一同考试的有那许多的学子,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未必是那最好的一个。
若是今日白安珩被点为探花,倒可能是因其相貌生得讨圣上的喜欢、且又是同拔人中模样好的人中学问最好的那个。可被点成了状元…可见必是其学识盖过了其它人!
殿试之时,都是皇上亲出的题目,同之前的会试不同,并不要人做出何等锦绣的文章来,重的却是朝中之事。
如此一来,如白安珩这等官宦人家的子弟,就占了不少便宜——尤其是家中父兄回来后会同他们说道朝堂之事的,自然比其它死读书的学子要占些优势,可要想考中状元来,仍是难得的紧。
韩笙抬手摸摸鼻子,长叹了一声:“唉,孩子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好啊…”
姜氏抬手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都当了进士的人了,竟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一语未落,外面敲锣打鼓的,便有官人上门报喜来了。
一甲前三虽格外抢眼,可二甲进士也不是虚的。一甲固然要三日后跨马游街,可后面的二甲三甲进士们也是要一并游街的,只是不像前面那三位似的如此抢眼罢了。
等到了次日,韩笙收拾妥当,一大早便入宫学规矩去,人到了里面,一百来口子中左右一打量,便一眼看到了白安珩,走到他身边儿后才长叹一声:“昨儿个可辛苦?我家母亲姐妹险些把我唠叨死,光这两日的衣裳就准备了足能穿上三个月的。”
白安珩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起来:“家慈也是一般。”拉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唠唠叨叨的说了半日,后又跟着父亲去祠堂祭拜了列祖列宗,更不用提这两位难兄难弟的好日子还都是在这一年之中?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禁生出些同病相连的感慨。正要再说话,就见那边的礼仪官已经走了过来,忙止了说笑的意思。
——————
马车备好,众小厮、丫鬟、婆子跟了一大群。
姜氏带着三个女儿、小儿子,一大清早便收拾妥当,到了一处街道之中的酒楼上,进了间临窗的雅间方才松了口气。
“所幸一个月前便订好了这个位子,不然今日只怕就要同外面那些个人在下头混挤着呢。”看着下面街道两边人头攒动样子,姜氏心中颇有些心有余悸。
好在,她还记得这些年间众进士跨马游街的盛世,在京城之中,这可是除加恩外,只三年才有一回的盛事呢。
第41章 跨马游街(下)
“二姐姐,听说今天还有什么榜下捉婿呢,白二郎要是叫人给捉走了可怎么办呢?”韩筌仰起脸来,眯着眼睛,胳膊支在窗框边儿上,冲韩筃坏笑着。
韩筃抬手就要去掐她的脸,又听韩筣在一旁打趣到:“你当咱们这么早过来、又带着这许多下人过来是为何?还不是为了把白家二爷抢回来当女婿?”
这话捉狭得韩筃牙痒痒的,放过了韩筌又转身去搔韩筣的痒。
下头街道上面全是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家中小有家资的,大多都提前些日子在街道两旁的店铺中订好了位子,更有些个这个楼那个院的姐儿们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见缝插针站在人群之中,不时嬉笑玩闹,让周围的闲汉们看直了眼。
不多时,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喊着:“来了来了!”过了一小会儿方听到乐声阵阵,等那一行人拐上这条街道,方看到官兵护送下的、当先三个骑士着高头大马的男子。
打头一个,便是白安珩。果如之前家中下人、韩笙等人说的:在家中养了两三个月,人就白回去了。
星目灿然,剑眉高挑,脸上含笑,虽当先走在前面、且因他年岁最轻,路两边的花儿啊、朵儿啊的,也大多都是冲他招呼过去的,可他却似并不太过在意似的。仔细瞧时便能发现,来来往往丢过来的那些荷包、花卉、戒指、手帕什么的,都被他轻夹跨下的马匹,便一一轻松躲了过去。
虽在家备考了这许久,可但凡想起当日落岸之时的事,还是让白安珩心中难安——自己这身手若是再强一些,许那日就不会如此危险了。因此,人在家中之时,虽依旧以读书为主,却也从没落下过骑艺、身手。
下面百姓看得两眼直发亮,当先的状元,竟是位未到弱冠的翩翩少年郎君,人生得风采模样、竟比当年那位风流誉满京城的探花郎不在话下!
相比起来,后头的那位人到中年、且还微微有些发福的榜眼可就不大招人搭理了。最后的那位探花郎,人在二十五六左右,生得也是风采翩翩,可前有少年状元相比,反倒不那么引人瞩目。
榜眼骑在马上,见前面花海一片片的朝那位不过十七八岁的状元泼去,不由得苦笑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半个马身的探花身上。
那探花也是一笑,能当得探花,学问是其一,可品貌也定能入得皇上的眼,可今年这一甲一出,倒把这个例子给破了。
好在,二人年岁较大,今日游街虽是极风光的大事,却倒没有那份争强好胜的心思,也不必刻意去别那霉头。少年英才本就不凡,他们二人都是考了几回才得中的,人家一次得中,除了家世渊源之外,本人也是文采过人的,若连这些都要气,那早就能被气死个百八十回的了。
白安珩纵着跨下的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有些个轻的、不会伤人的花花草草,倒也不是非躲开不可,至于那些个帕子里面裹着戒指、簪子、钗环一类的“暗器”,却是能不挨上就不挨上,不然,回到家中身上指不定就会青一块紫一块了,叫母亲知道,又是一顿好说。
正走着,忽听左边高处传来一声“二姐夫”的清脆声音,叫白安珩不由得下意识转头,就见左前方的一处酒楼的二层窗户中,几个女子正站在里面,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儿高抬起手来,把个不知什么朝自己丢来。
在她身后,正站面个一脸诧异为难,想要把那小姑娘拉回去的女子,见自己向她看去,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脸上微红,垂下眼眸。
白安珩眨眨眼睛,那小姑娘的手软无力,丢的东西才刚扔出窗去,就歪歪扭扭的朝下头落去,哪里能丢到自己身上?
忽的,双腿一个用力,打马朝那窗下飞驰而去,在众人惊呼声中猛然勒住马头,抬手,轻巧接住丢下来的那张帕子——淡粉的帕子,上面绣着两只滚成一对儿毛球儿似的白色鸳鸯眼儿的小猫。怪道丢不远呢?一张轻飘飘的帕子,又是个小姑娘丢出来的,哪里丢得远?
想着,又抬起了头来,下面那倒抽冷气的闲人们这才拍起了巴掌来,还有那吹起口哨起哄的。
韩筃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特特跑过来接住了那块帕子,见他再向上面看来,匆忙把头转到了另一边儿,却不想,又被身边的韩筣韩筌笑闹着硬往窗边推去。
心中无奈,再抬头时,就见他仰着脸,脸上肆意着笑意,把那块帕子抬手塞到了他的怀中…
见状元竟接了人家丢下来的帕子,旁人更是起哄的闹了起来,手边有的、没的,随便爪了什么都恨不得丢到状元的身上去,让他顺手接住才好。
东西少时、轻时,白安珩还能躲上一躲、挨上一挨,这会儿见人群有些个失控,不知哪里竟飞出了把鸡毛弹子,于是,身手敏捷的状元立即策马扬鞭,赶紧跑出了这条街道。
“你这丫头,哪能如此混叫?”姜氏拿手戳着韩筌的脑门,好笑道,“你姐姐这还没正经过门儿呢,让人听见了,成什么话?”说虽这么说,可今日到底不同往日,她小孩子家家的,刚才喊得那一嗓子混在人群中,倒也不怕叫人听见,可规矩还是要说的。
韩筌吐吐舌头,拉着姜氏撒起娇来:“母亲,我以后再不敢了…”
“不行!回头好好学学规矩,一个月不许你出来!”
“母亲…”
几个丫鬟忽然指着下面叫了起来:“二少爷来了、二少爷来了!”
韩笙同二甲、三甲的众进士们骑马在后,这会儿才转过路口来。不过他年纪轻,又有一副好相貌,又是自幼熟悉马术的,骑在马背上,自然非是那些寻常的书呆子们可比得了的。
他人生得精神,又年轻,这会儿才游了不过一半的路,身上就落满了花花草草。
韩笙不比白安珩,白安珩是当头头一个,要是见丢过来的东西多了,还能加加马速,躲开那些“暗器”。韩笙却是混在人群中的,前后左右都是人、且还都是些不大会骑马的书生,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可都得硬挨!
这会儿,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身上的喜服也有几处叫不知什么花儿的花枝子、叶子给染了几大片,红的、绿的连衣裳的本色都快看不出来了。
姜氏伸头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起来:“晚上回去好好叫他泡泡澡,还好他还算机灵,那些个朝脸上丢过来的都让他躲去了。”
韩筃几个也笑了起来,忙叫丫鬟们抬出几个篮子来——里面装的都是些鲜花儿,皆是自家园子里面一大清早采的。姜氏打着,下面连小姐带丫鬟,乘着乱,把这些花花草草都往韩笙身上尽量丢去。
韩笙那里还纳闷着呢——怎么这条街上的人手中的花儿有这许多?前面一甲过去竟没丢光么?
心中纳闷,便抬头四处张望起来,这一看一下子就把他的鼻子气歪了——自家端庄的母亲大人,正带着三个姐妹、伙同众丫鬟朝自己这边整篮整篮的泼花儿呢!且还是自家花园子里种出来的花!!
母亲大人,您果真童心未泯。
——————
跨马游街后,众进士入宫,稍作修整,便要参加琼林宴。
白安珩整好衣物刚出来后,就见韩笙一身狼狈的走了过来,要进里头也去换身衣裳,见他连脑门上都被不知什么花汁子给染黄了一片,白安珩不由得愣了一愣:“世兄,你这是…”两人还没正经结成亲家,这会儿叫内兄不合适,二人又还没取字,只好拿世兄先将就着。
韩笙叹了一声:“唉,别提了。”家中慈母带着姐妹们一起发疯,让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就是说了,也不过只能换回些许同情罢了。
“你…先去换换衣裳吧。”还好,因一会儿要参加宫宴,衣裳等物都是早备好的。
见韩笙走了进去,白安珩方转过身来预备要朝歇息的所在过去,同行的榜眼吴子辛疑道:“韩兄莫非是叫人榜下捉婿了?”连衣裳都颇有些凌乱的模样,说不准,还真可能被人捉了也不一定。
白安珩想了想,也一心纳闷:“韩兄家中早已定过亲事了,便在今年…”
“呵呵,如此年轻的进士,外人哪里看得出来?”吴子辛感慨的笑着摇摇头,手下意识的放到自己那个有些浑圆的肚子上,“真真是少年英才啊,若是没虚度这些年光阴…”说着,又不住的摇起头来。
白安珩含笑道:“吴兄才学扎实非凡,家父时常说我,虽有敏才,却且需捶打呢…”
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未来的女婿,韩朴眼中、心中,全是满意之色,抬眼往白錾那里看去,正见他也含笑的朝自己这边看来,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
圣上坐在首座,环视下面众位进士学子,心中自也是满意非常。
第42章 老太太遣人
白安珩是少年状元,来向他敬酒的人自然不少,席中又有斗诗斗词,不必一一提及。
等到了宫宴尽散坐回了马车之中,方一头滚到里面的软垫上,抬手按着额头,再也懒得起身。
跟车的侍砚忙把预备好的睡酒汤放在车上小几上,劝道:“少爷,少用点儿吧,不然一会儿再下了车一着风,头疼。”
白安珩唔了几声,直到车子走了一小段路了,方靠着车板坐了起来,接过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
收拾了碗,又忙递上热乎乎的巾子,侍砚虽重活儿做不了,可这些还是能做上一二的。见白安珩擦了把脸,脸色这才略有些好转,心中方安了心,笑道:“少爷今日可是辛苦了。”
笑着摇摇头,白安珩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我今天换下来的那身衣裳呢?!”
“衣裳?”侍砚愣了愣,“可是您在宫里换的?”
“宫里…”白安珩心中一忽机灵,忙伸手进怀去摸索——没有?!上翻,下找,侍砚吓了一跳,以为少爷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忙问道:“少爷,可是少了什么?掉到宫里去了?”
那东西要是掉到宫里去了…那可是她的贴身之物,怎能让外人得了去?!
心中发紧,越发四处乱摸乱找了起来,忽然一时摸到袖子中,抽出一条淡粉的帕子,看到上面绣着的那对儿猫儿,这才长松了口气——是了,自己生怕丢了、忘了,换过衣裳后特特收到袖口时面,生怕一个不注意再找不见了。
淡粉色的帕子?
侍砚疑惑看了看自家少爷的脸,见他整个人浑似松快了下来似的,知道这便是他要找的东西。可…自家少爷一个爷们儿家家的,哪里会用这种颜色的帕子?这一看就是女子之物啊!
可韩家送来的东西里面,似又没见过这个?也是,韩家送来的,可都是做给少爷、夫人、老爷的东西,就算是出自韩二小姐的手,也没有把小姐贴身之物送人的道理…
等等,今日少爷跨马游街,莫非是什么姐儿、哪家小姐丢给他的吧?!再不然就是宫里的哪位公主什么的?!看少爷这副紧张模样,莫非他也相中了人家?!可韩家小姐要怎么办才好?!
侍砚心里越发纠结了起来,他自幼忠于少爷,眼里心里就只有少爷一个主子,可他又是白家家仆,自然知道忠于少爷还不够,还不能引着少爷走上歪路。
白家家风秉正,既然与韩家小姐定了亲事,就要遵守白家规矩,哪能在外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今日既然有了影儿,自己为了少爷好,可要告诉老爷夫人去?可他是少爷的仆人啊,更应忠于少爷,而非事事都要报到老爷夫人那里去…可要是真让少爷在外头有了别的什么心思,便是对不起白家、对不起少爷…
侍砚越想,心里越乱、脑子越混,左思右想都没得解。咬咬牙,他不想出卖少爷,可也不能眼见着有事不劝,等少了犯了错再说可就晚了!不如,自己亲自劝劝他?想是今天吃过酒了,不知遇上了哪个,只是一时糊涂?
定下心思,就想开口问上一句,可见白安珩虽喝过了醒酒汤,却仍是一副头疼的模样,忍了忍——算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琼林宴过后,白安珩终得以入朝为官,入翰林院,授修撰。
一甲三人,皆直入翰林院,剩下的二甲赐予进士出身,三甲为同进士出身,还需再经朝考方能入翰林。
“今儿个辛苦老爷了。”姜氏脸上、眼里全是笑,服侍着韩朴更衣洗漱。
韩朴看看灯下老妻,见她脸上的笑意从刚进门儿那会儿直到现在都没消下去半分,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儿子成了进士了,还不许我美上一会儿?”在人京中,识得的官宦人家几何?可有几家的儿子有自家的争气?那些个纨绔子弟们平日里看着倒还好,真一遇到了正经事上,哪里能比得自家的?更何况,她那未来的女婿还是状元郎呢!
韩朴笑着摇了摇头,坐到床边,松了口气道:“再等上一个月来月的功夫,看看他朝考如何,要是没考上,干脆找个地方让他出京外放去得了。”
姜氏不由得瞪了韩朴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好歹他也是二甲第七!哪有不过之理?”
“翰林怕大考,你当你儿子那性子能老实在翰林院里呆着?”韩朴失笑摇头道,“想当初我在翰林院那三年还是如此?他要是真能忍上三年,便寻着机会赶紧把他弄出京去算了,要不然,还不如这会儿就提前做好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