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在韩朴肩上揉捏着,姜氏笑道:“咱们的儿子,我哪有不不知道的?可才高兴了这几日,老爷就兜头一盆冷水下来,也不叫我多热乎热乎!”她自是清楚韩笙的性子,只怕让他老实在翰林呆上三年,非憋出毛病来不可。
韩朴摇头笑道:“你呀,我不过说句大实话,倒招来这些有的没的。”
姜氏抬手取过放在韩朴身边几上的果脯盘子,从里面捻了一片杏肉送到口中:“我也知道的老爷说的是实话,笙哥儿那性子…这事就交给老爷看着办吧,我个妇道人家,知道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就好了,才不管你们爷们儿在外面怎么着呢。”
淡黄的灯光打在脸上、手上、身上,姜氏忙了一这日子,鬓角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就挡在耳边,倒平添了一丝风韵。徐娘半老,虽生了这几个孩子,到底保养得体,此时更显得风韵犹存,又是灯下观人,倒让韩朴心头有些发热。
想想素了好长时候了,老夫老妻的,又何必客气?
忽抬手握住她的手,见姜氏诧异看向自己,握手成拳,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天色晚了,夫人也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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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一年,韩家可谓是喜事连连,光亲事就要连办上三回。再加上二少爷中了进士、未来的二姑爷也成了状元,不可谓不热闹。
韩家上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心中那欢愉之情掩也掩不住。
又加上最近京中亲戚家中或有喜事或有丧事的,姜氏忙得人直打转,连腿都快瘦了一圈儿。等跟几个女儿说话聊天时就抱怨道:“你们大哥大嫂不在京中,我就盼着你们二哥哥快些把媳妇娶进门来,我也就能省省心了。”
正说着话,下人们来报——“汾安老家来人了。”
姜氏心中纳闷,忙请人进来说话,之前二儿子中了进士之事虽也报了过去,可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传回信来的时候啊?
来的是老家中老太太身边儿经年的老妈妈,见了姜氏和几位孙小姐脸上笑得虽和气,却莫名带着股拿着架子的意思,更让姜氏心中疑惑不定。
一时说到韩笙考中进士,连这这个月的朝考也已经过了,留在翰林院中,那位文妈妈抬抬眼皮,要笑不笑的道:“倒真真是京中调理人呢,也多亏得二老爷在朝中识得人多,难怪二少爷能有这番能为。”
姜氏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她虽没正经伺候过那位婆婆几年,早年间却也是进过孝的,这位文妈妈是家里老太太第一得用人,本该给她几分面子的。可现在,这是在京中!在二房的府上!
科考乃是举国大事,但凡有舞弊之事,那可是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是杀头的罪过!这话在自家府上说说都生怕让人听了去,要是但凡传出去一二,便是分明没影儿的事,也能让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听了、毁了自家老爷跟儿子一辈子的前程!
“妈妈怕是多年未在京中,有些事恐是不太清楚的。”姜氏嘴角虽还扬着,眼中却半丝笑意都没了。不知这位妈妈跟家里的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这话怎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了?韩家虽不及姜家家世渊源,可也是历代为官为宦,家里老太太怎能糊涂成这样?让下人说出这种话来?!“事关一家人的前程性命,有些个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那文妈妈挑挑眼皮,也是皮笑肉不笑:“老婆子不识字,也不懂这些个规矩,怕是说的一时到不到也是有的,还望二太太担待些,性命不性命的话,老婆子可不敢当。”
这话不阴不阳,听着却叫姜氏直窝火,心中发恨,可这文妈妈是代老太太过来的,又不能当面训斥,不然自己这个媳妇也就当到头了。
强压着火,又忍了一会儿,见她开口道要见见韩笵跟韩池便也随她去了。叫三个女儿各回各处,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里直运气。
等到了晚上,韩朴回来后,听说文妈妈来了,忙请来相见。
文妈妈行过礼后,方言道:“老太太来前吩咐了奴婢,说有些要紧事要同二老爷私下说道说道。”

第43章 韩笵出府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半个时辰,憋了一肚子火的姜氏这才等来了韩朴。
一看到韩朴的脸,就把姜氏吓了一大跳,忙挥退了下人,自己过去服侍:“老爷,这是怎么了?!”
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气成这番模样!之前李姨娘作死、韩笵逛青楼的事情虽也气着他了,却哪有这回厉害!
韩朴怒极而笑,站在房中一边冷笑一边哆嗦,运了好半天的气,忽一抬手,抓过桌上的一个汝窑汝窑花觚丢到地上,里面养着花的水撒了一桌一地,连那些新鲜的花卉也全都掉到了地上。
姜氏身上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几个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知该不该进来伺候。
“你去、你去吩咐!”韩朴忽转过身来,指着大门外头颤声道,“他不是不乐意在我府上住着?嫌我拘着他、阻了他大好的前程么?让他滚!让他爱逛窑子逛窑子,爱赌赌、爱败败!他的亲爹娘都不乐意管他,老子又不是生来就要养他一辈子的,让他滚!!”
正房中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上半口,从没听过老爷竟如此失态的骂人,都恨不能把耳朵堵上,再听不见半丝声音才好呢。
半天,韩朴才连骂带气的把话说明白了,只把姜氏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合着,自家住着的那位好侄子因被韩朴拘着,不得出去消遣,竟偷偷的把韩朴给告了一状!
家中老太太看过信后信以为真,以为韩朴是见韩笵聪慧,生怕他考过自己的儿子,才把韩笵整日家拘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同京中名士走动学习打关系,反带着自家儿子四处走动谋前程。
那文妈妈的话阴阳怪气,只道:“我们四爷是个最聪慧不过的,以前在咱们汾安老家时便是如此。老太太说了,四爷不比别家孩子,不是关在屋里死读书就能有前程的——那样读出来的不都傻了么?四爷好动,跟二老家爷的公子自然不同,二老爷虽是好心,可反到…
老太太说了,这一回春围就算了,她老人家也不计较,好在四少爷还年轻。老太太已经给四少爷安排好了住处,便不打扰二老爷了。四爷是个最有孝心的好孩子,虽二老爷法子不对,可三年后四爷得了好前程必不会忘了二老爷的,二老爷这几年便不必费心教导了。”
老太太把自己在京中的陪嫁院子收拾出来,又特特找了几个最是衷心不过的妥帖人过来服侍,再把之前在家中服侍韩笙的十来个丫鬟全都送了过来。
文妈妈提前十来天就到了,已先一步把那院子收拾出来,就是怕韩朴借口院子久不住人,还需打扫,硬压着人不放。等院子都收拾妥当了,这才带着老太太的书信亲自过来同韩朴说道的。
姜氏两眼瞪得浑圆,合着,她们还当那韩笵考不中,竟是自己家里从中作梗不成?!
愣了半天,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老爷,这也值得气?他愿意走,就让他走好了,那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想,到底没说出难听得来,只劝道,“既然老太太都安排妥当了,咱们也没有拦着的理。”
韩朴这时气方消了些,无力坐到床边,长叹一声:“没这么简单,他到底姓韩。听过来的那些下人话的意思,老太太这回是把她以前娘家的有的关系的人都打点过了,不指望着咱们。可真要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嫡亲叔叔怎有可能不管?!”
当年,老太爷一没,韩家大房二房便分了家。可分归必,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来,且韩笵初来京中时,又是住在韩家,就算人家知道那是大房的人,有心的,也会把这事往韩家二房身上泼——谁让韩家这一支除了韩朴外便没什么在京中为官了的呢?
老家来人,打着老太太的旗号把韩朴数落了一顿,自从中年以后,除了受过皇上的气外再没怎么忍过别人气的韩朴大发了一通脾气。他不是愚教之人,于自己长兄家的这个庶出的四儿子也早就尽到了长辈的责任。
第二天一早,二话不说就让人把韩笵的东西收拾妥当,赶早全都给送到老太太的那个宅子上去了。
韩笵自打头一天晚上见过文妈妈后,更是心里急得不行,听说二叔许自己滚蛋了,竟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带着东西就出府而去——关了他这许多日子,总算再没人拘着自己了!
等到了那处宅子,见不过是个二进的小院子,且虽修缮过一些,到底多年没人打理了,颇有些陈旧——韩家人合府都在汾安老家,谁还在京中特特留这等院子?
这处宅子是韩老太太当年随着丈夫在京为官时的陪嫁,后来离京回老家之时,别的铺子、宅子都处理掉了,这一处的院子是因着一时没找着合适的买家,方留了下来,再加上院子又小,花费不了什么,才没处置,没成想这时倒派上用场了。
撇撇嘴,拿这里跟韩家比了比——又小、又破、又旧…不过好在没人管。
又见几个伺候自己的丫鬟一个个含着眼泪迎了出来,见着自己便往怀里扑,那点子因房子太小的不快这才散了个差不多:“哭什么呢?哭什么呢?让爷瞧瞧?哎呀,这许久爷不在,都瘦了?”
拉着一群丫头回了房,把这一年来的火气用了一个白天外加一个晚上这才散了个差不多,躺在床上,左边怀里不知抱着哪个,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不知哪个的大腿上拍着,韩笵眯着眼睛琢磨了起来——上回那三千两还一个大子没动过呢,这回老太太给自己安置完了宅子,又带了五千两的安家费过来,这日子,总算是活出头了!
等韩笵彻底滚蛋了,那个特特留给他住的小院儿也彻底清净下来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处吃饭时,众人才愕然发现了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可怜孩子——长房、长子、长孙,韩池是也。
公鸭嗓虽然已经变成半大男子汉的声音了,可这孩子平时还是不大爱说话,尤其又有韩笵那个招人厌的在,平日里这孩子就跟个透明的似的,时不时的就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了。而这会儿,透明人终于显出了点儿颜色。
看着被遗留在这里、被家里老太太彻底遗忘、被自己无意间忽视掉的听话乖孩子韩池,韩朴心中的慈爱之心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孩子,这些日子学的可辛苦?”
韩池今年没下场,一是因为他的年岁小了些,就是考中,也一时没合适位子。二也是因为他的身子骨还没太长成,科考时的氛围…实在是不怎么好。要是因此伤了身子怎么办?
还不如让他再长三年的身体,等十七八岁下场来得好呢。三一个,便是学问上还略差一些,虽有悟性,可能不能中还是两说,不如沉沉心,再好好读上三年的书,多跟人交际往来学学经济仕途上的事,等下一科再下场试上一试。
韩池忙起身道:“学海无崖,孙儿只嫌功夫不够用呢,哪里会觉得辛苦?”
韩朴一哂:“疏密有度,方是学问之道,你二叔这些日子得了空,让他带着你出去走动走动,京中有学识之人甚多,博众家之长、闻百家之事亦是学问之道。”
“孙儿紧记叔爷爷教诲。”
养头一个儿子时,自己还不大会父子的相处之道,算是一路摸索着过来的。等有了二儿子后,韩笙偏又是个跳脱的性子,让人头疼不止。至于三子,年纪尚小,这会儿还是吃吃睡睡,虽也要学习,却不必太重。
自己一直盼着能有个懂事好学的孩子却不得愿,这会儿看见韩池这孩子倒格外合他的心意。只因之前还有个韩笵,让他虽喜欢韩池,却也不能不带上韩笵。这喜欢、照看,也是不得不打折的。现在倒好了,既然那个碍眼的自己滚了,韩朴便干脆安心当起慈爱长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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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砚跟在轿子旁边,等到了翰林院门口儿后,忙伸手打起帘子来,见换过翰林服的白安珩钻了出来,忙低头道:“少爷慢走,晚上奴才们再过来接少爷回去。”
“嗯。”白安珩点点头,取了自己的东西朝里面走去。
见二少爷进了大门,侍砚这才松了口气,忙招呼下人,除了留下两个在翰林院门口预备方便的,剩下的人便打道先回白府去了——还好他前几天没多那个嘴,没问少爷那块粉帕子的事儿。
那日自己进去书房伺候时,就见少爷一手拿着块青色的帕子、一手拿着那块粉帕,正坐在桌子后头傻笑呢。
趁着过去送信的个功夫瞄了一眼,这才发觉——那两块帕子上头绣的竟都是白乎乎的小猫儿,就跟前阵子送到韩府的那只长的一模一样!
这么说,那块粉帕子也定是韩家二小姐绣的了?虽是小姐家私物,可这未婚妻的私物跟不知哪里家的小姐私物能一样么?自己这嘴要是多了…就该掌嘴了吧?
庆幸自己总算没傻了吧唧的“劝解”自家少爷,侍砚这才彻底安了心,一路护着轿子回去不必细说。

第44章 长嫂归家

原本白安珩是想骑马来的,奈何,白夫人生怕他路上再出些什么事、白大人也说骑着马过去当差再跑出一身汗来有失体面,这才只好耐着性子坐着轿子来了翰林院点卯。
非翰林不入内阁,能考进翰林院的都是学子中的骄子,但也常有那进了翰林,却一辈子都混不出头的。
毕竟,科举乃是三年一回,一回就要至少进上几十上百口子,再加上又时不时的加恩加科,里面的人不可谓不少。有些人,虽逢考必过,却完然不通事世,做学问尚可,却也没有多少见解学识,便只能在翰林院里面混着,可能一辈子都只在六、七品上死呆着。
但凡有些门路的,要么是在翰林中一级级的往上爬,要么干脆寻个差事,或去六部、或干脆寻个外放。
这一批的翰林们一进来,那些胡子都花白了的老翰林们看着这批新进来的进士们,心中一时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
上峰们训罢了话,便让众人各司其职的自己忙的去了。
白安珩这些新来的,同原本的那些翰林们相互引荐相识之后,便到了各自的位子去忙活起来了。
刚进来的这些个翰林们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编编书、理理档。
忙活了少半日,白安珩刚站起来疏散疏散筋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一转头,正是一脸笑意的韩笙。
“一起去用中饭可好?”
有个熟人搭伴总比自己单着要舒坦得多,白安珩自然欣然颔首。
翰林们之间相熟的、或同乡、或同年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晌午的膳食都是由翰林院所供,虽说家在京中的能让自家里下人来送,可翰林院是最清贵的所在,哪个也不想在同僚面前那么招眼。
要知道原本就是文人相轻,更不用提勋贵同清流士子间的种种互看两厌了。
韩笙和白安珩都不是眼睛生在头顶、没脑子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行如此出格之事。
二人坐在一处,一边用着,一边聊着。
“再一个来月,咱们两家就要成一家了。”说着,韩笙抬头冲他挤挤眼睛,“大登科后小登科,如何?”
白安珩一时啼笑皆非:“说得好似你今年不会娶妻似的?”刚说毕,又一哂,“你家今年倒是热闹,两位姑娘出门子,还要再娶进一房媳妇,世伯同伯母莫要再忙坏了。”
说罢,这才想起,韩家只一房在京,恐怕没什么人手好帮忙吧?
韩笙摇摇筷子:“我大嫂这一半个月就要入京了,原本说是去年年底就要回来的,为的是你同二妹妹、还有之后我的事、三妹的事。哪成想,去年七月就接着信儿了,说大嫂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年前不好赶路,这不,等我那小侄子生出来后、又做足了月子、养好身子,才忙忙的往京里赶呢?”
“倒是喜事,这可是长孙?”
“次孙,长孙已经三岁了,也是大哥他们在任上生的,还没见过呢。”
二人这里聊着,边上还有其它人说笑聊天。见了韩笙同白安珩二人,一人笑着过来抱拳道:“韩公子、白公子。”
两人忙抬头看去,见是上科探花宋裕慈,忙笑着起身道:“原是平善兄,一时没见着你。”
此前虽二人在家备考,可应有的应酬还是要去的,同这宋慈裕也是见过几面,虽不算熟,但也算相识。
只他后来娶了敬王府家的和怡县主,两边原本就是两路的,交际愈发少了,倒不知他这会儿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宋裕慈倒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和新进的翰林们打打交道、混个脸熟罢了,毕竟,虽说原本打着那个主意,想再在翰林院中多呆几年,再朝自己看中的人处使使力气。可这会儿既然已经娶回了县主,便算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了。
从年前起,老丈人就想帮自己动动位子,只心中一时没定好盘算,直到近日才有了主意,眼见再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要走人了,走之前能多交几个朋友,于日后自然也是有进益的。
坐到一处略说了几句话,宋裕慈便告罪离开了。
走了之后,白安珩方低声道:“这就是京内文名的那位风流探花?”
“怎么?你之前不识得他?”韩笙还当这二人认识呢,刚才才耐着性子说了几句。
“只见过两面,倒没正经说过话。”白安珩心中疑惑,“你莫非同他也不熟?”
韩笙眨眨眼睛:“我还当你同他熟呢。”
二人愣了愣,方相视笑了起来。
抬手擦擦眼角,韩笙点头道:“你当初跟你父母在任上是何情形我倒是不大清楚,不过在京中…倒也遇上过不少这样儿的。”
白安珩点点头,这类人倒是有不少,都是那些出生不大好,有些途径能识得官宦人家子弟,便想结识多些门路的。只是…“这位宋探花倒是有些手段。”
同是搭话结识,却并不招人厌恶,说话时也是一派和气,叫人如沐春风。
“那是自然,风流探花之名在京中也不是白传的。”韩笙虽对那些风月场所不甚熟悉,但往日中世家好友交际时却也会接触一二,自然听过那些个姐儿们对宋探花的赞誉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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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二小姐要出门子,已经到了六月中旬了,该预备的早就预备好了。今年要一连办上三回喜事,两嫁一娶,三人的好日子挨得极近,倒是不能指望让还没进门子的二嫂子帮忙,不过好在,六月十二日,从任上急忙忙赶回来的大嫂水氏便赶到了京城。
韩筃、韩筣、韩筌三个,再加上韩筝全都陪在姜氏这里。没一会儿就听见前面报——“二爷接大奶奶回来了。”
几个小的连忙站了起来,就见一个面如玉盘体态丰盈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面还牵着个三岁大的男孩儿,后头奶妈怀里还抱着个正睡着的胖小子。
“见过母亲、妹妹们,还望母亲恕罪,媳妇来迟了。”一进门儿,水氏便笑着谢罪行礼。
姜氏忙让韩筃几个扶她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你才出了月子又要往这里赶,哪里来的罪过?我还怕你自己养不好,再累着你呢。”
水氏起身笑道:“母亲瞧瞧我这样子?吃的这么壮,哪里就养不回来了?这小子可比他哥哥省心多了,没让我受多少罪呢。”
姜氏闻声连忙拉过长孙韩沣看了看,小胳膊小腿极圆润,长得也是虎头虎脑的,再接过襁褓里才刚四五个月大的小孙子,脸上笑意止也止不住,口中还埋怨道:“不是让你不必带他过来了?才几个月,路上又颠簸。”
“大爷也想让你早点儿看看他呢,还同我交代,让老爷给他取个好名字呢。”
这话说得姜氏更是止不住的笑:“听说你们又生了个儿子,他都快把那书房里的书翻烂了,选了好几个字出来。”
把婆婆哄高兴了,水氏方笑着看几韩筃几个,把两个大的一手拉了一个,叹道:“都是大姑娘了,我们走的那会儿才多高?一眨眼,你们都该出门子了。”说着,忙让身后跟着的丫鬟们取了表礼来,“等回头嫂子再给你们添妆。”
两人忙谢过:“为了我们的事儿,还要辛苦嫂子。”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
说罢,又看向韩筌,笑着对姜氏道:“我怀老二的时候还盼着是个女儿呢,这会儿只好看着妹妹们解解馋了。”
姜氏抱着小孙子坐回椅子上,又叫人取点心给大孙子吃,一听这话,便又笑了起来:“你才多大的人?以后想生几个不成?多几生回,总能有个女儿的。”
韩筝跟自己的大侄子、才三岁的韩沣大不了多少,先是看着新鲜,两个小的只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还不大好意思说话儿。后来,一人给了两块儿点心,这两个小子就大的拉着小的跑到后头园子里去了。
至于最小的那个,姜氏抱了半天,在她身上留了一泡童子尿后,便被下人们连忙抱走了。
“你们的屋子收拾出来了,还是以前的那一处,看看还缺什么,只管叫人来跟我要。”换过衣裳后,姜氏才出来跟水氏交代到。
水氏跟丈夫在任上时便是独掌一府的当家太太,人也从刚过门时还略显腼腆的新妇,到现在也变得爽利能干了起来,闻声忙道:“婆婆安排的自然妥帖,这回回来,大爷还交代我带了个他们那边儿的厨子,说是叫您同父亲偶尔换换口味,也算是他的一片孝心。”
姜氏知这应是水氏他们在那边呆久了,怕是有些习惯那边的口味,才带了个厨子过来。只这话说得好听,让她心中也舒坦,点点头:“倒也好,若有什么要用到的只管叫人去买,我跟你们父亲试试——没去过那儿边,尝尝那边儿的味儿也不错,也能出去跟人说道说道了。”
有了水氏回来,姜氏身上的事儿总算是卸了一大半出来。
晚上韩朴回来,抱过两个孙子后,才把自己早先选好的那些个名字取了出来。这一代韩家子弟的名字都从水,摘摘选选了半天,因长孙名“沣”,次孙便干脆取了个“沛”字,凑成一对,意思也好。

第45章 备嫁、抬嫁妆

要出门子嫁人的是自己,如此一来,韩筃自己倒是不必太过繁忙,只拿过贴子来,琢磨清自己到底有哪些友人要请过来。李芸几个交好的自然是要请的,以往结识的一些人家的小姐也是要请的。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叫过夏荷夏蝉帮自己想想可有疏漏的,忽的想起过年之时自己曾应过赵茹岚,说要请她过来,忙忙的加了上去。
她不想请宋家人过来,可细一想,自己一个女子,又不会跟宋裕慈相见,自然不必担忧他会不会陪着赵茹岚过来。宋家跟自家向来没有交际,自己的贴子只下给赵茹岚便好,宋母是不能硬跟过来的。
既然那位老太太不会来,请她过来,也只当是让她松快松快了。至于那个宋裕慈?都成了亲的人了,她才不信他会那么没脑子的跑到自家再勾三搭四——敬王爷便先饶不了他!
“听说和怡县主有身子了吧?”夏荷见韩筃添上了赵茹岚的名字连忙提醒道。
“有身子了?几个月了?”韩筃一愣,这才想起,之前恍惚听过这么一耳朵。
“好像是三四月间得的信,到八月那会儿应该五六个月了。”夏荷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听说她这几个月要养身子,没怎么出过门儿。”
虽韩筃因为备婚不怎么出门儿,可偶有送来的请贴什么的,还是会遣丫鬟、媳妇们过去不时回个礼什么的,夏荷几个帮着走动时从其它家相熟的丫头那里听来了一些宋家的事。
“五六个月?”韩筃先是愣了下,随即松了口气,含笑道,“她能来便来,来不了也没关系。”这是自己应过她的,且五六个月,按说应该能出门走动走动,要是在宋家太过憋屈的话,指不定赵茹岚还盼着自己请她过来呢。
不过,既然已经五六个月了,想来韩筃应该没有自己上辈子那么倒霉,还能跟自己似的硬生生的被折腾得小产,毕竟,以县主之尊,宋母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真拿人家当寻常人家的媳妇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