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轻叹,听得守在门口儿小太监们纷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上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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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着下头三处试种玉米的结果,白安珩长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自己虽也去这三处晃了一圈儿,却仍是为了岚州和合县相交处的那只军马奔波为难主。
皇上下了旨意,让自己协京中派来的暗卫一同查清此事。倒也是,这只人马就在岚州界内,说他们不清楚?连三岁的孩童也不敢相信。
皇上不信岚州那儿的人,可不就只能让自己帮着一同查清了?
只这事,结果若一出来,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把这些烦人的事儿都丢到了脑后,白安珩方起身回府。前后离得极近,不过走走的功夫,几个小厮提东西的提东西,举灯的举灯。这会儿天色昏暗,倒也是该上灯的时候了。
两只亮亮的眼睛从墙头往下看着,见白安珩他们回来了“喵”的一声,白乎乎的小东西跃了下来,几步跑到白安珩身边,要他抱回去。
“今儿个又去了哪儿?滚没滚得一身脏?”雪团自发现自己每每从这个门儿回来,便时不时的在自己临回家时蹲在这里呆着,等自己把它老人家抱回去里面去。
第116章
仰倒在白安珩的怀里,雪团儿闭着眼睛,呼噜呼噜的摇晃着尾巴,也不再叫,就这么懒着,让它家主子伺候它回里面屋儿去。
远远的,淡黄的灯光晕在窗棂上,里面传出温柔的声音,正在教顺哥儿学三字经。童声有些口齿不清,往往背了前头忘后头,时不时的还混上两句,那温柔之声却不会不耐烦,依旧一句一句的教着。
白安珩定定立在窗边,嘴角弯着,听了半晌,方起步进去。
韩筃听到声音,转过头去,顺哥儿也看见走进来的白安珩,立即张着双手叫着:“父父、抱抱。”说着,晃晃悠悠的从炕上站了起来,就冲着白安珩直颠藤小肉腿儿。
白安珩忙上前两步,把手里的雪团儿送到炕上,又接过儿子。
顺哥儿咯咯笑着,被白安珩一下下举着。韩筃笑着起身,等白安珩抱够了顺哥儿,才接过他脱下来的斗篷等物。
外面饭菜均已摆好,二人换过衣裳方一并走了出去。
“他们这儿的冬日来得比京中要早,也更冷些,我让她们按着当地的习惯,从这会儿就预备起过冬的东西了。”
白安珩点点头:“这几日前头事忙,少不得要你操心。”
“这本是应当的。”韩筃笑笑,“听说德县那边这一回竟叫那些突厥两手突突的走了?”
白安珩神色暗了暗,轻叹了一声,半天没话。韩筃见他不说,便不再问,为他装好饭菜,二人分座用饭。
晚饭用毕,等到晚上回到里间屋,在床上偎到一处时,白安珩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隆起的腹上轻轻摸着,方低声同她说:“德县那边…今年秋日几位大人严防死守,只怕突厥忍不到明年开春就要再来袭边了。”
韩筃抬头看着他:“都说这回让他们吃了个憋,叫人心里痛快,可一粒粮食不给他们,只怕会叫他们急红了眼吧?”
白安珩点点头,看着床围外的隐隐烛火:“几位大人怕是故意的,只这么着,才能打次大阵式…”
大皇子想要军功,且越大越好,若按着往年,只要他们抢够了东西,就能至少消停到来年开春儿、或是更晚。可头年刚遇过雪灾,今年再抢不着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狼?
韩筃的声音悠悠传来,里面带着一些担心:“咱们这儿离着德县那么近,我只怕…”
白安珩点点头,用手轻拍她的肩膀:“这事有我,你放心吧。”就算他们要进来也没那么好进的,真要绕过来了,自己没留心也就罢了,但凡留心,至少也不会酿成大祸。
合县同京中,走礼的东西来来回回,眼见着就快要到年底了,大雪飞扬,厚厚的铺了一地,害得那送东西的车子时常陷在路上,更有坏在半路的,一耽搁就是数日。
等庄子上的人到了合县,都已经到了年根儿底下了。
“…一来一回这么远的路,要早知道下这大的雪,就不叫你们送东西过来了,直接折成现银也就罢了。”
“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没这些东西连年都过不好,有些个东西拿着银子到了年根儿底下都没处买去。只是没想到,去年下了那大的雪今年又下罢了。”
“你们路上辛苦,这一回去只怕连年都耽搁了,要不如,就在合县这里过年吧?”
下面那妇人笑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夫人慈悲,心疼我们,只我们也不好逾越。来时是东西多,走的才慢了些,等这一回去,没这许多累赘走的也就快了。”
说得韩筃也笑了起来:“倒是不能耽搁你们团圆,来人,把之前预备好的衣裳料子、打赏拿来。”
带 着厚厚的封赏,庄子上送东西过来的人又赶路去了。正如他们说的,若是他们不来,只怕白大人在合县头一年连年都过不大好。韩筃当初只跟白安珩合计着买了一丁 点儿的地,种的还都只是辣椒等物,并没别的。过年时,鸡鸭鱼肉一样儿也不能少,买是来不急的,就只能指望庄子上的收成了。
“今年这雪,也太大了些。”夏荷送罢了人回来,脚上的鞋子、里头的袜,连带着裤腿儿全都湿了,她走的还是扫过的路呢,都湿成了这样儿!
“听说头年他们这儿也这样,只当时咱们人在京中,没这里大吧?”韩筃隔着窗子往外看了看,自从一下雪,顺哥儿就总挣歪着要出去玩儿雪,韩筃怕他冻着,一日只许他出去玩儿一刻钟,再想要看雪,就只叫丫鬟们出去拎上一桶回屋儿给他玩儿。
雪团儿更是自一下雪就不再出屋儿了,每日赖在炕上不下去,除了吃就是睡。
外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扑簌扑簌的,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能把人变成个雪人儿。
“叫他们都仔细些,听说头年着实压倒了不少房子,还冻死了许多牲口,咱们头一年在这边过冬,可要小心些。”还好,刚来时把家中前前后后的屋子都查了一回,该修的地方都修了、该整的地方也都整了,只要下雪时小心里就好。
“是。”丫鬟婆子们连忙应声,各自忙了起来。
年 货到的虽晚了不少时候,可到底算是头回自立门户过年,众人心里都兴兴头头的,院子里外、所有屋子上该贴的窗花儿吊钱儿也都贴上了。之前怕东西来不急送过 来,所以倒也提前在当地采买了一些,还得说是韩筃好歹有些积蓄,不然光指望着白安珩那些俸禄,这年还真过不大好。
送来的东西都运到厨房那边去了,该收拾的收拾,该入窖的入窖,女人们忙忙碌碌的在后头收拾过年的东西。前面,男人们自有男人们要忙的事情。
“德县那边又打了三回?”
“可不是?听说那些突厥们都急红了眼了,只这一次没上几次走运了,只说各有死伤,尤其是这一突然下起雪来,守军着实吃了点儿亏。”
白安珩轻叹一声:“就是吃亏了,也是捷报。”可不?只要能砍下些人头、抓到些俘虏,凑够十人,夸张夸张就能被他们当成小捷。
方德隆“呵呵”一笑:“这也都是常例了。”
白安珩无奈摇头,这等常例…就同官场上那些没两样。“只怕今年过年那些突厥会狗急跳墙。咱们这里挨得近,可要万分小心。”
方德隆忙抱拳道:“大人放心,自然如此。”
说着,便细细道来:“跟德县相交处已派好人手了,这事非同小可,咱们当地的统领守军自会小心。再一个,雪海山那边儿——如今下了这场雪,山中路都封了,就算是突厥也翻不过山来,在下只怕——来年开春儿怕是要打上了场硬仗。倒是跟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干系。”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白安珩点点头,又向另外几人问道,“今年皇上命人种的那些个玉米收成不错,皇上大喜,来年春日便要全县播种,种子可都筛选齐了?”
管常物的郑连笑道:“今年的收成中能留种的已经叫他们全都留种了,剩下还有京中送过来的,足够了,只等来年破土就能播种。”
“这便好,只那行子太粗槽了些。”
“那也比树皮、草根子要强不是?”郝恪笑着说道,“且还有一并带来的那些个做法儿,这玉米磨了之后金灿灿的,看着倒喜庆,听说那些百姓拿它蒸出来后,都说长的像金子,爱的不行呢。”
“这倒更好了,内子也叫人把这些东西晒干了磨成面,说是过年时添进年饭里面,这也算是咱们辛苦一年的收成,要好好尝尝才是。”
玉米这东西,上磨磨个四五回,面子才算细些,可也才只得一丁点儿细面子。就这样做出的饽饽吃不惯的人还觉着剌人嗓子呢。
大户人家拿它调剂还成,真要是日日都吃它,哪个也受不了。好在,这总比吃糠咽菜的强,今年那三个乡镇一丰收,东西四乡散了散,尝过了滋味,乡民们便都乐意种了——又不占正经田地的地方,种起来又省事好养活,收成还跟别的庄家差不多。
合县这边多是那些无用的贫瘠土地,拿来做什么不是做?种些这个,遇上个天灾人祸的就能顶过去!
冰灯、冰花儿、冰人儿、冰城。
处处都是晶莹白雪,把个合县妆点的仿佛琉璃宫似的。
一家三口换过衣裳,就学着当地人的装扮,带齐了小厮下人上街转转。
韩筃还大着肚子,所以只在门口儿街上看了看便回去了。可顺哥儿可是头一回见这些新鲜景致,骑在白安珩脖子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儿小人儿裹的跟个球儿似的,一路上左顾右盼。
自从秋收后,除了各家各户备备年货外,剩下的,就纯等着过年了。如白安珩这种县太爷还有事要忙,可寻常人家多有空闲下来的。眼见着要过年了,便各家各户的做起了冰饰。大到亭台楼阁,小到冰灯走兽,做好了或摆在各家院中自己玩耍,或干脆放到街道上面来。
第117章
合县这边的摆冰雕、比花样儿的事情,时候一久,便自成一景。虽做的粗糙,却也有趣得很。从街头走到街尾,新奇的花样儿处处都有。
更不用提,这风气一久,就成了各家各户的攀比之物了,你家做的好看,我家更要比过。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更每天到了这种时候,专门找那手巧会雕的人来,做出极精美细致的摆到门口儿,斗起了冰来。
顺哥儿骑在白安珩的脖子上,左右都有小厮跟着、护着,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小脸儿红红的,远远的看见那边竟雕出了一条龙来,两只小肉手在父亲的头上直扑腾,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龙龙!那边!”
“好好,这就过去,别折腾。”松开一只抓着小肉腿的手,在他不老实的后腰上轻轻一拍,这才走了过去。
因穿的多,这爷俩儿出来转悠了一大圈儿,竟也没人认出是县太爷带着儿子出来转悠。等再回了家,才觉出刚才在外头冷的够呛。
韩筃早叫人烧好了热水,等着这父子两个回来呢,见人一回来,就连忙又是灌姜汤、又是换衣裳、又是烤火、又是拿热水暖手脚的。
“你歇着吧,还有丫头呢。”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忙来忙去的,直转的白安珩心惊胆颤的。
韩筃冲他笑笑:“我又没干什么,不过吩咐过了看她们动罢了。”
“那也是,过来坐着。”拍拍身边的空地儿,见她过来坐着,白安珩这才松了口气。
等坐下后,韩筃看着白安珩泡脚,这才忽想起什么,把丫头打发出去了,方跟白安珩商量道:“我身边儿的夏荷、夏蝉,等再过了年,一个就二十了,另一个也二十一了,也该把她们嫁出去了。”
白安珩恍然点头:“倒也是,岁数不小了。”说着,冲她笑道,“可有相中的?我那里四个得用的小厮还都没娶呢,岁数也都相当。”
韩筃想的就是他身边的那四个,洗笔、侍砚、展纸、奉墨。这四个性子不一,却都十分得白安珩的用,且人也机灵,懂得分寸。
“你那四个固然好,我这两个丫头可也不差呢。只不知他们家里可有了安排?”
“是是,你相中了哪个,回头我跟他们去说,这一年过来合县这边折腾的都让我把这事给丢到一边儿了,你若不提,我只怕一时也想不起来。”说着,白安珩眯着眼睛,一手放到下巴上摩挲着。这事是该紧着些了,有了家小,他们也能安心办差。
“我还得问问她们两个的意思,你也去同他们打听着。”这两个丫头当初就说了愿意跟着自己到婆家,然后嫁给家中的管事当助力,家里自然是没定过的,就是不知道她们自己有没有相中哪个?
白安珩泡过了脚,又去了一回前头,干脆趁着年下的忙乱一并把这事给问了一回。除了奉墨,家里老子娘给他定下来外,剩下的三个倒都还没动静。
等他问罢正要回后头去时,洗笔悄悄的留了下来,白安珩挑挑眉毛,见他冲自己一个劲儿的笑,也不由好笑道:“得了,说吧,相中了哪个?”
洗笔连忙打了个躬,冲白安珩道:“小的也并没有特特给自己挑,只是侍砚…”说着,拿眼睛又看白安珩。
“哦?他可有相中的?”白安珩好奇问道。
洗笔点点头:“夫人身边儿的夏荷姑娘,时常到二门口儿帮着夫人传话…一来二去的,侍砚就老每回故意抢这差事。小的曾问过他两回,见他那意思确实是喜欢的。只他自己说,他那手…怕耽误人家姑娘的前程。”
白安珩顿了顿,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他那手是为了救自己才落下的毛病,无论他相中哪个,自己都会尽力安排。只那个夏荷,确实是韩筃最仪仗的两个丫头之一,不知她心里是否愿意,若不愿,自己确实也不能为难于她…这事上头,还真真有些难办呢。
说罢,见他还赖着不走,抬脚一踢:“你小子呢?”
洗笔忙笑道:“小的哪个瞧着都好呢。”
“滚你的吧,哪个都好,也只能给你一个。”
白安珩在外头问罢,回来后就同韩筃说了。虽略有诧异,可自家的丫头被人瞧上了…韩筃心里也是有二分得意的。她也觉着侍砚不错,虽手废了,可办事牢靠,人也老实,只这事是将来一辈子的事儿,还是要问问夏荷的意思。
把夏蝉打发着去忙,单留下了夏荷一个,低声同她提了提她的婚事。
夏荷红着脸,只道:“凭奶奶吩咐就是了,奴婢哪有什么意思?”
韩筃想了想,低声道:“这事我也问过爷,他找了他身边儿的小厮问过一回。除了奉墨,其余的家里倒都没安排。你若相中哪个不如就同我说,省得给你们乱点了鸳鸯,再结成了仇。”
夏荷依旧低着头,红着张脸,跟蚊子叫似的:“爷身边儿的都是好的…单凭夫人吩咐。”
韩筃无力扶额:“那你说说,你觉着哪个更好呢?”
沉默许久,韩筃正想再问时,就听她低声嘀咕了句:“奴婢只觉着…洗笔有些跳脱…性子可能不大合。”
那就是洗笔不合适了?
“展纸年纪小些…”
那就是展纸也不合适了?
“那…侍砚呢?”奉墨家里已经定下了,可不只剩下侍砚了?韩筃等了半天,见她也不自己提,干脆自己问出口来了。
夏荷依旧低着头,红着张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声:“单凭夫人吩咐…”
…
虽然是两相情愿,可这丫头对这事上也太害羞些了吧?
韩筃先是无力,后又好奇:“你觉着侍砚哪里好?”虽说平时出去传话的多是她,可韩筃也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看侍砚的?
依旧低着头,这回的话却比刚才利落多了:“当年上山进香时…就知道是他救了二爷,他这人办事沉稳,也不像洗笔他们似的闹腾,平时不言不语,什么都心中有数儿。那三个说笑打闹时,也就他…老实…”
所以,她就喜欢个老实沉稳的?
想想她平时的性子,夏荷这就放心了。只要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自己自然乐得帮他们一把。
这个丫头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还差着另外一个。
夏荷那是太过害羞,可到了夏蝉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话刚问出口,夏蝉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就道:“奴婢喜欢奉墨!”
“…”韩筃沉默半晌,方小心措辞,“奉墨家中似有了安排…”能不能同白安珩说一声儿?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还转的余地?
夏蝉眨眨眼睛:“哦,那展纸也成,要么侍砚也好…就是闷了点儿,洗笔也不错。还有跟着爷办差的钱三儿…”她正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韩筃忙一头汗的把她拉住:“我是让你选女婿,不是叫你清点爷身边儿跟着的下人!”
“可奴婢真是觉着都成啊?”夏蝉不解的歪着头,随即笑道,“不都是过日子么?”
这两个性子怎么就差了这许多?要是二人能均均该多好呢?怎么哪个都这么费事!
韩筃气闷的找来钱妈妈,同她低声商量了一翻,钱妈妈也私下问了她一回,夏荷也问了一回,二人回来同韩筃这里报信道:“这丫头真还没开窍儿呢,她是真心觉着哪个都挺好。”
既然她没开窍儿,那就自己帮她做主了。
细细琢磨了一翻,展纸的岁数虽比洗笔小一些,可性子是个压得住事儿的,就夏蝉这性子,只怕也就他能压得住了。
把身边儿两个大丫鬟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韩筃这才松了口气。年前是不及办的,就是到了年后,也得一个一个来。又把消息给几人家中送了回去,剩下的,一大家子就预备起过年的事儿来了。
合县这边的府邸要比京中的小,所住的街道离着寻常百姓家也近。虽没那些花样儿的炮仗、烟花,可家家户户却也都备下了不少寻常的炮仗。
大年三十一到,家家户户赛着似的燃起了鞭炮。声音响得镇天响。
顺哥儿先是吓了一跳,直要往韩筃怀里钻。白安珩见状连忙抱起自家儿子。别说顺哥儿了,就连白安珩和韩筃,都被这此起彼伏的炮声给吓了一跳。
在京中,就算放炮的人家不少,可要是有怕这声响的,只要躲到后院去,离得远了,也就没这么吓人了。
可这会儿的府邸小了,前后左右都是放这些的,在哪儿也躲不过啊?
先是害怕,可时候久了,听得惯了,顺哥儿这才伸出脑袋来,拿眼睛看着小厮们在那边挑着竹竿放炮仗。
等到了晚上的团圆饭时,韩筃叫了半天,才让人把玩儿疯了的顺哥儿给硬抱了回来。
那一身的烟花味儿,闻得韩筃直反胃。气得她笑了起来:“怀老二儿时从头到尾连害口都没害过,倒是这小子,在我肚子里那会儿就不老实,如今还来凑热闹?”
丫头婆子们笑着掩口,连忙把顺哥儿抱回屋儿去换衣裳,韩筃这里伺候白安珩脱靴子、斗篷换大衣裳:“他到底放了多少?你也不看着些,仔细他再伤着。”
白安珩笑道:“无妨,多是我放的,他在一边儿看着呢,我不叫他上手。”
手顿了顿,韩筃无奈叹息,果然是该说子肖其父么?
第118章
过年时,合县的热闹自与京城不同。
在这里,韩筃没那许多亲戚要走动,又因为大着个肚子,只有一二家需要走走礼的人家,其余的,只在窝在家里头相夫教子就好。
白安珩则趁着正月里没什么公事,成日家带着顺哥儿这里走、那里逛,把个原本精力旺盛的顺哥儿折腾的每天一回来就要睡,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韩筃也只好哭笑不得的叫下人给睡着了的儿了换衣裳擦脸。
一家三口合合美美的过罢了正月,白安珩便再忙起来了。
京中,皇上派人压着种子又到合县了,除了头年种过的玉米外,另又有一些新鲜东西送来,也都说是和这玉米同一出处——打海外来的。
白安珩要看着人把这些种子分到四乡八县去,那边又有德县来信,说是大正月里头的那些突厥也不消停,三五不时的总来骚扰袭边。把个德县的守边将领缠得个头晕脑胀,还死伤了不少士兵。
再加上各种官司正事,韩筃白日里根本别想看见他的人。
挺着八九个月的大肚子,在屋子中慢慢扶腰走动着。她的月份已大,这一半个月内怕是就要生了。家里产婆、大夫,全都是现成的,之前婆婆跟自家母亲打包从京城里给她送过来的。再加上那群婆子丫鬟的,每日里都有几十双眼睛死盯着自己,生怕出个一点儿半点儿的事儿。
屋子外头雪未消、冰没化,还是一副天寒地冻的模样,根本不敢让韩筃出去走上半步。
顺哥儿从外头玩儿雪回来,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也亮亮的。一进了屋,看见韩筃在那里正走着,几步跑了过来:“母亲、母亲,我堆了个小山!”口齿依旧不大清晰,但好歹他要说的话已经能叫人听懂了。
韩筃笑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拉着顺哥儿的手捏了捏:“这么冷?快去洗把手去。”
看着丫鬟们带着儿子去洗手,韩筃轻叹了声:“一转眼,这孩子也三岁了,等过些天天暖了,也要琢磨着给他启蒙的事儿了。”
自家的几个兄弟,都是打三岁起便教他们读书识字,白家也是一般差不多。虽他还太小些,可些许识得几个字、会用毛笔总是要的。白安珩如今还忙着,等自己这个生出来了、做足了月子,倒能给儿子启蒙。
之前只教他背了三字经,还是学着玩儿的,让他再松快几个月,就要给他上上弦了。
今年是白安珩到任上的第二年,算上一算,怎么着也得到后年春节前,合家才有望回京述职,到时顺哥已经快五岁了,到时再说是把他留京读书识字、又或干脆请位先生跟到任上…等等,将来到底是留京还是外放这还是两说呢,自己想的也未免太远了。
夏荷跟夏蝉二人的好日子定到了六七月份那会儿,毕竟上半年比较忙,二人没什么功夫出嫁成亲,等到六七月份那会儿就要好些了。等她们嫁了人,回小家好好住上一半个月的,就能再回来继续办差了。
心里不住的转着这些个事儿,那边顺哥儿已经洗完了手回来了,手里拿着块儿点心,几步跑到韩筃的面前,踮着脚尖儿要喂她。
韩筃刚弯了弯腰,正想去接,忽然,肚子里面抽了一下。
人顿了顿,因为不大疼,韩筃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这到底快要生了?还只是肚子里那孩子不老实,踢了自己一脚?
“母亲?”把母亲二字念成了“母七”,顺哥儿歪歪脑袋,又踮了踮脚。韩筃又弯下头去要接,忽然,肚子又抽了一下。
“孙妈妈!”
“夫人?”孙妈妈连忙进了屋子,看跟定了格儿似的韩筃和顺哥儿,眨了眨眼,忽然脑中一闪,“要、要生了?”
“好像是…”
“快,扶着夫人去产房!”
一脸纳闷的顺哥儿被人抱了起来,手里还捏着那块儿点心。看着韩筃脸色发白的被人搀扶起来朝外走,吓得他的小脸儿也白了,伸手要去抓韩筃,点心也掉到了地上。
“顺哥儿乖,夫人要给你添个小弟弟了,咱们不闹啊。”奶娘好歹劝住了他,没让他掉下金豆子,连忙抱着顺哥儿到了另一边儿的小屋子。
韩筃的产房是侧面儿,离着顺哥儿的屋子远些,就算有些动静,他那里也听不大清楚。
这个孩子从怀上时就一向老实,要出来时也是蔫不声儿的就要出来。
躺到床上后,只觉着肚子里头面一抽一抽的。韩筃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时候还没到,得留着力气等到差不多时再用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