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过啊。
真的好难过。
——
从外面应酬回来，已是深夜，秦冕洗完澡，回到房间，拿起腕表看了眼，快凌晨一点。
打开微信，看了眼汤助发来的嗅嗅和110的当晚数据对比图，秦冕似早有预见般，了然地轻呵了口气。
同意舒灵今天继续开播，是他下午的临时决定。
晚上汤助陪他一块应酬，他也因此错过。
秦冕打开手机，点进自己的平台APP，来到幺幺灵直播间。
他已经下播，直播间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像此刻的宁夜。
照旧打开私信列表，想逐一看完，再做清空。下一秒，他目光一顿。
确认自己没看错，秦冕唇畔，有了些微弧度。
那是三条舒大主播亲自发给他的私信消息，充满了委屈巴巴的孩子气：
“你今天怎么没来？”
“去看嗅嗅直播了吗？”
“爸爸不要我了5555555”
第36章 第三十六局匹配
这三条私信的时间间隔也很值得琢磨, 一二条隔了两分钟, 第三条则是十多分钟后才发出的。
看来确实是在得不到回应后，等得很绝望了。
秦冕坐到书桌前, 第一次回了私信。
他的解释也非常言简意赅：有事。
但对面回得可谓风驰电掣：爸爸！
秦冕抵额, 眉心微皱，忍不住想起了曾在弹幕里看过的一句话——“秦总哪来的这么大一女儿”, 说得是, 一口一个爸爸的，以为这么叫他心里会很喜欢，怎么可能。
一边这么否定着, 一边还应了那句称呼：嗯。
幺幺灵又问：您没有去看嗅嗅直播是吗？
秦冕：没看，在外面吃饭。
幺幺灵：呜呜呜呜我就知道爸爸还是爱我的！
秦冕：“……”
幺幺灵：你明天会来吗TuT
她的语气像只眼巴巴的小狗, 秦冕回：会。
幺幺灵：开心！！！
三个感叹号, 像是要原地一蹦三尺高。
她瞬间满血满状态复活：我的李白比王昭君好看多了！
也许正是因为年轻气盛，她情绪总大幅度地波动着，也因此影响和感染着秦冕, 他不是没见过舒灵，他甚至能根据她的口气和标点，联想出女孩此刻的动作神态。
可能是因为初次套近乎成功，外加幺幺灵本身对他就有好奇, 她开始往他个人身份上讨论：爸爸你是女孩子吗？我的大粉丝基本都是女孩子。
秦冕：“……”
不是，他否认。
幺幺灵：噢，那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秦冕纠正：男人。
幺幺灵：…………可以，这很男子气概, 很像当爹的人。
女孩又问：可你为什么要用秦总的名字？特担心有一天你被封号，我从此收不到我们亲情的巨轮怎么办。
秦冕见话就笑了，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把见钱眼开的态度如此不知掩饰地摆到台面上来。
秦冕没有隐瞒：我就是他。
幺幺灵：不会吧？
秦冕重复：我就是。
幺幺灵：谢谢“秦总”！感谢万分，您的笑话让我我心情舒畅多了。
秦冕：“……”果然还是不相信，也许除了汤助这个唯一的知情者，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当做玩笑一乐了之。
罢了。
也许有个这样的二重隐藏身份也不错。
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套些话，于是他问舒灵：虽然用了他名字，但没接触过秦总这个人，他怎么样？
幺幺灵回：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曾相处过十多天，自认也不是个让人转头即忘的人。
秦冕回：你没和他接触过？
幺幺灵：接触过啊，但我这人警惕性很强，不会轻易交浅言深。
秦冕撑在额角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抵到了嘴角，或许是想把那些汩汩涌出的笑意挤压回去吧。
那头又骚话连篇：除非你再来我直播间扔个三年五载的游轮，积累加深我们之间的亲情，那时我肯定会如实并详细告诉你我对秦总的评价。
后面还带了个吐舌头的俏皮表情。
秦冕长叹一口气，还是小瞧了她，小丫头片子，有些鬼机灵的。
约莫是确认“秦爸比”不会抛家弃子后，幺幺灵终于放宽心：我睡觉去了，晚安！您也早点睡！明晚见！
秦冕：晚安。
相互道完晚安，结果她并没有老实下线，还要趾高气昂地喊出一个，分外押韵洗脑的睡前口号：灵灵勇敢飞！爸爸永相随！
灵灵勇敢飞，爸爸永相随，
呵，
她脑袋瓜子里怎么总能想出这些奇怪又有意思的东西。
——
原莱已经连续加了一周班了，明天是周末双休，终于可以两眼一闭一觉睡到自然醒。
洗完澡，喝了杯温牛奶，躺回床上，原莱看了眼手机屏幕，都快一点了。
一天久坐的关系，后肩和颈椎都隐约酸疼，原莱揉了两下，登录游戏，想把邮箱的金币领掉。
这阵子忙得游戏都打得少了许多，都快忘了怎么玩了。
拉开好友列表，原莱意外发现，小代练居然还在，就是静悄悄的在线状态，不是激战的游戏中，也不是冷漠的勿扰模式。
她给他发消息：还没睡？
他回得很快：1。
原莱本来想学他以前那样回个“2”，但想了想，起了逗他的心，打字道：哦，8。
小代练果然不满了：一上来就跟为师88？
原莱笑：耍你的。
小代练：胆子肥了，要不来solo一把？
原莱：别。
她怕了，是真怕了，上回1V1墨子机关道里，他的至尊宝不推水晶一次次血虐手刃、一棍子就敲死自己的惨痛过往还历历在目。
安静须臾，小代练突然问：今天几号？
原莱切出去看了眼手机屏：24啊。
小代练：我们考试周了。
原莱：那你还不早点睡。
小代练：明天没考试。
原莱：也不复习？
小代练：我像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吗？
原莱：不知道哎。
小代练：我发现你这个人，
他欲言又止。
原莱：嗯？
小代练：关注重点总跑这么偏。
原莱：哪里偏了？
小代练：你是我妈么，老看着我学习。
原莱：你是学生啊，我不在意你学习在意什么？
小代练：不用你操心。
好心当驴肝肺，原莱咬咬牙，赖到靠枕上：行啊，那我不操心，再也不操心。
小代练：生气了？
原莱：有什么好气的。
小代练：你一气我就想笑。
还笑？！原莱鼻子里暗哼：笑什么？我都说了我没气。
小代练：在想我徒弟还会气呢，好可爱啊。
可爱。
他褒贬不明的一句形容，还是让原莱心为之一怦，可她仍嘴硬：也就你觉得吧。
可爱？
谁还会说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可爱。
小代练：哦，那你只气给我看啊？
他还感慨上了：当师父真不容易，要传道授业解惑，还要受徒弟气。
贼喊抓贼，原莱快速敲着字：明明是我受气好吧！关心一下你学习还要被冷嘲热讽。
小代练：你怎么不关心下我这个人呢。
原莱：学习不也是你的一部分。
小代练：可我不止学生这个身份。
原莱：你还是我师父，这点我很清楚，铭记于心。
小代练：还有呢。
原莱细思少晌：我曾经的代练？
她陡然想到什么，问道：对啊，你现在怎么不代练了？
小代练也一副困惑口吻：对啊，我现在怎么就从高价代练变成免费陪玩了？
他的问，亦是答，原莱不可抑制地想笑，有的人讲话就是蕴藏魔力，轻而易举就能点亮她心里的光，闪闪的，停不下。
【我怎么知道？】
原莱这样回道，装傻。
可她不是真傻。
她知道她和小代练之间环绕着一团模糊的雾气，它是粉色的，有草莓的香甜气息。
这让她窃喜轻松，又恐惧无奈。她必须、也应该走回自己暗无天日的密林，可她站在这片湖边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被投映在一片地表的银河里，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和面庞，因为满水面的星光而闪烁年轻。
那是她很久没有见到的自己。
她突然就挪不动脚步了，只因贪慕这份晶莹清澈的活力。她满怀愧疚地站在原处，像被困在一个虚假罪恶的幻境，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自己。
她能猜到，总有一天，梦的世界会龟裂和坍塌，也许那一刻她也会随之体无完肤，可她还是想待在这里，即使有可能，距离醒来只剩几个小时，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
——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多钟。
自然醒并没有让人很痛快，原莱做了个噩梦，梦里的她，近乎迷失地走向了一片美到不真实的、玫瑰色的星云，和那天小代练发给她的那张图片，一模一样。
她无法自控地，如同中了邪一般靠近，就在她要触摸到它的下一刻，她一脚踩空，仿佛跌入万丈深渊。
梦戛然而止，背后一片汗沥。原莱吃力地睁开眼睛，脑袋晕乎乎的，都忘了昨晚是怎么睡的。
打开微信，聊天记录还终止在他俩说完晚安，各自去睡。
原莱记得那个梦，她发呆地盯着那个聊天框，在床上安静地坐了许久。
等回过神来，她抓了抓头发，打开游戏，准备打一局游戏转换心情。
她条件反射般打开好友列表，去找一个名字。
他居然还在线。
原莱给他消息：你不睡的啊？
小代练回：醒了。
原莱：什么时候起的？
小代练：七点半。
精力真足，原莱羡慕又担心他睡眠不足：也太早了吧，干嘛不多睡会，你没玩游戏吗？
小代练：没。
原莱：那你这大半天都在干嘛？
就在她在心里猜测这小孩可能在看书什么的，她看见他不假思索地回了四个字：
“等你醒来。”
第37章 第三十七局匹配
原莱没有回话。
她心被这四个字急剧地攥住喉咙, 就鲠在那里,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她才敲了几个字：那你挺无聊的。
他居然没有回嘴, 而是顺着她说：我是挺无聊的。
这话说得不算直白, 却目的鲜明，原莱感觉得到, 他想要传达给她的东西太强烈明确, 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像滚烫的开水，一阵阵浇到了她胸口。
她的心脏会为此骤缩和痉挛, 像在起搏器下，试图起死回生。
思绪零乱, 原莱故意打着哈哈：无聊就去看书啊。
小代练回：我在看书。
原莱：那还开着游戏, 一点都不专心。
小代练：关了游戏一样分心，有区别么。
这个人在进攻，强势得近乎咄咄逼人, 三言两语，就要把她逼退到墙角，她甚至能嗅到他字句里那些年轻的无畏气息。
原莱心慌不已，只能往后躲, 她小小地挪步，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要不要好好考试？
她故作不受影响，语气轻快。
我巴不得明天就考试。小代练回。
原莱深吸一口气，平定着抖筛一般的心绪：学霸就是不一样, 我那时候巴不得考试来得晚一点好让我多看两天书。
小代练似乎感觉到了她刻意为之的回避，他并不买账，直接说了个时间点：我7.5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就放假。
原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嗯。
小代练：看电影吗？
他提醒着，他们曾经的一次口头约定。
他那时口气随意，原莱那时只当玩笑话，虚实难辨，但今天的他，格外认真。
原莱的心在激烈地跳着：真看啊？
她故意让自己语气轻快，没有被任何情绪占领。
小代练：上次不是说好了？
原莱：我以为就说笑呢。
小代练莫名地调起了气氛：我请你，别担心。
原莱：不是因为这个。
小代练：怕我是坏人啊？
原莱突然被这句话击中，蹙了蹙眉，鼻尖浮了点酸。
别逗了，她这种职场老混子，怎么会害怕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
他这样健康可爱，怎么会是坏人？
她怕的是，自己不够好，怕见到他失望的眼神。
见她不答，小代练又回了个“嗯？”
原莱否认：不是。
小代练：怕我长得丑？
原莱：……也不是。
小代练：为什么不情愿，看个电影而已。
原莱塌着眉尾，慢慢戳字：只是看电影吗？
小代练熟练运用上次的话：顺便看看你。
那种不自信的因子成倍疯长，原莱给出了和上次截然不同的反应：我没什么好看的……
小代练：是吗？
原莱刚要回“嗯”，这个人又极快地回了消息：那你顺便看看我好了，我很好看的。
原莱：“……”
一句话，像陡然冲过来的清水，负面情绪一洗而空，她唇瓣一展，倏地笑了。
不吹牛逼会死星人。
原莱不屑回道：能有多好看？
小代练：怎么也得比电影好看吧。
原莱：你也好意思比？七月本来就是保护月，全是国产烂片。
小代练：绣春刀2应该还可以。
原莱：张震演的那个？
小代练：嗯。
原莱：第一部 还挺不错的。
小代练：所以答应了？
原莱：啊？
小代练：答应来看电影顺便看看我？
除了那些未知和自卑，原莱似乎找不到更多的拒绝理由，她抚慰自己——看个电影而已，恰好同城的师徒面个基而已，也许这一见过后，两个人还跟往常一样，再不济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坏结果而已。
她应该……还是……能够接受的。
原莱也让自己尽可能地大方起来，回道：没问题啊。
她抿了抿唇，又补充：你先专心复习，好好考试，行吗？
小代练学她讲话：没问题。
与此同时，千里以外，得到答复的徐星河突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抄起耳机和手机，径直就要往外走。
齐思源见状，叫住他：“你去哪啊？”
徐星河头也没回：“跑步。”
“现在？”齐思源瞥了眼阳台外边的炎炎日头，觉得不可理喻：“都他妈中午了。”
徐星河再没搭理他，大步流星走出寝室。
有些兴奋劲儿，真不是傻坐在宿舍的凳子上，就能消化得了的。一成都不行。
第38章 第三十八局匹配
长江以南的七月天, 真正意义上的大晴天, 天空是一望无垠的蓝，白光溢满世界。
眼看着《绣春刀2》上映在即, 最近午休时分, 原莱都会破天荒地主动呼朋引伴，喊同事一块出去吃饭。
原因无他, 想听她们闲聊, 再从中套出一些自己需要的建议。
几个女人在写字楼附近一家烤肉店里坐着，庄绘也在，是她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个。
五花肉在黑色烤盘上滋滋冒着香气, 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小哥在一旁垂眼翻看着。
熟得差不多了，小哥把烤肉分发到每个人碟子里。
生菜叶子就在原莱手边, 她先端起来让大家都拿了, 自己才夹起一片肉，放进蘸料里，裹上一圈粉, 用生菜包紧。
刚要送进嘴里，原莱手一停，随口问道：“你们平时要参加什么重大宴会和活动的时候，会用什么面膜补脸啊。”
本来点餐时大家就在聊护肤的话题, 所以她此刻说起也不显突兀。
王芝娇慢条斯理包着烤肉：“钢铁侠啊，还能有什么啊。”
庄绘没吃掉嘴里的就忙着开口，腮帮子鼓得像仓鼠那样含糊不清：“哇唔，好贵的——”
她侧头看向王芝娇：“一片一百多啊, 代购也要八九十。”
一片一百多。
往脸上贴金子么。
原莱把它在心里PASS。
“前男友面膜咯，”另一个同事不喜欢生菜，咽掉肉，就端起水杯抿了口麦茶：“我之前去参加我前男友婚礼就是密集敷了一个星期，当天特别吃妆，脸白得和灯泡一样，我还穿了恨天高，走进酒店大厅，感觉自己就是个女皇。”
几个人一并笑了。
有人问：“是SK兔那款？”
“嗯。”
“青春敷？那个也贵啊，”工资尚低的庄绘看什么都犹如天价：“我看我微信里的日本代购十片装要七百多。”
王芝娇夹了根年糕，撇了撇嘴角：“你什么都贵。”
庄绘耷下眉毛，委屈：“我还是穷光蛋实习生嘛。”
“不把赚到的钱花在脸上包上衣服首饰上，那女人当得得多没意思啊，”推荐前男友面膜的那个同事又提醒道：“你们要买的话，最好买日本的。”
“这还真的不一样啊？”
“不一样，港版和日版用起来就是不同，日版好一些。”
王芝娇有异议：“别是买了假货吧，我都去专柜买的。”
同事信誓旦旦：“店主和我熟得很，怎么可能是假货，不骗你们。”
七十一片。
原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也不是天天敷，好像也能接受。
而且要买日本的。
原莱看向那个同事，问：“你有链接吗？”
“有啊，”同事拿出手机：“我分享到你微信。”
原莱：“好，谢谢了。”
估计是发好了，她又推荐别的：“唯白的链接要吗？”
“不用了吧，”王芝娇舀了勺海鲜大酱汤：“原莱这么白，要什么唯白面膜。”
“不用了。”原莱再次道谢，一盒青春敷于她而言，已经有点肉痛。
用餐结束前，原莱打开买票的APP，扫了眼近期上映电影的团购价格。
两张票抵她一张面膜钱。这次见面于她而言，怎么打算都是个亏本买卖。可那种久违的、少女一般想要精心拾掇自己的念头，重燃起火焰时，她胸腔是热的，不禁有些乐在其中。
——
其实原莱何止是密集敷脸，她还把头发补了色，买了微博上美妆博主们力推的同款唇膏，哦，还有新裙子。
屁颠屁颠忙成这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说不定小代练本人也不怎么样，就和上回在车里看到的格子衫小直男差不多呢。
但还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唔，鞋子呢，穿什么鞋。
临睡前，原莱脑子还一片活络，胡思乱想，放电影般，联想着见面的场景。
也不知道小代练个子多高，会不会和她差不多啊，只听他整天自夸好看，却从未见他吹过身高。
思及此，原莱打开微信，给小代练发消息：你多高？
对面回道：身高？
原莱：嗯。
对面：187。
原莱被这个数据惊了一惊：？？这么高？
小代练：还是裸高。
小代练：这学期的体测结果。
小代练：足以俯瞰金陵夜景。
师父式吹逼再现江湖，原莱习以为常。
小代练问：问我身高干什么，难道你不高？
原莱没否认，开始了她的欺诈：嗯，只有155。
小代练：这么娇小？
原莱唇角噙笑：嗯，是不是很矮？
小代练不以为意：没问题啊，我又没身高歧视。
行，原莱当即恶趣味地决定，一定要穿双高跟鞋，像个史前女巨人一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
原莱迅速在心里整理起自己有哪些能和新裙子搭配得当且不扎眼的高跟鞋。
沉思片刻，总觉得脑补出来的不如实际可信，她索性下床，翻箱倒柜，把家里夏鞋全都找出来，一一穿上，对着镜子比较。
挑得差不多了，原莱躺回床上，重新举起手机，发现小代练给她发了句：还有三天。
原莱下意识看了看日期，十九号，的确还有三天。
倒计时，原莱的心脏像是突然放进来一个失常的怀表，秒针在促促跳动，频率极高。
她抿了抿唇，打字回：时间过得好快啊。
小代练没顺着她的话说，也没评价快慢，只接着自己上面未说完的那几个字：居然还有三天。
原莱故意无视了他后几个字，只说：你放暑假了？
小代练：放半个月了。
原莱：天天在家无聊吗？
小代练：不无聊啊，天天数着日子。
原莱：……别逗。
小代练：实话都逗？
原莱又忍不住避开，只说：我们那天约哪见啊？
小代练：见面前一天再说。
原莱：好吧。
小代练：你想去哪家？大华还是万达？
原莱：都可以呀，我平时去大华比较多。
小代练：你很喜欢一个人看电影？
原莱：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小代练：怎么，还有两个人？
原莱：说不定呢。
小代练：不就是要跟师父看场电影么，看把你嘚瑟的。
原莱笑：……要点脸啊你。
小代练应该在看着场次：下午还是晚上？
原莱：我还是随意。
小代练：别随意，决定了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后吃饭。
原莱：你决定啊，不吃饭也没关系。
小代练：我还欠着你一顿饭。
原莱：不是用鲁班皮肤还了吗？
小代练：是吗，不记得了。
原莱：……
小代练替她决定了：先吃饭吧。
原莱：好。
小代练：我怕太晚了看不清。
原莱：看不清什么？
小代练：你。
原莱：“……”
他每一次，一说这种直率而极具进攻性的话语时候，原莱都会觉得胸口一窒。到底是怎样的情愫和念头，原莱讲不上来，也说不真切。
他无所顾忌地往她的心灵城池里抛射弹药，这显然是一种侵犯，可等他它真正炸开，它又成了一朵烂漫的焰火，融合在夜里，她抬头望过去，漫天都是，迷离动人的光点。
——
二十二号，周六，原莱不用上班。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新街口地铁站二号线出口。
出发前，原莱在全身镜前整理了许久，像个要去私会情郎前容不得一点差错的稚拙女孩子，把发尾处圈了又圈，让它保持自然的弧度，到底是放前边，还是披到后肩，光在这个问题上边，就纠结了一刻钟。
走之前，原莱发现了裙摆有一块小褶皱，她赶紧停下，用手拉拽了好一会，确定淡化了些，不那么容易看出，才心有戚戚焉出了门。
天很好，日光之下，暖洋洋的空气完全将人的肌肤裹缠其中，抬眼望去，树梢油绿的叶片，把蓝天分割出了不规则的几何图案。
原莱没有坐公交，直接打车，金陵的出租车在国内是出了名的大爷难叫，所以她提前一天就预约过了。
师傅来得很准时，上了后座，原莱就给小代练发消息：我出发了。
按灭屏幕，原莱焦虑地翻转着手机，没一会，屏幕重新亮起来，原莱点进去，是他的回复：我到了。
都到了？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思绪里有千军万马，喧闹得甚至能盖过外面的车水马龙。
原莱曾以为，几近一个月的调整和适应，她已经很淡定了，对面基一事心如止水，宠辱不惊。
但没有，它旧疾复发，再一次颤索不停。
原莱回复：那你要等会了。
小代练：到了给我电话。
深呼吸，好几下，原莱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近距离看了看自己的脸。
鼻翼有没有浮粉花妆，睫毛有没有苍蝇腿，唇膏抹得是不是均匀得当，明明半个小时前才化好妆，她已经担忧到了半天后。
还有啊，
一会要什么表情面对他呢。
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
他会不会看到自己扭头就走？
小代练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早知道先要张照片啊，好有些心理准备。
而且！她对他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
对啊，开口要怎么称呼他？
小弟弟？
师父？
太蠢了。
原莱以为自己万事俱备，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手足无措，阵脚全乱，
揣着所有的惴惴不安，原莱下了车，径直往地下通道走去。
暑期的关系，地铁站内人潮汹涌，有如漆似胶的情侣，有行色匆匆的正装上班族，也有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原莱独自一人穿行其中，两旁墙面，广告牌闪烁，女明星的微笑亲和有加，可这似乎并不能抚慰她一星半点的错乱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