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又回转身道:“母皇,下月我想在宫里办场赏菊,不知可好?”
“你都散完贴子了才来问我好不好?”女帝也不生气,挥手赶了她走。
三京馆里,表面上看来薇宁与往日并无不同,实则她并不好受。
三天了,她没有一刻安生。白天还好,她坐在学馆里埋头苦读,分心与蒋颜儿等人交谈,可是到了夜里,却几乎不能入睡,即使睡着了也会立刻被长剑刺入萧颂胸口那一幕从梦中惊醒,苦苦思索当时他为何不躲不闪,任长剑刺入胸口。
他究竟怎么样了?
薇宁仔细回忆那一剑刺入的部位,并不是要害,一定会没事。至于他清醒后会如何说剑伤的缘由,她却没有一点底,不过如今她好端端地坐在学馆,想是他即使醒来也未曾向人提到她。一会儿盼着他永远不要醒过来,一会儿又怕他醒不过来,更不知他会如何对她,薇宁极度矛盾煎熬了三天,直至焓亦飞差人送来一封信。
信上寥寥数语,竟是首直接大胆的情诗!
作者有话要说:情诗呀情诗。

☆、无心嫉妒
薇宁将信揉了扔到一旁,停了会儿又拾过来,抻平了摊在桌子上,仿佛信上有朵花似的看了好大会儿,秀眉轻轻地蹙起来,幽幽地叹了声,仍旧将信揉碎扔掉。
相思梦不醒,她可不可以理解为焓亦飞知道她在学馆内无法得知外头的消息,传信告诉她萧颂还未清醒?这几天她只为了萧颂心乱如麻,差点忘记焓亦飞也知道她一些底细。不过他倒识相,不曾说出自己便是劫走陆仪廷的黑衣人,还做起了通风报信的事,真真叫人看不透。
她闭上眼,自己刺那一剑绝对不会让他伤得如此重,静王府里有若虚子,皇宫里有御医,她实不在用担心,可是为何他还不醒来?小静王遇刺的消息也传到学馆,已有人看向她的眼神微带异样,大概以为她该找上门去,甘愿以身侍疾,借此机会巴结皇亲国戚吧。
萧颂的些许消息让她无法再冷静,就连柳月也觉察出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模样,悄悄将那封被薇宁揉碎了的信捡了来看,凑个七零八落才看出来这是首情诗,还是国师府的二弟子送的。
小静王受重伤,静王府里愁云惨布,明园彻夜点着灯火,宫里来的御医虽然没派上多少用场,但在小静王未醒之前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就只能看着若虚子开方子为萧颂治病。
静王这两日脾气更坏,他不敢骂若虚子,只好将气出在那些御医身上,他将萧颂受伤全都归落到国师身上,若非国师请萧颂去布什么局抓什么逆党,他的儿子也不会伤重成这样。国师府派了大弟子天恒过府探望,被静王指着鼻子骂得好不痛快。
薇宁来的时候正是全府最静的时刻,静王府与国师府不同,处处透着股戒备,明岗暗哨甚为严密,她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明园,怪不得上回柳月不曾冒险出府。
莫言痴守在萧颂床边,旁边还有两个站着打盹的婢女。自从小王爷被人抬着回府,她看到那支明晃晃插在他胸前的剑,便已身子发软,这三日守着萧颂竟是一刻也未眠。
若虚子在外间翻着医书,他也是没敢合眼,今晚对萧颂来说十分要紧,若是能醒过来便罢,醒不过来那就有可能过去了,所以今夜他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太远。
薇宁在黑暗中站立了良久,有些不敢近前,从没有一刻象现在一样心乱如麻,终究还是忍不住来看他了,她不是一直想着利用他,骗他的吗,什么时候她也陷了进去?她想看看萧颂现如今的模样,却又不敢。那一剑之后,她如何面对他?
自幼年遭遇惨祸后,她一直强自克制着心中的情感,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处事要冷静,要将万事想得周全,原本以为萧颂是个意外,如今看来竟也是她的劫数。
她暗暗叹了口气,轻轻走到窗外隐好身形,将窗子割开一条小缝,借着灯火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莫言,薇宁皱了皱眉,跟着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颂,一看他薇宁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怎么瞧着竟似将死之势?明明她那一剑并未伤到要害,一直这么安慰自己,难道他真要因此丧命?
何不趁他昏迷的时候杀了他灭口?此念一起,薇宁便已自嘲地笑,若是下得去手,当日她在密林中早杀了萧颂。她并无自信萧颂醒来后一定不会将她说出来,她要不要赌上一回?
此时房里有了响动,却是若虚子从外间走进来,薇宁很想跳进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治病的。
“莫言姑娘,小王爷可有醒来的迹象?”
莫言无言地摇头,眼泪跟着凝上来,几乎快要绝望。
“放心,今晚小王爷一定会醒过来。”
“先生,我看小王爷的伤并不是太重,为何情形这般危急?”
她对萧颂的情意若虚子都知道,看了眼萧颂如今的模样,感叹道:“你家小王爷平日里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身子骨很虚,原本我能替他调理过来,没想到遇上这档子事,唉。”
莫言一下子想到近些日子若虚子为小王爷治病的事,萧颂因江南之行身子略有不适,所以若虚子不光给王爷治病,也给他瞧着,只是治法甚是奇特,全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难道小王爷的病竟然这么严重?
“这么跟你说吧,他这身子好比练功到了紧要关头,任何人的攻击都会造成很大危险,何况他这伤也不轻,足以让他致命。”若虚子叹了口气,又道:“即使他熬过这关,也是前功尽弃,再无可能治得好了,可惜呀……”
原来他本身就有病,本来有机会治好的,可是被她一剑刺得万劫不复!薇宁怔在当场,心里说不出来苦涩滋味,这几日她犹豫痛苦,甚至后悔当日没痛下杀手,此刻方觉内疚到心痛,他醒来后怎么可能会原谅她!
莫言哑着声道:“若叫我知道是谁伤了小王爷,定不会轻饶!”
“啊哟,小王爷动了!”
若虚子一声大叫,声音几乎变调,莫言扑过去泣道:“小王爷,你怎么样了??”
房中顿时乱了起来,薇宁知马上会有更多人过来,她不能再留下来了,只得悄悄地离去。
夜色萧萧,薇宁踏着月色回学馆,只觉丝丝寒意彻骨,迎面而来的风吹干了面上的清泪。她已经很久不曾掉过泪,说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萧颂,她这里满怀无望地心痛,却不知他又是如何。
焓亦飞有一件事没说错,说到底她心疼了。
三日后学馆季考,薇宁才惊觉她已入京三月有余。短短三个多月,却已发生太多太多的事。
即使内心无尽地煎熬,她依然在季考中表现优良的十几名学子中脱颖而出,使得唐仕礼等人激赞不已。为此学馆特意放了三天假,学子们皆大大松了口气。本来蒋颜儿等人拉着她要为她庆贺,可她神情肃穆似乎订为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扫了大家的兴。
安休三日,她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痛苦直接去静王府探望萧颂,没等她去,许久不见的封长卿出现,这人打着她在淮安兄长的名义请了她出来。
他本就生得俊逸风流,今日一身军官服凭添加了几分英武,惹得见到之人莫不注目。薇宁却不曾留意,默默地上了他备好的马车。
马车在奉都城里转左右绕,封长卿一见面便发觉她心情不好,便也不曾多话,只让车往热闹的大街上赶去,他自己骑了马跟着马车。
闹市中薇宁撩起竹帘看着众生之相,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不知胭脂小铺里可有消息,她一直记得靖安侯府里每年那笔不知去向的支出,还有送回梅庄的信可有了回复?
马车在一处偏僻小院的门前停住,封长卿下了马来扶她下车,门口守着的汉子见到他忙迎上来,口中叫着公子爷,眼睛却忍不住看向薇宁。
封长卿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异状?”
“回公子,没事,咱这里挂了梅府的牌子,旁人只当梅家的小姐住在这里。”
听闻梅府二字,薇宁抬了抬眼,扫了封长卿一眼,有些好奇里面到底住的是谁。
封长卿笑了笑,抬步往里走,薇宁只好跟上。这间宅院有三进,虽不大却十分整洁,处处摆着时令花盆,果然象是女子住的地方。进到后院更见雅致,房中有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几名女仆各司其职,见了封长卿皆过来见礼。
薇宁有些纳闷,难不成这是封长卿用来藏娇的宅子?
封长卿正在问一名婢女打扮的丫头:“石姑娘人呢?”
那名婢女一脸无奈地指指卧房,封长卿不避嫌地掀开绣花帘子进房,房里也没有人,薇宁听到有些微的响动声从床帐后传来,婢女象是早知有人在床帐后,钻进去扯出一个淡黄衫子的女子。
这大概就是封长卿口中的石姑娘了,不知她是何方神圣,封长卿为何带着她来这里。
那位石姑娘看到封长卿与薇宁后一脸惊吓地退后,想缩回床帐后,仿佛那里最安全,薇宁看着她低头娇怯怯的模样竟有些眼熟。
“她是谁?”
“石厚君之女,石富娘。”
薇宁一下子想起来,那次在景阳楼曾见过此女,当时她到酒楼闹事,十分地刁蛮,与今日相差太远。
她看了眼封长卿,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是盛安商会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她也想起,盛安商会此时已经烟消云散,石家也没了。她后来曾想过寻找石致远,因为找到他就找到了长青会,只是眼下还顾不上。
封长卿苦笑道:“此刻她已经不是盛安商会的大小姐了,连家也败了,又受了惊吓无处可去,暂时我将她安置在这里。”
昭明女帝下旨抄了石家,石致远销声匿迹,石厚君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肃王自顾不暇怎么会有功夫去理会石家的事。之前石厚君还想过送石富娘入肃王府,不过石富娘自己不情愿,石致远也不同意父亲的做法,故此一直搁到现在,也再无可能了。
服侍石富娘的婢女已习惯了她的样子,安抚了半天才劝她坐下来,封长卿简单说了些她的情况,原来石家被抄后,她倒没被抓,但是流落在街上被人欺侮,恰好封长卿路过,虽然他对石富娘的纠缠早已不耐,但石家败落得如此快也与自己有关,他算是靖安侯的得力助手,一边对付着盛安商会,一边又曾引逗过人家少女芳心,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故此见她处境堪怜,便带了回来。
“我只有做到这一步,她如今情绪极为不稳,请了大夫开方子治了几日没好多少。”封长卿象是在同她解释什么,将此事讲得极清楚。
他说话的同时,石富娘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交握满脸不安。
又是一个为父兄行事所累的女子,薇宁嗟叹,那般跋扈的一个女子,如今竟到了这个地步,着实让人怜惜,当下柔声同她道:“石姑娘好。”
“石姑娘,你别怕,叶薇与我是同乡,也是我的妹子。”说着他看向薇宁,目光里带着些别的东西,薇宁只得稍转过头。
这下恰与石富娘打了个照面,她的眼中竟带着恨意!
是的,是恨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薇宁却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今天晚上我可算是补上前面两天的更新了~

☆、坦言相告
石富娘怯怯地着起来,挪到封长卿身边,揪着衣角问道:“长卿公子,她是谁?”
封长卿耐着性子对她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这是叶薇,我在奉都的朋友。”
“我怕……我不想见到外人。”石富娘开始流泪,哭得悲怯怯。
谁是外人?薇宁只当没看到,石富娘怕是拿自己当是封长卿的内人了吧?不过这与她无关,只是封长卿将她带来是何意思?
等到离开小院,封长卿弃马上车,与她坦言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在装吗?对于大多数女人的手段和心思,我自认还算有些了解,只不过拆穿了她赶她走,我怕她活不了几天,就当养着个闲人罢了。至于往后如何,要看她自己了。”
这大多数人中不包括薇宁,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心里在想什么。
“那封大哥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这样只会让石姑娘对我产生误会,若是眼光可以杀人,刚刚我已是死过一回了。”她有些不悦,被人利用的滋味并不好,可笑她自己整日想着利用萧颂。
秋日天开始变凉,她今日换了新衣,可是脸上却瘦了些,微尖的下巴衬得眼睛越发地大,更见楚楚之姿。
车厢里地方并不大,封长卿面对着薇宁脸上微红:“抱歉,我确实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同情可怜,却没有别的意思。”
薇宁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既然如此无情,当初又何必招惹人家?不过长卿公子就是如此,她何必管人家的私事。
马车向景阳楼驶去,自从盛安商会被查封,封家在奉都城的生意更为扩张,一并吃掉盛安商会七成的生意,靖安侯固然欣喜万分,只是苦了封长卿,他一直忙着无暇再去找薇宁。
封长卿低声道:“你别这样看我,这事真的不能怪我。对了,上次你从景阳楼离开,我不放心,派了人去学馆找你,后来,嗯,后来见你坐静王府的车回来了。”
薇宁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次萧颂在大街上施以援手,并送她回学馆。好像她回回有难时,他都会帮她,而她却以怨报德。
封长卿看到她神思恍惚,有些焦急,“你知不知道小静王遇刺受了重伤?”
她脸上浮出抹哀伤的神色,道:“知道,那又如何?”
封长卿依稀记得少年时曾听过一些事,关于梅庄,关于那个被收养的女孩子……江南离奉都太远,许多心怀正统之念的文士避居在南方,他们曾经共有的老师便是其中之一。
他缓缓地道:“我想我又要问些你不想说的事了,你与小静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心仪于他,我不会相信。”
心仪?不,她对萧颂的感情要比心仪要复杂了很多,从前她可以淡然轻易地告诉封长卿,不,她没有心仪萧颂,虽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真正想要利用萧颂的心思,但那时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如今她却难以启齿,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没有动情。尤其是知道他病体难再康复之后,愧疚同情占了上风。
可他偏偏是那个人的侄子!薇宁明亮的眸子里转瞬间闪过许多情绪,封长卿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问下去。何必问呢,她行事自有她的考究,是另有所图也罢,是动了情意也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就在他以为薇宁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在一瞬间做出了个决定,或许根本用不着费这种心思,但她仍开口道:“封大哥,你我之间的渊源颇深,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一个人入京,实在是莽撞了些,今后望得你多多照顾。”
这是她第一次在封长卿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明说,但已让他意外不已。还有她话中之意,竟有些示弱,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偏偏越是这样,他越会着迷,在她的直视下无法说出别的话:“这个自然,我定会全力助你,只是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她捂嘴笑道:“堂堂北衙的小将军,靖安侯的得力助手,封家的二公子,怎么说得如此谦逊,我才不信。”
这是出门以来她第一个笑,封长卿也跟着笑起来。
不多时到了景阳楼,两人正欲上楼用饭,忽听有人叫道:“薇儿留步,刚才远远看到你,我竟以为看错了。”
听到此人声音,薇宁的步子霎时一滞,手不由自主摸向腰间,差点忘了自己今日并不曾带着剑在身上。
她回首看去,焓亦飞正将骑来的马缰交给路边的闲汉,嘱咐他们好好招呼自己的马,含笑走过来。城西风大,吹起他的发丝微拂,轻轻扬起挡住他大半面容,只露一抹红唇,封长卿乍一见到他,忽有些自惭不如的感觉,这男子已不能用英俊来形容,已经比许多女子还要漂亮,心下转念已猜出这是奉都城中出了名的人物,国师的二弟子。
他虽然一向在□□上风流不羁,但来到奉都听说过焓亦飞的事,自认为比他好太多,这位焓公子仗着国师的名头,肆意招惹京中名门仕女,专挑那些容易有事非的女子,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
薇宁却似毫无所觉,冷着脸冲焓亦飞道:“焓公子,你叫我什么?”
焓亦飞却不识相,依旧亲热笑道:“薇儿,薇儿,我自然是叫你的名字。你可曾收到我送你的信?”
提起那封信薇宁眉头皱得更紧,这两日她接连收到焓亦飞送的信,每封都是首情诗,可是她已经去过静王府,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实在不想再收到类似的信,更不想被学馆里的人为此事议论。她点点头道:“收到了,焓公子与我并不相熟,请别叫得这么亲近,也别再往学馆送信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心吗?”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不想!公子的信令我十分困扰,这两日总在想究竟我哪里值得公子垂青?”
焓亦飞眯起好看的桃花眼道:“你大概忘了,自从见到你,我的半条命已交至你手中。”
时值秋日,薇宁只觉风寒冻体,恨不能飞奔离去。他说见到她,指的是在密林中看到了她黑衣人的装扮,半条命说的是最后吃的那颗药丸,偏偏这么正经的事被他一说就歪到了别处,还似乎十分上瘾,看来他一点也不急。
封长卿已看出这两人不知打的什么机锋,隐约有种被隔事外的感觉,插话道:“叶薇,不如请这位焓公子到楼上,坐下来慢慢说。”
“好!”
“不必了!”
两人同时出声,薇宁目中带怒看了焓亦飞一眼,看得他心头微动,这眼神有些熟悉,不知在何处何时曾见过这样锐利的眼神。
“薇儿说话真伤人心,算了,本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看来还是不说为好。这景阳楼什么都好,只可惜最近换了新东家,若是以前,石家少爷早迎出来了。”
他无缘无故提起石致远,薇宁不由暗暗留意,封长卿也哈哈一笑:“这位……焓兄,在下便是这景阳楼的新东主封长卿,今日有缘相识,自该好好招待才是,来来来,请。”
焓亦飞拱手道:“还是封兄够意思,薇儿,你也来呀。”
按说薇宁不该与国师弟子有过多来往,陆仪廷临死的话句句在耳,国师确是她此生之敌。焓亦飞虽然承诺不会与她为难,但毕竟不可相信。陆仪廷让她找到周大人的女儿照顾她,并未说什么报仇,想来是觉得一介女流无力报仇。可是薇宁不同,她为此已准备了九年,在她远未知道事情真相之时,已开始准备了,所以不容有失。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已经够了,我要睡觉。

☆、车中合作
风急天高,一只落单的南飞雁儿哀鸣着拍动翅膀从小楼窗外掠过,薇宁目光追随着它直至再也看不见,默默猜它为何独自飞行。
景阳楼每天秋日便给客人备下了雁回酒,焓亦飞颇为享受地品着杯中金黄的酒酿,缓缓地道:“江南的秋天和这里一样吗?”
怎么可能一样,江南的秋来得极慢,而奉都的深秋已带着寒意。薇宁收回目光,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说起来他样貌确实出众,否则也不会惹来公主纠缠。可他是国师弟子这样的认知已让薇宁先入为主,总觉得他与戴着面具的国师一般神秘,而坐在他身边的封长卿则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沉稳。
封长卿确实比之前在淮安时收敛了许多,而且知道把握机会同焓亦飞拉关系,一个是奉都新贵,一个是国师弟子,聊起来颇为投机:“焓公子有机会可以到江南走走,我家在淮安还有些名头。”
“江南王名震江南,在下自然清楚。”焓亦飞打了个哈哈,看向薇宁长叹一声,她偏了头去看别处,并不接他的话头。
“焓兄因何而叹?”
“我只是看到秋日将尽,而想起有人能不能活过秋天还是未知之数,一时有些感叹罢了。”
说到此处焓亦飞又长叹一声,薇宁的心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果然,他又道:“我才刚从静王府出来,本是奉师命去问刺伤小静王的人是谁,可惜呀……”
薇宁执箸夹菜,打定主意不发一言,心中暗哼一声,静王府却又不在这附近,难道他顺路跑来这里叹给她听吗?
此等大事封长卿自然也知道,何况这件事发生后他受益最大,可以说不是这件事他还接手不了石家的生意。此刻焓亦飞硬把谈话扯到了萧颂伤重难愈上面,他不由往薇宁那里看了一眼,问道:“不知小静王此刻伤势如何了?”
焓亦飞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是谁下那么重的手,我看他是不行了。”
其实没那夸张,他今日去了静王府没多会儿便被静王让人赶出来,说查什么案也得等萧颂病好了才能问话,伤者最大,而萧颂则昏昏沉沉地看不出来清醒与否。他与薇宁二人心知肚明,对视一眼后各自移了开去。
好容易用过饭,薇宁开口告辞,封长卿待要送她回去,焓亦飞抢上前道:“不必麻烦封兄,我恰好与薇儿同路。”
薇宁并没有反对,低头上了马车,焓亦飞将自己的马留在此处跟着上了车,封长卿惟有无可奈何地目送他们离去。
马车内的二人一时无言,薇宁正考虑是否该将他踢出去的时候,焓亦飞打破沉默:“还以为会被踢出去,看来你对我也不是那么无情。”
她有些好笑,没想到他倒有自知之明:“你跟着我想说什么?”
焓亦飞大可胡谄为她倾倒,但是他没有,适才无意在街上相遇后便不自觉跟到了景阳楼,她的种种令他好奇,夜探国师府,劫走钦犯,刺伤小静王,转眼又和奉都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走在一起,叫人越来越摸不透她的来路。
她应该不是长青会的人,但绝对与自己的师尊有过节,焓亦飞想要和她好好谈谈。
“薇儿……”话刚说口便觉一道锐利的寒光刺向面门,他身后是车厢板,向侧避去被逼到车内一角动弹不得,薇宁手中的金钗前端弹出一段尖刺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若是再让我听到焓公子嘴里叫出‘薇儿’这两个字,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两人都是压着声说话,车夫在前边只听到隐约几声响动,一脸古怪地猜车里的动静。
焓亦飞不怕死地又叫了声:“薇儿……”
他不信在这车里她敢杀人不成?才说完便觉得颈间微痛,当下只得改口:“叶姑娘,叶女侠,能否把这玩意儿拿得远些?”
她欺身向前离得更近,马车行进间焓亦飞只觉得鼻端嗅到股淡淡女儿体香,心中一荡眼神也起了变化,薇宁唇角的冷意更深了一分,手中金钗不退反进,刺入他的肉中,血珠子一颗颗渗出来染红他的衣领,她警告道:“莫非你忘了自己的命还在我手上,如此言行放肆没有好处。”
“你是说那天给我吃的药吗?”焓亦飞满不在乎地笑出来,似乎拿她的话不当一回事:“当日服药不过是为了安你的心罢了,真以为我会中招?”
薇宁早就疑心他并未中毒,当下把住他的脉门,细细察看一番后悻悻地收回金钗退开,既然他没事,为何会替自己掩饰?难道真如他所说,对自己并无恶意?
看着她陷入沉思,焓亦飞轻笑道:“你别想了,我有我的理由,但是眼下还不能告诉你。”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间,不意外看到手上沾了些血,眼中兴味十足,这女子当真下得去手。
薇宁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静静地坐在原处,想了想问道:“萧颂……他真的不好了吗?”
“你们两个实在奇怪,他明明被你一剑刺得伤重难愈偏偏要瞒下来,你明明担心他却装作毫不在意,何必呢,想知道他好不好直接去静王府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萧颂一旦醒过来,密林之事就瞒不下去,她的身份自然也会跟着让人生疑心,这些她全都知道,但她仍是赌了一回。如今自萧颂醒来已有好几日,她仍安安生生地呆在三京馆,她赢了。可她却没有半分开心,从前她尚能压制住对萧颂那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