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不用掩藏眼眸的颜色,一口英音说的流利又优雅,一度吸引了好些贵族男女的注意。
但第二奇怪的是,虽然岑安跟他在露面以后没有任何亲昵动作,可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这儿的亚裔面孔不止他们三个,而且知道岑安的人也不多。
可不管他们走到哪儿,无需任何介绍,人们就都露出一副早已领会的表情。
叶愔在旁边端着香槟笑眯眯道:“这就是英国人的直觉。”
坎贝尔庄园规模宏大建制不凡,从树篱迷宫到湖泊长河无一不有,中世纪风格的城堡保留着外形的古老,内里装潢的现代而精致,甚至还配置了四处电梯。
叶肃在搞定基本的寒暄之后,带着岑安在这附近转了一圈。
“我母亲长期在英国修养,陪着我父亲总是在这里久住。”
他不懂她对他为何依旧保留如此深厚的感情,但也不会因此而让她为难。
父亲在很久以前,是很亲切又重要的存在。
他会把他的嘉德勋章赠予为自己的百岁生日礼物,会教他拼读字母以及控制力量。
可在母亲渡劫之际,好像有什么突然就变了。
叶肃并不相信母亲所给予的说辞,也自己去找父亲谈过几次,最后只能冷着脸和他保持距离,不断地降低着对这个家族和姓氏的认同和信任。
如果不完成血誓,他可能会被长老们否定姓氏,也等于默认放弃坎贝尔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叶肃不在乎那些身份和标签,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母亲被家族中的某些人猜忌伤害。
有些事情妥协也就罢了。
“肃肃?你们在这看风景呢?”叶愔穿着深黑色礼裙款款而来,声音轻快:“塞伯特伯伯还等着见见你们,先下楼吧?”
男人回过神来,示意岑安跟上自己。
“在这边玩的还习惯吗?”叶愔帮岑安整理了一下衣服,温厚道:“需要什么可以尽管和我说,就当是过来度假了。”
“好的……谢谢叶阿姨。”
“安安真是很可爱啊,要不你们直接在英国领个证算了,”叶愔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安安今年多少岁了?”
岑安的脸唰的就红了,支支吾吾说大概一千多岁。
“肃肃还不满八百呢,”叶妈妈露出奇妙的笑容:“小肃,你该叫他哥哥才对。”
不!不是这样的!
一棵树的五十年和一只猫的五十年是一个概念吗!
岑安试图解释几句,叶愔就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对安安基本的尊重。”
叶肃顿住了脚步,神情微妙的看着岑安,不轻不重地开口道:“哥。哥。”
他的嗓音本就有磁性又动听,岑安在这时候臊的简直想跑掉,红着脸小声道:“别开玩笑啦……不是这样的。”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还得去厨房催一下晚宴的进度。”叶愔笑眯眯道:“回头见。”
等叶妈妈一走,他们两人站在楼梯口前,气氛有些 尴尬。
叶肃玩味着又重复了一遍:“……哥哥?”
他就喜欢看他这样窘迫又有些小着急的样子。
“我不是我没有!”岑安耳朵尖都红了:“你不要乱叫!”
男人单手撑在墙前,缓缓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钟声摇摆着穿过城堡,布谷鸟在盘旋着鸣叫。
那双极好看的蓝眸,又泛起淡淡的笑意。
“再亲我一下……哥哥。”
第36章 第 36 章
血誓进行的很快。
叶肃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才两百多岁, 那时候还和父母一起在庄园前笑着合影, 胸前还挂着那枚铂金勋章。
他在一众亲友的簇拥下解开长袍, 让银蓝色的纹章沉入胸口。
第二次来的时候, 父亲不知所踪,母亲大病初愈, 原先热闹而繁荣的庄园如同一座空城。
曾经有上百人云集的暗厅,只剩下母亲和其他几位长辈。
少年眼神茫然的站在六芒星台上,银发垂落至腰际。
古老的咒文再次被低喃着吟诵, 鲜红的血液自教父与祖父的掌心断续流出,在他的胸口再次组成坎贝尔的忍冬花家徽。
到了第三次,似乎一切又恢复如初了。
一众族亲共同莅临见证,所有的长辈都伸手去抚触他的额头予以祝福。
父亲站在暗处沉默不语,母亲虽然笑着, 但脸色有些苍白。
“你将守护这个家族的荣光与过往。”塞伯特低声道。
“我将守护这个家族的荣光与过往。”
叶肃安静地用银匕首划开自己右手的掌心,让血液流淌漂浮于半空中,伴随着话语泛出金属般的光芒。
暗厅中寂静无声,甚至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吸声。
两股血液在空中串成环形, 期间字符的痕迹逐渐清晰。
“benigno nue”教父加重声音道。
“benigno nue”
坎贝尔先生往前走了一步, 另一把匕首飞到了他的掌前,让最后一股血液也流淌而出。
“si sit rudentia”
男人抬眸看向众人, 又看了一眼凝视着他的母亲。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重复最后一句誓言。
“si sit rudentia”
下一秒由鲜红血液变幻而成的家族纹章开始泛出银色的光芒,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沉入他的胸口前。
便如同有冰冷的刀刃缓慢贯穿胸膛一般。
教父后退了一步, 神情庄重的再次开口。
“你已成为永远的坎贝尔。”
无数个声音同时响应, 在这一刻如同教堂里回荡的苍寂钟声。
“你已成为永远的坎贝尔。”
岑安等候在二楼的大厅里,看着外族的宾客们挽着手一起跳小鸡舞,心里有点小憧憬。
小孩们抓了一大把的黑蝙蝠巧克力,举着糖果棒嬉戏打闹,有个小姑娘裙摆后还有条猫尾巴。
他第一次在这里听见管风琴和风笛的声音,还遇到了一只穿着深灰色礼服的白榉树妖。
小点心很好吃,布丁居然是咸味儿的,就是茶里加糖总感觉不太习惯。
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叶肃就出现在了人流中,神情看着有些疲倦。
“叶医生——”岑安小小声的唤了他一句,快步过去迎接他:“你感觉还好吗?”
“我可能需要睡一会。”男人揉了揉眉头道:“晚宴有魔法表演,听说他们带了一头独角兽过来。”
“有什么不对,直接用耳坠找我。”
“叶医生好好休息,”岑安注意到他的掌心有一道疤痕,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发觉自己的灵力竟无法修补这深色的刀口:“你受伤了……”
“过几天就消失了,”他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放心。”
叶医生离开以后,岑安一个人去看了画廊和花园,然后被叶夫人和她的朋友们邀请着去下棋。
他性格温柔又说话和缓,跟谁都能相处的颇为愉快。
而叶肃在卧室里躺了一会儿,还是 决定起身去见父亲一面。
他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完成这最终一环的血誓。
狐妖与吸血鬼的血统糅杂在一起,自年幼起就开始相互冲击干扰,压制不住的时候能让他连着发烧数日。
这双重血脉给予了他远超于同族的妖力和体能,同时也让力量更加难以控制。
除此之外,吸血鬼如果血统不被承认,等于是毫无庇护的猎物,被暗杀和威胁的概率也会不断上升。
他完成了最后一重誓约,等于应了坎贝尔家族的继承人身份。
这个身份可以让他保护长期旅居英国的母亲,以及与整个家族缔结血脉关联。
叶肃站在书房前,在思索了两秒以后敲了两下门。
“进来。”
银发男人坐在台灯前,看侧脸的模样似乎只有三十来岁。
他走近了他一步,沉默不语。
他们拥有相仿的深邃脸庞,世家遗传的银蓝色瞳眸,但神情与状态都截然不同。
银发男人抬起头来,他气质肃穆沉静,寒冷的气息犹如是刚从棺木中走出一般。
“父亲。”男人开口道:“我们不必假意寒暄。”
“有些事情需要一个解释。”
“我已经解释过了。”布莱恩·冯·坎贝尔淡淡道:“你妈妈渡劫的时候,我被困在暗鸦之林里——在终于离开那里以后,她已经被你外祖父带去了别的地方,连同你也不知下落。”
男人的眼睛在灯光下有些泛红,声音微冷:“你一直不肯相信,可很多事多说无益。”
“你到底把我母亲当作了什么?”叶肃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几百年来你一直留在这里,甚至不肯为她去一次时都——还是说你在躲着时都的什么?躲我?”
“她一个人独自往返无数次,内伤也依旧反复发作,这就是你对待她的方式?”
他既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要固执又卑微的留在这里,也不肯再亲近这所谓的父亲。
古怪,反常,而且疏离到仿佛永远都无法正常沟通。
“你可以出去了。”
“不送。”
叶肃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秒,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担心母亲在英国被控制和伤害,这个姓氏他根本就不想要。
去他妈的坎贝尔。
岑安感觉今天和叶夫人下棋的时候,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分神想别的事情。
他原本想和叶医生提一句这件事,可因为下午逛太久的缘故,一回到客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枕头和床褥都柔软厚实,屋里的温度也刚刚好,还能听见隐约的蝉鸣声。
他睡的迷迷糊糊地,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柔软、暖和,还可以听见起伏的呼吸声。
岑安微微睁开眼睛,发觉狐尾就圈在他的腰侧。
雪白的妖狐靠在他的身侧,而他此刻便如同睡在了一团雪之中。
叶肃在抱着他,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连长尾都卷紧,似乎毫无安全感。
岑安完全清醒了过来,转身抱紧了那厚实蓬松的脖颈,听着白狐沉闷的呼吸声,用掌心轻抚他的后颈。
“叶医生在难过吗……”他整个人都陷入雪白的狐毛中,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不喜欢做吸血鬼吗。”
狐狸不肯吭声,用尾巴把他抱紧,仿佛害怕他会消失一般。
“放松一些……”岑安亲了亲它的鼻尖,用指尖帮它梳着脖颈和胸口的长毛:“我还在呢,我最喜欢叶医生了。”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狐狸,”他慢悠悠道:“也是最可爱的大魔王。”
“不想做吸 血鬼……也不要紧的,叶医生。”
狐狸垂眸蹭了一下他的脖颈,抱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岑安一低头发觉自己已经连睡衣都换好了,而且似乎连被子都不用盖。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跟叶医生同住一个客房会发生些什么,现在看来……这住的不是客房,是豪华加绒版狐毛大圆床。
这一觉柔软又香沉,直到他隐约感觉自己贴着什么温热而又光滑的东西。
岑安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没碰到软乎乎狐毛,而是男人光裸的胸膛。
他瞬间又清醒了。
叶——叶医生睡着睡着又变回去了!
而且叶医生又又又在裸睡!!
叶医生怎么能这么喜欢裸睡!!!
小青年僵硬地动了一下,他先是在月光下看了一小会儿男人的睡颜,然后大胆的把被子挑开了一些,看阴影以下的内容。
然后脸又红了起来。
好……好性感。
要是我的身体也是这样的线条就好了……不穿衣服比穿了还要好看。
他试探着把被子又挑开了一些,试图看到更靠后的内容。
“又不是没看过。”男人懒洋洋道:“要不我以后都这样陪你睡?”
“唔!”岑安触电般的把手缩回来,强咳一声道:“叶医生再休息一会吧?”
“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多了几分玩味:“想摸摸看么?”
“可以……吗?”
“可以。”男人很大方的舒展开身体,单手搂住了他的腰:“摸哪里都可以。”
岑安在昏暗中摸索着坐了起来,轻声道:“叶医生不难过了?”
“嗯。”叶肃垂眸笑了起来:“抱着你睡一会就不难过了。”
有小人参在也就够了。
乖孩子岑安点了点头,伸手去碰触那光滑而又紧致的胸肌。
在医学课程里,这些肌肉与体块都只是冰冷的术语,也是考试必背的记忆点之一。
他微凉的指腹滑过那温热的沟壑与线条,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
叶肃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把整个掌心都按在了胸口上。
皮肤下有起伏的跳动,呼吸和体温都开始变得灼热。
“在想什么?”男人轻声问道。
“想让叶医生亲亲我。”
岑安抬起眼眸,声音依旧纯粹而又绵软。
“然后把我吃掉。”
-2-
“嘘……放松……再来一个吻,真乖。”
“哥哥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是怕疼么?”
“原来哥哥喜欢被抱着做这些事么?”
“还没有被喂饱,对么?”
“又脸红了。”
“还记得这里吗,小安安……还记得这里的神经和构造么?”
“答对了,那应该去抚触哪里?”
“叶老师,叶医生,唔——”
“不要带着哭腔喊我……”
叶肃终于恢复理智的时候,他们已经从晚上十一点折腾到凌晨四点了。
岑安泡在浴缸里,脸上还红扑扑的。
“真是糟糕的体质……”叶肃打了个响指把湿透的床单换掉,起身拿着毛巾走到了浴缸前。
他伸手碰了碰那冰冷的一池子清水,又隐约闻见了清沉的药香味。
岑安趴在浴缸旁边用脸颊蹭他的手心,歪着头看他道:“所以上次叶医生舔到我的时候,去洗澡那么久是因为这个么?”
叶肃垂眸笑了起来:“以后都交给你解决了。”
“我刚才有咬疼你么?”岑安小声道:“不是很会……”
男人轻抚着他的湿发,眼神柔软而温存。
累到气都喘不匀了,还在担心这种问题。
他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垂眸又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
好像怎么都不太够。
不管是喜欢他还是抱他。
不够。
两只妖怪的体能都很好,毕竟都是全程站立着做过十几个小时超长手术的外科医生。
等洗完澡擦干头发,再抱着亲一会儿磨磨蹭蹭的穿个衣服,都已经五点了。
叶肃没有睡意,见岑安也精神很好,便把他带到了庄园附近的田垄上。
英国乡下的空气非常好,星空也清晰到可以看见银河。
此刻已经到黎明破晓之际了,天幕边际都浮现出朦胧的光芒,仿佛被浸润了亮色的油画一般。
细碎而又渺远的星辰漂浮在高处,麦田上有萤火虫穿梭而过,光点跳跃明灭如同音符。
他们手牵着手在湿润的土地上往前走,风中传来云雀的歌声。
一场□□的结束,好像便已经如同盟誓和许诺了一般。
归属感和安定感都被缔结确认,一度焦躁不安的内心也终归安宁。
叶肃走了几步,又把他抱在了怀里,仿佛在确认着他是否真实存在。
岑安想起了什么,突然在兜里掏出一块东西,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男人怔了一下,低头看清了这是什么。
被银箔包着的小蝙蝠巧克力。
“只有这一块是白色的,”岑安悄悄道:“我趁着其他小朋友不注意把它挑走了。”
叶肃摸索着剥开锡纸,咬了一小口。
一尝就是儿童食品,甜到掉牙。
“我还以为叶医生会嫌弃它。”小青年笑了起来,就着他的手也咬了一口。
“怎么突然想给我这个?”叶肃挑眉问道:“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犬科动物?”
“你……也是我的肃肃。”岑安昂头看他,表情很认真。
“你也是我的小朋友。”
第37章 第 37 章
他们回到英国的时候, 璩玉有开着车带着男朋友接人。
两只妖怪走的时候是手牵着手走的, 回来的时候也是手牵着手回来的。
看起来前后没什么区别。
璩老司机靠在车窗边抽着烟, 一眼扫见他们走了过来, 眉毛就挑了起来。
“你们两搞定了,是吧?”
副驾驶的明琅翻了个白眼。
男人扫了璩玉一眼, 径直带着岑安坐了后座。
“明先生!我给您带了香薰蜡烛和红茶!”岑安从包里掏出一盒点心:“还有这个!”
“哎为什么我没有——”
“璩先生也有的!”
这度了个年假回来,一落地就有来自罗主任吴主任胡主任的连环call,连带着短信箱都开始被迅速填充塞满。
叶肃这半个月放假放的神清气爽, 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把我们送去医院就好,行李扔门口它们会自己滚进去的。”
“这刚回来就去上班?”璩玉打着方向盘道:“回头咱四个去搓火锅啊。”
“鸳鸯锅。”明琅平直道。
“那当然是鸳鸯锅!我老婆喜欢那鸳鸯锅就天下第一!”
岑安其实这几天都过得有点飘。
倒不是滚床单的次数有点多——虽然确实很多。
叶肃平时又闷又沉,偶尔顽劣心上来了又能撩的要命,前后反差大但长得帅身材好,他这种小妖怪真扛不住。
还好是先考试再滚的床单……明老师果然是明老师。
他们一回到医院, 就好像是一脚踩进江流中心的漩涡。
白大褂还没穿上,一群同事就前后脚过来报病历交班,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家属抱着化验单试图问结果,手机跟上足发条的报时鸟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上次那个三床的病人——”
“老叶这有个疑难杂症你得帮我——”
“叶医看这个!领导说——”
叶肃同时处理着好几份事情, 手边的病历都摞了一堆。
“小叶, 现在跟我去手术室,”吴秋一在电话里匆匆道:“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孕妇在等着手术。”
“好, 这就去。”叶肃看了岑安一眼,后者会意的把本体盆栽放回了办公室, 用灵识跟着他一起去了手术室。
“这是个有些特殊的病人, 我不放心跟不熟的人做剖腹,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吴秋一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在手术台前,转头叮嘱护士:“等会记得盯催产素。”
一个年轻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双手小心地抱着肚子,连呼吸都有些疲惫。
岑安看向她怀里的孩子,脐带已经绕颈两周,随时可能造成窒息。
他给了叶肃一个眼神,开始轻柔而缓慢的调整脐带位置,顺便给这个孩子扶正胎位。
先天性心脏病产妇属于高危人群,一旦操作不慎就可能母子双亡,有些医院都不太敢冒着风险收治。
备皮,确认,麻醉,开刀——
平日里总是闲聊和谈笑的手术室,在此刻寂静到只有间断的交谈声。
如果是很常规的小手术,病人体征也很稳定,大伙儿其实都是闲聊着天完成重复工作的。
越是危险而复杂的情况,手术室里交谈声越少,所有人都神情严肃而神经紧绷。
“还记得相关风险么?”
“可能会有肺水肿和心功能衰竭,”岑安单手护在她的心脏上,开始用灵识探查其他内脏的情况,快速应答道:“无心律失常,但存在一定心包积液。”
叶肃快速地帮吴秋一处理着腹腔,在脑海中示意道:“那个先不管,监控胎 儿情况。”
“胎心不太稳,”岑安皱着眉头,把掌心移到小孩身上:“他有点虚弱。”
在他移开掌心的那一刻,孕妇的血压监控猛地跳了一下,诸多数值开始走向紊乱。
岑安下意识的把左右掌放在两颗心脏上,同时保护着她和那个小男孩的生命。
“催产素开始下降了!”
“她的呼吸循环在衰竭——”
叶肃匆匆处理着出血点,已经开始顾不上帮他这边的情况。
还不够。
他需要监控那个妇人的肺动脉高压,以及观测是否出现羊水栓塞的情况。
岑安的灵力被大量调遣使用,指尖的光始终不敢中断。
他回过神来,开始用意念引导肺部的放松与收紧。
撑住——你的孩子在等着你。
小孩纯白色的魂火在起伏闪烁,脆弱到随时可能消失。
“病人开始右心衰了!”
岑安神情一怔,深呼吸着开始转移重点,配合着医生的抢救拉稳她的心率。
叶肃已经在同时处理腹腔多个出血点和照顾胎儿呼吸,顾不上再多解释一句。
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急。
岑安把手抽回来,开始专心处理母亲心脏的问题。
他双手平举在她的胸腔上,萤绿色的光索开始抽条发芽,摸索着探入她的心室。
它们如同船锚与藤萝一般,在固定着脆弱又无力的部分,往腔室中注入更多的灵力予以补养。
双眼紧闭的妇人根本不知道此刻发生的一切,等待着再次醒来。
在某一个瞬间,她的心跳停顿了一下,而萤绿的光芒也完全浸入隐没,被吸收到完全消失的程度。
那颗心脏开始以更加有力的姿态沉稳跳动,心衰的情况也完全消失殆尽。
“叶肃,我修好了,”岑安沉声道:“你来照顾孩子,我去调控她的循环系统和应激反应。”
“好,”叶肃控制着手术刀的下落角度和深度:“注意她血管里是否有异物。”
这一切像一场复杂到极致的交响乐场,上百个乐器由十个人同时操控,任何一个音符出错都可能会直接葬送掉一条生命。
岑安一直不敢抬头看黑白鬼使是否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不断用更快的速度和时间抢人。
当浑身满是血污的婴儿被剪断脐带时,几乎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哭声不算嘹亮,但也足够健康。
双侧子宫动脉上行被结扎,胎盘胎膜分娩正常,手术非常顺利。
直到那个孩子被抱去育婴箱里,岑安才缓过神来。
他前一天还在英国庄园里和叶医生钓鱼,今天就站在这里治病救人。
没有任何缓冲和回味的时间,等待被保护和引导的生命实在是太多了。
叶肃还在完成收尾工作,遥遥示意他先回办公室休息。
岑安点了点头,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像幽灵一样穿墙而过。
孩子的父亲在门外已经来回踱步了几个小时,额头上满是大汗。
“2006年8月22日17:30分,”护士长笑了起来:“柳先生,恭喜你,是个男孩。”
“孩子母亲还好吗——”柳宏骏焦急道:“她没有出问题吧?!”
“母子平安,”护士长写着登记表道:“孩子名字定了吗?”
“定了,是她亲自取的,”男人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柳恣,次心恣,自由和无拘束的意思。”
岑安在旁边站了一小会儿,顺着墙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挺好听的。
第38章 第 38 章
这个孩子差一点就没能见到时都的太阳了。
柳宏骏出手阔绰, 为了感激一众医生的全力付出, 直接给医院捐了一台价值几千万的全新ct机。
院长高兴的给这拨医生都放了三天假, 连带着食堂也开始全天供应免费的咖啡和能量棒。
岑安和叶肃把先前积压的琐碎事情解决之后, 和他一块去了一趟流仙观。
老先生出院以后哪怕行动不便,都记挂着回去给他们送糕点。
今天是周一, 连商业街里都没什么人,但道观里依旧有不少香客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