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次到了酒店大堂,便有酒店副经理迎上来,小心询问道:“请问是陈先生吗?”
陈默点头道:“我是。”
陈默望着陆愿。
陆愿开口道:“我们去看下709号房间。”
副经理一点迟疑都没有,马上笑道:“好的,您二位稍坐片刻,我去拿房卡。”他小跑到服务台,要709房的房卡。前台接待怯生生提醒了一句,“这房住了客人的。”
副经理问道:“客人现在在里面?”
前台想了想,道:“好像出去了。”
副经理夺过房卡,“那不就是了。”
两人竟然就这么容易得进了709号房间。
副经理特别识趣,到了房间门口,笑着问道:“您是自己进去看看,还是我陪着您?”
陈默当然道:“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副经理就守在门口了。
陆愿在里面拍照。余师师很明显不是一个人住,衣橱里有男装。床头柜上还放着开了封的保险套盒子。
俩人同时看到保险套盒子,对视一眼,陆愿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
拍得差不多了,陆愿低声道:“可以了。”她把相机收到背包里。
陈默自然而然得接过背包来,他温和道:“那我们出去吧。”
陆愿忽然看他。
他说起“我们”这个词来,有种别样的亲密。
晚上九点左右,余师师出现在了酒店门前,她和一名男子一先一后进了酒店。
过了十几分钟后,跟随两人的工作人员都走出了酒店,各自乘车离开。
陆愿把这一切都拍了下来。
她仔细辨认着那名男子的身形动作,轻轻道:“有点像…”有点像这几年火得如日中天的某位一线男星,江仲离。他是有妻有子的人。
婚外情。小三。
这对于公众人物而言简直是噩梦。
尤其对于其中的女性,简直是对其职业生涯的毁灭性打击。
如果被爆出来,几年内广告代言是不用想了,只怕还要支付巨额违约金。已经拍好的戏份只怕也会被删减一空。女明星在这方面出了丑闻,想要东山再起简直是难如登天。
陆愿皱着眉头,她追到了余师师的惊天丑闻,马上就可以为妈妈报仇了,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呢?
陈默在一旁看着,敲了敲车窗。
恰在此时,余师师走了出来。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开来,接上她。
陆愿启动了车子,远远跟在那辆保姆车后面。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保姆车停在一处大型量贩式KTV前面,余师师戴着口罩下来,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陆愿停稳车子,叮嘱陈默,“在车上等我。”她背上背包,戴好鸭舌帽,推开车门紧跟着余师师进了KTV。
陈默放下车窗,目光追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很瘦,从后面看上去,背包好像比她还要大。
四年来,他的周周吃了许多苦。
以后再不会了。
他回来了。
陆愿跟着余师师进了KTV,看她跟服务台交代完走了进去,她也快步跟上,对接待轻轻道:“我跟前面的人是一起的。”
她顺利跟到了包厢。
这处KTV显然很在意顾客的隐私与独立,每个包厢都在一个分支走廊的尽头,对面是专属的卫生间。
余师师进了包厢。陆愿则右拐进了卫生间,等到服务生招待完退出去之后,她才走出来。包厢是全封闭式的,连门都是实木的,只在包厢门上方有一块小长方形玻璃,大约在两米高的地方。她从背包里取出几样器材,就地组合成一个潜水镜一般的“Z”型拍摄装备。把上方的镜头贴上玻璃,眼睛注视着下方的镜头,她就可以看到包厢里面的情形了。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余师师,另一个却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圆脸白胖,搂着余师师的腰。
陆愿睁圆了眼睛,那白胖子她曾经见过的。
周祥玲出事前一晚,这个白胖子曾经来过她们家。
周祥玲喊他“孙一夜”。
俩人坐在沙发上,在唱歌。
两首歌唱完,三杯酒下肚,孙一夜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搂着余诗诗就压到长沙发上。
余师师咬着牙,恶心往肚里吞,想着一闭眼也就过去了,决心忍了。
谁料到孙一夜往她脸上一舔,一股又热又腻的气息喷到她面上来。
余师师几乎要吐出来,她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她近乎尖叫着推着孙一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这突然而激烈的抗拒,吓了孙一夜一跳,也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装什么装!”孙一夜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他也是听过业界对余师师的评价,才敢这么三番五次的招惹,见她对着自己这么拿乔,不禁又怒又恼,狠劲上来了,把余师师的两只胳膊拽到头顶,骑~在她身上直接就解她裤子。
余师师情绪太过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抓着头顶的沙发,拼命往上窜着,想要逃离开孙一夜笨重的身躯。她感到一种无力的绝望,男人与女人体力上的天然差距,令她求生无门。
她想到经纪人在电话里劝她,“只是跟许多朋友一起唱个歌,又有什么,你别想太多”;她想到离开前江仲离趴在昏黄的灯光下,睡得香甜,像个孩子——这一段俗烂的因戏结缘的感情,非但没有戏杀情杀,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以至于面对他的时候,她时候会自惭于自己的肮脏。是的,她那么脏。
眼泪涌了出来,在她脸上冰凉一片。
包厢的隔音那么好,不会有人来了。
就在余师师绝望的这一刻,包厢的门却被陆愿砸开了。
巨大的撞击声让“忙碌”着的孙一夜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一头栗色短发的女孩举着红色的消防罐冲了进来。
孙一夜骂道:“你什么人?滚出去。”
陆愿一声不吭,扔了砸门用的消防罐,大步上前,抄起桌子上的空酒瓶,狠狠抡在孙一夜脑袋上。
“砰”得一声,酒瓶裂了开来,绿色的玻璃碴飞向四周。
孙一夜被砸得眼前一黑。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陆愿一把攥住他衣领将他扯了起来,就像扯起一只癞皮狗。她脸上满满的全是戾气,按着他抵到墙上,重重一拳捣在他肥厚的肚子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孙一夜捂住肚子,整个人疼得缩起来,他哭嚎着,被酒瓶砸过的脑袋上流出血来。他痛哭着骂,“你TM什么狗东西!老子告诉你!你敢打老子!老子让你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陆愿恍若未闻,左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将他钉牢在墙上;右手紧握成拳,捣着孙一夜的小腹,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她咬牙盯着孙一夜,眼睛里好像烧着冲天火焰,脸上是狰狞的笑,她轻轻道:“好啊,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着,又是重重一拳,仿佛还带着呼啸的风声。
孙一夜一开始还骂,受了几拳变成求饶,最后可能是感到生命都受到了威胁,怕得哭起来,神智也昏沉起来。
余师师从刚才的绝望痛苦里镇定了些,才有心情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孙一夜整个人已经贴着墙瘫软下去,大半个脑袋上都是红色的血,人一动不动死了一般——那个冲进来的人却还在用重拳揍他。余师师吃了一惊,跑过来从后面拉住陆愿胳膊,她的声音还有哭过后的沙哑,“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把他打死了…”
陆愿好像已经陷入了杀戮的世界,她下意识的重重一挥胳膊,将余师师带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这一下阻拦,让陆愿醒了过来。她有些茫然得住了手,呆呆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死狗一般的孙一夜,又看了一眼哭得眼眶红肿满脸惶恐的余师师,好像从一场最黑暗的噩梦中幡然惊醒,她往包厢门的方向退开了两步。
余师师把手握成拳头,塞到嘴里咬着,她看一眼地上的孙一夜,又看一眼陆愿,神经质一般念着,“怎么办?怎么办?”她扫了一眼没了动静的孙一夜,不敢靠近,“他死了吗?怎么办?”她问陆愿,“我们怎么办?对,对…打电话。”她扑到沙发上,从包里摸出手机,要给经纪人打电话。
陆愿站在门口,她的左手垂在裤子边上,手指上有黏糊糊的红色液体;右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她堵在门口,一直盯着余师师,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师师翻开手机,准备拨电话,却又看向陆愿,好像要等一个赞同。她的上衣已经被孙一夜撕坏了,露出雪白的肩膀,上面还有孙一夜留下的不堪痕迹。眼泪糊了她脸上的淡妆,令她看起来异常狼狈。
“你准备打给谁?”陆愿忽然出声问道。
余师师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仔细看她一眼,才发现她确实是女的,“…经纪人。”她整个人还在后怕中发抖。
陆愿冷笑一声,松开了右手握着的瑞士军刀,“你真是蠢。”她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陆愿走到孙一夜边上,伸手探了探他鼻息,拨弄了一下他脑袋,用一次性通话卡拨了120,“XX路KTV五号包厢,有人打架受了伤,嗯…头部有外伤出血,腹部应该有脏器出血…”她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卫生间,用凉水冲洗着沾满鲜血的左手。
余师师到底没给经纪人打电话,跟着陆愿也到了卫生间来,见她冲洗血迹,凑上来,小声道:“谢谢你。我们认识吗?…那个,你受伤了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在一墙之隔还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按道理来讲,余师师早该怕得尖叫着跑出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陆愿冷静的举动,好像从中汲取了力量,连情绪都渐渐稳定下来。
陆愿把背包放在地上,低着头洗手,声音很冷淡,“离我远点。”
余师师咬了咬嘴唇,站开两步,从镜子里望着她,想了想又小声问,“那个…你认识我吗?”恰好路过救了她?很奇怪,包厢隔音那么好,耳朵贴在门上都听不到里面声响的。
陆愿没搭理她,皱着眉头把左手背上的两片玻璃碴子拔了出来。她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峻。
余师师见她不理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本便签,写了些什么,塞给陆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你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陆愿没吭声,接过来随手塞到上衣牛仔褂口袋里,有些嫌弃道:“还不走?等着警察来找你立案啊?”
chapter34
驯养
Chapter34
陆愿回到车上,一言不发躺到后座,不一会儿似乎就睡着了。
陈默一开始没有出声,直到发觉女孩的情况有点不对,似乎是发烧了。
陈默将手臂垫在她脖子下,轻轻托起她的背,“周周,醒醒。”他犹豫了一下,摸上她的额头,滚烫。他吃了一惊,“该送你去医院。”他起身要去前面开车,却被陆愿抱住了腰。
“不要走…”陆愿的声音发颤,搂着陈默的手臂也在颤抖,“不要离开我。”
陈默低下头去,却见她眼睛紧闭,总是缺少血色的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显然是在梦中,高烧摧毁了她的理智。她没有睁眼,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陈默慢慢坐到床边,目光幽深得望着陆愿。
陆愿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自己深深依偎到陈默怀中,她缩成一团,小小的、可怜的,“不要离开我。”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几乎是在哀求。
在她的梦里,她在对谁讲这句话?
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小巧的鼻翼急促得翕动着,一双白净的手紧紧攥着他腰侧的衣服,像是生怕被他抛下一般。
陈默伸手摸摸她汗湿的发,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哄道:“我不会离开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陆愿听了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将脸在他胸前衣服上轻轻蹭了蹭。
陈默的一颗心,就好似春风吹过冰封的湖,无声无息软成了水。
便在此刻,车前一声巨响,车身都震了一震,却是有人手持木棒砸在了前窗玻璃上。
天色已经暗了,看不清那人模样。
陈默眯眼抬头。
陆愿却好像是被那一声巨响惊醒了。她腾地坐了起来,抚着额头痛苦地□□了一声,眼睛却冷静地直视着前方。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孙一夜的人来找她报复。
陆愿扑到前面,发动汽车退回到公路上。
车前窗玻璃已经有了裂痕。
陈默也翻过座椅,坐上了副驾驶位置,他问道:“你醒着的?”
陆愿其实一开始真的是在做梦,又发烧了,无意识的呢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在陈默抱住她,在他柔声哄着她,轻轻拍着她的时候,陆愿就醒了。
那些拍抚,那些话语,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摆脱了高烧与回忆带来的痛苦,她贪恋的闭着眼睛,多希望这一刻的温柔能成永恒。
直到那声巨响令她不得不醒来。
后面两辆吉普车死死咬住她,穷追不舍。
显然是寻仇的架势。
吉普车包抄上来,将陆愿驾驶的车子夹在中间。
陈默只是静静望着专心开车的陆愿,她的车技竟然这样好了。
房车毕竟不能跟吉普车比速度。
眼见是甩不掉了。
陆愿估计,再过一两分钟,后面的吉普车就会加速超车抢到前头横转逼停自己。
她忽然把车头转入一旁小路,小路两旁都是半人高的灌木林。她猛地推开右侧的车门,将陈默踹了下去,看他没入一片黑漆漆的灌木林,这才用力打方向盘,撤回公路,一踩油门,伴着轮胎与地面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极速前进。
后面冲上的吉普车险些撞上房车屁股。
速度快了,房车就颠得厉害。陆愿咬牙忍住胃里翻滚的呕意。
吉普车果然包抄上来。
陆愿眼睛一闭,驾着房车径直撞了上去。
车毁人亡的事情没有发生。
但是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一追一赶,距离抛下陈默的地点已经过了小一公里。
陆愿放下心来,却又发愣——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认识还不到三天的人如此在乎?
吉普车上下来五六个棒球帽半遮着脸的男子,抡起木棍,将房车已经裂了纹的前窗玻璃彻底砸烂,翻身进去将陆愿弄了下来。
为首的那人皱眉道:“那男的呢?”声音有些苍老。
陆愿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而且…他们是冲着陈默来的?不是孙一夜的人?
那几名男子围了上来。
形势一触即发。
陆愿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为首的那名男子掏出了陆愿的手机。
陈默在从车里被踹入灌木丛,不禁苦笑。
四年不见,周周力气变大了,行事也比从前果决了。
而且,胆子大了。
竟然敢把他从车上踹下来。
陈默咳嗽了一声 ,掏出手机来。
“陈少,只要你来一切好说。”
陈默道:“你们不要伤她。”他报了自己位置。
陆愿被这伙人捆住手,架上吉普车,竟是开回去,在小道那里接上了陈默。
他们给陆愿和陈默都戴上了黑色的头套。
车子开了似乎很久。
那些人押着陆愿和陈默下了车。
似乎是到了一处很空旷的屋子。
那伙人又将陆愿和陈默的双手也捆了起来。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孙一夜找来的。
陆愿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知道老张在向她和陈默走来,不禁微微蜷起双腿。
老张很焦躁,他的脚步声沉重而凌乱。
陆愿听着,忽然愣住了,她背后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和陈默背靠背被绑在一起,双臂也都被绑在身后,俩人的手挨着的。
陈默握着她的手,慢慢用力,给她一种很紧实的感觉。
“别怕。”她听到他轻轻说,声音很温和,有些刻意放低了。
陆愿忽然就在黑色的头罩底下湿了眼眶。
老张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了。
应该是出去了。
陆愿和陈默背靠背坐在地上。这里很安静,外面没有人语声,也没有汽车的鸣笛声,像是郊区什么废旧的厂房——有一股化工原料的味道。
陈默忽然轻轻问道:“为什么要放我下车?”
陆愿想纠正他是“踹”而不是“放”,又想告诫他这并不代表什么,哪怕是只小猫小狗她都会先把它踹下去。但是最后她只是抿紧了嘴巴,冷淡道:“你很吵。”
陈默笑了,好像是觉得她很可爱,“因为我很吵?”
陆愿闭上了嘴巴。
陈默还在笑,被人绑架了,竟然还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愿忍不住道:“我是原本以为是冲着我来的,不想连累你,你不要多想。”
“你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但他的语音里还是带着笑。
陆愿又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陆愿却开口问道:“你惹了什么人?”
“家人。”
“什么?”陆愿想扭头看他,却做不到。
陈默没有再回答,只是握着陆愿的手,她的手很凉。
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想说,周周,不怕。
至少他一点都不怕。
因为陆愿,就是他最大的勇气。
陈默把陆愿的手越握越紧。
他决不允许她再次逃离。
时间到了半夜,有人在陆愿和陈默周围走来走去。
“老张,给他们弄上车。”有个年轻的男子小声道,“反正他们也没看到咱们什么样子,钱拿到了就交人吧。”
老张没说话。
另一个苍老点的声音低低道:“做掉吧,钱多。”
年轻男子小声道:“不行,犯人命的事儿我不做。你们要怎么处理随你们,我要带着弟兄们走了。老张你记得把钱打到我账上。”
有扭打的声音响起。
“TM的,我不做了还不行?”年轻男子急了。
“这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声音苍老的男子情绪有些阴郁,“陈家的人你们谁了解?这俩然放出去会不会有泄露咱们的身份?做掉,一了百了。”他的脚步声近了。
老张最后开口了。
“打昏了弄车上给他们俩开出去吧。”
陆愿和陈默从头到尾都没发出声音。
这种时候,保持安静比引起注意力明智。
年轻男子拎了棒球棍上来要将陆愿和陈默打晕。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一棍挥下来,没砸在俩人脑袋上,反而一下把俩人脑袋上的头套给扫下来了。
眼前突然大亮。
陆愿这才看清,她和陈默是被绑在一处废旧的仓库里,头顶不知道多少瓦的白炽灯发着刺眼的光,照的整个仓库如同白昼。
陆愿望向沉默的老张,他已经摘了挡着脸的棒球帽,将棒球帽捏在手中揉做一个球。
年轻男子没拦住老三。
老三的刀还是劈下来了。
陈默靠捆绑的绳子拉动陆愿,让老三那一刀劈在了俩人手腕之间的麻绳上。
轻微的一声“噗”,绷得紧紧的麻绳断了。
陆愿和陈默分开了。
陈默迅速把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挣开。
年轻男子打掉了老三手中的刀。
“打昏他俩!”
一见陆愿和陈默重获自由,周围原本散开站着的绑匪都围了上来,挥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雨点般的棍棒落下来。
陈默抱着陆愿,将她的头压在胸前护着。
陆愿挣扎着,想要反过来护住他。
但是她被陈默半压在地上,腿用不上力气,竟然一时间翻不过来。
她听到陈默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装晕。”
陆愿是装晕的。
陈默头上,背上都挨了好几下,血沿着他的额头蜿蜒而下。
他只是死死将陆愿按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按入身体里。
第 35 章
三个月前,陆愿来到这家狗仔杂志社的第二周。
九点半。
老大步履匆匆从外面进来,拍拍手,“大家听着,钟离明天从巴黎回国。首都机场早上八点抵达。谁明天手上没活的?”
室花立马举手,笑道:“我志愿去拍!”
老大摆摆手,“除了你。”
室花高声道:“那可是钟离,多少女人的梦中情人,你不放我去,给那些男人去拍,真是暴殄天物!”
一个男记者笑道:“放你去,你文文弱弱的,机器都未必能扛得动,更别说从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里挤出一条生路去了。”
室花笑骂道:“门缝里瞧人是不是?”
老胖道:“要不让陆愿去?她也是女的,不算暴殄天物吧?力气也够,一般男的都不是她对手。”
“行,”老大点头,看了一圈,“陆愿,陆愿?”没看到人。
陆愿躲在茶水间里发呆呢,听到喊她名字,倚到茶水间门框上,懒懒道:“这里。”
老大看过来,“明早首都机场有个拍摄,你去行不行?”
陆愿吹吹茶水,“行。”顿了顿,问道:“拍谁?”
“钟离。今年拿了影帝的,才二十五岁,准一线了。TMD,真是年轻有为。”男记者小周羡慕嫉妒恨了。
“他?我不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她。
“小周你去吧。你明早原定什么拍摄?我跟你换。”陆愿淡淡道。
小周笑了,“真的?我那是个十八线小明星,没劲。你真愿意换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得笑着靠了过来。
陆愿把只剩了茶叶的搪瓷缸往他手中一塞,“倒了刷干净。真换。”
小周捧着搪瓷缸,如获至宝,“好嘞!保准给您刷的干干净净,就跟没用过的一样。”
陆愿走出茶水间,脸色不是很好。
那边钟离才下飞机,口罩帽子墨镜全戴着,整张脸武装到牙齿。他趁着助理去取行李,给陆愿打的电话,知道星果娱乐来拍的人不是她,不禁有些失望。
“你故意推掉不来的吧?”钟离抱臂等着助理过来。
陆愿淡淡道:“看你怎么理解了。”
“我怎么理解?”钟离短促得笑了一声,试探道:“我理解的话,你有男朋友了?”
“没事我就挂了。”
“我有余师师的料,你要不要知道?”
陆愿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要。”
另一边钟离的脸色才是真正不好,挂了电话也不等助理,直接走了VIP通道,自己就出了机场,蹲守的记者蜂拥而上。他低着头,靠帽子口罩墨镜遮挡,愣是不顾众人恳求,既没露脸也没说话,径直上了来接的保姆车。
一上车,钟离摘了口罩,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和近乎完美的嘴唇,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去酒店。”
司机迟疑了一下,“不等李助理和经纪人了吗?”
钟离的情绪有些低沉,他在墨镜后面闭了闭眼睛,“给他俩打个电话,就说咱们先走了。去酒店,我约了人。”
钟离和陆愿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酒店的。
陆愿敲响酒店房门的时候,钟离刚刚脱下外衣来。他穿着里面的运动装来开门。
“好久不见。”他望着陆愿,明亮的眸子里情绪涌动。
他对着陆愿张开双臂。
陆愿笑了,从善如流得跟他抱了一下。
谁知道钟离手臂用力,直接将她锁到怀中来,头一偏,就想吻下来。
陆愿还笑着,低头往他肩颈处躲了一下,语气有点危险,“不想挨揍就放手。”她忽然轻轻咳嗽了一下。
钟离贴着她耳朵轻声道:“变得这么凶,以前那个追着我喊哥哥的周周哪里去了?”
他笑笑,松了手。
陆愿揉揉鼻子,“你还在用demeter的香氛。”
钟离揽着她往房间里走,“当然,你喜欢的味道我一直记得。”
钟离倚在窗沿边,看着陆愿,灌了一口酒,忽然笑道:“我去欧洲拍戏,离开小半年,你竟狠心到一个电话都不打。”他的倒影落在羊毛地毯上,修长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