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愿蹙眉,问道:“你说的余师师的料呢?”
钟离咧了咧嘴角,本该是个笑容,不知怎地却像是要哭,他轻轻道:“真是让人伤心呐。”他仰起头来,用手背盖着眼睛,“陪我多说会儿话,都难以忍受了吗?”
陆愿走过去,轻轻拿开他手中的酒杯,柔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离把覆盖着眼睛的手拿开,睁眼望她,眼中竟然已有泪光,他的声音沉沉浮浮,“那是什么意思,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愿望入钟离含泪的眼睛,余光中看到他眼角下方的泪痣,放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很着急。”她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点祈求的神色,她喃喃道:“就快没有时间了。”
钟离见她靠近,不禁就屏住了呼吸。透过薄薄的泪光,他仿佛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女孩,带着炫目的光重生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成为了他生命的主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恐惧,“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陆愿闭了眼睛,稳定着情绪,没有说话。
钟离轻轻道:“不要骗我。我会难过的。”他攥紧了陆愿的右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她细细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我难过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是在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一点陆愿和他同样清楚。
陆愿偏过头去,声音冷了下来,“给我线索,或者请我离开。”
钟离狠狠盯着她,他胸膛剧烈得起伏了几下,俊美的脸上竟然显出一丝狰狞。他甩开了陆愿的手,大步走到衣架旁,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色的卡片来,冲着陆愿扔过去。卡片轻飘飘得落在陈默面前的茶几上。
钟离冷冷道:“你要的。”
陆愿抄起卡片,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名片,只在背面写了一处地址:S市一家酒店,连房间号都有。
“谢谢。”她简单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出了房间。
钟离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就着瓶口灌了一大口,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你长发的样子,很迷人。”
“怎么能让他独自住进酒店?去年的事忘了吗?李助理,你快点过来。”
关上的红门外面,陆愿的声音不似往常一般冷静,有点急促,透着焦灼。


第 36 章

钟离住的是独立一层的总统套房,走廊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暗红色的地毯,清新的空气,温柔的灯光,让人觉得安全放松,好像什么心事都可以吐露一般。
钟离追了出来,他对陆愿这样说,“你们——你和你前男友,不考虑复合吗?”
陆愿还是低着头,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笑得几乎要把脸埋到膝盖间去。
钟离仔细看着她的侧影,轻轻问,“很好笑吗?”
“是啊,很好笑。”陆愿用膝盖蹭去笑出来的眼泪,“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钟离也不生气,看似挺冷静地分析给她看,“你还关心他的吧?我是说,廖科。”
“我还关心他?”陆愿还是嗤嗤笑。
“你追着余师师不放,不只是因为周阿姨的事情吧?不是吗?”钟离索性点破给她知晓,带着点破釜沉舟般的悲壮。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内心叫嚣着的,却全然是另一回事儿。如果陆愿能够反驳他,如果陆愿能够告诉他这想法简直荒谬,他不知道自己该会有多欢喜。
可是陆愿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了。
她就像是突然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得僵在了原地。
钟离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像一艘被凿穿了底板的小船,漂在黑色的海上,冰冷的海水灌了进来,压着小船,还有船上的他,一路缓慢而无可扭转得沉没下去。他按住自己口鼻,不自觉得想要阻止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既然还在意他,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陆愿终于歪头看他,她的眼睛有一点点红,却是面无表情,“在意就能在一起吗?”
钟离下意识反问,“不能吗?”
“能吗?”
钟离望着陆愿的眼睛,忽然就失了声。她的眼睛里透着一点清冷的光,像是初一夜里细细一缕月牙光,白亮而淡漠。他好像在那光里,触到了陆愿的心。
她不再是那个追着他喊钟离哥哥,受伤后柔软低头的女孩周周了。
六年了,在他不见的地方,她的心变得冷静而理智。
像是由最坚硬的钻石雕就,不管多么炙热的感情都无法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
同她说什么在意,说什么在一起,只会让他显得可笑。
他在这一刹那,了悟了一切。可是怎么办?他问自己:我竟然想要接近这颗冰冷的心。
就在两人默然无语的时刻,电梯门忽然“叮”得一声开了,李助理和经纪人满头大汗跑出来。
“他怎么样?”李助理边喘气边问道。
陆愿靠着墙站起身来,双手插兜,低着头道:“还好,有点醉了。”
李助理长舒一口气,擦擦汗道:“多谢你了,陆愿。唉,他最近行程紧压力大,你…这阵子还是先别见他了吧。”
陆愿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只自顾自继续道:“把房间的酒都收起来吧,平时跟紧点,别再让他落单了。”她呆了一呆,轻轻道:“我先走了。”
钟离坐在走廊里,半醉中看她离开,心里恍惚到了极点。
李助理扶他起来。
电话却突然响了。
钟离看一眼来电,接起来,微醺道:“陈默,地址我给她了。你答应我的——这次会好好对她。”
电梯里,陆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不断跳转的楼层数出神。
出了酒店,陆愿给老大去了电话,“我要请假。可能二十天,可能两个月,说不准。”她拧着眉头听完那边的回答,淡淡道:“那就当我辞职了吧。”
她浑若无事得挂了电话,驾驶着车子转了个方向,
陆愿有些想笑,却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在室内攀岩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庞哥。
“卓小姐,明天周六有没有空啊?上次说要请您指教的。”
陆愿客气得笑道:“指教不敢当。”筹划了这么久,她就要让余师师付出代价了——想到这里,她感到心里一阵发紧,急需某种瘾来镇静这种心情。
她知道自己需要的那种瘾,就是那种自虚空坠落的快感。这快感,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热切地渴望着。
她深呼吸几下,微笑道:“好的,明早见。”
攀岩馆的技师已经跟陆愿很熟悉了,见她来了,笑着打个招呼,“陆愿啊,又这么早来啦。”
陆愿点点头,换上攀岩鞋,戴好护具,由安全员绑好安全绳,一声不吭开始往上爬。
不算大的攀岩室只有俩顾客,一个是陆愿,还有一个是约好的庞哥。
陆愿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在一米高处了。
结果没两下,陆愿就跟他一边高了。
再两下,陆愿超过他去了。
等陆愿爬到顶端15米处,他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
陆愿玩室内攀岩已经三四年了,她现在往上爬就跟走平地差不多,没什么感觉了;没有路的真山她都能爬,这种人为设计的更是不在话下。她主要是喜欢爬到顶上之后,速降的快感。
陆愿停在顶着,又检查了一下安全绳,深吸一口气,双脚一蹬岩壁,“呼”一下从15米高空坠落下来。
身体往虚空坠落。
呼吸从胸腔跳升。
陆愿闭着眼睛落到地面,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陆愿爬了三遍,庞哥一遍才完。
他走过来。
陆愿拧开矿泉水盖子,抬头看到庞哥走过来,一挑眉毛。
庞哥笑道:“你攀岩挺厉害的。”
陆愿大口喝水,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简单道:“谢谢。”
庞哥在她旁边坐下来。
陆愿望着岩壁发呆。
庞哥一边解着护具,一边道:“我学了两个月了。一直以为自己学得挺快,没想到今天遇见你这么…快。”
陆愿平静道:“我四年前开始玩的。”
庞哥笑了,“四年前?那会儿你才多大。”像是不信,顿了顿又问道:“当初谁教的你啊?”
陆愿回想,觉得脑袋痛,她撑住额头弯下腰来,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
四年前,一间很大的攀岩馆。
她其实很胆小,怕高,惜命。
安全员给她绑安全绳的时候,她一直在用力拽着绳子,“这个不会断吧?”问了一遍,过两分钟又问一遍。
给她戴护具,陆愿一会儿嫌“太紧了,太紧了,勒的疼”,一会儿又担心“太松了,会掉下来吗?不安全吧。”
安全员笑她,很奇怪的,说的竟然是英文,“这位小姐,没事的,赶紧来吧。”
陆愿眼角余光看到,底下有个年轻男子抱臂站在一边,似乎在等她穿戴好。
那年轻男子见安全员被她闹得几乎要发火,不由笑了。
“我来吧。”那年轻男子上前接替了安全员的工作。
他的声音低沉优雅,耳熟极了——陆愿想不起来,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那种心动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安全员擦着汗躲到一边去了。
陆愿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得抓抓脑袋,小声说道:“毕竟生命安全,是大事,对吧?”也不知道在跟谁解释。
那年轻男子倒没笑她,只轻轻“嗯”了一声,蹲下来给她戴膝盖上的护具,把一指插在护具与她皮肤之间,收紧护具,低着头解释道:“这个不能太松,太松不安全;也不能太紧,太紧影响动作。怎么样?”他调整着松紧,仰脸问陆愿。
陆愿愣愣的看着他动作,心里慢慢覆上一层暖意,她的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啊?啊…挺、挺好的。”
那年轻男子站起来,检查她胸前背后安全绳扣好了没,教给她怎么看,告诉她安全绳可以承受几千公斤的重量,凭她一个人坠不断的。
最后他笑着轻轻拍了拍陆愿的短发,“好了,出发吧。”
陆愿被他最后这举动吓了一跳。
她瞪着那年轻男子,眼睛睁得圆圆的,而后睫毛一顿乱眨。
虽然她明明对他很是心动,可是两个人似乎不是这样亲昵的关系。
那年轻男子退开两步,抱臂看着她笑,笑得有一点坏,仿佛那动作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陆愿感到一阵热浪蹿到脸上来,她有些慌不择路得趴到岩壁上,忘记了她的胆小恐高,抓着凸起物毫无章法得往上爬去。
“陆小姐?陆小姐,你还好吗?”庞哥焦急不安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愿按住脑袋低低□□了一声,回过神来,这段记忆是哪里来的?
像是从前做过一场梦,又像是身体里有两个人共存。
这感觉太糟糕了,然而沉入回忆的时候,又那样甜蜜,令她舍不得清醒。
她的手机响起来。
“喂,陆愿啊,今晚跟我出任务。咱们去夜店919拍小天后余师师…”
陆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苍白着面色,对庞哥说道:“我工作上有事,先走了。”
庞哥眼睁睁看她离开,拨出了一通电话,“陈少,目标人物离开了…说是工作原因…还有,我照着您说的,问她事情。她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太好…”


第 37 章

华灯初上。
陆愿开车,载着老大往919夜店去。
919夜店是在华外籍人员常来的地方,门口站了俩高壮大汉查看来人护照。
陆愿这次戴了一顶微卷的长假发,穿着紧身黑背心、牛仔短裤,下车前把球鞋换了八寸高跟鞋。她向来锻炼得很好,这么一穿登时显出曼妙的身材。一眨眼就从不起眼的路人变身为夜店咖。
眼看着余师师乘坐的奔驰开了过来,陆愿也下了车,顺便从后座道具里拎了一只长银链勾着的小包。小包里装了她的拍摄工具。
老大在车上守着,陆愿理顺着头发往门口排着的队伍走去。
顺利进了夜店,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中,陆愿沿着吧台转了一圈。余师师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在外面跟大家一起随着音乐疯舞。但是陆愿了解她,等她在私人包厢里玩得HIGH了,就会忍不住跑出来了。
陆愿没往舞池去,选了靠边角的一处沙发坐了下来。在夜店,单身女孩总难免被人搭讪。
所以哪怕陆愿大众脸,还是先后有几个男的过来搭话。
陆愿晃晃手机,“在等朋友”。音乐声很大,要说话得用喊的,不然就得贴着对方耳朵。
大声说话和靠近陌生人,可以算是陆愿最讨厌的两件事情了。所以她一向很讨厌工作需要来夜店。
不过,如果是为了拍余师师,陆愿觉得这两件讨厌的事情都可以忍下来。
她每隔半小时给老大发一条短信,汇报情况,以及确认安全。
午夜零点一过,夜店里人越发多了,舞池里更是人挤人。
陆愿捏着手机,耐心等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忽然DJ切了音乐,节奏强劲的电音歌曲一停,舞池中蹦跶得正欢的人们立时爆发出一阵“oh,no”的抱怨声。
“HEY-YO!今天是陈默先生的生日!大家今晚在919的所有花费将由陈先生支付——让我们祝陈先生生日快乐!”
顿时,舞池中的抱怨声化作了一片欢呼,男人们涌向吧台拿酒,有人高声喊着“HAPPY BIRTHDAY TO MR CHEN"。
服务生开始分发陈先生的馈赠,连坐在角落里的陆愿都送到了一瓶果酒。
陆愿拿着酒瓶在脸上滚,冰凉冰凉的,很舒服。她一边用目光巡视着全场,一边在心里给那位陈先生脑补了个人傻钱多的土豪模样。在陆愿看来,这位土豪陈先生跟余师师应该是一个包厢的。土豪请小天后庆祝生日,很符合逻辑。
零点过四十分,舞池中间的小圆台放了下来。同时,一群青年男女从包厢走了出来。
陆愿立时打起精神,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来,那是外面装扮成化妆镜的超薄相机。她先对着那群男女拍了两张。
那七八人走出来后,有三四人就落在后面,坐到沙发上,前面几人走上了舞池,最一个女的站上了中央的小圆台。
圆台升了起来。
陆愿认出当中那个女的正是余师师。
躁动的重金属音乐冲击下,DJ正带动全场的人一起喊她的名字,“余师师!余师师!”
余师师笑着,弯腰伸手去拉圆台旁站着的一名男士。
那人穿着白衬衫蓝牛仔,与这纸醉金迷的场景很不符合。
陆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许多人在冲他喊“生日快乐。”
原来他就是那个人傻钱多的土豪。
陆愿抬起“化妆镜”,眯着眼精心拍了起来。
DJ很善解人意得换了歌曲,换成了小天后余师师的成名曲“鸽子”。当初余师师从澳洲回国,没过多久就被星探发现,拍了一则清新动人的饮料广告,登时叫好声一片;紧接着从影,录唱片。余师师第一支单曲就是“鸽子”,进一步巩固了她清纯玉女的形象。不过七年过去了,现在青纯玉女不再流行,余师师也开始转型。
这些,陆愿只怕比余师师本人还要清楚。
那陈少却不为所动,避开余师师的手,坐回沙发上,整个人都隐在了阴影里。
余师师也飞快下了圆台。
陆愿起身靠近。
坐到沙发上的三四个人里,也有一个女的跟上余师师——陆愿认出那是余师师的经纪人。
就这么着,两个跟一个,跟到盥洗室。
陆愿走在后面跟进去,一副喝醉了的样子,走路歪歪斜斜,压根儿没看前头俩人,冲进隔间甩上门做出干呕声。
余师师只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翘臀和笔直双腿上一转,并不在意。
经纪人说道:“现在回去吗?”
余师师道:“你联系陈少,今晚一起走。从后门。”
经纪人犹豫了一下,“没这个必要吧…陈少可能没这个意思…”
余师师轻哼一声,“没这个意思刚才那是干嘛?”
经纪人不敢再劝,答应着出去了。
陆愿打开门走了出去,趴到洗手台上,接着冷水泼脸。
她抬头,目光与余师师在镜中一触及分。她深呼吸:复仇,要有耐心。
陆愿掩着嘴快步走出了女士盥洗室,掏出手机,来不及发短信,直接电话给老大,“来后门,他们要从后门走。”一句话就挂断了。她来919已经好几次了,通往后门的VIP通道她其实知道,但是她没办法走。虽然她不能VIP通道,但是她有自己的办法。她想着,往二层跑去…
谁知道,这次又被人从后面扣住了肩膀。
陆愿回头,就看到一只醉美男。
美男半趴在棕红色的楼梯扶手上,腰身都是软的,一只手扣在她肩膀上作为支点。
他穿着一件很制服诱惑的白衬衫,以及一条非常干净齐整的蓝色牛仔裤,在他身后是迷幻多彩的灯光、醉生梦死的男女。
坦白来说,是那种只凭色相也能让许多小姑娘春心荡漾、不能自持的男人。
更何况他还是请了小天后来的寿星公,真土豪。
陆愿刚才只看到他的背影,这会儿见到他的面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恍惚。
明明是初次见到的人,却好像早就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跟六年后那个开头就连起来了。

第 38 章

在这场绑架之前,在陆愿于KTV中救了余师师之后。
那天的凌晨,陆愿和陈默曾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廖科。
他驾着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驶来,停在两人的大众车旁,放下车窗,露出他那张英挺帅气的脸来。
陈默还在后车厢沉睡着,陆愿已经换到了副驾驶座,抬眼看到廖科,挑了挑眉毛,算是打了招呼。
廖科耸耸肩,主动交代,“钟离给的地址,我自己查的车号。”
陆愿一点也不意外,看他一眼,“有事?”
廖科被她这幅“有事快说,没事滚蛋”的态度弄得一噎,不过他也熟悉陆愿的脾气,不以为意得笑了笑,道:“你昨天打的那个人叫孙炳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气的人,你还下手那么重,只怕不好善了。”
陆愿拧着眉头,有些烦躁,“一个恶心的畜生罢了。”她看着廖科,目光有些沉,“你消息倒快。”
廖科这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多谢夸奖,咱就是吃这碗饭的嘛。不过提醒你一句,孙炳奇找不到你,却一定可以找上余师师。你自己掂量着来。”
“那是她的事情,又与我何干。”陆愿淡淡道,看向廖科的目光也冷了几分。
廖科审视着她,“我是不懂你了。先前还以为你跟余师师有仇,昨晚这事儿看着又不像。”他啧了一声,“反正我也从来没看懂过你。”
陆愿望着天际一抹古铜色的光,太阳快升起来了。
“等你忙完了自己的事,到我这来继续工作怎么样?”廖科点了一支烟,叼在嘴边,有点要长谈的架势,“我是诚心实意的。比你在那报社累不了多少,报酬起码翻三倍,还更有意思。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给我个准信儿。”
陆愿了解廖科,别看他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本质上其实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她斜了廖科一眼,似笑非笑得道:“你是又接手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项目吧。”
廖科被当面拆穿,一点儿都不脸红,反而笑呵呵夸她,“不愧是陆愿,还真是。上个月接了个项目,高富帅天涯海角寻找童养媳,开到了八位数的价码。问到我门上来,这么一大笔钱,我不接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很陶醉得吸了一口烟,“你算算,这钱都够打几个真人比例的小金人了。我这真不好意思不接。”
陆愿嗤笑一声,“接了找不出人来,钱咬手了吧?”
廖科叹了口气,“说是给三个月期限。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我自己亲自飞了两次,都扑了个空,那小丫头滑的跟泥鳅一样。”他眯了眯眼睛,“不过人家是真金白银的泥鳅,我也服气。怎么样?”他冲陆愿扬扬下巴,“感兴趣不?我是没办法了,手底下的人也是一筹莫展,还给那小丫头伤了两个。我知道你一定行,什么事儿到你手里都不叫事儿。你要愿意干,咱俩三七分,我七你三——毕竟我这手底下还十几号人要吃饭呢。”
陆愿没搭腔。
廖科一咬牙,“□□,我六你四——不能再多了。”他心痛得直皱眉头,嘴里像含了个青柠檬,酸得五官都皱到一块去了。
陆愿看着他,凉凉道:“别心疼。我不感兴趣。”
“随你吧。”廖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等你忙完你的事儿,闲下来的时候要是感兴趣了,随时联系我。”他看了看放着车帘的后车厢,换了话题,“新同事?”
陆愿盯着他,很明显得有些不爽了。
廖科不管她什么脸色,笑着弹弹烟灰,“我还以为你会跟钟离复合的,你俩差点就结婚了。现在看来,你是绝了这条心了。”他看着烟蒂上那一点火光,“别怪我说这话不好听,你跟你这新同事不是一路人,不会有结果的。我说你也少祸害点大好青年吧,一个钟离折在你这还不够?”
天空越来越亮。
陆愿一动不动得坐在副驾驶座上,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廖科看她两眼,嬉笑道:“要不咱俩凑合着过吧?我一向很欣赏你的,咱俩还有一段前缘,小师妹。我这条件也不错,对吧?年方二十七,事业有为,单身帅气,最要紧的是——咱俩知根知底的,在一块没什么障碍,对不对?”
陆愿连看他都懒得看,索性把车窗升了起来,把廖科阻隔在了外面的世界里。
廖科掐灭了烟,把烟蒂丢到车里摆着的烟灰缸里,一回头就看到陆愿将车窗缓缓升起来,他大笑起来,边笑边嚷道:“小师妹,好好考虑一下啊。师兄我一向很欣赏你的!”他发动了汽车,缓缓驶离了原地。
陆愿调了调座位倾斜度,想躺一躺,忽然觉得不对,一回头就看到陈默坐在床上望着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她和廖科的对话被听到了多少。
陆愿眼神一闪,神色如常,低声念了一句,“醒了啊?”
陈默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
陆愿忍不住望着他笑,她翻过去,拉开柜子,挑了一套衣服递给他。
陈默穿起来,蓝白相间的V领短袖体恤套在他身上,有种相得益彰的干净明朗。
陆愿伸手帮他抚平肩膀处的褶皱。
“还疼吗?”陈默轻轻问。
“什么?”陆愿顺着他的视线望下来,看到自己左手背上两条丑陋的黄褐色创可贴,她自己端详了一下,“没什么感觉了。”
这话陈默当然不信,任谁的手上裂了血肉翻卷的两道口子,都不可能过了一夜就毫无感觉了。但是他望着陆愿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不由想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真的不疼了,他也就不会这么揪心了。
陆愿被他关切的眼神看得一阵心痒难耐,哑着嗓子调侃他,“你这么看着我,是想要我吻你吗?”
陈默眨眨眼睛,慢慢垂下睫毛,乖乖坐在床边,竟然没有反驳。
天光是半明半暗,氛围是半甜半酸,情绪是半真半假。
陆愿俯下身来,托起陈默的的下巴,轻轻吻在他唇角。
她的唇凉,他的唇暖,冷暖之间,牵出一阵悸动。
半轮火红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天空彻底亮了起来。夜,就在这一吻的刹那消失了。
陆愿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瞬间远离了陈默的唇瓣。她推着他的肩膀倒着动了两下,停在了床尾,与他遥遥相对。撤离的速度之快,就像是以为睡在蚕丝被上的人睁开眼却发现身在毒蛇窟中一样。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