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冽摇头道:“这要送多少人啊?”
叶莲将东西一样样拿过来给丁冽看:“这镯子是给小桃的,簪子跟耳坠是给小青、小红姐姐的,这些书是给小城主的,还有给二师兄的烧鸡跟酱鸭,对了,我还给墨菊师姐买了一匹衣料。”
丁冽、穆少雪均失望不已,摇头叹气道:“就没有我们的。”
“你们都在,所以我…那个,你们要什么我去买好不好?”叶莲有些讪讪的。
丁冽摇头道:“不要…要不你买点什么给穆师弟?”
穆少雪忙道:“东西太多不好带,还是算了吧!”
丁冽瞄着穆少雪笑了笑,却忽想起什么来,对叶莲道:“你连墨菊的礼物都买了,怎么就没记着给师父买点什么?”
叶莲“啊”了一声,有些发愣,半晌才嘟囔着:“他喜欢什么我又不知道,再说,他也看不上我送的东西。”
丁冽想想也是,便再没说什么,三个人坐在一处说了会话,便各自回房歇息。
夜静如水,叶莲却睡不着,爬起来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只男式发簪就着月色翻来覆去地看,那是只白玉簪,簪上刻有许多莲花花纹,簪头处还雕成莲花的形状。
这个簪子他会喜欢么?他那么爱俏,该不会素了点…
可是这簪上的莲花她真的很喜欢,唉,不管了,他不喜欢的话,就不送给他了。
她将簪子仔细包好,收进一个小木匣子里装着,然后压在枕下。睡下时却又禁不住好笑,丁师兄真傻,她怎么可能不给师父送礼物呢?只是…只是不好给他看到而已。
笑了一会,却又黯然,他如今在哪里呢?他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为什么他要甩掉她,一个人跑了?
说也奇怪,自从他走了后,便再没有人追杀她…
骑兵
过了沙齐河朝东,要不了几日的路程便是石州,自石州往东北行,很快便会到缻平关,一入缻平关那便是东宁的地界,离黑雕城便近的很了。
离东宁越近,三个人的心情便越激动,恨不能插上双翼直接飞回黑雕城去,故此自过了沙齐河他们便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
只是适逢雨季,路上泥泞难行,速度反而快不起来。这一日老天爷好不容易露了个晴脸,谁知走着走着天便转阴,一会儿功夫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离石州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马车陷在了泥坑里。
穆少雪、丁冽二人望天咒骂几句,嘱咐叶莲在车上呆着别动,便一起下去推车。
叶莲不甘落后,他两个前脚一走,她便也跟着下了车。好在那泥坑不深,尚未及她上前帮忙,车子便被推了出来。
三个人松了口气,正要上车继续赶路,却忽听马蹄声震耳,如狂风暴雨般一瞬即近。转头看时,便见一队黑压压的西肼骑兵如风般疾驰而来。
穆少雪忙叫车夫将马车赶到路边,三个人来不及上车,便也都退到路边,暂时避让。
那队骑兵足有两三百人,均是铁甲黑衣,威风凛凛,身下坐骑也都是清一色膘肥体壮的高大骏马,马蹄翻飞,踏破路上积水,一时泥浆乱飞,倏忽间便到近前。
一忽儿功夫,这支马队便从他们面前驰过。
几个人方松了一口气,气愤地抖抖溅得满是泥水的衣服要上车,不想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紧跟着这支马队又跟上来两骑,马上之人穿戴与先前的骑兵略有不同,虽也是一色黑衣,却都披着黑色大斗篷,头盔也换成斗笠,斗笠下垂了黑纱,看不清面容。
两匹马转眼便自几人身边奔了过去。
只是经过的那瞬,叶莲分明看到其中一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黑纱后一双眼眸幽深如夜,含着莫名复杂的情绪,竟让她生出几分熟稔的感觉。
“这都是什么人啊?”丁冽朝来路又望了望,确定没有来人,这才叫车夫把马车赶上正路,催着穆少雪、叶莲上车。
那车夫是西肼人,听丁冽问起,便有些自豪,道:“这好像是铁甲营苏大将军的部下。”
穆少雪皱眉道:“看样子是往石州方向去,也不知是去干什么?”
石州这一带算是西肼边境,忽然间有这许多骑兵往那里去,显然不大寻常。
剩下的十多里路走得还算顺畅,申末时分马车终于赶到石州。
那车夫到石州便不肯再走,丁冽只好跟他结算了车钱,寻思着在这里重新雇辆马车好到缻平关。
天色不早,三个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便去附近一家饭馆吃饭,穆少雪顺便又打听了下那队骑兵的事情,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便是一身冷汗,才知这一阵前前后后已有近千余铁甲骑兵从石州过去。
只是这些骑兵一出石州便如泡影般消失了,根本无人知其所踪。
穆少雪由不住纳罕,返回来坐在桌上继续吃饭,对丁冽道:“真是奇怪,西肼人怎地忽然调了这许多铁甲兵到石州这一带来?”
“该不是想对怎们东宁不利?”丁冽思忖着。
穆少雪扒了两口饭到嘴里,闷闷道:“难说…”
叶莲闻言,也由不住紧张,三下两下吃光了饭,抹抹嘴站起来道:“那咱们赶快回去报信。”
穆少雪、丁冽二人不由好笑,正想叫她坐下来不要着急,却见她两眼放光,望着外面喜形于色,挥着两只手大声喊了起来:“小桃…莫小桃——”
他二人便都是一怔,顺着叶莲的眼光转目一看,果见莫小桃站在门口处,除她之外还跟着两个男子,一个也是剑阁的弟子,叫郭渡云,另外一个却是内城的桓海。
穆少雪、丁冽二人都颇惊讶,方起身去迎,叶莲却已跑过去与莫小桃抱在了一起。
“小桃,桓海大哥…”叶莲有些激动,叫了他二人的名字,却不认得郭渡云,只友好地朝他笑笑,便问,“你们怎么也来了这里?”
莫小桃回头看看桓海跟郭渡云,笑道:“我们跟着桓海大哥去办事,这才刚回来,就遇上你们。”
桓海朝叶莲微微一笑,见穆少雪、丁冽二人走上前来,便抱拳与他二人见礼。
“桓大人、郭师弟、莫师妹快请坐下说。”丁冽将他三人往桌上让,一面吩咐店家再上些酒菜来。
于是六人就座,穆少雪道:“桓大人你们这是去哪里办事?”
桓海一到人多的场合便不肯说话,只转头看郭渡云,于是郭渡云便替他答:“哦,穆师兄,这个…不大方便说。”
穆少雪微微一愣,随即便明了,又问他们的住所,却也是巧,都住在一家客栈,却也方便。他一面招呼郭渡云与桓海吃菜喝酒,一面对叶莲道:“叶师妹,你照顾好莫师妹。”
叶莲笑道:“我知道了。”
男人们一喝酒话便多,穆少雪、丁冽、郭渡云三个在黑雕城便颇熟,一会儿功夫便说到鼎会、大考中的种种趣事。只桓海不大爱说话,最多附和一声“嗯”,想来是不想别人知道他口吃的毛病。
莫小桃不似叶莲贪酒,只是埋头吃饭,叶莲看她不肯饮酒,也就不好意思去倒酒喝。待她吃完便跟桓海同几位师兄告辞,拉了莫小桃回客栈,道:“我给你买了礼物,走,跟我去看看喜不喜欢。”
两个人一径跑回客栈,叶莲从包袱中翻出一只玉镯给莫小桃。
莫小桃见那镯子晶莹剔透,玉的成色虽不是太好,却也十分欢喜,将镯子带在腕上,左摇右晃地看,一边却赧然道:“我都没有给你带礼物…这一路上连个能买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叶莲还是禁不住好奇,问道:“你们去哪里了啊?”
莫小桃朝她“嘘”了一声,看看门窗都是关好的,这才低声对她道:“我只告诉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们去了寒地。”
叶莲道:“寒地…寒地在哪里啊?”
莫小桃手朝北边指了下,道:“在西肼最北边,冷死了,差点没把我们三个冻死。嗳,你们去哪里了?”
“昆山…”叶莲提及昆山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这一趟行程她确实经历不少,如今想起,后脊还是有些发冷。
“昆山啊,我知道,过了沙齐河往西走最大的那座山就是了。”莫小桃躺到叶莲床上,略顿了顿,却又问,“你们也是去取什么东西?”
叶莲点点头,跟着脱了鞋也趴在床上,托着腮看着莫小桃道:“你怎么知道?”
莫小桃笑道:“猜的…”随后却道,“你其实也早猜到了吧?听说莫谦他们也出去了…”
叶莲试探着问:“小桃…你…你是不是以前就认得莫谦啊?”
“不认得。”莫小桃一脸的不在乎,忽然眼睛一亮,看到自叶莲怀里掉下一样东西来,便一把抓了过去,笑道,“好漂亮的木匣子,里面是什么啊?”
叶莲顿时便红了脸,伸手去抢时,莫小桃却已经打开匣子,将里面的白玉簪拿了出来。
“噫,这是男式的簪子啊?雕工真不错,全是莲花…”
她越说叶莲的脸便越红,几乎滴出血来,要待去抢,却又怕弄坏簪子,只不做声。
“哦,叶莲…”莫小桃笑嘻嘻盯着她,“你好像不大对头哦,快说,这是给谁的?”
“不…不给谁…”叶莲硬着头皮道,“我自己戴!”
莫小桃将簪子又装回木匣子里,撇嘴道:“鬼才信!你平日根本不穿男装的。”想了想却吃吃地笑起来,凑到叶莲耳畔道,“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别胡说…”叶莲一面否认,一面手忙脚乱地将木匣子收好。
莫小桃哼道:“哼,一点也不把我当朋友,什么都不告诉我。”
叶莲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尴尬,犹豫了半晌却反问莫小桃道:“那…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莫小桃没有立刻回答,静了一会却轻轻点了点头:“有!”
过往
那一晚,久未碰头的两个小姑娘在一起说了许多知心话。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莫小桃在说,她对叶莲说起她的家乡。很小的时候她同父母一起住在罗月湖边上的一个小渔村里,有一年发大水,整个村子都被淹在了水中,侥幸逃出来的父母将年幼的莫小桃放在一个木盆里面,推着她往没有遭灾的高处逃命。整整一夜,莫小桃只记得不停下落的冰冷的雨,偶尔有父母吃力的说话声,也都被雨声湮灭了。
那一夜如此漫长,等到天亮的时候,母亲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幸运的是他们父女已经逃到了水小的地方,莫小桃想问父亲:“母亲在哪里?”看见父亲红肿的眼,就没能问得出来,那一刻她已明白,母亲再也不会与他们在一起了。
她长眠在水下,也许化成鱼儿,也许变成莲花,或者成了美丽的仙子在默默看着自己,只是莫小桃却再也看不到她。
莫小桃没有哭没有闹,她怕自己一哭,父亲便也会不在,所以便一直忍着…忍着。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生活却依旧艰辛无比,好容易才逃荒来到落日峰下一个叫草店村的地方安定下来。
逃荒路上一直替莫小桃遮风挡雨寻找食物的父亲,在安定下来之后不久就病倒了,没有银两,没有食物,父亲终于撑不住了,咬牙把她卖给了一户还算富裕的寡妇家里去做童养媳。
得来的银两得以让父亲看病就医,只是他病得太沉重,村里又请不起好医生,拖了没多久还是不治而亡。
父亲死后,那寡妇,不,如今已是她的婆婆了,拿出银两来替她葬了父亲,又接她到家。未婚夫还小,比她大不到五岁,两个小孩子虽没有拜堂成亲,但是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小夫妻,拿他俩打趣时,会把他俩一个叫小丈夫,一个叫小媳妇。
令人欣慰的是,婆婆和小丈夫对她都很好,尤其是小丈夫,因是独子,见了她这般惹人怜爱的小姑娘,便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照顾。
说到这里,莫小桃唇边露出甜美的笑容,那一段日子,是多么恬静美好,叫她永生难忘。
叶莲没想到莫小桃竟有这样的经历,由不住动容,心头几多感概唏嘘,握住她的肩头道:“小桃,那…那后来呢?”
“后来…”莫小桃脸上笑意微敛,埋下头出神片刻,微红了脸道,“后来,小媳妇就喜欢上了她的小丈夫。”
每长大一点便多喜欢他一分,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一刻也不愿离开。
他走哪里也都会带上她,有一阵还带着她去学堂读书。小丈夫满十六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新的教书先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学子们便纷纷闹着要离开家门,去黑雕城学艺。
小丈夫便是这其中的一员,她舍不得他走,与婆婆一起苦苦相劝,也没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却反被他一番豪言壮语说动。婆婆却也是个有见识的女子,想着莫小桃年纪还小,近几年也不能圆房,不如便让儿子出去闯一闯,男儿大丈夫确也该学点本事为国效力,于是便置办行装,欢欢喜喜地送他走了。
这么一去便是三四年,半点音信也无,莫小桃看得出来,婆婆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后悔了的。她身体本就不好,思念爱子忧思成疾,又不意感染了伤寒,自此便一病不起。莫小桃再是悉心照料,请医问药,她的病情还是不断加重,两年前一口气没上来,便也去了。
临终前只是拉住叶莲的手不放,含着泪对她道:“小桃…去把他找回来…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莫小桃自到他家便把老人当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看待,老人病逝,她又如何能不伤心?大哭了一场,将老人葬了后,将家门锁了交与村子的族长看顾,便上黑雕城去找她的小丈夫,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他找回来,让老人瞑目。
“原来你…果然是来黑雕城找夫婿的。”叶莲轻道,初见莫小桃时,她这么说,叶莲还当她是说笑,却不想这竟是真的。她微微叹气,想起那两次撞上,却没有看清的与莫小桃在一起的男人,试探着问:“那个人…是莫谦吗?”
莫小桃坐在床上,两手抱膝,一双眼只盯着自己的膝盖看,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中却泫然有泪,好半晌才道:“他…他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莲不解地问道:“怎…怎么变了?”
莫小桃泣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却当不认得我…还叫我回去,说他一直当我是他妹妹,况且并未与我拜堂圆房,算不得真是夫妻,叫我回去择人重嫁…可我已经和他定了亲,又怎么能嫁别人?”
叶莲愕然道:“他怎么能这样?太…太过分了…”看莫小桃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流,她心里也难受不已,却又不知该怎样安慰。
“他以前对我很好…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很疼我,什么好的都留给我,为什么他现在会变成这样?”莫小桃趴在膝上,眼光变得有些怅惘迷茫,好似沉浸在旧日甜美的回忆之中,自语般低喃,如此片刻,她忽然一把抓住叶莲手臂,问道,“叶莲,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了别人?”
叶莲猝不及防,结巴道:“不…不知道…”
“叶莲,你跟内城的人熟,快告诉我,你有没有听到他的什么事情?那次鼎会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经常跟他在一起?”莫小桃有些失态,紧抓住她不肯放。
叶莲脑子转了半天,磕磕巴巴道:“没有…我没听到他什么事情啊!你说的那…那是小青姐姐吗?我…我好像是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过…”这是不假的,那一次她被秋琪她们推到了臭水塘里,多亏了莫谦跟小青替她解围。
莫小桃面色灰白,颤着嘴唇好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道:“那就是她了,我就知道…他喜欢了别人…”说着话泪水直流下来,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总也流不完。
叶莲看她哭的伤心,泪水便也在眼眶中打转,抱住她道:“别哭小桃,等我们回城,我们一起去揍他,看他还这么没有良心。”
莫小桃这一哭便把叶莲的事忘在了脑后,后来哭得累了,便倒在叶莲床上睡着了。叶莲叹了口气,见她脸上泪痕还未干,便端了个脸盆到外面找小二打了热水回去准备给她擦把脸。
走到门廊拐角处时,却听忽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黑暗的角落里飞了出去,好像是一只大鸟,扑棱棱便飞得不见影子了。
叶莲吓了一跳,险些没将手里的水盆打翻了,定了神朝那里喝道:“谁在那里?”
喝声一停,便见有个宽袍大袖的人从阴影里转了出来,仔细一看却是桓海,这才缓了口气,叫道:“是桓海…桓大哥啊!”
“叶…叶莲…你…做,做什么?”
叶莲道:“我打盆水给小桃洗洗脸,桓大哥,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出去?”
“没…没有,小…小桃,在你…那里啊?”
“小桃是在我那里,桓大哥,我大师兄、穆师兄他们也回来了么?”
“回…回来了,都…喝多…了,回房…去去去…睡了。”
他说话实在费劲,叶莲听着总觉一口气掉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便不好再同他说什么,同他道了声“晚安”便端着水回自己那间客房了。
莫小桃睡得正熟,叶莲帮她擦了把脸,她也没醒。叶莲坐在床边,望着她只是怔怔出神,那一次小桃哭也是为了莫谦吧?想不到小桃同莫谦竟有这么一段往事,只是…莫谦似乎真的跟小青姐姐很好呢!
他们两个好了,小桃又怎么办?看这情形,小桃是真的很喜欢莫谦…唉,小桃喜欢莫谦还好,而她却喜欢上了那个人…
叶莲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问莫小桃:“小桃,我能不能喜欢我师父啊?”
莫小桃翻个身,抽抽噎噎嘟囔:“不…不能…你不能喜欢他…”
一夜忽忽过去,叶莲与莫小桃方洗漱完毕,穆少雪便提了包袱过来。
叶莲诧异道:“穆师兄,这便走么?马车雇到了?”
穆少雪将那包袱放在桌上,道:“叶师妹,你带着这个包袱跟着桓海大哥先走,我跟丁师兄、郭师弟他们还有些事办。”
叶莲这才发觉桌上那个包袱变小了不少,上前拎了拎,便也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了,不解地问道:“穆师兄,你们要去办什么事情?”
穆少雪顿了顿道:“这些日子西肼人往咱们边界上调了不少人马过来,我们三个想去打探一下。”
叶莲惊道:“你们要去打探消息,那不是很危险?”
穆少雪笑了笑,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们三个会很小心的。原本想大家一道分头去探消息的,可是城主要的东西等不住,所以,你们三个还是先走比较好。”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叶莲与莫小桃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待早饭吃过,六个人便分成两路行动。
穆少雪、丁冽三人先走,叶莲与莫小桃跟在后面送了他们一程,便也就回来了,回到客栈时,却见桓海已雇好了马车,正牵着马站在那里同那车夫说话,看见她二人回来,便回过头来,笑着叫她们上车。
叶莲把她那一袋子礼物搬上车,却将装灵犀石的包袱牢牢绑在身上。
行了一天一夜到缻平关,本待转去柳河镇搭船,没想那边连日大雨,河水泛滥,淹了大半镇子,这条路便没法走,只得继续往前,准备从前面南口河埠头上搭船入蓬蒙江。
在缻平关宿了一夜,三人又搭着马车往南口河方向行进。
一路上桓海把两个小姑娘照顾的很好,虽然他有口吃的毛病,却还是主动地寻人问路,不用她两个操半点心。
车子辘辘地往前驶,马蹄声清脆而有节奏,合着咿咿呀呀的车轮声,倒好似一支欢快的乐曲。
叶莲见莫小桃心事重重,总没有个笑模样,怕她太闷,便打开话匣子跟她说个不停,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拿来说,说到最后难免没话,便打起桓海的主意,道:“桓大哥,你唱首歌吧!”
桓海摇头道:“不…不唱,会…会吓坏…过路的客人…”
叶莲见他死活不肯唱,不由扫兴,只得自己在那里乱哼哼,哼了一个小调又一个小调,等嗓子哼痛了,转头一看,莫小桃却已被她哼睡着了。
她尴尬地看看桓海,桓海却还没睡,望着她微微笑着点头,道:“唱的…唱的,很…很好听。”
命令
南河口说起来是个镇子,其实不过就是条临江的小街,紧挨着南河一排屋舍,对面靠山处也是一排屋舍,中间长长一条街衢,供行人车马来往。
远远青山如屏,近处绿柳成荫,河面上烟水渺渺,渔舟点点,来往穿梭。
叶莲下车的时候,桓海已在河口询问渡船之事,宽衣大袍的背影竟有几分像梅君舞,叫她的心不由自主乱了节拍。他站在一株柳树下,正跟一家船主说话,说了没几句便商量妥当,自袖中摸出什么来朝那船主递了过去。
一会儿他转了回来,路上又凑过来一人,跟他说了句什么。想是无聊搭讪的家伙,桓海那张脸冷得一点温度也没有,并没有理会,很快便走了回来,叫车夫牵了马车一起到前面饭馆去吃饭。
天色虽还不晚,埠头上的船大多却已出去了,剩下的船这个时候也不愿走。桓海说不服那船主当日行船,这几日雇船的人也多,怕船给旁人定去,只得先交付了定金,说好第二天一早便动身。
街两边许多小饭馆,桓海都不大看得上,最后在街尾看到一家临河而立的酒楼,方才走了进去。
却也是巧,一进去便看到莫谦在其中一张桌上坐着,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叶莲看一眼莫小桃,一个念头尚未转过来,桓海已叫道:“莫…莫谦…”
“桓海——”莫谦却也已看到他们,立刻便站起身迎上前来,伸手过来,“啪”地与桓海击了一掌,笑道,“你们也回来了?”
“叶莲…哦,莫姑娘…”他的眸光转到叶莲、莫小桃身上,在莫小桃脸上略停了停,很快便转开了去。
叶莲因为知道了他跟莫小桃的事,这时心里对他有了别的看法,却又碍不过脸面,很不自然地冲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再看莫小桃,自打看到莫谦后便一直半垂着眼往别的地方瞟,也别扭着。
莫谦却神色如常地招呼他三人到座位上去坐,等到了那桌,叶莲才看到桌上还有两人,却是一男一女,女的她跟莫小桃都认识,是城里眉刀夫人的女儿白梅,那男的却眼生的紧,好在莫谦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是白梅,想必你们都认识,这是游利青,也是剑阁的,是紫翁先生门下弟子。”
叶莲、莫小桃便忙行礼叫了声:“白师姐、游师兄。”
白梅抿着嘴只笑着朝她二人点头,游利青却拍着桌子痛心疾首道:“桓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哪,居然有两美相伴…城主真偏心啊,竟然只给咱们这边一个女的,还是只母老虎…哎哟…”
话未说完,白梅已是柳眉倒竖,手伸过去便拧住了他耳朵,咬着牙根道:“你这死东西,再敢乱说…叫你再乱说…”
她使了劲只管拧,恨不得把游利青那只耳朵揪下来,不消片刻,那只耳朵便成了红烧耳朵,疼得游利青连声讨饶:“白妹妹…白姐姐…白娘娘,好了,姑奶奶饶了我吧!”
白梅禁不住“噗”地一笑,便也就松开了手,转眸看时,却见旁边叶莲、莫小桃也都在笑,便道:“这人最是个坏蛋,你们都别理他。”她模样与白蕊夫人有几分像,都是弯弯的柳叶眉,星眸樱唇,净白的一张鹅蛋脸儿,顾盼间叫人神魂予夺,确然是个极美的人儿。
叶莲虽与她同在百花阁,却不怎么熟悉,平日便是见面也都是远远打望一眼,难得坐在一张桌上离得这么近看她,只觉越看越美,不由便有些呆了,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只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