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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流轻轻一叹。因为西门傲的这些罪行,当今皇帝亦有参与其中,若贸然拿着这些事物上去,只怕所有涉案人都免不了被灭口,反倒成了西门傲的保命符。如今皇帝欲要削去西门傲的兵权,正寻不到最合适的理由呢,这种情况下,这些信件自然成了他的催命符,甚至,为免除后患,西门傲恐怕根本就等不到行刑的那日了。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要除去皇帝的时机,有些事…还是不能让他们知悉太多啊…
“因为我也是刚刚前不久才拿到手啊…”叶长流挑了挑眉,道:“崔先生你到时候就说是当年赵帅给你的,或者是小陵王临死前留给你的,你一直想寻找机会告发,西门傲百般阻挠让你根本无法入京,嗯…总之半真半假随便扯扯,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我明白。”崔铭冲神色黯然,“其实当年小王爷留给我的,倒也是一封信…”
裴亦商一怔,“什么信?”
“我也不知道那信上写的是什么,他只对我说,若我逃至西潇山有人阻拦,便将此信给那人看…” 崔铭冲微微一笑,笑的苦涩,“小陵王一向料事如神,果不其然,有两名白衣少年将我拦下,见信后倒真的放我离开…呵,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多的事,已是不解之谜…”
木揽风警惕的看了叶长流一眼,叶长流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又转回身,拍了拍崔铭冲的肩,道:“崔先生好好歇息吧…下午,养足精神。”
崔铭冲还未从各种震惊中觉醒,无意识的点了点头,随下人到准备好的客房歇息。裴亦商心头巨石还未放下,拉着叶长流问东问西,直道:“我爹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若与西门傲有关他会说出来么?公子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叶长流崩溃的摸摸他的头,道:“小裴啊,赶路赶了好几天,累不累啊,也去睡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木头亲自下厨…”
“公子!”
“行啦行啦,你答应我好好睡上一觉,今晚我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叶长流扬了扬手,搭着木揽风的肩,“诶,今晚吃什么啊…我想吃鲤鱼…”
“这个季节没有鲤鱼。”
“那我要吃螃蟹…”
“这个季节没有螃蟹。”
“那河豚总有吧…”
“有,你可以试试毒性如何。”
于是,原本悲怒交加的裴某人,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家公子和护卫远去的身影,顿时什么情绪都没了,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困意铺天盖地袭来——他当真回房睡觉去了。
不过,当叶长流不知从哪真将一只河豚抱到厨房时,轮到木揽风嘴角眼角整张脸一起抽搐:“你这究竟是从哪里来得?”
“钓的。”
“…你不是去问西门轩的行踪么…”
“路上经过护城河…”
“…”
“赶紧的赶紧的,公子我馋啊。”
“他有带慕容耀入京么?”
“到驿站了,慕容耀今夜会赶去为他爹守灵。”
“那么…就是今晚了?”
“小裴想知道的,或者说,这些日子的是是非非,该有个了断了。”叶长流用手揉了揉两颊,放松了一下,目光游动间,眼见木揽风冷然抽出一把剑,寒芒势不可挡,吓得倒退几步,“你用剑?多大的事…需要你使剑?”
木揽风默默的看了河豚一眼,慢吞吞地道:“杀它。”
“…”
片刻,当厨房传来嗖嗖等破空之声,叶长流不禁仰天长叹。
喂喂,大木头,再大的阵战你都不屑出剑,杀只鱼有必要用追魂夺命剑么…
第三十局:云水华颜
拂晓时分,蓝天星疏,护龙山庄前,白色的灵幡在晚风中高扬摇曳。
慕容执死后,尸身送去刑部仵作验尸,直待前日才送了回来。
纵是他死前犯下重罪,念他生前立下不少汗马功勋,便准许护龙山庄自主安葬。
灵堂当中摆着慕容执的牌位,两旁香烛高烧,蜡烛闪着溟蒙幽光,后方高悬横幅,一片缟素凄凉。
往里看去,一位披着素麻长衫的青年静静坐在灵柩旁,目光呆滞的看着长明灯,想来,正是慕容执的独子慕容耀了。另外一位替他添加供桌上油灯的少年,确是西门轩。
叶长流脚步微微一顿,跨入灵堂,依礼燃香祭拜,木揽风和裴亦商紧随其后。
西门轩见了来人,霍然起身道:“叶大人。”
叶长流面上沉静,“西门公子能把人带回,辛苦了。”
“你答应过我,保我师父平安无事,”西门轩颇有怒色,“我把师兄带回来,竟连最后一面都…”
“我很抱歉。”叶长流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我以为这种时候,你应该多担心你爹,而不是陪你大师兄在这里守灵。”
西门轩眸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慢慢别过头去,“我的事,不劳叶大人操心。”
叶长流叹了一口气,他缓步走到慕容耀跟前,蹲下身,直视着他:“慕容公子,西门轩是希望你替西门傲将军说一说话,减轻他爹的罪名么?”
慕容耀神思倦怠的看了叶长流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见叶长流迟迟不肯移开视线,缓缓道:“不是。只是我爹之死确与西门将军无关…想来,他们皆为奸人所害。”
“喔?”叶长流点了点头,“所以你们认为…这个‘奸人’正是本官?”
西门轩道:“叶大人,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这件事…我相信您亦是受害者…”
“受害者?”叶长流眯着眼睛,“所以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就以为…这种说辞,究竟是可以保护护龙山庄还是保护自己的爹呢?”
他站起身,看了西门轩一眼,道:“西门公子,你爹罪大恶极,证据确凿,你是帮不了他的。”
西门轩怒道:“我说过,我的事,不劳叶大人操心。”
“这不止是你的事。”叶长流冷然,“若你为了替你爹减少一份罪,而让慕容执死的不明不白,对慕容公子何其残忍。”
慕容耀不自觉的闭上眼睛,“叶大人,请回吧。”
“我来,是给你送解药的。”叶长流将一个瓷瓶摆在慕容耀身旁,“这是‘阴阳紫阙’的解药,也是…杀害你爹的毒药。”
慕容耀浑身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长流的眼睛如题结冰的湖水又静又冷,“如果你爹知道我有这个解药,想来他也不必用自尽,惨死牢中。”
慕容耀脸色一白,却又没法反驳,他踉跄站起身,嘴唇嚅动半天,放挤出几个字:“不…”
“不敢听么?还是,不愿意承认呢?”叶长流认真地看着他,“我曾应允过西门轩,不会让你爹死,那是因为只要慕容庄主肯与我共同指出幕后真凶,大理寺就可以斟酌量刑,可他却对我说,你中了‘阴阳紫阙’,他不得不妥协…”
慕容耀的眸中带出了丝阴霾和苦楚,叶长流正色道:“我当时手中并未有这瓶解药,但我告诉你爹,我可以救你,希望他能够相信我…可惜,他不敢赌,他不能保证我会否有救你的能力,所以他放弃了和我的合作——他选择自己服下‘阴阳紫阙’,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这样,既助了幕后人扫平障碍,又能确保那人不会引发你身上的毒——”
“不要再说了!”慕容耀捧着长明灯,手颤得厉害,他将叶长流推开,喝道:“你走!你走…”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忌,但是,慕容少爷。”叶长流此刻的神情,是平日里嬉皮笑脸截然相反的凌厉,眸中灼灼令人不敢逼视,“你的父亲曾是何等的英雄,他究竟是为了谁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你——明知惨烈真相而视若无睹,即便是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和名声,良心可会不安?人活一世,若时刻思虑着自己的利益,不肯替他人牺牲一分一毫,那么当你离世时,又有谁会替你惋惜?”
慕容耀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叶某言尽于此。告辞。”叶长流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叶大人。”慕容耀的眸子突然间变得深不见底,“我不怕死。”
叶长流足下一顿,慕容耀道:“你可以帮我保住护龙山庄么?”
叶长流转过身,道:“尽我所能。”
“好。我说。”慕容耀静静看了他片刻,道:“这些年,西门傲将军命我爹做了多少勾当,我并不甚清楚,可有一点,你说得不错,我爹是因为我,才受制于人。”
“因为十二年前,是由我亲手…杀死裴云和赵云水的。”
西门轩与裴亦商皆已惊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耀,倒是叶长流容色静静,未有什么变化,木揽风看向他的袖口,似有血迹渗出,瞳孔微微一缩。
“那年阳谷关一役,我军惨败,裴云将军和赵云水侥幸存活,一路南下,逃往荆州…我爹念在与他们曾是同袍故友,便收留了他们,将他们藏在地窖之下。后朝廷张榜追捕,明言谁窝藏叛军,诛九族。那几日我爹为了替裴云和赵云水周旋,不在庄内,不曾想…当时庄内有人贪图赏金,竟去告了密,西门傲便带了人入庄搜捕…更搜到了地窖口…”慕容耀说到这儿,已是唇色发白,目光空洞,“我当时早已吓得胆战心惊,只当护龙庄难逃此劫。可西门傲竟未破门抓人,只是对我暗示…若叛党已是身死,那我们护龙山庄不但免了窝藏之罪,更有捉拿钦犯之功…所以…我…”
“所以你就杀了我爹!”
“所以你就杀了云水哥!”
裴亦商和西门轩异口同声怒吼,他们二人早已是双目通红,泪流不止。
“我…我不知道…”慕容耀双手抱头,蹲下身,喃喃道,“我很害怕,就…命人锁上地窖大门,后来…后来西门傲走了,我也再没有去过地窖,我不准任何人靠近…不让送食物和水…我…”
“你将他们活活饿死。”叶长流忽然道:“后来,朝廷查明真相,证实他二人是遭奸人所陷害,皇上甚至还为赵家盖了祠堂…如此,你们便犯下诛杀忠良之罪,而这把柄,恰好让西门傲牢牢抓在手中。”
慕容耀仍然只会摇头流泪,“我不知道…我、我爹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十几日…我们,再也没有打开过那地窖…再也没有了…没有了…”
裴亦商的手指几乎将身旁梨花木上捏出印子,他在强忍着自己不上前杀死这个杀父仇人,西门轩心中更是悲痛至极,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罪魁祸首,他又当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叶长流语气出奇的镇静,仿佛他当真只是个局外人,慕容耀口中的人都与他全然无关,“慕容公子,今日这番话,明日你可有勇气站在公堂之上当众再说一次?”
慕容耀终于抬起了头,迎上叶长流的目光,虽然视线小弧度的一颤,最终仍是点点头,“这些话,我说迟了十二年。”
“不迟,有些话,明日说,刚刚好。”叶长流语调很轻,但很平静,“慕容公子,你勿需过于自责,当时护龙庄内的情况,本在西门傲掌握之中,即使你不动手,他们也难逃一死,我想,只为两个人的性命搭上整个护龙山庄,亦非裴将军与赵云水所愿。”
慕容耀黯然,他显然没有把这劝慰之语听进耳中。
“亦商,我们走吧。”叶长流深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控制情绪,“去看看你爹和…赵云水。”
裴亦商浑身一震,颤步跟上,西门轩亦走出几步,叶长流忽道:“西门公子,有些真相…对你来说,不如不知,不如不见。”
西门轩咬了咬牙,“我不见…不代表那就不存在。”
叶长流轻轻一叹,未再多言。
十多年未曾有人接近,护龙山庄的地窖比想象中来得更为沉闷、黑暗。
木揽风持着火把开路,沿着长长向下倾斜的走廊延伸走去,叶长流与他并肩,西门轩与裴亦商紧随其后,一路上几人无语。待到走到了那黑色沉重的大门口时,众人心神俱是一凝,木揽风忽然道:“锁让人撬开了。”
裴亦商眸光微微一闪,“莫非当年…”
“看这个痕迹,是新撬的。”叶长流淡淡瞥了一眼,“就在刚刚。”
一句话残酷的打破了故人幸存的奢望,裴亦商与西门轩均是神色一黯。
“公子。”木揽风提醒了一声,叶长流略略颔首,道:“恐防有诈,你们两个先在外头守着,我和木头先进去看看。”
裴亦商心中焦急,“公子,我也…”
“小裴,若有什么人图谋不轨将我们关在里头,那可就死不瞑目了,等了这么多年,不急于一时。”
“…是。”
这是一处较为宽敞的地窖,只是四围都是石壁,连门窗也无。火焰啪啪的在浑浊的空气中燃起几个火球,让这寂静的气氛添了几分诡异。
越往里走,恐惧愈深。
窖内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柄火把,随着火把经之处,可以看到一些破旧的酒罐、墙上挂着的画轴…然后是一张床,桌椅。
床上躺着一个人,若非那是一具白骨森森的尸骨,侧身微曲的姿势仿若熟睡一般——他的身上还盖着棉絮,显然临死前,还有人照料着他。
叶长流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视线落在那具白骨的衣袖上,没有说话。
“公子…”木揽风知道他在忍耐,他一直强忍着巨大的悲伤——他已经习惯把痛苦咽下肚,直把心搅绞碎,把希望绞灭,他还能那么云淡风轻的站着,笑着。
“裴云将军,他总喜欢将袖口往上撩开,以前父帅常常笑他是土包子…”
木揽风见叶长流依旧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吓的心惊胆战,“公子你不要这样…”
叶长流将手搭在木揽风的手肘上,手上微一用力,把火把的方向掉转个头,光线落在了那张桌前的椅子上——那是另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的主人想必在垂死前,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然后静静的看着桌上那一盘残局,寂寂而终。木揽风浑身一震,这是——护龙棋局,与当日叶长流与慕容执所弈,一模一样。
那么,他就是…
“噗”的一声,殷血飞溅撒向棋盘,触目惊心。
“二哥…”叶长流跪倒在地,饶是他咬紧牙关,鲜血无可抑制的从他口中渗出,地面很快积了一小滩血水。
“公子!”木揽风当即运功抵住他背心——不知发抖的是他的手,还是公子的背。
无论岁月怎么变换,无论眼前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总是这么清晰的感应到,这是他的二哥,赵云水。
“我只怕你不带上我,不让我与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弟,我知道你的心装着天下苍生,可我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我的家人朋友能够平平安安。”
“三弟,保重了。”
叶长流拼命遏制着自己痛苦到极致让心脏钝痛的感觉,那些过往,那些十多年前的回忆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走马观花,然后,变成一根根尖锐的刺,刺向心口最脆弱的地方,刺得他簌簌发抖。
“公子?”木揽风见他渐渐止了血,心下稍安,不料凑近一看,看到了叶长流蓄满泪水的双眼,大滴答滴的顺着面颊滑落,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却仍是无法捂住间隙哽咽的声音。
这是木揽风平生第一次见到叶长流哭泣的样子,即使是谢留宵那次,都未曾如此刻这般…悲伤。
木揽风心中忽然一阵钝痛,“公子…”
叶长流怔怔的抚上云水那白骨森然的肩骨,一路往下,到了手指的位置,突然顿了一下。
五指蜷在一起,中间留着大大的空隙,仿佛原本进京握着什么。
握着什么呢。
木揽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亦是一呆,“像是剑柄,或是…匕首什么的…”
叶长流微微喘息起来,闭目凝了凝神,又重新睁开眼睛。
匕首!还有撬开的锁!
他倏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木揽风连忙搀住了他,急道:“怎么了?”
“你在这儿控制好小裴和小西门,莫让他们做出什么蠢事。”
现在最容易做出什么蠢事的人…是公子你吧。
木揽风默然,算是答应了。
叶长流快步走出地窖,顾不上与裴亦商他们说上什么,飞快运足离开。
飘忽雾气悬浮林间,森森草木翻天作海。
他一路直奔护龙庄外的山峦上,四处张望,似在寻着什么人,苦于雾中迷蒙,四周事物皆不甚清楚。
月亮升起,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峦顶前,隐约有一人飒然驻足。
叶长流目光微动,在离那人几步之差时,站定。
林中雪梅零星,在夜色中的颜色显得迷离。
那人负手身后,临风而立,一袭黑袍猎猎作响,叶长流蓝衫轻拂,视线慢慢落在那人手中的匕首上。
那是一柄金镶玉匕首。
那年出征前,小容送了一块护身润玉给自己,云水则收到这柄华贵的匕首。
那时,赠物的少年笑道:“甚好甚好,我俩兄弟受了排挤,互相关照才是正理,将这好好收着,让小陵王也嫉妒嫉妒。”
那一役后,他远走天涯,再未有音讯。
叶长流轻轻一叹。
华颜,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第三十一局:小容阿陵(视频)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华颜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的神情看似疲惫至极,见到眼前这人,却是微微一愣,“阁下是…”
叶长流抬袖为礼,“大理寺少卿叶闲。”
“叶大人。”华颜稍一回礼,语气平平,“在下华颜。”
“原来是相爷之子,”向来嚣张跋扈的华颜如今冷淡如冰,这让叶长流十分难受,“本官审案时,发现护龙地窖内少了一柄匕首,如此要物…不知华公子拿去作甚?”
华颜静静地回答他:“这原本是我的东西,多年前送给了地窖中的那人。不瞒大人,我寻了他许多年,亦是今夜才…不过是想留着做个念想,还望大人体谅。”
亦是?华颜又怎知自己是今夜才查明真相的呢?他若果真是自己寻到,何不到大理寺告之容辞呢?
叶长流突然很反感这样的自己,不论何时何地,总会本能的去寻求破绽…即便站在对面的人是昔日的好友——这种认知让他停下思考,异常怅惘。
唉,罢了。这些年来杳无音讯,如今得知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叶长流与他虚言了几句,便先称告辞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早已是心力交瘁,他只想立刻躺在木头的马车里,捂上棉被,好好的,安心的睡上一觉。
这一睡便是睡了大半日,待到木揽风发现他发了高烧,抓药煎药到退烧,又整整忙活的几日。
与此同时,大理寺西门傲审案过程可谓风云骤变,先是正卿容辞提供的确凿证据,令西门傲瞠目;再是失踪多年的旧将崔铭冲的出堂指证,十几年前的通敌密信经多番验证亦然属实;而慕容执之子慕容耀最后所言更是让西门傲百口莫辩——当他道出护龙山庄地窖下昔日惨事时,大理寺卿容辞悲极呕血。
这一案震惊朝野上下,雍帝更是震怒不已,下令将西门傲满门抄斩,众臣求情,容辞则称西门轩亲自带回慕容耀指证西门傲,此等大义灭亲之举陛下当酌情处置。思虑再三,雍帝怒气平息,最后以西门傲十日后斩首,西门府邸抄家,所有财物充公等惩从轻处置。
另慕容耀因当年所为判杖一百,发边远充军,终身不得为将。护龙山庄从此受命朝廷。
“我尽力了。”叶长流在听完木揽风所述,良久,喟叹道。
木揽风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已经比想象中好了很多,皇帝把兵符正式授予八骏王,西门轩亦同从军,他会在战场上重新找回振作的理由。”
“战场…是最磨练人的地方,也是最折磨人心的地方…这样的成长,对小西门而言,是好是坏,尚未可知。”叶长流颓然摇摇头,“木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如果没有做这么多事,他们还是一家团聚,慕容执也好,西门傲也罢,他们都老了,作恶做了那么多年,想来也是做不动了…”
“你没有错。”木揽风摇了摇头,“该怎么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叶长流略略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木头啊木头,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我的么?你说我啊是道貌岸然的人,你当时的态度还是相当的不屑。”
木揽风也笑了,“我当时确实看不起公子。”
不过,那是因为不了解,不相知。
“你签了七年的卖身契,嗯…我昨儿算了算,就快到期啦…”叶长流拍拍他的肩,“有什么打算?要讨老婆生孩子么?”
木揽风目光情不自禁瞟向窗外院落,保持沉默。
叶长流自顾自道:“不说话表示默认,甚好甚好,到时要记得分喜糖。”
“在此以前,我还是你的护卫。”木揽风意味深长地道:“你莫想随意将人赶走。”
叶长流“哈”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从软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袍,“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小舒和茶水俩小家伙?”
“舒子筠带他们去南山游玩数日,”木揽风顿了一顿,“他是在帮你。”
“我明白,这种时候,我不能分心。”叶长流心头一热,“我这四师弟虽爱胡闹,心肠倒是…”
“不过他趁我不在,拿走府内三百两银票。”
“…这黑心的家伙,三百两!够我们府吃一年了!他居然都拿去玩!”
咳,木揽风望天,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眼角瞥见叶长流起身穿好官服,倒是一怔,“你不是告了假?”
“请假请久了俸禄会被扣光光,”叶长流笑了一声,眉间已是收起了玩笑之态,“有个家伙…实在令人不大放心啊。”
巳时,大理寺。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切井然有序,众人各司其职。或许…气氛更沉闷些,至少叶长流明显的感觉到,大理寺卿的书房传出的抑郁的气息。
“铭旭,这些日子,容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
“崔铭旭。”叶长流直接把手中案卷丢到不远处崔铭旭脑袋上,“发什么呆。”
“啊?”崔铭旭这才反应过来,“这卷宗有什么问题么?”
“罢了,看你这样子问你等于白问…”叶长流扶额,“我是问你,这几日你家容大人可还好?”
“容大人,啊,他挺好的…就那日呕了点血,太医说是心中淤积所致,未有什么大碍…”崔铭旭摸了摸脑袋,“只是去拜祭云水哥时,哭了一场…”
叶长流喔了一声,“没事就好,他若是和你一般精神恍惚,大理寺就完了。”
“叶大人…”崔铭旭犹豫再三,道:“我大哥回来了…”
“嗯,听说了,恭喜一家团聚。”
“我大哥说你…”
“嗯?”
“在顺义县救过他,我一直都不知晓,我…”
叶长流又扔了一卷文案过去,眉毛不抬,“大恩不言谢。”
崔铭旭歪着头看了看他,好半天忽然低低地道:“小西门说,他这回能够幸免株连,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