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找机会把太子的这支左手砍掉,那太子就几乎成了一个空壳,不足为惧。
看着建武帝发完火后不住的喘息,手也微微抖动,刘恒暗叹,当年父皇夺位时何等英雄,如今也已经老迈了。眼见着他越来越年迈,他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了,太子,不能继续呆在那个位置上。
原武城是块难啃的骨头,没人愿意接手,在听到建武帝询问有何人能胜任时,众人俱都沉默。
大家都低着头,太子却观察到淮阳王面上依旧一派从容,心中涌起一计。
“启禀父皇,儿臣推荐三弟淮阳王去原武城。三弟一向足智多谋,他去做特使一定能够一战而胜。”
朝中依附太子的几个大臣也都上奏表示赞同,永乐帝想起这个素来有谋略的三儿子,也对他抱着希望。
眼见着差事落到了他头上,刘恒只能接下,如果他此时再推辞,就是承认自己无能,说不得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也要受损。况且,这件差事如果顺利解决,也是大功一件。
对于皇位,刘恒一直是有心逐鹿的。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锦绣江山,向来能者居之。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大道使人心生向往,却也是一条铺满暗箭和刀光的血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时间紧迫,回府收拾好东西,将府里一众交托给王妃,刘恒就要匆匆赶赴南阳。
在走之前,他特意去看了大病初愈的林喻乔。
自收到那支竹笛后,林喻乔就对刘恒由期待转向怨恨。
想起那一夜自己犯得蠢,她就忍不住想撞墙。
她送给他一片赤诚,怀着美好的期待,他却拿脚放在地上踩。
一直在怨恨为什么刘恒当场不表现出来,反而第二天再给她迎头痛击。
感觉内心受到重创的林喻乔不久后就生了病,一直缠缠绵绵的病了一个多月。
知道她这是心病,刘恒去看过她一次后,只是着人好好伺候,偶尔看看她的脉案而已。
她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
她该得的都会得到,他也会善待她。
“你刚病愈,根基到底受损了,以后要多加保养。”
牵着她的手进了内房,刘恒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人,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多谢王爷挂念,妾会注意的。”
感觉到林喻乔不似往日的亲近,刘恒心底有些叹息,到底还是伤害到了她。
躺在帐中,看着她老实的躺在距离自己一臂左右的地方,不再缠着自己,刘恒主动将她抱进怀里。
放松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林喻乔虽然努力让自己投入进去,但是到底心境不同了。身体依旧是火热的,心里却像一口枯井,波澜不惊。
刘恒走以后日子还是照样过,林喻乔甚至都感觉不出来有他没他有什么区别。
经历了希望和失望后,她现在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了悲喜。
她想着,这未来不会因为她努力争取就改变,那她只能将自己封在这个后院里,等时间慢慢将她淹没。
原本以为日子要这么过下去了,江侧妃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以后慢慢的认了命,生命里的期待就转嫁给孩子。
林喻乔却在听说刘恒在原武城中了暗箭快要不行了时,突然惊醒,她竟然可能会更加凄惨。
如今她没有孩子,才十五岁,刚嫁给刘恒不到三个月,万一刘恒出点什么事挂了,她就要守寡,下半辈子更没指望了,完全要仰附王妃鼻息讨生活。
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晓得惜福。林喻乔突然觉得现在过的算不如意的话,以后连现在都赶不上了,她还不到16岁,青春正好就要当个寡妇,绝对会更加生不如死。
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瞬间打起精神来,她必须得去看看刘恒。
毕竟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万一到时候能帮上什么忙呢。
林喻乔打定了主意后就遣人去寻百里氏,她此时迫切的需要一个能帮她说话的同盟。
而王氏,在听说刘恒身受重伤的消息后也是急的要命,刘恒伤情严重不能移动,只能在原武城医治,而她作为王妃必须在府里稳住这一大家子。
她不能去,就得有个人去原武城看望照顾刘恒。
最好的人选应该就是世子刘康了,王氏清楚,作为长子,刘康是应该待人去原武城的。可是原武城那边还是战况频发,万一刘康再折进去呢,王氏的心情十分矛盾。
此时又听说林喻乔主动请缨,要去原武城,她想也不想的便拒绝。
“林侧妃到底是个女人,怎么好抛头露面的往外跑。”
“可是王爷在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姐姐怎么能够放心让旁人照看?”
林喻乔知道王氏不大可能答应,幸好早做了准备,是百里氏上阵的时候了。
百里氏这个人一直是暗地里希望林喻乔倒霉的,毕竟这个侧妃原本是她的。但是王氏也压了她那么多年,让她过的一点指望也没有,她也是恨透了。
她既希望这俩人都倒霉,可是暂时又做不到,只能分开来办。如今的情况明显王氏占上风,她就要去帮林喻乔助攻。
“王妃说的是,最好能让二公子去。毕竟世子是府里的支柱,二公子年纪也大了,应该能为王妃分忧。”
在听百里氏推荐自己儿子时,江侧妃狠狠瞪了她一眼,王妃担心的也是她担心的,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原武城多危险啊,她怎么能答应。
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儿子,一向低调不爱出声的江侧妃也开始声援林喻乔。
“彦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放心让他去照顾王爷。还是林侧妃去吧,一路上有王府的侍卫,料想不会有事。况且侧妃到底是女子,照顾王爷也方便。”
犹豫了一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王氏只能同意。
按她看来,她宁愿让刘彦去的,但是江氏不放心,她也不能硬逼着刘彦,免得落个狠心苛待庶子的名声。
一路上林喻乔提心吊胆,脑补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危险。为了防患未然,她特意换了小厮的装扮,把自己豪华宽敞的马车让给跟来的下人,自己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在进了南阳后,她直接让侍卫先等在原武城的郊外,自己先行一步趁着夜色进城,深怕万一招了人眼,被叛军发现。
林喻乔一路克制着焦急和担心,风尘仆仆的赶到刘恒所住的宅院。
没来得及梳洗换衣,就先去了刘恒的屋里。
让她高兴的是刘恒的伤势没有想象的那严重,回王府传信的人,说的简直太吓人了。
刘恒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似乎也瘦了,脸上轮廓更加立体分明。
没等她再仔细端详,刘恒认出眼前人是她后,明显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这只惊不喜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翻山越岭的来看望照顾他,他竟然,一点,都不感动!
喂药
刘恒看着眼前穿着青衣,一身小厮打扮的人,诧异的道。
一听这话,林喻乔觉得满腔热血都凉透了。
她一路担心,吃不好睡不好,日赶夜赶的匆匆而来,竟然就换来一句冷冰冰的“你怎么来了”。
再想起之前的竹笛事件,林喻乔不禁后悔起来,她真是犯贱啊,人家压根不把她看在眼里,她用得着这样上赶着眼巴巴的往前凑么。
在心里里犯了个白眼,林喻乔一肚子气,早知道会这样,她才不会过来了呢。
“不然王爷还想看到谁?偌大的王府,可不就是只有妾这个无儿无女,没有依靠的人最惦记王爷了,外面这么不太平,其他人哪敢来。”
她话说的直白,刘恒也从语气中感觉到了她的不快,有些无奈。
这人性子怎么依旧这般天真,喜怒都形于色。
又问了几句府里的情况,刘恒听到她一一回复后点了点头,招呼她坐在一旁。
虽然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是刘恒看起来也不像伤势很重的样子,林喻乔因道,“回府传信的捧砚真是太不会说话了,听了他的话我们还以为王爷真的伤得很重呢,都快吓死了。”
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刘恒嘴角噙着轻笑,也没有解释。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笑容,林喻乔更是生气,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也就自顾自的坐在一旁,不再搭话。
刘恒瞧见她鼓着腮,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眉眼生动,整个人更添几分鲜活之气。比起他临走之前一副寡淡心灰的样子,如今看她依旧活力十足,他也就放心了。
微微一笑,刘恒又觉得她果然还是现在这样健康活泼的样子更好些。
再想到她不顾安危的远道而来,可见是担心挂念着他的,心头涌起些暖意,也就不计较她此时的赌气,看着她柔声说道:
“这一路来的不易,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伺候了,回去换过衣服好生歇歇吧。”
他既然这样说了,林喻乔本来就不满,也不想继续看着他了,直接顺势告退了。
等林喻乔走远,刘恒继续闭目思索。
他之所以让捧砚回去那么夸大自己的伤情,自然是有原因的。
原本他来到原武城之前,就对战况很是熟悉。
原武城城固粮足,易守难攻,硬打肯定会吃亏。他也不赞同骁骑参领罗诚豪悬重赏购求敌首这样的做法,流民聚集大多是逼不得已,单臣、傅镇等人是他们的主心骨,悬赏这样的离间并不会起作用。
到了原武城外,藏宫将军的营地后,他经过实地勘察,更觉得城高墙厚,不能硬攻,只能智取。
藏宫将军本来对刘恒的到来没报什么期待,认为他一个王爷也没打过仗,就算读了些兵书也是纸上功夫。因此就怕他这个特使到时候乱指挥,再给他添麻烦。
看着刘恒自来后,就在附近城下和军营里到处走动,藏宫将军忍不住提醒他。
“王爷,如今战况正烈,将士们加紧操练都来不及,您一走动他们都要停下来请安,岂不耽误功夫。况且城上时而还会放冷箭,您也要为自身安全着想,别在城下到处走才好。”
听了藏宫将军就差明着说他添乱的话,刘恒倒也没放在心上,知道他一向耿直,是个心思纯正的将才,所以也没争较,反而先为自己私下的行动告了一番罪。
随后,刘恒就将自己这几天的思路和想到的破敌之法说给他听,“流民劫持吏民,其心不会长久,必然会害怕。他们内部一定有因后悔而想逃跑的。只不过由于我们围城太急,他们没有机会出逃罢了!为今之计,最好是略缓城围,让他们得以逃出城去。这一逃,就将城中势力打乱,到时候一个亭长就足可以擒获了。”
他的这番话让藏宫将军大为惊异。
因为攻城不下拖得时间太久,他手下的将北军还好,黎阳营的士卒们已经开始人心浮动了。他们比城中聚集起来的流民人数还多,却一点也不占便宜,反倒死伤不断,藏宫将军也是为此担忧。
听了刘恒的一番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藏宫将军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撤出部分兵力,暂缓城围。把大部分部队都退去城外后,城中人感觉到压力减小,果然开始谋定思动。
城内的流民坚持了没几天就开始分散逃出,被城外埋伏的大军逮个正着,陆陆续续逃出的众人都被擒获。城中人员不足,实力也大减。
此时再度攻城,人心无法聚齐,一举就攻破了。单臣、傅镇等人势力分散开来,各自匆忙出逃。
本来和藏宫将军一起胜利进城的刘恒没想到,刚入城门就被躲在暗处的人一箭射中。
放冷箭的人是流民打扮,因他意外中箭,众人都方寸大乱,因此一时不察让他一头撞死在墙上。
虽然表面看起来他应该是被流民所害,但实际上,刘恒觉得里面肯定有其他人的手笔,想借此机会暗杀他。
所以刘恒利用原武城与京都距离甚远,消息传递有个时间差的条件,自己在原武城养伤,只将他病危的消息传到京都。方便到时候他在暗处,观察太子等人的反应,判断这次的暗箭出自谁手。
如果此时有人沉不住气,再做些什么动作,他也可以从容应对。
为了能将这条计谋发挥到最佳用处,他连王妃等人也都一并瞒着。
之所以敢不和王妃通气,除了力求消息更加真实外,还因为刘恒觉得王妃这些年一向遇事沉稳顾全大局,相信她能稳住府里上下。
因此今天见到林氏时,他不免有些诧异,就算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王妃怎么能答应。
叹了一口气,刘恒睁开眼,觉得自己太过信任王妃了。实际上她再沉稳也不过就是个内宅女子,撑不住大局也是有的,看来他还是要尽快另作打算。
总归这事大概是谁做的,他心下也清楚。
且说另一边,林喻乔随着管事的去了自己暂住的院子,洗漱完后趴在榻上,感觉浑身酸痛。
虽然她这些年都养在深闺,也盼望着能出去转转,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可是她这趟出来担惊受怕还得担心刘恒的伤情,一点旅游的心都没有,都在赶路赶路的。
一路上她都在马车里缩着,为了安全考虑,还没敢坐自己豪华宽敞的那辆,而是选择坐了一辆不起眼又简陋的。
心里本着越不引人注目越好的宗旨,一路上她连头都不敢伸出窗外。
马车里面空间窄小不说,座位也十分坚硬,车身摇晃的厉害,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熬了几天腰酸背痛,连腿脚都是浮肿的。
本来她全靠一股精气神在撑着,自来到刘恒身边后,看到他身体也没大问题,又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因此放下心来。精神一没有了支撑的点,就有些受不了,全身散了架一样。
叫来伺候的嬷嬷帮她揉捏,林喻乔躺在床上疼的眼泪都差点撒出来。
“侧妃且忍着些,得把僵硬打结的经络都揉搓开,才能血液流通顺畅。”
这一番罪受的,让林喻乔都怪在刘恒身上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等她吃过早饭,再去刘恒屋里时,正好看他在换药。
大夫把他胸前缠着的绷带一道道解开,在心脏稍偏左处有一道箭伤,看起来血肉模糊。
等大夫替他换好了新的药和绷带,刘恒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虽然一声没吭,但是额间已有些冷汗。她拿出手绢替他擦拭时,忍不住有点后怕,担心的说道:
“王爷伤的位置很险啊。”
幸好射箭的人偏了一下,没有射中心脏,伤口又不算深,不然刘恒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她绝对是要做寡妇了。
刘恒闭着眼睛,心里也很赞同她的话。确实位置是致命的,如果没有护心的玉珏,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也正是这直中心脏箭伤和凶手事后的自尽,让他知道不是流民干的,而是某些人养的死士。
林喻乔撩开刘恒额间盖着的发,擦完汗后也没给他整理回原位,反而小心翼翼的给他弄成了中分。
配合着刘恒没有梳起来的乌黑长发,倒是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美女们钟爱的“女神头”,她自己一边端详一边暗自偷乐,怀念起能拍照的手机来。
感觉到她气息不对,刘恒睁开眼睛,正好就看到了她捂着嘴,眼底都是笑意。
“做什么呢?”
赶紧把他的头发都弄回去,林喻乔摇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表示他自己太多心了。
看刘恒表情还是充满了怀疑,她有些狗腿的接过丫头捧过来的药碗,喂他喝药。
为了显示她的贤惠温柔,林喻乔舀起一勺药,先用嘴吹了吹,结果扑鼻一股浓重苦涩的中药味,她马上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她不禁有些同情起刘恒来,这药闻起来就很难闻,喝起来肯定更苦。在大秦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喝药了,前阵子她生病迟迟不好,也是她每天都努力逃避喝药汤的结果。
在林喻乔旁边的一个圆脸的丫鬟,看着她拿着勺子吹的动作,忍不住犹豫的开口,“侧妃,这药温度已经正好了。”
滚烫的药咱们哪敢送过来啊,所以您赶紧喂吧,别再吹凉了。
听着丫鬟的话,林喻乔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果然碗底不烫耶。
她的脸轰一下有些滚烫起来,刘恒也忍不住有些发笑。
尽管窘迫,林喻乔还是坚持着一勺一勺给他喂药,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刘恒吃药倒是爽快,她喂他就喝掉,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神色。
难道这药不苦么?
等喂他喝完药后,林喻乔离开床边,在刘恒的视线之外偷偷舔了一下勺子,然后马上皱着眉将碗交给了侍候的丫鬟。
太苦了,她恶心的都想把早饭吐出来。
圆脸丫鬟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惊惶表情,结过碗就快步出去了,像是有人在追一样。
“王爷要吃点蜜饯压一下吗?”
拿过一盘蜜饯林喻乔先给自己来了一口,吞掉后才缓过劲来,端到刘恒跟前问道。
“不用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刘恒一脸平静,好像刚喝完药的是别人一样,看着林喻乔摆了摆手,让她也回去吧。
本来林喻乔还以为能够趁着朝夕相处的机会,多让他亲近一下自己,也刷下存在感,结果刘恒这就让她回去了。
她心中郁闷,暗道果然他就是个无情无心的。没有味觉,也没有知觉。
等她走后,刘恒才又睁开眼睛。
刚才林喻乔怏怏不快的告退声他也听在耳中了,可是她越是向他靠,他越要疏离。
既没有心,也就不该给她错觉。
只盼着她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明白他的意思,守着规矩安心在府里做她的侧妃,不要抱着那么多无妄的期待。
归心
刘恒在原武城养伤期间,暂时住的是城内一户官员的宅子。原来住在此处的主人和家眷都已经搬出去了,伺候的人却留了下来。
从刘恒那里出去,林喻乔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叫过临时的管事来。
“王爷的药是一天一换么?”
她大概知道,这个时代大夫诊脉开药还是挺人性化的。基本上每日为患者扶脉后都会换药方,根据身体状况添减几味药。
“是的,请的城内焕春堂的老掌柜过来扶脉,每日早上诊完脉都要换药。”
“那新的药方可已经开出来了?你去把大夫叫过来。”
等了一会儿,林喻乔就见跟着伺候的小厮呼哧呼哧跑过来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
“这是焕春堂的胡大夫,尤擅外伤和内调。”
管事的以为林喻乔也要请胡大夫扶脉,因此特意提醒她道。
林喻乔把新的药方接过来,一串名字都没听过的中药罗列其中。
“这药方能多加点黄连吗?”
发觉自己看不懂药方,也不太懂药性,林喻乔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最苦的中药名字说了出来。
“黄连清热燥湿,疏肝解热,可以是可以,但是…”
胡大夫不懂林喻乔的心意,犹豫着开口。因为黄连味辛,一般人不是能少加就少加么,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主动要加黄连的。
“我们王爷一向不耐久坐,我怕他闲下来会更加郁结肺腑,大夫你就多加点吧。”
赶紧让伺候的人把笔纸拿过来,林喻乔殷切的望着胡大夫,一定要让他重新开药,多放黄连。
到底是贵人所求,胡大夫也不敢拒绝,因此抖着手重新加了半钱黄连。
“既然是能用到的药,就多放点嘛。”
林喻乔尤不满意,还在继续威逼着大夫。
反正也吃不死人,想着刘恒今天的举动那么招人恨,林喻乔就决定给他“下下火”。
他不是没味觉不怕苦么,他让她心头苦涩,她也让他好过不了。
眼见着目的达成以后,林喻乔愉快的叫人把大夫带回去,又摆出了一副贤惠担心的样子,叮嘱丫鬟再去厨房看着熬药。
“你替我盯着她们,一时都别偷懒,必要把药熬好了。”
林喻乔刚心满意足的回屋歇着,林恒那边就听到了回报。
“这人…”
他实在无奈,最后重重一叹,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林氏如此行事。
是因为她心头苦涩,所以也非叫他尝尝黄连么。
“那王爷,这药怎么办?”
“就按她说的来吧。”
挥手叫人退下,刘恒重闭了眼睛。
林氏不会知道,他幼时在母亲身边,即日日亲尝喂药,这苦意一直缠着他多年,如今早已感觉不出来了。
母亲临终之日拉住他手,“我儿谨记,情之一字就是天下最狠的毒药,你日后万万不可去尝啊!”
她的叹息和眼泪与她的衷情和悲切全部融入他的记忆,变成一道划下的雷池,他半生谨记,从不敢忘。
晚上林喻乔过来伺候刘恒喝药,看着他还是面色如常的一勺勺喝完,她简直要以为熬药的人阳奉阴违了。
把碗叫人收走,她俯下身在他的唇角舔了一下。
那种苦涩让她瞬间跳起来,向桌上的茶果蜜饯冲过去。
狠狠地咽了一块玫瑰酥,喝了一口清茶后,又吃下一块灯芯糕才觉得嘴里彻底没了药味。
“王爷真的不要吃块点心甜甜嘴?”
看着她把点心端过来,刘恒摆了摆手。
“不必了。”
“那王爷就好好休息,妾先退下了。”
这次没等刘恒赶人,林喻乔就先走了。一路走一路更生气,他真的是没有味觉的人啊!没有整到他,让她一天的好心情都像个气球,被砰的一下戳破了。
刘恒这人简直就是生来克她的,似乎凡自她的期许,他都要硬生生的打碎。
第二天早上,林喻乔没吃饭就去了刘恒那里。
“王爷,这汤是甜的还是咸的?”
喂了小半碗汤,看他不再喝了,林喻乔就开始趴在他胳膊前面问着。
早饭是她点的,一般合欢汤都是甜的,可她特别让厨房做了咸的。虽然感觉有点奇怪,没有甜汤好喝,但是她另有目的。
看着林喻乔眼睛锃亮的盯着他,一副你快说你快说的样子,刘恒实在好笑。这人难道就没别的事了么,全部心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咸的。”
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林喻乔就是粘着他不放,用脸来蹭他肩膀,偏他还没甚力气去推她,只能作答以求清净。
“可我尝着是甜的。”
本来林喻乔还想着诈一下他,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尝出来的,但是刘恒的眼神很安静的看着她,她就有点怂了。
虽然刘恒从来没跟她发过火,一向好脾气好修养,但是他身上的威势总是无处不在,叫她不敢太过放肆。
确定了刘恒还是有点味觉的,林喻乔就要继续下猛药。
“还有什么药特别苦能用上的?一定要特别苦。”
又被难为的胡大夫抖着花白的山羊胡简直要哭了,这位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让他想装作自己不懂都难了。
他的药方被当做了整人的工具,胡大夫心中愤怒交加一言难尽,但是眼前的贵人他一个升斗小民又得罪不起,只得在她面前把药方又加了半钱夏枯草。
晚上时,纵使刘恒一向对药汤的苦涩不敏感,林喻乔一勺药喂过去也顿时觉得苦的难以下咽。
硬逼着自己不吐出来,喝完一勺药后,刘恒坚定地推开了她又要喂过来的手。
林喻乔的眼睛简直可以蹦出星星来,一侧的小酒窝也若有若现了,但她还是努力绷着,不当场笑出来。
“王爷怎么不喝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怕喝药。”
这人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太得瑟了,刘恒示意让她放下碗,凑上前,对着眼前笑颜如花的人屈起手指,一记爆栗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王爷不想喝药怎么还打人呢!”
额头被敲了一记,林喻乔滚在刘恒怀里捂脸装哭。
“你轻点。”
刘恒隐忍着皱眉,林喻乔在他怀里乱蹭,正巧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心中太怀疑这人又是故意使坏的了,刘恒伸出胳膊努力定住她的身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那么高兴?”
看着她眼睛已经笑出了泪花,眉目弯弯,红唇点点,娇喘着在离他极近的地方,他甚至能嗅到她口脂的甜香来。
用手轻微一使劲儿,刘恒准确的盖住了眼前的红唇,主动伸出舌尖,挑开她的贝齿,带着苦涩的药气窜入她口腔里。
按住人吻了一息才放开,刘恒满意的看到林喻乔苦着脸蹦下床,去端了蜜饯猛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