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等萧子矜再说什么,直接“啪”的一声将手机挂断。不到半分钟,相同的号码重新打来,她直接按拒绝键,如此反复几次,萧子矜终究没再打来。
晚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宋宁远才回到家里,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闪动的电视机画面,还有午夜剧场的片子陆续放映着。只是沈一婷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遥控器,茶几上放了一堆瓜子。饭桌上放着几样菜还没有动过。他忽然觉得有种动容和心疼。轻轻换了鞋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小心的抽出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从卧室里拿了条毯子过来帮她盖上。
沈一婷模糊中醒来,看到是宋宁远,迷糊的抓着他的手喃呢着:“你回来了…”
“恩,今天单位里有事,回来的晚了些,我抱你回房间睡吧,这里容易着凉。”宋宁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略带宠溺的低声跟她说。
“恩。”沈一婷没有动,任他将她横抱起进了卧室,将她放到大而舒软的床上去。
“妈今天情况还好吗?”
“好多了,慢慢的可以吃些清谈软滑的东西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宋宁远点了点头,笑着示意她赶快睡觉。没等他抽身沈一婷就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以后别回来这么晚了,我一个人挺闷的…也有点怕…”
柔和暗淡的灯光下,宋宁远几乎觉得沈一婷的神情有一丝委屈,还有种心慌和依赖。随即反握住她纤细的手,俯身吻了她一下:“别怕,我以后尽量早回家。另外咱们加油努力生个孩子,以后你只会觉得时间不够用,绝对不会觉得空虚的,好不好?”
沈一婷慢慢点了点头,可心里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开心,自从自己辞职在家以后,宋宁远跟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带着一种宠溺,象在耐心着哄着一个孩子。有时候她在怀疑,也许他俩又回复到了“圆圆哥哥”和抱着洋娃娃的婷婷妹妹的时代去了。
宋宁远洗过澡重新走进卧室的时候,沈一婷已经睡着了,幽暗的卧室,安静而温馨,轻轻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沈一婷,仔细的将她滑到额前的头发缕到耳后。
一眼看清她的枕头下露出一角的小册子,粉红色的封面,象是经常放在手边研究的东西一样。小心伸手拽了出来,才看清竟然是一本专门讲避孕和流产后恢复保养的书…
第四十章
在沈一婷辞职后的第三个月,竟然就听到一条超级火暴消息,谢珍晴竟然怀孕了,并且态度坚决的要做未婚妈妈。沈一婷没有想到一向果敢理智的谢珍晴竟然会犯和自己当年一样的错误,并且似乎比她还要钻牛角尖。
当她冲到谢珍晴家里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蜷缩在房间一角,披头散发的抱膝看着窗外,眼睛又红又肿,泪迹班驳的在脸上早已干透,而眼神却透着空洞。沈一婷过去将她拽过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恨不能一巴掌打醒她:“我真没想到你也犯这种傻!为了谁?就是上回那个仪器男?他有什么好的?!除了长的帅点,根本就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家里条件也不好!和你的条件根本不相配!你何必为了他搞成这个样子?!我从前以为你比我理智,没想到你不是不犯傻,而是还没到犯傻的时候!•”
沈一婷抓住她的衣服,瞪着眼睛看着她,真想将她平时聪明灵活的大脑挖出来看看,究竟现在进了什么水。然而谢珍晴只是慢慢抬起红肿的眼皮,仿佛早已经疲惫不堪,半晌才张了口:“从前你和师兄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沈一婷蓦然愣住了,抓住她的双手竟然有一丝颤抖,原本充满怒气的眼神逐渐被一种沉重和心虚占据,竟然下意识的想回避什么。
那感觉丝丝入扣,从前和萧子矜分手的时候,自己觉得几乎要对一切失去信心了,愤恨,无奈,失望,似乎这些都有,可是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简直就是愚蠢,而且愚不可及…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沈一婷觉得累极了,半躺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的动一下,看了看时间,距离宋宁远下班很近了,可自己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做饭,陪了谢珍晴一整天,连买菜的事情都忘了。家里冰锅冷灶,若是在从前也就罢了,现在做家务几乎成了固定任务,到时间没能做好饭,感觉就象从前上班迟到一样,是一种过失。
强打起精神来到楼下去买了两碗牛肉面和一份凉拌菜,蹬蹬的上了楼,才发现宋宁远已经回来了,在卧室里弄的满屋声响,听到门把手旋开的声音,才知道是沈一婷买了饭回来。
“老婆,我的身份证放在什么地方?”宋宁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一婷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去帮他找,从搁柜里翻出档案袋,旋开线绳,熟门熟路的掏出来递给他:“拿身份证做什么?”
“明天办出差的手续,后天到南京去。”
“你要出差了?…多久啊?”
“一个星期左右,不太长。”
沈一婷明白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空空一片:“哦。”
宋宁远看出沈一婷似乎不太高兴,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揽住她的腰,仔细看着她藏着忧郁的脸,片刻笑了起来:“我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多给你带点礼物来,行吗?”
沈一婷慢慢点了点头,坦白说她觉得宋宁远现在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气魄了,而自己自从辞职在家,天地逐渐狭小以后,开始朝小女人方向发展,从前总崇尚独立,现在却不得不依赖:“赶快来吃饭吧,买的面都要泡糊了。”沈一婷勉强笑了笑,提醒着宋宁远。
“还记得咱们上回见到的那个谢珍晴的男朋友吗?就是那个专业修理保养仪器的,其实他看起来老实,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到谢珍晴家里去了,她…”沈一婷想跟他聊聊自己白天的见闻和感想,可说到一半,发现宋宁远的眼睛始终在一本动物学杂志上,翻来覆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几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沈一婷怔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停下来低头吃碗里的面。过了半晌,宋宁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沈一婷,象是恍然大悟般,提醒她继续说:“你刚才说谢珍晴的男朋友怎么了?”
沈一婷觉得他应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于是没再继续说下去,扬起嘴角笑了笑,随即转换了话题:“其实也没什么。…噢,对了,昨天楼上的李大姐买来很多粽叶,我想跟她学学包粽子,其实是挺有意思的,等我学会了包给你吃,好不好?”
“好。”宋宁远想也没想,咧开嘴就笑了起来,看着沈一婷渐渐改变着。
两人似乎都想用一种温馨来融掉原本还存在着的问题,慢慢用枝枝蔓蔓来掩盖掉依然还在树干上的伤疤。
晚上将沈一婷搂在怀里,明明觉得已经没有距离了,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隔膜,硬生生的卡在胸口,分不清症结所在。他觉得沈一婷似乎更乖顺了,好几个月都没再跟他拌过一句嘴,从前她还会在他面前大声笑,直到笑弯了腰,可整个人是神气活现的。而现在她依然会笑,却只是微笑。从前她跟他打电话的时候,爱开玩笑和使用命令的口吻。可现在只有商量和赞同。宋宁远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可埋藏在心里的那点担忧却越来越明显。
宋宁远出差后,沈一婷才发觉最近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随便吃些东西就开始犯恶心,睡觉也不踏实,楼下的住户在漆房子,油漆的味道飘散过来,本来有些困意,却被弄的一阵阵想吐。凭经验,她开始觉察到自己身体似乎不太对劲,直接到小区里的药店去买了早早孕试纸,回到家里自行测试。当看到试纸慢慢变作粉红的颜色,对着窗口的亮光,结果已经清晰明了,似乎满眼都是一种难以掩盖的粉红,她恍然觉得一种释然,身子逐渐靠进软软的沙发里。愣了半晌,赶忙拿过手机给宋宁远打电话。
听着他那边的忙碌和汽车喇叭的轰鸣声,沈一婷才意识到这时候告诉他似乎不太合适。
“怎么了一婷?家里出事了?”宋宁远似乎正走在街上,焦急的询问她这边的情况。
“没,家里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
“呵,我挺好的,这两天南京挺闷热的,可能要有大雨了。”
“是嘛,家里这边也很闷热,…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坐大巴回去,晚上九点左右到A城的那趟。想我了?”
沈一婷放了心,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懒懒的躺在软软的沙发上:“那你准时回来,回来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好!”电话那头宋宁远笑了起来,跟着应和着才将电话挂了。
本来一个星期的时间过的很漫长和煎熬,现在忽然知道有个小生命在陪着自己,沈一婷恍然间觉得没这么孤独害怕了,甚至夜里上厕所也注意了许多。
星期六几乎一天都没出门,外面一直乌云密布,连风也没有,天气闷热而干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沈一婷从菜市场买回一堆材料,挑了几样平时做惯的拿手菜,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晚上,将精心烧的几碟菜放上桌的时候,竟然觉得小有成就。碗筷都摆上了桌,撤掉腰间的围裙。左看右看了半晌,又觉得缺少点情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烛台和一瓶葡萄酒。万事具备,现在就差宋宁远这阵东风了。
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起杂志,外面忽然雷声阵阵,闪电象无数把利剑,凌迟了隆隆做响的夜空,强光闪烁,惊的沈一婷心里一沉。抬头看了看时间,九点已经过了,按说宋宁远应该已经到了本市了。可看看外面的天气,她心里泛起一种担忧。赶紧抓起电话来打他的手机,结果提示音显示对方已关机…
慢慢挂上电话,强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直到钟表的指针指到十点半的当口时,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赶忙查了客运公司的号码,压制着心跳加速的感觉播了过去,响了几声,终于有人接了起来:“喂,你好,我想问一下,下午由南京开过来的大巴,恩,就是大约九点钟到本市的那趟,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边服务小姐的语气露出一丝抱歉和客气:“噢,小姐,那趟车在过润海县的盘山公路的时候,由于雨天路滑和轻微的塌方,大巴出了车祸,跌到山下,现在我公司已经和当地联系,派出救护人员紧急抢救,如果您的家人或朋友恰好在那辆车上,请不要着急,等救援工作…”
沈一婷觉得自己的脑袋象是重重挨了一捶,当即愣住了,握着听筒的那只手瞬间变的冰冷,再也听不下去服务小姐的话,将手机丢到一边,随即将电视机打开,由于事故发生不久,换了几个频道,均没有这方面的报道。急得她在屋里连转了几个圈,换了身衣服,又从阳台上找出一把伞。
“叮咚”一声门铃骤然响起,让本来心焦气燥的她瞬间漾起一丝希望,她踏着拖鞋就从后阳台跑到门口,抑制不住激动的将门打开:“宁…”
门外站着的人已经淋了不少雨,白衬衫的胳膊上湿了一片,头发被雨水打的略微凌乱,手里拿着一把深蓝色的伞,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沈一婷惊的喊到一半才发现站在门前的竟然是萧子矜!
“看来你挺欢迎我的,这么快就开了门。”萧子矜看着她刚才还闪现出一丝激动的神情,在看到他的看一刻就暗淡了下去。
“怎么是你?”沈一婷有种失望和不耐,脱口而出了一句质问。
“你不用误会,我姐夫到这里来开会,我跟着他的车来的,明天一早就走。我就是想来问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值得你到处打听我在丽港的号码,就为了找到我,骂我这么一句?”萧子矜从上到下打量着沈一婷,才恍然发现她比从前瘦了很多,本来意欲兴灾乐祸的心理,却不经意间漾起一丝心疼,可语气一直没有变,“看来宋宁远待你也不怎么样,还是你自从结婚以后立志要减肥了?”
沈一婷的脑袋里想到的都是大巴车祸的问题,根本无暇顾及萧子矜的讥讽,转身出了门,将大门锁上,几乎没有抬眼看他,“我现在没功夫跟你斗嘴皮子!我有事要出门,请萧大少爷你移步到别的地方歇脚!我没时间奉陪!”
萧子矜见她急匆匆的拿着一把伞就下了楼,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场,停了两秒才赶紧追上去,见她已经跑出了楼梯口,撑着伞直往小区外面跑。他知道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种,刮风下雨,她竟然着急着出门,诧异中也知道情况不妙,赶紧加快步子追上她。见她已经奔到马路边上,伸手就要拦车,几辆急驰而过的车溅起许多水花,可没一辆停下来,她仍旧锲而不舍的不放过任何一辆,在雨中显得整个人异常孤独和坚定。萧子矜在后面看着她,本来想就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索性看她能怎么样,可最终看不得她再这样拦下去。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就朝自己开来的那辆车走去。
看着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淋透了,眼圈红红的,神情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我活生生的在这站着,你拦不到车不会向我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晚了,宋宁远人呢?!”萧子矜塞给她一包面纸,不客气的劈头盖脸的骂道。
“我要去润海县!宁远他坐的那辆大巴在盘山公路上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沈一婷抬高声音冲他叫着,声调中已经已经带着一种哭音。
“出事了?”萧子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倔强的脸,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一丝绝望,“你是警卫人员?是救护人员?!你去做什么?堵塞交通?增加混乱?!”
“如果你的亲人出了事故,你会悠闲的等到第二天阳光明媚,天气放晴了,然后等着结果出来,等着做最坏的打算吗?!萧子矜,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指望你帮忙!麻烦你不要挡着碍事!”沈一婷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萧子矜猛拽住她,将车门重新关上,随即发动了引擎,加速朝前行使:“沈一婷,如果今天出事的是我,我估计你会在家里拍着巴掌直乐吧?”
沈一婷终归没再跟他说一句话,看着车前的雨刷不断的将挡风屏上的雨水刷去,定定的看着前面,似乎想将漆黑的路都看的分明。心里的忐忑不安直逼到嗓子眼。
到达润海的时候已经午夜一点多了,盘山公路的入口已经被围栏封锁了,栏外冒雨站了许多人,远远的就能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灯火通明却混乱不堪,雨水夹杂着哭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拥挤在昏暗清冷的夜晚。
沈一婷没等车停稳就跑了下去,冲进雨里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情况。萧子矜赶忙跟着撑着伞下去,跟在她后面想给她挡些雨。可人实在太多,她先下去几秒种,等他追上来的时候,她的影子已经被人群淹没了…
萧子矜只听到混乱的喊声,哭声,和轰鸣的喇叭声,黑夜的掩盖下,他用力拨开人群,想去寻找她的身影:“沈一婷!沈一婷!”他不断的叫他,可声音被巨大的声响湮去,谁也听不到他的叫喊。耳边全是哭叫亲戚朋友的声音,有几个人已经哭的伏倒在地上。
过了好大一会,人群的一角围的十分密集,似乎从人流的内圈听到有人叫喊着什么,萧子矜连忙丢下伞拨开人群朝里面挤去,费力的将衣服弄的全是泥泞,才终于看到浑身湿透,已经面无血色沈一婷象被抽了筋一样,从人群里走出来,眼神已经全无光泽,瘦削的身躯茕茕孑立,摇摇晃晃的就站在他对面。
萧子矜怔怔的站住,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愣愣的望着她,片刻间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瘦弱的似乎一使劲就会被折断。她没有反抗,象是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他抱着,抱的几乎骨头都要碎裂。
“一婷,跟我回去吧,咱们回去等消息,行吗?”萧子矜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冷嘲热讽,放下敌对和仇视,只是轻声安慰她,希望她能感觉舒服一些。
“真的无一生还了吗…真的吗…真的吗…”沈一婷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无力的一遍遍询问着,茫然无措,问到最后猛然回抱紧他,牙齿隔着衣服咬住他的肩膀,大声的哭起来。
萧子矜只穿了一件衬衫,觉得肩膀生生的痛,可他没有动也没有喊,强忍着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贴着她湿湿的耳朵:“不会的,不会的…”他还想说,即使没有宋宁远,还有他在,可这句话他始终不敢说出口。
哭了很久,他感觉到怀里的沈一婷在微微颤抖和痉挛,嘴唇逐渐发紫,原本抱紧他的双手也开始呈现无力。
“一婷,咱们到车上去吧,这里又湿又冷。”萧子矜轻声对她说,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几乎即将站不稳。
怀里的沈一婷没有回答他,可身子颤抖的更厉害,萧子矜想扶她上车,手从她的裤边拿上来的时候,猛然发现上面全是血,当即吓的一个激灵,低头看下去,发现她的裤后已经红了一片,一个想法立即冒了出来,惊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不是…你…你这个傻瓜笨蛋!”
萧子矜连忙将她抱上车,疯了一样发动起来调了头朝医院去,着急的从后视镜里看着躺在后座上的沈一婷,一股邪火烧的钻心焦肺,抑制不住就想开骂:“沈一婷你这个蠢女人!你的宋宁远有这么好吗?!还有从前的蒋书呆!你他妈为什么对他们都这么好?!你真是个没眼光没品味的女人!你…”他只觉得喉咙里哽咽的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四十一章
宋宁远赶到润海县的县立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一夜风雨过后,晨光微曦,医院的走廊朝阳,映的一片亮堂。而他已经气喘吁吁,汗水侵透整个后背,跌跌撞撞的从医院大门口找过来。远远的看到了萧子矜,一个人坐在木制的长椅上,头埋的低低的,双手交叉,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早已经变成了灰黄色,一夜过去,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皱皱的贴在身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忧郁的坐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宋宁远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呼吸和脚步声就在耳边,他才慢慢转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宋宁远,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她怎么样了?!”宋宁远急切的询问,这是在知道了萧子矜和沈一婷的一切过去以后,他第一次见到萧子矜。想起昨天在南京处理完公事,早已经赶不上下午的那趟车,可想到和沈一婷说好了昨天回家,犹豫了半天,终于狠了狠心打了车到火车站,从票贩子手里高价买了张回A城的车票,随着拥挤的人潮往车上赶,提着旅行带觉得整个人都要热疯了,好容易挤到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摸了一把口袋,才发现原本放在里面的手机不见了…
车开了不久就开始下雨,窗外早已经一片模糊,他只觉得外面漆黑昏暗,却不知道已经什么时间,焦急的不住问着旁边的人,他猜想沈一婷一定没有睡,一定还在家里等着他…
火车到站A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出了车站他赶忙钻进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午夜一点,浑身湿了大半,急匆匆的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扔下旅行包,直奔卧室,才发现家里根本没人,疑惑中心情竟然漾起一阵失落和担忧。连忙抓起家里的电话就打了沈一婷的手机。
萧子矜将沈一婷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心绪烦乱,胸口象堵了什么东西,抱着她就冲着几个护士吼了起来。安顿好了沈一婷,他才恍然发现她的手机上已经有接近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显示“家”的标志,他明白宋宁远已经回家了…
只是一瞬间,他的心底里已经冒出了一系列念想,纷乱的缠绕在脑际,扯的他繁复矛盾。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种卑劣的想法,如果宋宁远死了,无疑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而这种想法甚至在刚一听说宋宁远出事的时候就冒了出来。象暗流一样涌动在心间,冲击的他不能遏止,他想,也许沈一婷从前总说他不是好人,或许终究是对的,因为他早已经在想方设法将沈一婷留在身边的道路上走了太远太远…
“她还好…但是孩子…没了…”萧子矜不无遗憾,咬了咬牙将事情告诉宋宁远。
“孩子?她怀孕了?什么时候?!”宋宁远几乎懵住了,他接到萧子矜用沈一婷的手机给家里打来的电话时,整个人愣在当场,他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会是萧子矜来告诉他,疑惑中带着更多的愤懑,睁大眼睛瞪着他。
“三周了。不过也许你不知道。”
宋宁远哑然,他真的不知道,即使这几天连续和沈一婷通电话也丝毫没听到她提起:“你和她怎么会在润海这边?!”
萧子矜忽然失笑:“临时决定的,原本是在你家。”
宋宁远想到家里摆着一桌子菜,还放着香槟和烛台,一片浪漫惬意的情调,从认识沈一婷以来,家里的氛围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过,原本心下一阵感动,听到萧子矜的话,才陡然感觉芒刺在背。看来这一切恐怕并不是为他所准备的。他兴致勃勃的赶回家想见娇妻的心情,象被人猛浇了一盆冷水,冰的他心中一阵抽搐:“你什么意思?”
萧子矜从长椅上站起来,强打起早已经疲惫的精神,和宋宁远面对面站着:“她不是第一次流产了,她现在比从前瘦了,身体底子也差了许多,你好好照顾她。”
宋宁远攥紧拳头,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萧子矜,紧咬着牙齿:“你到底想说什么?!”
护士从病室里出来,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势,竟然没有惊奇,只是摇了摇头,拿着一张单子喊道:“谁是沈一婷的家属?过来签一下字。”
宋宁远听到叫声,慢慢将恶狠狠的眼神从萧子矜身上移开,转身刚要去接过单子。萧子矜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带着疑问的对护士插了一句:“请问这单子是该孩子的父亲签,还是沈一婷的法定丈夫签?”
话音未落,护士和宋宁远同时愣住了,象是晴空中一声响雷,让整个空气染上了浓重的火药气息。宋宁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身看着依旧表情如常的萧子矜时,觉得自己眼中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上前两步猛抓住萧子矜本已经被雨水打皱的前襟,勒的紧紧的,火一样的愤怒几乎快把他的理智烧毁了,攥紧拳头狠狠封到萧子矜的脸上:“王八蛋!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萧子矜觉得鼻梁骨疼的几欲断裂,鼻腔里酸涩的涌起一股温热,一个踉跄伏倒在墙边,伸手摸了一把鼻子,已经满手是血。看着宋宁远狠不得杀人的表情,知道他真的动了气,绝望愤恨的象被严重伤及自尊。还不等萧子矜回过神来,又是一拳上去,恶狠狠的劲头几乎想将萧子矜打断了气才好。医院的保安人员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连衣服也被撕破了,上来几个保安硬是把他们拉开了。萧子矜始终不发一言,宋宁远那边两个保安同时拉着他也几乎招架不住。宋宁远后面骂了什么喊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可他明白,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刺激到了宋宁远。
沈一婷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疼痛,在梦里哭了许多场,总看到血红一片的场景,接着是宋宁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眨着被泪水浸湿的眼睛,觉得胸口象缺氧一样难受。小腹往下更是象被车碾过一般。挣扎着想要起来,一只温热的大手赶忙按住了她:“别乱动,好好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