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咱们先说说这玄思道人是谁。玄思道人年已过五旬,性情古怪,年轻时,曾因受妻子干扰无法专心练武而杀妻灭子,之后,一直躲在道观潜心修炼武功,直到那飞蝗掌法练得出神入化。
梅若林也曾和他叫过手,这玄思道人没捞到半点好处,若不是他那日道观有事中途停手,梅若林在第二百多回合险些败下阵去,更何况如今还保护着一个双腿皆废之人!
“梅大侠,你走吧,不要管我了。”疾速前行时,苏恒认真地道。
梅若林简洁地怒道:“不。”
话音刚落,便听前方的竹林中冒出一阵刷刷的风声,轰一声,竹叶飞溅入天,竹枝抛洒,竹叶哗哗地冲着二人飞来。
“梅若林,交出苏恒,跟我回去见当今皇上!”
梅若林听到一声闷而回旋的声音,深厚的内力振得他头晕不已。
“妄想!你跟着轩辕炤那种人,他做不几天皇帝的!”
梅若林亦逼出一股内力,反击道。
“轰!”
“轰轰轰轰!”
又一阵竹雨飞溅,连环来袭,大片大片的竹叶像暴雨更像无数利剑飞来,梅若林抱着苏恒跃起、左倾、右躲,后仰,后退,前闪,不一会儿,已筋疲力尽。
“你快走!不要再管我了!”苏恒大声喝止道。
梅若林气喘嘘嘘,刚躲过一阵竹箭,又飞来漫天的湿土,夹杂着大个的石头,梅若林只得护住苏恒。
“哧!”
一根尖利的竹叶划破梅若林的后背。
“嗖嗖嗖嗖!”
绿箭如冰雹。
又一阵尖利的竹雨,梅若林应接不暇,后背、胳膊皆已插上了竹箭,不意之时,一颗拳头大的石头飞来,咚一声砸在苏恒的后脑勺,苏恒当藏昏阙过去,之后,便全然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五章

苏恒再次醒来时,因着鼻间氤氲的幽幽竹香。
一双无比澄澈的眸子像溪水般,淡淡流淌在他的视野里。
“呀,你醒了!”
苏恒的视线慢慢清晰了,迎面望见一张十分灵秀的瓜子脸,瓜子脸的主人眼睛不大,眼神却出奇得干净,刘海在眉毛之上,亦是干净清爽的,整个人看上去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如果彦生还在,该多好。”苏恒黯黯地想着,竟兀自张罗起来。
“原来你睁开眼睛比闭上眼睛还好看啊!醒了就好,嘻嘻!”小姑娘见苏恒虽未说话,眼神里却有了些什么似的,高兴地启齿笑起来,一口皓齿在并不明亮的屋子里熠熠生辉。
苏恒打量一眼那间并不算大的屋子,只见手边有一只竹蝈蝈,要不是他眼力好,差点以为是真的了,屋子里更是摆满了竹篓子、竹筐、竹箱子、竹凳子,还有…竹椅。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啊?对了,你的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要紧的话,得请郎中看看啊!对了,你怎么会躺在竹林里的一大堆竹子中间啊?你那么年轻,怎么会有一绺白发啊?”
小姑娘好奇地盯着那张让他越看越舒服的脸,晃着脑袋,誓将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道竹林,苏恒的神智立刻清醒起来,双手撑着身子勉强半坐起来,急切地问道:“小姑娘,莫非,你刚才看到的只是我一个人么?”
小姑娘点点头:“是啊是啊!怎么?难道还有别人?“
苏恒苦笑一声:“是的,一个白发老人家抱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儿,还有一个和我岁数差不多大的男人,带一把很好看的刀。”
“刀”?他带刀干嘛啊!“小姑娘十分奇怪。
苏恒只得再问:“那请问,姑娘可曾见过尸体么?“
小姑娘一听神色大变:“啊!没有啊!咿——,尸体。”说完,吓得挤着眼睛。
见苏恒双臂撑着身体,连坐起来都十分艰难,再晃着脑子瞅一眼自己给他在后脑勺贴的那块像是给青丝打了补丁般的纱布,小姑娘急忙道:“你身体没恢复就躺着休息下吧!”
苏恒望一眼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眼睛,再垂下睫毛,瞥一眼被子,苦笑一声,抬头道:“我没事,只不过,”苏恒顿了顿,“我的腿,是不能走路的。”
小姑娘一听,脸上突然难过起来,却又瞬间恢复了开心的笑容:“没关系,我给你编个竹轮椅啊!”
一听竹轮椅,苏恒当场色变,勾起的唇角迅速垂下来,屋子里的空气霎时十分沉重。
小姑娘被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空气抑得十分郁闷,以为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为自己的腿不能走而难过,推推苏恒的胳膊道:“你别难过啊,你不能走路,大不了我推你去找你的家人啊!实在没地方,你也可以住我们这里啊?”
苏恒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黯淡着,额前的那缕如雪的白发更加闪亮,声音也沉重着:“小姑娘,你有说帮我做一个,竹轮椅是么?”
小姑娘眼睛笑成了月牙:“是呀是呀,报酬就是你给我讲故事!看你的样子读过很多书,这个要求不过分啊!”
苏恒略一思忖,道:“好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讲一个听,后来,小姑娘更是将自己做的竹蝗虫,竹蛐蛐都拿来与苏恒看,真是以假乱真、巧夺天工,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小姑娘炒了个竹笋鸡蛋、煮了米,掰出一半先让苏恒吃,苏恒胃不好,不得耽误饭时,只得吃下,剩下的小姑娘用碗扣好,便趴在竹子方桌上等自己的哥哥,等来等去,饭都凉了好几次,小姑娘温了热,热了再温,他的哥哥还是没有出现。
“哥哥是不是又去赌了。”小姑娘撅撅小嘴。
苏恒心下吃了一惊,看着小姑娘眼巴巴望着饭碗,便问:“你哥哥经常赌么?”
小姑娘难过地拖着下巴道:“哥哥以前不这样的,每天我在家遍了竹器,他拿出去卖,或者送到订做的人家,我们兄妹俩也挺开心的,可是最近有一次他经过赌场,被人拽进去赌了几场之后,就像中了邪一般,经常一天都拿不回半个铜板回家。”小姑娘说着,双手拄着腮,苏恒望着屋子里昏黄欲灭的油灯光,心下顿生怜悯。
“大哥哥,你有学问,回来劝劝我哥哥吧!”小姑娘走到苏恒面前,牵着苏恒的胳膊恳求道。
“咚!”
正在这时候,门重重地被踢开,歪歪扭扭地晃进一个满脸通红、个子不高、脸面与小姑娘有些相似的二十出头男子。
“啊!妹妹你在干什么!”
那男子见苏恒坐在床上,小姑娘又牵着他的胳膊,一把冲上前,拉开小姑娘,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哥哥,你别误会啊,这个大哥哥是我救的,你看,他后脑勺受伤了,我还用纱布给他包起来了。他的腿不能走路,很可怜的,咱们收留他…”
“收留?我们拿什么养活三口人?”
小女孩还没说完,便被他哥哥打断了。
“年轻人,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腿不好,走不了路,只是想麻烦您的妹妹帮我做个轮椅而已。至于报酬,”苏恒淡淡地说着,将头上别着发髻的那只上好的蒹葭山白玉雕龙簪子抽出,青丝一散,额前的那绺白发轻轻飘下。
“啊,玉!”
男子急忙从苏恒的手指中夺下,在暗淡的油灯下端详着,小姑娘虽然不认可,却看出那绝不是普通玉器,便一把夺过来:“哥哥!你干什么!那么贵重的东西,咱们不能要大哥哥的!”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门响,叮叮梆梆几个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夺门而入,一见小姑娘的哥哥,为首的爆牙大汉揪住劈脸便是一拳。
“好你个张竹生,欠了老子的钱什么时候还?”
张竹生被一拳打倒在地,捂着脸哎呦一声道:“周二爷行行好,再宽限几天好么?我们的竹器马上就卖出去了!”
爆牙周二环顾下四周整齐精巧的竹器,却轻蔑哼一生,一把将张竹生揪起再打一拳:“都卖了才值几个钱啊,你欠老子多少钱?
“喂,这位周大爷先别打人啊,我编的竹器连这里的大官都来订做的!“
小姑娘急忙将苏恒的白玉簪子往身后一藏,瞪大眼睛阻止道。
“哈哈哈!小姑娘,不是我取笑你,你先问问你哥哥欠了我多少银子再说这话行不?”
周二揪着张竹生的前襟不放。
“多少!”小姑娘气呼呼地问。
周二伸出两根指头:“二百两啊小姑娘,你卖竹子还得起么?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说罢,几个人恶狗般扑上,挥拳便打。
咚!砰!砰!
结实的棍棒吻上张竹生的脸、背、腹、腿,张竹生便像是沙袋一般,被打得身体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响。
“啊!啊!啊!饶命啊!啊!求求您宽限几天放了我啊!啊!别打了…“张竹生开始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
小姑娘见哥哥鼻子已开始流血,拖着哭腔上前阻拦,被狠狠甩出去,一把推到苏恒的床前,手磕在竹蝈蝈上,手掌涌出一股鲜红。
苏恒咬咬牙,大喝一声:“住手!“
周二循声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张有着不凡气度的脸,便命人停下。
只听苏恒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蒹葭山之玉值二百两银子么?”
几个恶霸大眼瞪小眼,皆哑然。
这里,咱们得说说蒹葭山的玉。那蒹葭山并非在紫魆国境内,而是远在蓝邹国的一座风光旖旎的雪山,此雪山山势峭拔陡峻,山峰更是得天地之灵气,山下孕育的玉石莹泽温润,纯净的雪般质地让人望之心动,这玉石更是将玉器特有的滋养五脏、润心肺、助声喉,有益关节的功效演绎到最好处,然这玉器因地处高原之地,采集困难,便成了珍稀之物,当日轩辕莘将这簪子亲手插在苏恒发髻上之时,也叹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衬得起它。”
戴这只簪子多少年了?苏恒低头打量着,苦笑,不是这事,怕已忘记了。
“值!肯定值!可是,在哪里?”
周二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小姑娘手里,不要再为难他们。”
苏恒淡淡地道,额前的白发也跟着微动,语气详明而坚定。
“一定一定!“
周二望着小姑娘灵巧小手里的珍宝,将油灯拽到近前处,只见那玉簪子光滑而细致,再一抬头,却发现了一件比那玉石还宝贵的东西。
“娘的,怎么比湘竹苑的小锦都好看!“ 周二直鼓鼓着眼睛,舔着嘴唇道。

第五十六章

“砰砰砰!”
“砰砰砰!”
一大清早,高勉家的家丁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谁啊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啊!”
贵为宰相家的家丁,看管了低眉顺眼的来者,他习惯性地鼻孔朝天,手掌朝上。
不耐烦地打着呵欠,将宰相府的大门小开了一道缝子,他看到一个英俊威武而高大的三十出头男子站在门口,急忙将门缝儿开大了些。
见对方不语,不怒自威,小奴才心存了些敬畏地主动道:“这位大人的名讳是什么,小的立刻去和我家老爷通报一声。”说罢,伸出一只右手。
高大威武的男子黑着一张脸道:“你带我去,他会见我的。”
小奴才见这男子并没有孝敬上什么什物,再往门外张望一圈,更是没看到这男子的马车和随从,瞥一眼男子体面的缎子衣裳,朝天的鼻孔哼出一口气儿来,不可一世地一摆手道:“你谁啊?我们家大人狗儿猫儿都见,他还有时间处理国事么?走走走!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男子斩钉截铁地道:“你跟你家大人说,我是轩辕莘。快去。”
小奴才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这男子一番,嘿嘿一乐:“哎哟,先帝刚驾崩两日,就有人敢直呼其名了?你是轩辕莘?我还说我是美人苏呢!走走走!“
男子将小奴才撵人的胳膊拽过来一掀,大骂道:“狗仗人势的奴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也敢说自己是美人苏!”
说罢,将小奴才一推,用力将门一顶,迈过门槛便直冲宰相府。
小奴才揉揉被扯痛的胳膊,一面啐了一口道:“你个疯子,假冒先帝不说,还打人!”
说着,冲府内高呼一声:“疯子打人啦!快来人啊!疯子要闯宰相府啦大家都给我狠狠地打啊!”
这奴才话音没落,便冲上一大帮手中持兵器的彪形大汉来,
这人其实又哪是什么疯子?真真就是落魄了的可怜人轩辕莘,这轩辕莘也是练过功夫的,见大汉们上来,赤手空拳地与这帮人相搏,打了一会儿便被这一群高府的打手占了上风,屁股狠狠地挨了一脚,一下子狗啃泥扑倒在地,下巴磨破了皮,胳膊腿立刻被摁到,头也被踩在地上,一帮训练有致的打手门乒乒乓乓劈头一记、劈脸一脚,冲着屁股狠狠地提着,仿佛不是在打人,而是在蹴鞠一般。
“让你闯宰相府!”
“让你打人!”
“骨头挺硬么!”
噼里啪啦,打手见轩辕莘不服软,更不求饶,除了手脚,更抄起家伙,不顾死活地望他身上滥加拳脚。
轩辕莘咬牙不吭一声,任全身像是被一张拳网盖住了似的,终于忍受不了疼痛,大声说:“你们住手!我是轩辕莘!朕是皇帝!”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嘲笑声响亮,惊飞了树上的小雀。
“你是皇帝?看来他真的是疯子啊!你是皇帝怎么不在宫里啊?”其中一个打手边打边问。
“就是的!仗着自己一张黑脸你就是皇帝了!那全天下的瘫子都说自己是美人苏了!”
小奴才揉着单薄的胳膊骂道。
一听美人苏,轩辕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的痛,不是痛他的背叛,更不是痛他的逃离,究竟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他不准别人侮辱他的恒,他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你们住口!”
拳头雨中,轩辕莘 扯着已然沙哑的嗓子高呼。
“啊——”
这次,轩辕莘不得不叫了,那帮打手竟将几个一起将他拽起来,一脚踢中了他的要害。
轩辕莘一张黑脸立刻变得煞白,登时天旋地转。
“什么事那么吵!”
轩辕莘听到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
“大人!刚才有个疯子竟敢闯进来,我们教训他呢!”小奴才颠上前道。
“咚!“
轩辕莘的肚子挨了一拳。
“说,以后再也不敢私闯宰相府了!”
一个打手用拳头威逼道。
“差不多就行了!你们想让百姓们说宰相府的下人打死人么!让他赶紧走人!”
高勉也不看被逮的人是谁,直接回转身,欲回饭厅吃完他的早餐,然后准备上朝。
“快说,以后再也不来啦!”
轩辕莘的腿上又结实地挨了义棍子。
“高勉!”
轩辕莘声嘶力竭地大呼。
这一声,高勉的脚步止住了。
“高仆射!”
轩辕莘的头发被狠狠地拽着,却依旧喊道。这个称呼,他喊着那个老头子多少年,那老头子也跪了他多少年。
高勉双腿一软,身子一倾,几乎要转身跪拜,且是双膝。
“高仆射!朕来了!”
轩辕莘继续挣扎着道,任自己的伤腿上又挨了一记。
高勉捏捏拳头,任自己家的打手拳头横挥。他想阻止,他想跪拜跪拜,他想呵斥下人,他张口,大声道:“住手!别打了!“
打手们立刻停止,奇怪地问:“为什么啊大人?“
高勉咬咬牙,松弛不堪的一双眼皮子一闭,动动嘴角道:“给老夫把这个,咳咳咳,疯——子,轰出去!”
“是,大人!“
打手们一齐答应着,几个人竟果真将轩辕莘抬起来,大手一挥,扔到了大马路上,轩辕莘身体着地的时候,突然心里空空的,屁股几乎被摔成了四瓣,嘴上却笑出声来。
“疯子。呵呵,”轩辕莘在那声屁股着地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想起恒心里刀割般的疼。
“尊严。”轩辕莘喃喃地道。
轩辕莘坐在地上,微笑着观察着来人:往来的行人提篮子买东西的,推小车叫卖的,经过高府,却无不轻声或沉默,那是别人对高勉的尊重,他捶捶胸口,忽然想起那仙子般的人儿,于是想起,某一日,他不顾那人的反对,将他用被子打横抱起,卷回宫中,某一日,他不能动弹的恒为他奔波一天,回到宫中,却是一顿羞辱。
“美人苏果然不简单,只有眼睛和嘴可以动,都可以勾搭到情人。”莘一声冷笑,一把托起苏恒的下巴。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苏恒眼前一阵发黑。
“先是彦生,再是凌霄,你都拒绝朕两次了,朕没有他们好吗?亏朕把你当宝,你和男妓又有什么区别!”
“朕的恒,你当朕眼睛扫不到的地方心眼就是瞎的,是么?”记忆中,他暴戾地说着,一把爱人的双腿粗暴地分开,密闭的□极大限度地绽放于他眼前。
轩辕莘觉得牙齿在发抖,抖得他浑身发冷。
“恒,恒啊,你在哪里?”轩辕莘喃喃地道。
此时,苏恒自然身处另一个城市。
竹屋子里,苏恒正在把玩着一只足以假乱真的竹蝈蝈,回想着昨夜的事,心中十分忐忑。
“娘的,怎么比湘竹苑的小锦都好看!“ 周二直鼓鼓着眼珠子,舔着嘴唇道。
苏恒一听,漠然道:“这位周爷,您再不收起那只玉簪子,在下可要改变主意了。“
“别别!!”
周二急忙将伸手想将小姑娘手中的玉簪子夺出,苏恒一把将小姑娘的手按住款款的道:“欠债总有账单吧?”
周二急忙将怀里的账单掏出,“您看,嘿嘿嘿。”
苏恒接过,仔细阅读了一番,一双昏弱灯光下依旧可见修长美好的白手将那单子一撕两截。
“啊!怎么撕了!”
周二叫道,一口的爆牙在灯下发着幽光。
“欠债还账。”
苏恒对小姑娘道:“把簪子给他。”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将簪子递与这周二,周二一面揣着宝贝,心下却生一计,咧开嘴一笑,拍拍蜷缩在一旁的张竹生的肩膀,亲热地道:“用不了那么多钱啊,张公子,以后你到我们赌场随便赌,都算在那只簪子里了,哈哈,饭我也管了。“
“啊?”
张竹生大吃一惊。
“弟兄们,走!”
周二一摆头,一帮恶霸在后面跟着,走到门口时,周二回头望了苏恒一眼,搓了搓手。
待恶霸们离去,苏恒道:“张公子,你以后万不可再去赌了,当心中圈…”
“是的是的,谢谢这位公子,我再也不敢了!”张竹生急忙谢道…
鼻间的竹香沁着让人心舒怀的味道,让人心神安宁,苏恒将垂下的白发轻轻推到额头的一边,回想着昨夜的事,心下却无法安宁下来,小姑娘的哥哥张竹生今日一大早又携一大堆竹器前往集市了,他当着能不再赌么?周二的那双狼眼让他好不担心。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小姑娘正在赶制苏恒的竹轮椅,一面叹息道:“真的不想让你走啊。”
苏恒轻轻苦笑。走?梅若林不知去向,老前辈和女儿的安危他更全然不知,孱弱的双手,他能将自己推到哪里。
“大哥哥,怎么不说话?”
小姑娘望着这个好看的男人,将手中的什物放慢了速度。这个大他十来岁的男子甚至不能照顾自己,连入厕都需要别人帮着,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讨人喜欢呢。
苏恒听到小姑娘叫自己,想敦促她赶紧制成轮椅,然又担心自己非但走不了,即便自己走开,小姑娘怕也是要遭遇不测,便只得笑道:“没什么,宓宓,你哥哥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姑娘道:“天差不多黑的时候就收摊回来了吧。”
可是,直到半夜,张竹生亦归期未至,宓宓和苏恒一直等待着,终于,屋外传来一阵声音,却不像一个人,而是多个人。
“轰!”
门被粗暴地打开,周二一进门,指着床上的苏恒道:“带走!”

第五十七章

门被粗暴地踢开,周二一进门,指着床上的苏恒道:“带走!”
几个恶棍便将抬来的一个软椅放下,粗手粗脚地去搀苏恒,苏恒一双美目一瞪,道:“慢着!”
许是苏恒的语气居高临下了些,几个恶霸未敢轻举妄动。
周二却不理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带人!”
“国有国法,没有谁让你们随意带人的?”苏恒怒喝道。
周二也不着急,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在苏恒面前晃了晃,油腔滑调却又不失蛮横地道:“我说美人儿,张竹生已经把你输给我了,跟我走吧!“
苏恒冷笑一声:“首先,我既不是张家人,他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去留,第二,紫魆国明文禁止人口买卖,闹到官府你可知此罪该判多少年?
周二的爆牙越发闪着幽绿的光,一双色迷迷的眼扫视着苏恒那张无比干净的脸,再往下隔着被子瞅着那妙人的废腿,凑到苏恒眼前直视着他淫邪地笑道:“我说美人儿啊,你以为你是当今太子还是皇帝的宠妃,莫非是天上的九天神女?我周二碰你一下就会立刻灰飞烟灭,在这地界,老子就是王,就是法!住手?只要美人儿能从这个屋子挪出去,我立刻走人,如何?”
说罢,周二那张涎笑的脸和伸过来的大手越来越近,一股大蒜味儿迎面而来,苏恒皱了皱眉头。
“周二爷不要这样说大哥哥!不要为难他!”
小姑娘一听,跺着脚心疼道,刚要上前,却被几个恶霸拦住了。
从这个屋子里,挪出去。
苏恒打量一眼自己丝毫没知觉的双腿,霍然间,一股强烈的怒火从心中升起,挥起右拳便吻上周二皮质粗糙的油乎乎大脸。
“啪!”
周二正色迷迷地望着苏恒一个没反应过来,脸上吃了一拳。
原来,那张竹生一大早手又痒痒,便直奔赌场,周二答应那簪子可再抵五百两雪花银,他便放开手开始赌。一开始手气非常顺,百战皆胜,赢了近千两,这张竹生贪得无厌,便继续赌,且赌注越押越大,然手气越来越糟,直到天黑时候,不但将所有银子输光,反倒欠周二二百两,周二说:“你输不起,走人吧。”这张竹生却输红了眼,依旧不走。张竹生气急败坏地说:“我还有妹妹!”周二冷笑一声:“你妹妹都不如你家床上那个美人儿值钱…”
且说苏恒的右臂也恢复了一些时日,狠狠一记,却也有些分量,疼得周二操起巴掌便使出大力气扇过去,苏恒脸挨了一级,一头撞在床后的墙上,眼前金星一闪,双目迸射出不屈的光彩。
“大哥哥!”
小姑娘被几个恶霸狠狠拽着,张竹生无助地蹲在墙角。
苏恒唇角勾起一抹讽刺之笑,眼前登时一片漆黑。
“苏恒!”
边城那处,红衣的将军将那身披挂脱下换上,换上再脱下,不知不觉已近一个时辰。
包袱放在床头用彗宗剑挑着,里面简简单单,带了点干粮,还有点边城小吃,是给那人带的。
轻嗅那身旧时的紫衣,似乎依旧残余着那人的味道。
那衣裳曾经垫在绝代风华的人身下,成为大片白花曼陀罗里的爱之毯。
凌霄闭目,沉沉回忆着,忽然被打雷般的大嗓门带入现实中:“鸡蛋清!你干嘛!你是大将军啊,怎么可以随便说走就走!”
姬胥华不自觉地垫着包袱,望着凌霄的那身紫衣,声音弱下来:“你想他了?可是,军人不能这样干啊。”
凌霄一双凤眼掩饰不住焦急:“我觉得他出事了。”
“出事?你师伯那么聪明,肯定能把他救走的,没事,可是,是那轩辕炤不能直接向天下人那么说啊!”姬胥华拍拍凌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