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蘑菇日志 作者:迷迭兰/梦相随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如果总会在一起晚点没关系
黎孝安也不恼,笑了一笑:“随便你,我已经开出我的条件,接不接受全在你。”
“我爸爸是个好人。”
黎孝安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抓起身边一本杂志砸过去:“安小朵,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想安诤然死得太快太痛苦,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她为了躲避杂志猛地后退了一步,腰撞在桌角上,引起一阵疼痛,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要说,绑架元
元的人不是他。”
“你想替安诤然开罪也不用编这么荒谬的借口。不是他?那你告诉我是谁?说得出来我就信你。”
安小朵摇头:“我现在不知道,你让我见见他,我有办法让他说出来。”
黎孝安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听见冷笑话的模样:“想见他就照我说的做,否则免谈。”
安小朵撑在桌沿上的手不小心碰到台灯的开关,光线骤然亮起,她仓皇地转过身,看见橘黄色的灯光薄薄地洒在书案上,那是她最喜欢的暖光,可此时此刻她觉
得冷,很冷,非常冷,宛如置身寒夜。
她失魂落魄地下楼,走到玄关才想起身上还穿着睡裙,只得回房去找衣服。在浴室的换洗袋里翻出自己的裙子来,她匆匆换上,却发现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微黄
的污渍。她一怔,细细回想昨夜,似乎有人强行给她灌了药,一勺苦药,一勺蜜糖,她左躲右躲,吐了对方一身,当时她意识很模糊,以为是在梦里。
安小朵走后,黎孝安回到书桌边,想继续看前一晚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可他思绪纷乱,心情浮躁,怎么也静不下来,眼前不住晃过她那张苍白的脸,大眼睛里
蓄着泪,淡色的唇紧抿着,既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让他止不住一阵心痛。不该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还敢来?还敢为安诤然求情?她一开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
火气,他见不得她为安诤然求情,那种人渣不配。
第七章 伤痕是爱的遗产
褚葵进来的时候看见安小朵脸色发白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很久了?”
“没有,刚到一会儿。”安小朵叫来服务生,“我们要点餐。”
服务生拿了餐牌过来,安小朵翻开来看,漫不经心地说:“这家的牛排不错,要不要尝尝看?”
“行啊,我就点一客牛排吧。”
“两客牛排,七分熟,我的要加黑胡椒。”安小朵将餐牌还给服务生。
“你是这里的常客啊?”
“也不是经常来,我在网上查的,要是我自己吃随便路边摊吃碗面得了,知道你讲究才选这儿的。”
“路边摊?那多不卫生!对了,你最近都忙些什么啊?何碧玺那部电影不是快拍完了吗?”
“差不多了,再补几个镜头就杀青了。”
“那你还继续做下去吗?”
“我当然想继续做啊,不过要看何小姐的意思。”
褚葵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其实当初你跟我说要给明星当助理、当法语老师,我还真不太看好,想着你最多就坚持几天。”
安小朵挑了挑嘴角:“人是会变的,我不能一直任性下去,何况何小姐待我确实很好,很关照我。”
“那就好。哦,余章文去了黎孝安那间律师事务所,你知道吗?”褚葵说。
安小朵这才想起余章文本科是法律专业,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他之前瞒我瞒得紧,你知道像他那样的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国内想找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干吗瞒着你?”
“大男人心理作祟呗,怕我知道他找不到工作,没面子,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跟我说,等木已成舟再知会我一声。”
安小朵笑起来:“也许他不想你担心呢。”
褚葵连连摇头:“我了解他。”
服务生送牛排上来,打断两人的交谈,褚葵忽然想起一个事:“前些天你问我认不认识医院的人,怎么回事?”
安小朵迟疑了下,说:“两周前我爸在监狱自杀,幸好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了。”
褚葵正在喝柠檬红茶,冷不丁被呛到,边咳边问她:“什么?为什么?”
“他是帮人顶罪的,但他不想我查出真相。”
褚葵大吃一惊:“帮谁?”
“我不知道,他不肯说,我只知道是个女人。”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出事前是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仓管员,你有没有去问问他的同事?”
“问过了,他们说我爸爸为人孤僻,上班时间沉默寡言,下了班他根本不跟同事打交道,他们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是很清楚,更不知道他都跟什么人有往来。”
“这么看确实棘手。”褚葵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你问过你妈妈没有?”
安小朵笑容暗淡:“我妈妈的态度不会比孝安好多少,她痛恨我爸爸,不允许我在她面前提起他。”
“有个事我一直没敢问你,当年你爸妈为什么离婚啊?是有第三者介入?”
安小朵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我爸有错在先,不然我妈不会那么恨他,我妈虽然脾气大,但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小块:“我妈怕我爸会来看我,离婚后就变卖了房子,带着我去投靠她远在邻省的朋友。”
“你妈做事也挺绝的。”
“我爸后来跟我说,是他对不起我妈,但具体什么原因,他也闭口不谈,好像那是一个禁忌。”
说到这里,安小朵叹了口气。
“这几天我跑遍了梧城几个医院,可是都查不到我爸爸的下落,后来去监狱那边问,才知道他在救回来的第三天就转回监狱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褚葵忍不住埋怨老友,“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以前我不在国内就算了,现在你还跟我见外?虽然我不见得能帮上什么
,可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医院找啊。”
“不是见外……褚葵,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爸帮人顶罪的事,你有跟黎孝安说吗?”
安小朵微微点了点头,她还是没忍住,想到那天他的回应,她的心凉了一大半。也难怪他不信,她说的时机不对,换做是她也不会信的,除非她有真凭实据,否
则他只会认为她在为父亲开脱。
“我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我爸别再做傻事了,他不想我知道我就当做不知道,就算他不能离开监狱,活着总是有一线希望。”安小朵雪白的脸露出沉思的神色
,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我爸爸以前是学绘画的,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我五岁那年,调皮爬到树上玩,不小心摔下来,我爸在树底下伸手接住我
,我一点事都没有,可他伤到了手筋再也拿不了画笔。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如果不是我害他不能再画画,他哪至于去当仓管员,每天扛箱子搬货累出一身病。
”
褚葵知道她跟安诤然感情好,便说:“不怪你,你那时还小呢。”
“我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郁郁不得志,他年轻的时候可帅了,前些天我在监狱里见到他,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糟老头就是我的爸爸。他今年才五十多岁,头发就
已经全白了,脸上都是褶子,但这不算什么,让我感到陌生的是他的眼睛,死气沉沉的,好像活着的只是那身皮囊,他的灵魂在两年前就灭亡了。”
褚葵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起来了,Ben好像有个表舅是市政里的人,职位挺高的,不如找他帮帮忙。”
“千万不要!”安小朵急忙出声制止,“之前乔柯帮我安插在监狱里的人,已经被调走了,我不想再连累其他人。”
褚葵还想再说什么,安小朵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说:“褚葵,你答应我,我爸爸替人顶罪的事你要帮我保守秘密,我实在是憋得难受才告诉你的,不要想着为我
做什么,你帮不了我,尤其是现在余章文在他的律师行工作,你要为他着想一下。”
“那你有什么打算?”
安小朵沉默良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她现在很茫然,十字路口,她不知道往哪个分岔口走下去才是对的。
吃完饭,安小朵回到工作室,何碧玺昨天飞香港出席一个颁奖典礼,要今晚才会回来,Tracy和小米都跟去了,工作室就剩她一个人留守。她打开电脑正准备上网
,手机有短信进来,她看了下,是交行的提示短信,杜梅的出版社汇来的尾款已到账。
乔柯这时打来电话,说有事要跟她当面说,她便让他来工作室。也不知他从哪里过来,她才将办公室收拾了一下,门铃就响了。
她开门让他进来,乔柯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王剑前些天回去办手续拿到的,他说收了你的钱,也没帮上多大的忙,这个就算是他最后尽的心,这小子到新单
位报到了才敢给我。”
安小朵疑惑地接过来,在茶几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从封皮上看得出是很多年前的东西。她翻开来,第一页空白上写着安诤然的名字
。
她长睫一颤,望向乔柯:“是我爸爸的?”
乔柯点头:“藏在你爸床褥下面,王剑偷偷拿出来的。他挺细心的,说好几次撞见你爸拿着这个本子在看。”
安小朵迫不及待地看起来,映入眼帘的几行字句瞬间让她模糊了双眼,眼泪夺眶而出——
“护士从产房里把朵朵抱出来,小小的一团,比隔壁家里刚满月的小猫没大多少,很柔软,我不太敢抱,怕伤到她。”
“每天给朵朵洗尿布,晾在院子里迎风飘,我觉得非常幸福。”
“朵朵两周就会笑了,老人说宝宝越早笑越聪明,眼睛像妈妈,又大又圆,亮晶晶的,笑起来像月牙儿。”
“朵朵很好带,她不太喜欢哭,谁都给抱,不畏生。”
“朵朵第149天就会叫妈妈了,爸爸还不会叫,是我陪得不够。”
“第160天,朵朵会叫爸爸了,我激动得整晚没睡着。”
“朵朵开始长乳牙了。”
“朵朵睡觉前最喜欢捏爸爸的耳朵,捏一会儿就睡着了。”
……
“朵朵11个月了,会走路了,虽然还不稳,摇摇晃晃地,像只胖乎乎的小企鹅。”
“我的小糖果今天满周岁了。”
“我跟朵朵妈决定送朵朵去托儿所,早上跟朵朵说带她去跟小朋友玩,她很开心,追在妈妈后面闹着要穿漂亮的裙子。把她送到托儿所我跟朵朵妈要走,朵朵被
托儿所老师抱着哭得快喘不过气来,回来的路上朵朵妈的眼睛也红了,我有回去带走朵朵的冲动。”
“朵朵学会唱的第一首歌是《一闪一闪亮星星》,我去接她,她乖乖坐在自行车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唱给我听,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一首歌。”
“朵朵发烧了,带她去诊所打针,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心疼。”
“朵朵今天两岁生日,我买了个洋娃娃给她,她很喜欢,晚上要抱着才肯睡。”
“周末,白天我跟朵朵妈出门办事,朵朵拜托给邻居帮忙照看,晚上我给朵朵洗澡,发现她胳膊上有淤青,仔细问才知道是被邻居家的小吉欺负了,小吉要抢她
的洋娃娃,她不给。”
“我买了个洋娃娃给小吉,没想到朵朵知道后大哭了一场。”
“朵朵上小班,朵朵妈给她穿上新买的裙子,我漂亮的小公主。”
“幼儿园的老师很疼朵朵,每天都往她口袋里放几颗大白兔奶糖,她上床睡觉的时候偷吃,结果被朵朵妈发现,没收了其余的,还说明天要去跟老师说不许再给
糖了,朵朵委屈地哭了。”
“为了补偿没有糖吃的朵朵,我买了个大号气球给她,她抱着气球要去衣柜前照镜子,太兴奋摔了一跤,把气球挤爆了。”
……
“朵朵在班级里人缘很好,小伙伴们都挺喜欢她,尤其是大班的男孩子,喜欢带她玩,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审美了。”
“朵朵喜欢画画,虽然我看不懂她在画什么。”
“带朵朵去游乐园坐碰碰车,她玩了好多次,舍不得下来。”
“我一拿到工资就跑商场买了辆小小的脚踏车,朵朵玩了一晚上就会骑了,朵朵妈说女儿学习能力强,看来是真的。”
……
“朵朵妈出差,我第一次给朵朵扎头发,失败了,平时看朵朵妈做好像很简单。”
“六一儿童节,朵朵上台表演节目,唱《蓝精灵》,教她唱歌的老师不停地夸她有天分。”
“今天我去接朵朵放学,看见一个小男孩跟在她后面,帮她拿水壶和书包,这个小丫头,这么小就会使唤男孩子了。”
……
“朵朵趁我们睡午觉,自己背着小书包跑出去,找了一下午,我跟朵朵妈都要急疯了,最后在小学园子里找到她,她正趴在玉兰树下的小石桌上睡得香,我本来
想叫醒她,狠狠批评她一顿,可是看到她的小脸蛋,我心就软了,哪里还舍得,赶紧抱她回家了。”
“我跟朵朵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让朵朵上一年级,虽然早了些,可朵朵识的字比八岁的小吉还多。”
“我白天跟单位请假,偷偷跑去教室外面看她,她那么小,桌椅对她来说都太高了,屁股下面垫了一本厚厚的字典,可她很认真在听讲,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目
不转睛地盯着老师,我回家说给朵朵妈听,我们都笑得不行。”
“周末我带朵朵去郊外放风筝,她人小跑不快,风筝飞不起来,我就让她坐在肩头,带着她跑,她问我:‘爸爸你累不累呀?’我说不累,真不累,我的女儿我
扛一辈子都乐意。”
“朵朵期末考了全班第一,我跟朵朵妈答应让她养一只小猫。她很喜欢小动物,前几天小吉家的猫生了一窝,她每晚一做完作业就跑去看小奶猫,还要把自己的
牛奶分给它们。”
“今天闲着无事,我绘了一副朵朵的肖像画,朵朵越大越像我跟她妈妈,眉毛和眼睛像妈妈,鼻子和嘴巴像我。”
“前几天,朵朵学小吉爬树上摘小芒果,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扒拉在树枝上了,我不敢大声吼她,怕她吓到摔下来,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脚一滑从枝干上掉
下来,我急忙伸手接住她,幸好有惊无险,真是被她吓坏了。”
“我问朵朵将来想干什么,朵朵妈在一旁诱导她,列出了医生、教师、工程师、律师、音乐家、画家等一堆职业选择,没想到她另辟蹊径,说长大了要当导游,
可以到处玩。真是傻小孩。”
……
“朵朵今年跳级了,周围的朋友都说她是个天才,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其实我更希望她花时间去玩,童年太短暂了。”
“朵朵掉了一颗牙,我打算把她的乳牙收集起来,等她长大了再给她看。”
……
“朵朵又跳级了,从她入学以来,成绩永远是年段第一名,校长亲自来跟我们说让朵朵跳级,我其实不想这样,孩子还小,课业负担太大,但是朵朵妈坚持,我
只好同意。”
“家里一片狼藉,朵朵被他们吓坏了,现在要妈妈抱着才敢睡觉……都是我的错。”
“很久没带朵朵去郊外公园玩了,她最喜欢去那儿放风筝,昨天我买了一只蜻蜓风筝给她,她不停地问我:‘爸爸,明天我们去风筝吗?’‘爸爸,明天你真的
会带我去哦?’‘爸爸,明天我们几点起床呀?’傻孩子,爸爸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爸爸真希望能一辈子都陪你放风筝。”
……
安小朵此刻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本子的存在。眼泪不小心落在本子上,墨水写下的字迹被洇开,她急忙用袖口去吸干水渍,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的情绪。
乔柯叹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我就知道你会哭,别憋着,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安小朵捧着本子摇摇头,哽咽着说:“替我谢谢王剑,这个本子对我非常重要。”
“我会的。”
送走乔柯,安小朵坐在沙发上,把本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细心地用透明胶将本子的封面和底面包上边。
早上九点,黎孝安坐在餐厅里吃早餐,妹妹蹲在一旁的椅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桌上的金针菇培根卷,看着它嘴馋的模样,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岑阿姨去了趟花房,不一会儿又匆匆折回来,说:“小安,小朵在外面,好像很早就来了。”
黎孝安手一顿,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外面,天空乌云密布,是暴雨将至的前兆:“让她等着吧。”
岑阿姨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认同他的做法,但她最终没说什么。
黎孝安饮完咖啡,抱着妹妹上楼。
安小朵天一亮就过来了,今天气温骤降,又是阴天,她身上穿少了,这时冻得有些哆嗦。因为来早了,她不敢去按门铃,心里琢磨着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可没想
到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她没吃早饭,这时候饿得发晕,只能勉力撑着。
黎孝安站在窗帘旁打量她,她安静地坐在假山旁边的石阶上,微微垂着头,披肩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他在酒店里捡到她的包追出去,
看见她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抹泪的样子,那时她也是这么垂着头,露出一弯雪白的脖颈,如被遗弃的流浪猫一般无助。
妹妹在怀里细细地叫了两声,他低下头,抚了抚它的脑袋。
敲门声响起,岑阿姨走进来:“小安,外面下雨了。”
他淡淡地说:“那又怎么样?”
“让小朵进屋吧,就算你不肯见她。”
黎孝安抬眼看她:“岑阿姨,你对她倒是很好。”
岑阿姨见他脸上一派漠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她爸爸犯下的罪孽,你何必跟她置气?她为人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黎孝安当然清楚,但他不认为自己的要求过分,为了她,他已经退让太多,而她明知道安诤然做过什么,还一味地维护那个人,还背着他去找唐均年帮忙。
想到这里,黎孝安刚才的一丝不忍骤然消失了。
安小朵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雨越下越大,她跑到凉亭里躲雨,不一会儿看见铁门向两边敞开,他的车缓缓地开出来,她急忙跑出去拦他,她知道他看见她了,
但是车不但没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行驶速度。
她在跑道上追了一段,实在没力气跑下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雨好像停了,茫茫然抬起头,看见岑阿姨
撑着伞站在身旁。
“小朵,跟我进屋里去,走。”
“他去哪儿了?”
“不管他,你先跟我进去。”
在岑阿姨的拖拽下进了屋,安小朵全身湿透,站在玄关犹豫着进不进去。岑阿姨只好推她去浴室,递给她干净的毛巾和浴袍:“赶紧把衣服换下来,你这样要生
病的。”
换下衣服,岑阿姨给她准备了吃的和热饮,在岑阿姨的再三催促下她一口一口吃起来。
岑阿姨见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心里难过,便柔声劝她:“小安正在气头上,你别跟他硬碰硬,有什么话找个对的时机再好好说。”
安小朵默默地听着,吃完东西,她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说。
“你今天找我又为了什么?”
她平静地说:“你之前开出的条件现在还有效吗?”
黎孝安轻笑了一下:“怎么?你想通了?”
“是。”安小朵唇齿轻启,吐出这个字。
“可惜太迟了。”他说完掐了线。
安小朵攥紧了手机,痛苦地闭上眼。
黎孝安很晚才回来,安小朵被岑阿姨安置在客房等候,一听到动静立即开门出去,只见岑阿姨跟在黎孝安后面数落他,他好像喝了很多酒,步履有些不稳。
“你怎么还在?”黎孝安看见她,不高兴地眯了眯眼。
“我在等你。”她走过去要扶他,不料手刚碰触到他的袖子就被他一把摔开。
“滚远点!”说完他径自走进房间。
安小朵垂下眼睫:“岑阿姨你去睡吧,我来照顾他。”
“这……”岑阿姨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可以的。”
她转身跟进去,房间里只开着墙上一盏橘黄色的灯,光线有些暗。她踩着木地板走进去,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她站在浴室门口等,直到水声停了很久都不见他
出来,敲门也不见他回应,她迟疑了一下,按下把手进去。
浴室里蒸气弥漫,水龙头的热水开着,他穿着浴袍趴在浴缸边上。
安小朵走过去想扶他,手刚碰触到他,却见他抬起头来,灯光下他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迷离的眼瞳在看清是她后迸出一丝清醒的狠意:“谁准许你进来的?”
安小朵收回手:“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不应该喝这么多酒。”
他冷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关你的事,滚出去。”
安小朵站着不动。
“你聋了吗?我叫你滚!”
他动手推她,安小朵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自己脚下一滑,后脑重重地磕在浴缸上,他呻吟了一声。
安小朵急忙凑过去查看,谁知刚一靠近,就被他猛地一拽,她身体失去控制,一头栽进他怀里。
黎孝安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
“放开我!”安小朵挣扎起来。
“我刚才叫你滚你不滚,怎么,现在又摆起架子来了?”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强烈的酒气。
安小朵不欲跟一个酒鬼计较,软下口吻央求他:“松手好不好?你喝醉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我没醉!”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他手劲很大,半醉半醒间失了分寸,几乎要将她的腰骨一寸寸揽断。她又急又气,张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嘶——”他吃痛终于放开她。
安小朵趁机跑出去,谁知她没跑出多远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压倒在地上,黎孝安将她翻过来,疯狂地吻她。
炽热而狂乱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她左右避不过,剧烈反抗起来。
“不要,黎孝安,你住手,住手!”
他不予理会,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安小朵失声痛哭起来,不住地哀求他:“不要这样,放开我……”
他充耳未闻,依然做着攻城掠地的事。安小朵的哭声渐渐低弱下去,他的手抚在她湿漉漉的脸颊上,不由得一怔。
趁他片刻失神,安小朵抬手掴了他一巴掌,力度不大,但足以让他清醒过来。他盯着她半晌,讥诮地笑起来:“就你这样,还敢打老唐的主意?”
“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爸爸保外就医?”她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从她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有时候我真恨我自己,我一次又一次对你心软,而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这一点去救安诤然。”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嘴角露出一缕残酷的笑意:“好,我再信你一回。”
安小朵是在一周后接到监狱那边的通知,在得知安诤然已经被转送去医院治病后,她终于松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感冒拖了半个多月一
直没好。何碧玺结束电影拍摄一家人飞去国外度假,也给她放了个长假,她无事可做,每天窝在小屋里浑浑噩噩,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凑合吃两口就算了,身体全
凭一口气硬撑。如今心事放下,整个人松懈下来就像要垮掉一样。
她在椅子上缓了缓,起来整理行李箱,她有很多裙子,长裙短裙连衣裙各式各样皆有,都是两年前甚至更早之前买的,她现在基本上很少穿这些漂亮的裙子了。
她不禁怀念那些时光。
那时候她刚从大学出来,辍学的遗憾很快被热恋冲淡,被黎孝安如珠如宝地爱着宠着。他对她好时是真的好,简直要把人宠到天上去。
现在回首过去,那时一切的一切都是幸福甜美的,两个人腻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开出花儿似的,即使有过矛盾、分歧和争吵都是微不足道。只是如果她知
道他们的结局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跟他吵了。
黎孝安这天给安小朵打了几个电话,都不见她接,他心里忽然涌出一线不安,一路疾驰赶到她的租房门口,自行掏钥匙开了门。屋里光线很暗,小客厅静悄悄的
,他走进去,开了灯,才赫然发现躺在沙发上的人。
只见她双目紧阖,在沙发蜷缩成一团,上下长睫胶着在一起,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粗重,眉尖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皮肤上
的高热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他脱下西装盖住她,俯身将她抱起,快步走出小房间。
这一夜,安小朵睡得很不安宁,不停地做梦,许多画面没有逻辑地变幻着,她似醒非醒,似睡又非睡,依稀感觉到头顶她最害怕的白炽灯明了灭,灭了又明,令
她恐惧和不安起来。她居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一年多前的某夜,她也曾遭遇过这样的经历,全身犹如浸泡在凉水里,不停地发寒发冷,腹部的疼痛突然暴起,继而
愈演愈烈,她在狭小的床榻上不断翻滚,直至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