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颜娧不假思索的回应。
立秋禁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你看姑姑也不赞成!”颜娧直接把坑推给了立秋。
立秋抬眼立即回道:“我没说不好。”
颜娧不可置信的看着立秋……
“姑娘忍一时不便,可以做更多事。”立秋实话实说。
承昀这话原本听得舒服,忍一时不便却听着发堵,颜娧则恰好颠倒而咯咯笑着接受了。
立秋也是现实派,为了不违背寄乐山低调规训,什么假扮没试过?扮成路边乞儿也是有的,如今仅是提前应证了身份,事小!
“入了楚,快马只需三日即可到达伯夷所在村落,届时把黎承准备好的路引交给伯夷,让他以妳的身份巡察店家南楚国都的店家,我们可以一路往西尧去不是挺好?”
“伯夷那张脸怎么拜会新君?还没进京便被……”颜娧话还没说完,承昀便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递给来,纳闷问道,“这是?”
“开了看看,黎承在我出发前送来的。”承昀一脸神秘。
颜娧将信将疑的打开,盒子里装着与她相同面貌的假面,先是一惊,顿了顿,纳闷了下,黎承有这么好玩的东西没告诉她?
“黎承何时搞了这玩意?”她轻触假面,冰凉触感宛如真人皮肤般水嫩,有好玩的居然没与她分享?拿着她的脸皮给承昀?
她瞇眼睨了承昀,这案情不单纯啊……
承昀勾着浅笑,将她的护甲暗扣全解了,长甲成了护心甲。
这看得她觉得身边的人,包括狗都是被他收买过的?
“谁告诉你怎么拆的?”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扬了下眉宇,眼里都是笑,修长指节轻点了眼尾两下,连话语里都带着笑地说道:“我有眼睛。”
何况这类东西看清了关窍,拆装一点也不难。
立秋没有敢再看一眼颜娧,深怕又笑出来,伤了她的心,听这话便是她家姑娘被笑了啊!一心急什么都能忘,拆个护甲能怎么?
昨夜在隔壁房,护甲被抛飞的落地声,不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承昀径自为她穿上护心甲,套上外单衣,随手取了件青碧双蝶绣罗裙一件件套上,忍下梳上倭堕髻的冲动,还是梳上了流云髻,随后将她抱上了方桌,穿上罗袜绣鞋,取来了被她冰藏许久的纨扇递上。
此刻霞姿月韵的风雅少年,成了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的谦雅贵女。
“有贵人在,立秋可以休息了。”立秋不得不服了承昀,男子为尊的时代里,伺候起颜娧一套套的!
光是那梳髻的手法,不夸张真比她熟练!
她也是跟了姑娘之后,才开始学的梳发啊!

第84章 狐尾
“承蒙姑姑不嫌弃,都是父亲教得好。”承昀大方道谢。
不居功,也不怕叫人知道家中父母便是如此的相处模式,多几个人知道,才能更大机会哄到小媳妇愿意嫁啊!
“我家姑娘有福。”立秋也不吝夸奖,动手收拾剩余衣装。
她早满意这姑爷了,听着昨夜议亲一事,颜娧虽生气也没有再推托,她自然跟着欢喜。
能任凭她家姑娘这番蹂躏的姑爷,难找啊!
承昀伸出手等她,颜娧佯装没懂两人语意,绽出笑花上交纤手,他便将她从桌上拉入怀中再轻放落地,揽着她纤瘦腰际出客栈。
一对璧人如愿地引来众人侧目,不到半日,整个冀州城内都已知晓西尧摄政王世子与未婚妻,同往南楚为大行皇帝送行,留在南楚朝贺新君登基。
船行第四日终于沿着进了南楚地界最大河川,湄河宽广,冬日不似北方清冷,河虾鱼鲜充裕,一路船家准备了许多时令菜品相佐,减少了路途烦闷。
为吸引更多注目,黎承选择了大型官船搭乘,选择了最好的船室,日日与颜娧在众人前表演着如胶似漆,各国来使、官员、世家都见识了两人花式秀恩爱。
现下整艘船上无人不知,在外冷毅无情闻名的承小将军,身旁有位千娇百媚的绝代佳人,冷情世子完全化为绕指柔。
到了第五日入夜,船家告知明日清晨,便能抵达南楚国都,一船人心思各异,男客哀愁着再见不着世子未婚妻,那坐在船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吸引了多少人啊?
女客悲伤着无法再见到俊逸轩雅的温柔浅笑,虽然都不是对着他们笑,仍是看着就心花怒放啊!
二更后,船上小厮莫名一阵尿哆嗦醒来,搔搔头照例走到船旁打算对着江边解放,夜半行船江火黯淡,解放一半,双眼迷蒙,眼尾似乎瞧见了什么。
小厮揉了下眼睛,定定看了船头撞角尖尾上,夜风里长发飞扬于灯火阑珊里,一袭月白撒花纯色百褶裙,肩上披帛飘荡半空,一双雪白纤足未着鞋袜,随船行轻舞晃荡引人遐思。
那神情面目怎么看,都是最顶厢房的那位绝色佳人吶!。
色胆壮大的小厮挺起勇气,走向船头佯装好意苦劝道:“姑娘!夜半风大小心跌伤了。”
白衣女子面色无血色,神情黯淡低头谄笑问:“汝视于我?”
小厮被这句话给问得颤抖了三下,整个人醒神过来,哪个正经人家姑娘会半夜这样坐在船头?何况还是西尧摄政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
可是面无血色,那张脸分明就是啊!
白衣女子未见动作,冉冉轻飘靠近小厮三分,身旁冷翠磷火冷夜里一浮一沉。
这没动静的动静把小厮吓得跌坐在地,即便刚尿过又尿了,紧张得喉咙里撕扯不出任何声音,如同鱼儿上岸般空吐吶着,腿软挣扎退了几步,才找回惊恐嗓音大喊救命。
“我的娘啊!救命啊!”
清冷寒夜中一声震天救命,船上各处纷纷掌了灯,众人一见船头冷翠磷火旁的白衣女子,先是骇于那张冷艳的神情,阑珊灯火下九条白色狐尾若隐若现。
白衣女子与亭台上与她相同面目的颜娧对视,白衣女子露出了诡谲浅笑,说道:“如此美人,甚好!”
众目睽睽下,白衣女子以快得无人能挡往颜娧飞去,烈火焚心般的着急嘶吼响彻了月夜,即便承昀拦阻仅拦下空影与宫装,两人额际相接时,白衣女子便这么消失在二楼船舱平台前,仅留下一席月白宫装。
世子未婚妻当下晕厥在心急如焚的世子怀中。
“丫头醒醒!”世子心急吼着,指着地上衣服说道,“把那件衣服给本世子烧了!”
随从们,再惧怕也赶紧拿走衣服,燃一把火烧了,丢入湄河里,众人遥望官船二楼的亭台指指点点,也不见那位笑语嫣然的世子夫人再醒来。
承昀抱着颜娧入船室,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丫头!妳记着,我给妳六日时间,第七日,我必往南寻妳。”
未着妆颜的粉色菱唇勾起了浅笑回应,仿佛魔魅了般吸引着他,再也不愿强忍低头覆上他的,没有逗留只有浅尝。
本来还想接着昏迷的颜娧睁大了眼,看着眼里尽是餍足的冷毅脸庞,小小声娇嗔道:“世子爷!你眼里露馅儿了!”
他的心思什么时候,能瞒得住她?
承昀捉起她的纤手覆在心口上,坦承不讳道:“一直都是热的!”
颜娧看着这无时无刻都能开撩的男人,也是醉了!
她闭上眼接着昏去,乖乖的又任他帮忙换上装束。
直至下船,亦是世子心急火燎地前往使者所安排的行宫,尚未即位的恭王听闻此事,亦派遣了御医前往诊治。
传闻便在南楚国都四起,西尧世子未婚妻美貌过人,得罪了南楚艳名在外的狐狸大仙,一到南楚国都便昏迷不醒,药石罔效,下至船工走卒,上至使臣世家,都议论着此事。
所见之人众多,即便国丧期间也无法遏止流言,西尧世子草草祭拜大行皇帝后,便驻留于行宫衣不解带地照顾未婚妻。
……
颜娧这一方,借着承昀下船引起的那阵骚乱,换上男装带着立秋轻装骑行,昼伏夜行往楚国南境奔袭。
这次,她们两人完全不敢找地方投宿,深怕留下什么,让南楚有迹可循,三日里餐风露宿,只有干粮与清水度日。
终于风尘仆仆到达桑怀村外,两人将马匹藏在村外桑林里,徒步了小半日才抵达村口。
荒山僻静,村落枕溪,南方初春来得早,桑林纷纷抽出了新芽,如此静谧安宁之地,两个外客迎上村内谨慎严肃的守村人,不管那方都察觉氛围不对。
“这位小哥,在下路经此地,不辨方位,天色已晚,可否在此地借宿一宿?”颜娧低沉着嗓音佯装虚弱的渴求着。
“桑怀村久居贵人,不容外客,来人请回。”星霖不屑地撇头,他受了恭王所命,在此地看守大皇子,怎可能让陌生人进入村子?
颜娧立秋交换了神色,原先还担心找错了地儿,现在想方设法进去就是了。
“小哥!我家公子年少体虚,初次出游便迷失了方向,能否行行好?”立秋扶着孱弱摇摇欲坠的主子再次恳求道,“我们已有三日没有好好歇息,连干粮都没有了,要不,把盘缠都给小哥可好?就让我们进村一夜!就一夜!我们补好粮食水源,马上就走。”
立秋话未说完,便拧了下颜娧腰际,马上便软了腿晕在立秋身上。
“公子!公子!醒醒啊!”立秋慌张地喊着。“小哥!求求您高抬贵手!救救我家公子!”
“老子让你们滚远点!”星霖嫌恶地看了昏厥的孱弱少年,这年头出门游玩都不需要秤秤斤两?饿个三天便能晕倒?上他这来惹什么麻烦?
小村落消息传得快了些,几个正好在村口玩耍的稚儿,跑回伯夷的药馆,半推半拉半扯地将伯夷带到村口。
“夷叔叔,快啊!村口有人昏倒了。”二狗子把人拉到正巧见着星霖正要一脚踹上立秋。
伯夷连忙出声制止:“住手!”
星霖拱手问好道:“大皇子!这两个人来历不明,不可随意入村!”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跟一个奴才能做什么?”伯夷不悦的语调,让星霖收敛了鄙夷。
“大皇子,如果您有任何损伤,属下无法向圣上交代啊!”落魄凤凰不如鸡的道理,星霖可是贯彻得彻彻底底,犯了罪的皇子被贬到荒村,还让他来守着,着实让他不悦了好些日子。
可主子,终究是主子,还没真变鸡之前,还是得多少敬着点。
“有事我来扛。”伯夷没二话便将晕厥的褴褛少年给抱起,头也不回地往医馆走。
“谢谢大皇子救命之恩!谢谢大皇子救命之恩!”立秋做戏做足的磕着头。
伯夷冷抱着人,连回身也不愿,“行了,跟进来伺候。”
“是!小的这就来。”立秋赶忙起身跟了进去,还不忘回身给看守的星霖揖礼。
进了溪畔竹屋,穿过竹帘,将人安置榻上,伯夷便是一阵忙活,将屋内孩子都赶去外面后,才转身为床上的少年把脉。
一搭上脉,伯夷便惊讶收手,回头看了跟进来的小厮,立秋轻轻颔首。
“贵府姑娘无碍,休息一两日后便无碍了,在下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伯夷看着满脸土灰的少年,实在看不出怎会是个姑娘家?
如果不是小洪滑脉,他还真不敢肯定眼前这个少年是个女子,这丫头从小就被养得极好,体质极好,将来也会是个好生养的。
如意书舍没念成书,跟着无观大师学搭脉,倒是让他受益匪浅,他替了伯朗回南楚请罪,也是彻底得罪了恭王,所幸没要了他的命,只是贬黜到这荒山野地,派人严加看管,无召不得离村。
虽然朝政由皇后与恭王把持,他终究还是个皇子,难道还没上位便要手足相残?昭贵妃又日日跪在大殿前请罪,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要了他的命,只能将他丢到最不顺眼的地方好好看着。

第85章 沐浴
颜娧半瞇着眼瞧了伯夷,确定四下周围无人,才猛然跃起身子,捉住伯夷臂膀渴求道:“夷哥哥!我要洗个澡!拜托!拜托!”
每日凫水的她,三日已是极限了!没地方洗澡,她都想哭了!
这称谓许久没听到了啊!
伯夷:……
立秋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姑娘不是说挺爱游山玩水?”
“这哪是游山玩水!连住宿都不能找,简直就是虐待!”颜娧看着青葱玉指十指皆黑,实在莫名糟心,早知道剧本就该倒过来演,让她在皇城守着昏睡不醒的未婚夫婿才是。
伯夷实在想不起这小丫头会是谁,迟疑了半晌问道:“敢问姑娘是?”
“承哥哥还说你会如同惊弓之鸟,我看你也是个粗线条的!否则便是不清楚政权交替了”颜娧猜测小村庄消息被封锁了!伯夷可能连父亲过世的消息都不知道。
这恭王也忒有心了,将伯夷关在这悠然怡人的小村庄,这是希望伯夷完全得不到外界消息,登基方便除掉人?
“什么?我父皇驾崩了?”伯夷颓然跪坐在地。
恭王居然连父皇驾崩都不愿告诉他?称帝于恭王重要,于他不过是浮云,难道连送父亲最后一程的机会也不给?
昭母妃每月会暗中托人带来的信件,这个月至今仍未收到……
伯夷猛然一震,挺身抓住颜娧双臂,眼里满是惊恐哽咽问道:“昭母妃她现在如何了?”
颜娧见他红着眼,眼眶蓄满了泪,男人的秉性使然,仍没让泪落下来,再次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感叹,即便伯夷不愿争,仍是落到如今的境地。
最是薄情帝王家,这亘古不变的铁律,不是不争就能脱逃。
如今,伯夷为偿还昭贵妃养育之恩,独自返回南楚受罚,将两个弟弟藏在如意书舍,这般委曲求全仍没有替昭贵妃争取到活命机会。
“端丰帝金口玉言,昭贵妃殉葬同入梓宫。”立秋将日前的邸报如实念完。
“不可能!”伯夷眼中泪水便再也承不住悲伤,啪哒啪哒地落在竹床上,为不引来其他人注意,紧紧咬住手腕,压抑痛楚不敢哭出声。
“可能又如何?不可能又如何?昭贵妃的确以皇后之礼入了梓宫。”立秋再次直言。
“承哥哥让我赶紧送你离开南楚,昭贵妃也希望你们三个孩子都活下来,才会愿意慷慨赴死,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这几日恭王便登基了。”颜娧看着面前压抑哭泣的男人,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安慰。
倏地,红着眼的伯夷起身回旋,取下悬于墙上的长剑,下一秒横指在颜娧颈项上,语气冷然说道:“妳究竟是何人?”
见主子被长剑一指,立秋也不敢妄动,颜娧捉了她掌心一下便松开,示意她安心,她满脸堆笑道:“终于有惊弓之鸟的味道了。”
这是脖子被长剑抵着的女孩该说的话?颜娧纤手轻轻将长剑偏移脖子两分,满不在乎地说道:“多留一日,若能换来夷哥哥的安心,我陪了就是。”
“姑娘!不可忘了承贵人交代之事。”立秋凝眉说道。
“黎兄怎会交代一个女孩来此地?”伯夷再度审视一身风尘的两人。
“方才夷哥哥不是说,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颜娧沾满尘灰的小脸,眸光仍璀璨动人,笑得一脸真诚询问道:“哥哥不觉得,我便是来带你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