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用上原先银钱来源之法最快!
思及此,颜娧忽地眸光飘向莫绍,无奈说道:“能不能有条明路走,得看莫叔工队本事了。”
莫绍不解的指着自个儿,狐疑问道:“我?”

第410章 安身
寒露之日鸿雁来宾。
南方秋夜沁凉如水,颜娧一袭不显眼墨色直缀,坐落扶家祠堂屋脊,眺望古朴怡然的扶氏大院,各进宅邸院种植着数棵百年松木,提醒着后世子孙不忘坚强不屈的千年家风。
五进宅院竟无一处能燃灯值夜,四下静默得似乎无人存在,不意外见着扶诚仍于祠堂外长跪了。
“不肖子孙扶诚愧对先祖,无颜面见先祖,今日不得以遣散家仆,明日将迁移家祠......”扶诚跪伏在地哽咽得无法自拔。
本以为绥吉镇一求能为家中惨况带来一线曙光,岂知竟会仅是黄粱一梦,不说援救,连个影子也没有,眼见天亮之时便是赌坊最后期限,除了解散一概家仆还能如何?
颜娧闻言不由得唇际抽了抽,捂着染了三分自责的额际摇头叹息,真把千年世家逼得走投无路了啊!
抬眼回望负手于后,驻立于夜风中的厉耀,扬着可掬浅笑问道:“皇祖父可准备好了?”
“真去?”
厉耀哭笑不得地看向胆儿肥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忌讳地笃定颔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还真敢玩别人家祖宗啊?
颜娧佯装不解,偏头问道:“皇祖父舍得你的百姓流离失所?”
还不是妳搞的!
厉耀摀住唇瓣,差点将心声喊出口,在小丫头没回身前,赶忙说道:
“去!”
“那就有劳皇祖父了。”
颜娧托腮凝望祠堂前泣不成声的男子,头也没回的请托。
飘移身形来到祠堂面前,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幽幽说道:
“诚儿莫哭。”
常人在夜半三更听得空悠渺茫的叫喊声,不得吓得倒退三大步?
如扶诚这般读圣贤书,一辈子不信怪力乱神之人,亦是仓皇跌坐在地,颤颤抖指着虚影半天方找回嗓音,惊恐问道:“你是何人?”
“自是扶家祖辈。”虽说目前真像无主孤魂,厉耀也没想过用来扮鬼來哄骗他人。
“胡、胡说八道!”面前透着夜色的虚影已是眼见为实,扶诚吓得够呛,嘴上不信心里也有个底,难道人求不着得求鬼了?
“诚儿在绥吉镇所求之事,祖辈们都知晓了。”厉耀语带哽咽万般无奈叹息道,“既然大厦将倾又岂是诚儿一人之力可挽?”
一席话听得扶诚眼眶再次泛满泪光,满腹委屈如同溃堤般宣泄而出,一句话道出心中独木难支的苦恨。
憎恨自身愿为纯臣的心愿,无法谋得官场高位,亦无法舍弃自身高洁沾染浊流贪渎,高中状元将入翰林院任职又如何?
这个将字还不是因不择选两王之列而被闲置三载至今?今年新科状元都已入翰林当值,惟他空落无官一身轻啊!
“诚儿该如何是好?望请先祖示下?”两袖清风至斯能如何?扶诚仅能将面前虚影当作救命稻草啊!
倏地,拂尘凌厉破风落在扶诚面前,挡下了他再次磕头求问,叱喝之声破空而来。
“大胆妖孽!竟敢蛊惑人心?”
厉耀:......
虽然是套好的招,也没必要真像要他魂飞魄散的款吧!
拂尘直直穿过虚影瞬间,正好顺势心里憋闷得回到颜娧身旁。
若不是小姑娘扬着笑脸,无声地夸赞他演得好,直想着跟底下臭道士斗一番法呢!
一抹青绿道袍从天而降,仙气飘然缓缓落在扶诚面前,反手一挥拂尘旋即返回长臂,又吓得扶诚又踉跄跌坐在地。
“您、您、您又是何人?”大晚上连续两个刺激,吓得扶诚悲伤情绪仅剩惊恐,话也快忘记怎么说了。
拂尘轻敲扶诚脑壳,舒赫气势迫人的质问道:“家中祠堂香火渺茫,无知小儿竟随意叩拜邪灵当先祖?”
被敲得一脸茫然的扶诚,无言以对寻着消失无踪的先祖,茫然问道:“扶家先祖尚未开示于我,这可如何是好?”
舒赫:......
察觉撑了排面出现的气场被藐视而一时无言以对,甚至还听到颜娧屋脊上不留神的笑出声。
大老远从庐县跑来给人笑话?他老人家面子摆哪儿?
“荒唐!看样子扶氏一族不需老道改运了,随着邪灵起舞吧!”
正想甩袖离去,终于听出端倪的扶诚赶忙跪走向前,欣喜拉住道袍衣袖,喜出望外问道:“道长可是郝舒子?”
“不才正是。”舒赫拂尘轻摆,企图甩落衣袖上的障碍物。
这可是小师妹为他新裁的道袍,怎能随意被抓皱?
若非当年包子馒头也吃了不少,这浑水还真不想淌!
“求道长救救扶家祖业。”扶诚现下已是急病乱投医,也不管手上能抓住什么仅能一个劲地求。
抱着拂尘悄悄移了位置免于被跪拜,舒赫无奈摇头,叹息道:“唉,扶家本该到你兄长手上结束,幸得你绥吉镇一行遇上有福之人,否则也不会有我们今日相见。”
“道长此话何意?”扶诚没忘记那位公子说得自身是天煞孤星,怎会在道长口中会成了有福之人?
“如今扶氏一族在你手上,朝堂也无法如意,可曾想过如何寻得生路?”他行得黄帝道杀伐果断,何时扮演过劝世者角色?
一切都是包子惹得祸啊!
也怪郑恺!
吃了人家几年包子连人家姓啥名啥都没记得,赌得人家倾家荡产替换成家主,才来找人想办法,有那么好想?
泰半入了小师妹口袋的东西,怎可能轻易再掏出来?
“官场显然没有扶氏一族之地,不能成为清流亦不强留,事已至此,当前自然以如何安置扶家老小为要。”
浮沉数载不得志,已没必要将自个儿悬在歪脖子树上。
“既然如此,这鬼祟作怪的大宅也没必要留恋了,既然赌坊要这宅子,不妨就给了,还能换得银钱安置家小,至于......”舒赫默了默,佯装为难轻叹道,
“不才也是个苦行者,钱银从来难沾身,只有几分薄面还能用上,不如由不才作主,在绥吉镇寻得一处能看顾祖业变化之地落脚如何?”
“道长此话当真?”扶诚绝望眼眸终于透出希望,一无所有的扶家还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第411章 立命
舒赫漾着淡然浅笑轻轻颔首,扶氏遣散家仆,如今能带往绥吉镇之人所剩无几,这是颜娧要的结果?
小丫头片子脑子里又转悠着什么?恐怕也不是他能够预测,唯一能预测之人还睡在庐县吶!
在他到达郜县之时,工队已经率先进驻扶家在绥吉镇地界,两日不眠不休的制图后,已初步划定近两千亩地的设计规划,其中还包含给予扶家的五进宅院。
所处之地虽不及郜县繁华,也不逊色于祖宅古朴,更别说小师妹眼里那抹神秘,好似已然笃定绥吉镇将出彩于世。
茶山复育尚未一载,又接着来绥吉镇圈了大块不知作甚的贫瘠土地,小丫头下定决心在东越玩一票大的?
带了整支工队前来根本是等着此刻!
这对假爷孙这辈子没把四国各处给兴遍建物不罢休?
也因此惊觉平日看似乖巧可人的小师妹,骨子里不简单啊!
如若不是亲眼见着莫绍接过图纸后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即飞往绥吉镇的模样,真真置他于死地也不相信小师妹有这惊世之才......
遥望天际透着鱼白晨曦,舒赫捻了捻胡髯,清冷说道:“且将祠堂内的祖宗牌位安顿了,不才陪着去绥吉镇吧!”
扶诚拭去眼角泪痕,欣喜伏首说道:“扶家祖辈叩谢天师大恩。”
拂尘轻挥遣散扶诚,舒赫几不可见地回望屋脊上人儿,传达诸事已成的眼神,怎麼漠然升起比被承昀拿捏时还心塞之感?
......
本以为几日光景莫绍工队定是变不出像样宅院,当辘辘车行来到原本该是苍茫凄凉的绥吉镇外坡野,竟已起了座三进融合土墙古槐、木楼竹影的民宅。
若非仍雨后暂歇显露仍未完全干燥的土墙,说明着宅院仍在扩建,连舒赫也以为这宅院是凭空出现吶!
更别说宅内布局严谨,古朴典雅,全然不亚于郜县的扶家古宅,几株百年松木亦提前植入新宅,连舒赫都想问,颜娧究竟带了什么虎狼之师来?
陶苏纤瘦身影裹在一袭淡雅素色深衣,半束发迎风飘逸而显得格外单薄,身后领着几位短褐打扮的家仆等在门外。
见着舒赫下马,恭谨揖礼,语调清冷淡漠说道:“恺爷请小的转达,人情给舒道长送到了。”
身后家仆递上已过官府誊写的契书,交与仍处于一脸茫然的扶诚。
前些日子来到此处仍是荒草一片啊!
凝着扶诚,陶苏眸光令人慑慑地说道:“恺爷未免扶家生活困顿,也给还上了部份家仆,日后望请扶家遵守契约,不叨扰干预此处运行。”
接过又递来的熟悉锦盒,扶诚默了默,这不正是前些日子交与陶苏,装着几个家仆卖身契的锦盒?
拿了郜县古宅换了衣襟内的两万两银票,如今还好意奉送原先扶家的家仆?
扶诚又能如何?只得拱手回礼,心塞应答说道:“在下定当遵守。”
落魄凤凰且不如鸡,何况还是连虚衔也没有的落魄状元。
睇着起了一半的宅院,又回望身后荒凉旷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将来要如何撑起家业?
此处扶家唯一安身立命之处啊!
陶苏神情里见不着任何情绪,沉着说道:“恺爷说了,如若扶家遵守承诺,日后自当以礼相报。”
他也不清楚主子的小师妹究竟作甚?
得了主子吩咐来到此处传达讯息方知晓,这片荒山废土已在悄悄兴土,如今仅见不远处平稳山势起了几个梁柱,其余仍一概不知。
向来不过问主子钱财究竟上哪,仅极力拦下钱财离开赌坊,无尽供给主子花销,如今一向财去人安乐的郑恺,头一回留下写上姓名的田宅契书,陶苏轻抚着腰际间契书,虽然仅仅是一片荒山废土,亦是数年来首次放下了担忧心思。
“行吧!且去将祖宗们安置好。”舒赫半点不想跟冷得丝毫没有人性的陶苏多话而不耐烦地催促。
救命之恩报得自个儿冷情冷性也是苦了陶苏,虽然看不过眼也管不着他人怡然自得陶醉其中。
......
细雨不再的东越秋老虎盛行,十里长亭内午后无风溽暑迫人,颜娧与郑恺俩人正举杯浅酌,远远眺望正搬迁着家当的扶家老小们。
郑恺远眺起了几个梁住的山坡,吶吶问道:“小师妹真要真要起龙窑?”
原想小丫头不过半桶水响叮当,没料想竟真能起草龙窑图,如今真兴了土木动工,怎能不叫人咋舌?
想起厉耿面皮底下原有天真烂漫的神态,难道全是骗人假象?
又默默饮下一盏郁离醉,睇了仍不动声色,怡然啜饮佳酿的小师妹,不禁也摇头叹气,怀疑现下是熟捻揭底了?
试着提气想将远处龙窑看清,仍没有半点内息运用的颜娧,忍下叹息勾着浅笑应道:“得看莫叔,我也不知道起不起得成。”
这话听得郑恺额际不停抽动:......
经营赌坊多年,怎会不知道人前人后思维神色?
小丫头片子年方不过十五,竟有此等不动声色的深沉城府,当初怎会觉得这她天真可人?
早年虽听得师父与裴家前代主母有所牵系,本以为仅是移情作用儿多疼惜三分,抑是师父早就看穿小丫头能耐了得,因此舍命相与?
小师妹这汪看似明净幽潭可深了啊!
“啊嘶——”郑恺扶着额际,呲声连连问道,“那图稿不是出自我书案?”
丝毫没迟疑地颔首,眼光透彻得好似叫人怀疑都是错,颜娧撮着下颌,顿了顿,学着师兄头疼模样说道:“画是画了,起不起得了不是我能作主吶!”
“可有眉目能寻?”若非心口气得发疼,郑恺真想为那学得透彻的无辜模样赞许一番。
瞧这说得好似千般万般与她无干的说词,能不叫人心里发怵?
“恺爷,容我叫声尊敬的恺爷,为了给您口中的恩人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耗费了我泰半人力呢!如今原订计划里的进度仅有几根梁柱,本王无才无能无法推估啊!”颜娧蹙起剑眉一脸委屈。
连本王都来了?
郑恺差点挂不住脸上的容止闲雅,这小师妹真不是省油的灯!
有没有人能来治一治?

第412章 饶恕
“郑恺!纳命来——”
荒山草野突来喝叱声,令被唱名者旋即横身飞越离开长亭外,来人一见亭内仅剩颜娧,没杀着而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往心口招呼。
不可置信看着飞出亭外的师兄,也没忘抬肘卸落白净少年手中的刀刃,稳稳承接反手利刃便架在来者颈项。
“何人?”颜娧冷眼凝望颈项染上血珠的少年,言语里饱含淡淡无奈。
冲动至斯能作甚?
倘若今日她稍微心冷些,宝贵性命不就葬送此地了?
血色染红少年绿沈衣襟,刺杀失败连同泪珠一并落下,看破生死般愤然不平地咆啸道:“奸险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可不是问奸险之徒,是问你是何人?”
瞧着少年双眼炽焰仿佛要燃尽郑恺般死盯着,虽傻气了些,单凭这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便值得问上一问。
何况那秋水般眼眸里的正诉说着百般委屈,雪白温润的肌肤不多看一眼都难,会是哪家姑娘啊?
年过四旬的师兄在外欠下桃花债?
原先还不解为何师兄将她留在险境,如此看来是躲啊!
睨了心思不正的师妹,郑恺无视怀疑眸光,整了整衣物,凝起眉宇问道:“璩姑娘不好好在家中备嫁,追着扶家车驾来此处作甚?”
“嫁?”璩琏抹去泪痕,冷笑哼声说道,“扶家落魄至斯,连郜县也无法留下一丝痕迹,璩家怎可能遵守婚约?”
跷家偷偷跟着扶家车驾几天来到此处,竟见着俩人似乎正举杯庆祝,怎能忍下满腹委屈?
家中原先等着诚哥哥高中便要履行婚约,未曾想在京中又蹉跎了几年,好容易盼得返回郜县,竟是扶家败落一无所有,家中长辈们准备商议退婚。
韶华易逝啊!
鱼雁往返数年,换得今日劳燕分飞,叫她如何能忍??
没预警将手中刀刃抛回,璩琏吓得刀刃都没握住,退了半步匡啷落在布靴前,颜娧拍落衣袖尘埃,大方落坐回长亭凭栏,撑着下颌颇有深意问道:
“姑娘这是冲动只为自身出气?”
被那雅人深致的慵懒眸光看得羞涩难耐而泛起绯红,为心中所爱,璩琏只得抛下羞涩,鼓起勇气回击道:“难道不该?若非这不务正业的无良宵小,扶家怎会落得今日惨况?”
“璩姑娘此言差矣!手长在扶家前家主身上,我且能控制赌或不赌,难道家主心智有损无法自理?”郑恺可不愿为这自由心证之事来背负责任。
虽说他们一同寻求娱乐,拿不拿出银两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被决断,更不是他押着人签下借据,怎能将责任全抛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