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不就是靠贪念起家?如若不能掌控自我,如何撑起家业?
身为一家之主,更应该爱惜自身羽毛,轻易被有心之人牵引,即便今日不败在他之手,亦会输在其他有心人之手。
若问,来到东越是否做过有愧于心之事,他唯一认的仅有扶诚这桩吶!
“果真是花言巧语之辈!”璩琏不屑撇眼。
郑恺:......
这辈子还没机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一颗心全在东越百姓身上,嘴上软磨硬泡的功夫全用在赌客身上,如今被待字闺中的姑娘这么一骂......
怎么心里酸涩得很?
瞧着自家师兄被如此问候,颜娧撑着下颌,长指轻掩唇际,想笑也不敢笑,远远看着一名男子,拎起直缀正拼命赶往长亭,不是扶诚又是谁?
身边暗卫手脚不错,通知得真快!
仓促得什么书卷气息全然不之所踪,还没来得及缓过气,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亭柱,深怕来晚了璩琏会做出什么傻事。
看着地上匕首与衣襟血渍也知道来得晚了,如今扶家连象样的奴仆都没有,本以为取消婚约能叫璩琏死心嫁个好人家,免于随他到绥吉镇吃苦......
扶诚不禁心疼喊道:“琏儿何苦?”
一见来人,璩琏强势眸光瞬时充塞氲氤了水气,仍倔强得不叫泪水落下,即便难耐苦楚,仍发乎情,止乎礼的保持该有距离。
这叫颜娧看得颇为诧异,这俩人的性子互补啊!
瞧瞧扶诚泪水已溢满眼眶,对比璩琏的强势,根本生来弥补对方的不足!
没好气回望了伫足长亭外的师兄,颜娧不由得使了眼色,吓得郑恺连忙小快步进入,躬身问道:“王爷何事?”
这称谓叫眼波缱绻许久的俩人,瞪大了不解双眼,惊愕回望。
“王、王爷?”扶诚连话也讲不清,唯一记得拉下璩琏一同跪落问礼,脑袋不停思忖着面前慵懒闲适的男子是哪位王爷?
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遵从,璩琏跪直了身躯迟迟不肯伏地问礼,似乎将快将眼前之人燃没般的不悦情绪逐渐高涨,恼怒问道:
“难道一切全在王爷算计之中?”
不得不说,如若扶诚真能娶得美娇(骄)娘,真是这辈子福气!
郑恺不过一个问候,璩琏已将事儿给串了一遍,连带问起干预了多少,这等绝佳思维不能分给扶诚,留在他身边亦是好事儿。
“算也不算。”轻倚凭栏回望绥吉镇外枯黄依旧的满地植被,颜娧扬起一抹不置可否的浅笑,语调清冷问道,“封地之内,本王要什么还得谁经过同意?”
“靖王爷?”扶诚掩不住眼中讶异,也将前些日子所提之事,在脑中再重新理解一番。
天煞孤星?说好的将军箭、剪刀柄,铁扫帚?
硬生生咽下口中如哽在喉的艰涩,伸手触及胸前的银票不禁一阵轻颤,对自个儿还能有命与璩琏跪在此处而感到庆幸。
天潢贵冑设下陷阱哄骗兄长取得屋契田籍?
扶诚捂着胸口忽地一阵茫然,心口银票烙铁般的灼着胸臆。
不说扶诚被问得不知如何答话,璩琏亦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杀红了眼,差点就要了靖王性命啊!
璩琏为自个儿犯下的滔天大罪心惊不已,再也无法跪得挺而瘫倒在地,思及此连忙赶紧伏地叩首求饶道:“民女望请王爷饶恕!”
第413章 证婚
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敲着凭栏,颜娧对璩琏的告饶似乎完全不上心,对颤颤抖的扶诚更是全然不在意。
虽挂着厉耿面皮,也仍是郑恺实打实的恩人,一饭之恩都永难忘,何况师兄们不知吃了包子饅頭多久......
觉着给予俩人的惊吓已达到震摄效果,示意郑恺让俩人起身,偏头凝望似乎害怕胸臆里的东西不保而死抓不放的扶诚,颜娧勾起玩味浅笑,语调清冷问道:
“想不透为何要给银票?给宅邸?”
被问出心中疑问,扶诚面有难色蹙眉回望,即便有再多疑问,又岂敢堂而皇之的指摘王爷?
如他所言,整个晓夷大泽皆属靖王封地,一夜铲除扶家几百人口也能抄得家产,何必需要再给足银两?
更别说原本名不见经传远走他鄉的王爷,今年突然回到封地大刀阔斧地改变封地内诸多事宜,不久前听说已将触手探及庐县,竟能如此迅即无声,几乎在同时间拿下郜县扶家,又岂是担惊受怕能够言明?
城中诸多世家仍以奕王为主,虽不是奕王封地更胜奕王封地般忠诚相待,更别说扶家被以上不了台面的方式扯掉根基......
心思如此深沉,手段这般不堪,有谁能说?谁又敢言?
靖王用这等手段取回主控权,扶家输也输得不冤。
“郜县世家不下百家,为何挑了扶家?”扶诚不问出这唯一疑问,怕是今晚辗转反侧了。
与师妹相视一笑,郑恺淡雅说道:“他们没有王爷想要的东西。”
扶诚:......
竟是怀璧其罪?
“王爷可把扶家害惨了......”璩琏闻言亦是心底无奈而酸涩。
本以为得不到的答案竟是如此,这叫她情何以堪?
似乎没有听进璩琏归罪之词,颜娧偏头回望透在光晕里的龙窑梁柱,若有所思问道:“想来璩家亦是百年清流的书香门第,容得了姑娘随扶诚私逃至此?”
不久前被方被指责奔者为妾啊!現下可算得上是她害人失了归宿?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都要盖第二座道观了,怎能毁人姻缘?
何况那泪光闪烁着心酸,怎能视若无睹?
“既然已来到此地,自然不在意世俗之言。”挽着心悦之人,璩琏眼角眉梢里全是羞涩浅笑问道,“可会嫌弃我?”
扶家在择日迎娶之时退亲,自然伤了两家和气,娘亲清楚她的心思,自是不同于家中长辈,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否则如何能逃出看顾严谨的璩家?
“扶家沦落至此,仍能得琏儿不悔相随,何来嫌弃之说?”扶诚紧握腕上葇荑深情回望。
“那行吧!”此话引来两人不解回望,颜娧又轻靠凭栏,意兴阑珊说道,“总该叫众人知晓郜县之主何许人也,婚事交与本王了。”
“王爷何意?”扶诚心里燃起出了不祥之感,虽说扶家落魄亦不愿意牵扯朝堂皇位争夺,此等有为祖训之事怎能再犯?
“怎么又想说不得违背祖训?”颜娧瞧见熟悉的抗拒,不禁笑问道,“扶公子违一项祖训也是违了,多违一项少违一项有何差异?”
读书人脑子是钝了些,从输光家产,卖掉绥吉镇祖业,再出售郜县祖宅,试问哪桩不是逼得祖宗从坟墓里跳出来打人之事?
此时还想当纯臣?
扶诚:......
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
连最后的一点脸面也糊不上脸,还怎么在璩琏面前挺起腰杆?
见满心伤痕的扶诚,颜娧迫不及待的又补上一刀,冷冷笑道:“说你入京数载没见过老皇帝,也该见过御真,真认不出那夜在扶家出现的先祖?”
郑恺听得嘴角抽了抽,不是说人还没驾崩?御真都来了?
一直守在长亭顶上没出声,厉耀闻言再也忍不住探了头哀怨回望,苦闷地说道:“孙儿啊!我还没死透......”
扶诚璩琏:......
这世上还有谁能称靖王为孙儿?
东越众所周知老皇帝入戏秘盒休养,外人从不得见,入京数载也不见龙颜,如今竟在荒山野岭见着皇帝本...人?
难道这真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该不该参见参见?
“陛?陛?陛下?”扶诚话都哆嗦得腿软,软了腿脚,拉璩琏一同跪落亭内石板,心中忐忑不安得回望透在日光里的明黄衣袍虚影。
这一生都想着在最风光的金榜题名时那刻,能将自身的意气风发展现在圣上面前,谁曾想竟是人生跌落谷底之时面见圣上?
颜娧忍下笑意,严谨问道:“本王且问扶公子,如今还违不违祖训?”
不得不说亭上的厉耀配合得真好,瞧这话把扶诚说得都跪了。
什么唇舌都不需要浪费的感觉挺好!
“不....”扶诚甩了甩脑袋,再次伏地叩首,恭谨说道,“微臣自是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皇祖父目前这模样,聪明如斯也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愿扶公子夫妇能够心系皇祖父安危,切莫透露半句。”颜娧脸上透着无奈之色。
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叫扶诚选边站,未曾想一句御真便逼得厉耀露了面。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这咬文嚼字全是泪啊!
“还请王爷宽心,微臣眼中仅有王爷一人。”扶诚心里不光喜出望外,恰似几载落魄失志全在此刻获得平反。
不忘紧握璩琏葇荑,深信这一切全是她带来的好运。
“如此甚好!安心筹备婚礼,王爷会为两位主婚。”郑恺接收了师妹眼色连忙逐客。
若是知晓一缕孤魂这么好用,早该请出来应付了啊!
俩人缱绻相视,深知此次再也无法有外力将他们分开,情难自禁地紧握双手,久久无法自拔地起身,恭谨回礼道:
“扶(琏)诚(儿)叩谢王爷。”
颜娧轻浅颔首示意,俩人在众人目送下离去,人影见见隐没在远处后,郑恺忽地纳闷问道:“爷懂得如何证婚?”
“不会。”
简单暴力直白的回答,叫郑恺不禁慌了下,吶吶说道:“我也不会......”
颜娧瞟了亭上虚影,不负认地推敲说道:“皇祖父总该会。”
第414章 存在
活到七老八十总该替几个皇子主持过大婚啊!
“哪件事需要亲自来?不都下令、坐主位即可?”
颜娧郑恺:......
他俩是否问道于盲了?
颜娧负手于后,猛然回身不怀好意地微瞇了郑恺一眼。
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师兄方才将她一人丢在长亭应付刺客?
被觑得背脊发凉,旋即察觉秋后算账即将到来,本想攀扯厉耀帮忙,虚影竟毫不客气地又隐回亭上,郑恺逢迎讨好笑道:
“爷武功盖世,怎可能应付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果真是花言巧语之辈!”
颜娧一声冷哼,没再理会师兄儒雅神态下的困窘,径自转身往龙窑前去。
谁说她不担心成果?起座龙窑简单?
即便有莫绍督工,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在这多雨的季节稍有不甚都难以成事,更别说现代工艺都难以完美出窑的建盏,要完整重现谈何容易?
摸了摸鼻子全然不敢反驳,郑恺直觉一失手成满腔苦啊!
察觉有女子扑来直觉想躲,单纯想女子自然交给女子应付,哪有多想?
忽地,一袭墨色人影来到,郑恺神色随着耳畔细语而沉了沉,挥别了暗卫急忙追上前头背影,提醒道:“爷,厉峥到了。”
停下脚步,颜娧不可置信地蹙眉回身,诧异说道:“这么快?”
还以为保密功夫到家,不至于被奕王察觉,料错了?
远远见厉峥英姿飒爽地随着马匹缓缓律动前行,即膝的泛黄植被行踪无处可躲,便负手于后等着与来人迎面接触。
远在北雍亦不乏听闻关于奕王父子之事,本以为深藏于心的疙瘩能不着痕迹,如今真见着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黎莹一家三代磨难数十年,颜笙为此几番生命攸关的奔波劳碌,三国隐于朝堂之下的动荡,四国百姓颠沛流离,全为这对父子野心而浮沉,更别说庐县受了一身内伤的承昀,怎可能真不为所动?
“爷?”感受到师妹眼底愤怒炽焰,郑恺再次提醒,“往扶家宅子去了。”
不由得怔了怔,颜娧缓了缓心中纠结,即便纳闷也不禁笑问道:“难道奕王也想着扶家效忠?”
“黎扶两家皆是千年世家,素有纯臣雅号,可惜东越在式微至斯,不过仍是令人皇族心心念念的名家。”郑恺语调中难掩惋惜。
“想来也不怎么式微,而是有意为之,否则怎可能伺机而来?”颜娧勾勒着颇有深意的浅笑。
能够算计四国长达二十余载之人,指不定觉着一切皆是黄雀在后呢!
瞧着厉峥身后绵延六辆马车,于平坦官道落下深深轮轨,不由得又笑了笑。
“伺机?”郑恺本以为手段够隐密吶!
“当然,郜县长久以来不都如同奕王囊中物?师兄左手改契书,指不定右手还没接过,消息便传到奕王手里了,看来庐县提供不少巩固势力的好物!”
颜娧缓下思绪步伐也随之轻快,快得郑恺差点拦不下而惊喊。
“爷,不可!”
厉峥可不是省油的灯,更别说身边带了不少护卫,如今俩人身边半个明卫也没有,难不成硬碰硬?
诈赌诓骗能行,打架伤身敬谢。
这可是行之有年的最高法则,怎么也不能拖着小师妹打架,坏了文弱书生形象,日后如何方便行事?
“一车车金银财宝送往扶家,恺爷半点不好奇扶诚倒戈与否?”瞧着厉峥那胸有成竹的笑颜,不看看搞什么怎能甘心?
“不担心,如若扶家容易收买,也不至于需要用此等下三烂手段诓骗。”郑恺意识到批评了自身手段,不由得嘴角咧了咧,尴尬说道,“如若没有老皇帝,扶诚那腰杆弯不了。”
瞧着人马停驻在扶家新宅门口,颜娧打趣说道:“想不到恺爷对扶家如此有信心。”
“扶家那又臭又硬的戒条,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找漏洞。”
“漏洞?”
颜娧好奇了,几个师兄个有所长,恺师兄据说口齿了得,能得璩琏一句骂名铁定不简单。
“我容易吗我?为了请君入瓮,可是把扶家家训给偷出来苦读一番,什么怡情养性不怡情,费了不少唇舌说硬说小赌怡情,豪赌养性,小输养性,大赢怡情,不赌不从六艺吶!”
“怡情养性这样被你解释,扶家先祖不从坟墓爬出来打你?”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
“不然爷说说,自古六艺哪项不被拿出来朝廷世家拿来各种聚会花宴比试?只不过赌的样式不同,结果不同,万变终归不离其宗。”郑恺自信地正了正衣冠,从来不为自身职业而自轻自贱。
数个师兄弟里,有谁小日子过得比他好?
尤其在陶苏开始负责赌坊内外,哪件事儿需要他头疼?
只稍能将人劝往赌坊,一切只有他要与不要的结果。
“再说下去孔夫子也得爬出来打人了!”颜娧不禁摇摇头。
能将赌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得不赌不行,她除了服还是服!
“要不你来出任我的鸿胪寺卿如何?”厉耀倏地出现在俩人身后,话术如此了得,怎能混迹赌坊?
“皇祖父觉着东越不够乱?”颜娧直觉这两老凑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若非东越民不聊生,也不需要如此想尽办法劫富济贫,可惜陶苏那冷静自持的谦谦公子此生得在里头沈浮。
“啊嘶——”郑恺察觉竟不是自个儿被心疼,难掩苦涩嘶声说道,“爷!好歹所得全用在东越百姓身上吶!”
“谁说?”颜娧直觉反驳道,“恺爷那了不得的红木后堂,叫本王钦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