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恺:......
怎么老是有种说不赢小师妹的错觉?
“唉啊——”颜娧勾着歉然浅笑说道,“是本王嘴快了,忘了那是恺爷的投资,是投资。”
生无可恋地回望小师妹,郑恺强迫自身转了方向,自信满满笃定指着厉峥车驾再次不得其门而入,讪讪说道:“看!看!是不是?所以我说不管扶家落拓与否,也绝不会轻易受几个皇子蛊惑。”
“可惜临老入花丛,百世英明毁于恺爷之手。”颜娧存心故意地深深叹息。
正想着要离去,厉峥已然发现她的存在......

第415章 手札
骏马徐行而来停驻在俩人面前,神态骄矜地居高临下睇着颜娧,灼灼目光掺佐了好奇不解,即使服用了哭笑虫解药,也不该面色如此红润活络,难道厉耿真没中毒?
不自觉勒紧手中缰绳厉峥倾身趋近,遍寻蛛丝马迹不着而悻悻问道:“阿耿不在庐县休养,何时来到此处?”
“本王巡视封地需如同入京般提前奏请?”颜娧负手于后,忍下太过贴近的嫌恶,紧握葇荑免得动手打了人,不忘冷笑问道,“敢问通知何人?”
一旁郑恺原先还担心两口子怼厉耿口径不一致,如今看来白担心了啊!
怼起人来那欺人蔑视调调,能如出一辙也不简单......
被问得一噎,厉峥虽挂不住脸面也不至于汗颜得手足无措,毕竟手中仍掌握郜县脉络不假,半点也不觉着该相让三分。
迟早得将郜县吐出去心底难免不快,对目前仍能掌握郜县动静仍保有三分自豪,回到封地不到一载,能阻止晓夷茶山被祸害,可劫回庐县金银。
但——
东越世家岂是他能随意攀附?
即便拥有晓夷大泽作为封地又如何?
多数世家择选效忠之人仍是他父王,这些年晓夷大泽的各大世家多数已迁移至郜县,一晃十数年厉耿想再做些什么也迟了。
若没有足够诱因,世家子弟们如何肯再次转移根基?
更别说单珩早已出发前往北雍,指不定过几日颜氏女便能送入府邸。
掌握颜氏女,还愁这四国江山难到手?
思及此,厉峥不由得唇际扬起得意笑容,风凉应道:“想来阿耿担心拿不回封地,而心急得四处巡察,说到底还是需要帮忙引荐郜县世族。”
颜娧默然抬眼,真不知该不该打击那高傲神情,脸面都凑上前头领打了,不打岂不是对不起自身?
她可没忘求人难,贫穷苦,人心险,人情薄!
更别说她向来都是等人来求吶!
来到异世从商又如何?
经手的每样东西,哪项不是人人求等?
从计划入越至今,各项环节里何时包含求人了?
哪件事儿不是自己自足,尽力权宜调配?
既然敢入越自是做了万全打算,即便梁奕二王将晓夷大泽所有世家富户全全带走,她怎么也会想办法将人给哄回封地!
这辈子只相信自助必然人助,人助自然天助,更相信肯努力,即便路途如何艰涩难行,老天也会为她开一道善意之门。
“见不见无所谓,阿峥全然抽身离开晓夷大泽之日,人们自然会想起这块封地主子究竟是谁,本王真不急。”倏地,颜娧猛然惊觉地抬眼,语调里尽是轻蔑地问道,“难道是担心时间不够?带不走想带的东西?”
“你——”又提及庐县之事,这不又猛搧了厉峥几巴掌?
没理会厉峥铁青脸色,回头轻蹙剑眉,看似不解地问道:“阿峥不是仍派人在北雍寻找颜氏女?是不是距离大业又近了一分?”
说得含糊其词的大业,究竟是何等大业,大约只有厉峥父子知晓。
听得提及颜氏女,厉峥更是不由得面色又沉了几分,想来庐县骨灰仍泄漏了些讯息,天谕之事难藏吶!
“要不郜县这儿再给阿峥一月时间,这回想带走的东西,愿意跟你走的人,本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当作全部没看见,权当十数年辛劳,如何?”认真神情探寻厉峥反应,颜娧唇际扬着令人难堪的兴味。
瞧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争斗氛围,一旁的郑恺忽地觉着,小师妹对他有多么温柔可人,自恃口齿伶俐诡辩如他,抓到点把柄,一瞬间便能以最温柔的话语说着最瘆人话语,怎能不叫人冷汗直冒?
瞧瞧厉峥不就被说得不知该不该回答,回了泄密,不回气闷,只能将委屈一股脑儿全吞下腹。
“阿......王爷说笑了。”收起亲昵称呼,厉峥拱手揖礼应答,不断在心中自问:自小刚毅木讷的厉耿,如今强势得令人咋舌,真真一趟如意书舍变得如此能言善道?
一丝念想瞬间而逝,不由得半瞇了眼,想看出些端倪的心思,被揭穿而又得来一阵讪笑。
“怎么?说不赢便怀疑本王身份?我父王死因不明,封地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本王如若仍不思振作,如何对得起诸多受苦百姓?”颜娧没有预留半分情面爽朗笑道,“真是抱歉了,本王奋起得阿峥心里不痛快啊!”
“既然王爷不需引荐,在下告退便是。”
厉峥不悦地扯了缰绳,径自转身轻夹马腹离去。
瞧着厉峥背影逐渐远去,郑恺不由得担心得蹙起眉宇问道:“爷不担心令他起了疑窦?”
“除非厉耿动了歪念离开书舍,否则厉峥绝对查不到任何端倪。”颜娧扬起一抹舒心浅笑安慰师兄。
也不是没想过是否会造成归武山困扰,已然入了虎穴还担心猛虎杀是不杀?
更别说所作的一切都建筑在为厉耿夺回家业的共同信念,如今鳄军威名尚浅,晓夷山复育未即,更别说庐郜两县如同烫手山芋,厉耿若是此时杀鸡取卵,给自身断了后路,日后还有谁能依靠?
厉耀又不知从何处冒出,啧啧说道:“丫头啊!妳这心思沉得吓人吶!”
“皇祖父那是没见过我一身伤,走也不能走,动也不能动,只剩脑子能使的悲绝。”只稍想起幼时差点命丧魏国公府削骨剑,怎能不替自个儿也算笔帐?
这趟本就来讨债,难不成还想着我佛慈悲?那她还不如再喝十杯,带着醉意的飘忽快意,或许那决断方能下得专横!
闻言厉耀不得不摇摇头,忽地想到方才两人对话而纳闷问道:“妳说阿峥找什么颜氏女?”
“不就神国陵墓挖出来的一本破天谕。”颜娧没好气的睨了虚影,叹息道,“终归还是怪罪皇祖父少壮不努力,叫孙儿们都攀扯神国之事。”
“天谕?”厉耀原先一时想不起书哪来的,提到神国旋即恍然大悟偏头问道,“我写的手札关颜氏女何事?”
“什么叫你写的手札?”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

第416章 笑话
停下脚步,颜娧眼底尽是不解,天谕为何成了手札?
“我...我...”
我了老半天我不出话来,察觉不太对劲的厉耀被隐隐杀意逼退了两步,半条老命悬在人家身上,虽然明知杀不着,仍因担心如若答案不甚满意,可能有杀身之祸啊!
“继任皇位前,我答应了阿绚,分开后会将所见所闻写成手札,不论谁先离世都会有人将札记送与对方。”不过他编写后收集成册的札记,能有什么问题?
“仅仅皇祖父的所见所闻而已?”颜娧不置信地偏头,纳闷再问,“传言天谕来自神国陵墓,如若只是纪录过往见闻,也应当在皇祖父书案上,为何会有传言天谕从神国陵墓里被盗出?”
“当时为掩人耳目把封皮写成天子诏谕,后来觉着这条目太过醒目,容易被朝堂那些老书呆翻看而改成了天谕,怎么就成了神国陵墓来的?”
厉耀呲声连连地回想着数年前最后光景,当时病重群医无力回天,收到阿绚来信建议,自然毫无悬念地进入戏秘盒前休养。
入盒前,自觉时日无多而遣了人将手札隐密送往西尧,成全了年少之约,为自身绚烂却空乏的一生划下句点。
在此之前早将朝堂事宜移交梁王多年,应当不至于违逆了他的交待,也不知究竟休养了多少时日,为何手札会落入奕王之手?
捂着下颌思忖许久,他也有着与颜娧相同的疑问而蹙眉问道:“该送往西尧的手札在奕王手上?”
“何止天谕在奕王手上,连取魂针、殓馨蛊也全被摸出来了。”颜娧无奈地瞧着厉耀也摸不着头绪而轻声叹息。
“当真?”厉耀捂着空无一物的心口,即使虚影也感到心中嗔忿,为平衡三个皇子势力,蓄意将东越一分为三,国都、晓夷、边境叫三王势力均衡,期望能造福东越,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神国陵墓长年来在靖王领地辖管,难道......
“靖王如何了?”厉耀无法掩饰心中惊恐,三个孩子唯有靖王忠敬耿直,其余两个皆非善茬,各有不同的野心。
打从回不了戏秘盒开始,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岁,难道与他所知的东越又大相径庭?
“靖王不就在皇祖父面前?”颜娧捏了捏自个面皮,打趣问道,“皇祖父休养久了,不知沧海桑田啊!”
没理会厉耀痛心神色,一旁郑恺接话说道:“靖王世子出走东越此去经年,连王位都不没敢回来继承,今年首次返回晓夷城接手各项事宜,不过所有事宜全在我师妹帷幄之下......”
“等等。”颜娧抬手拦下接下来的话语,扬着凉薄浅笑说道,“皇祖父还没告知那天谕究竟记载何事,讯息交换的公平原则可不是这般。”
坑了她们几个姊妹大半辈子的一本手札,怎能不先弄清楚来着?
大半辈子倍受尊崇的皇帝,厉耀还没受过这等不受重视,若非现下连空壳也算不上,也愁着会被扔回圈禁之地,只得咬着空无一物的牙槽,缓缓说道:
“阿绚喜欢四处游历,关进深宫如何适应?她无奈入宫之后,我便延请所有游历四国的能人异士,将四国野史也好正史也罢,所有事迹全部编年成册,希望有朝一日能送到她身边解闷,由我撰写成册的书籍,怎可能成了神国天谕?”
“不光成了神谕,还遍寻颜氏女吶!”颜娧听完已不知该作何打算,难不成奕王偏听篇信二十余载?
以天谕所言为根本祸害四国,此时此刻才发现破天谕,竟只是东越皇帝进献情人讨好之用?
“颜氏女?”厉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的问道,“天谕与颜氏女何干?”
“那得先问皇祖父在札记里提及颜氏女作甚?”颜娧深深吸了口气给自个儿做个完善的心里准备,就怕答案太过叫人痛心扼腕得荒唐。
“没找颜氏女啊!”厉耀喃喃私语,紧闭闭眼,凝眉偏头,看似努力回想,倏地灵光一闪地指着颜娧,恍然大悟说道,“那个裴家小辈!带着一个水灵慧黠的小姑娘来到东越寻人,找的不就是颜氏女?”
闻言,颜娧再也忍不住心里崩溃得嘴角抽了抽......
找的,还真是她!只是找的时间不太对啊!
“后来,连北雍太后也私下透过江湖人士四处寻访颜氏女,我觉着有趣,便将此事载入便笺放入手札告知阿绚,怎么找了那么久都没找着?”
颜娧扶着发疼额际,完全无法相信耳朵听到了什么,绕了一大圈的谜团,真真只是为了寻找尚未曾现世的她?忍着心中烦闷之气,不悦问道:
“找是找着了,但是这哪儿有趣了?”晚生了将近四十载能找得到人?
“真找着了?”没理会问题,厉耀喜出望外问道,“裴家动用大量人脉也没找着,黎太后动用江湖势力也没找着,妳怎么找得着?”
颜娧深深吐纳,试图平静说道:“找的就是我。”
反正这异世已然一堆无法可解的谜团,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老实说指不定也没人信,何必瞒?
“小丫头胡闹啊!当时颜姑娘来寻人也是十有八九,真是颜氏女也六十余岁了,妳才吃过几粒盐?”厉耀没好气地摇头说道。
瞧瞧!实话总是伤人心啊!
早说实话没人信!
“是,皇祖父说什么是什么。”颜娧已完全没有辩解的冲动。
只是编年记载,怎会发生变异?
如若时光倒流了十数载,那么厉耀所编写之事应当也会有变化,怎可能单单她身边发生之事截然不同?
思及此,不自主下意识捏紧了鸢尾戒出气,难道这也是狐狸大仙设下的套路不成?
差点被捏死的回春,哀戚地心语说道:“狐狸大仙确实没更动书籍,也加了几笔......”
颜娧:......
心里脏话满天飞,不同语言同时问候,那个套路人不看后果的狐狸大仙......
有这么报复窜改北雍过往的?
本以为大仙口中的不管她、随便她、随她去,是多么的深明大度?
如今看来不过笑话一则啊!

第417章 思维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环环相扣,仍是以分久必合的局势前行,而她正一步步的被推入神后的结局......
回首来时步履,似乎没有一项与神后无关之事,而且还逐渐聚拢在她手中,接下来再出现个什么与神后有关之事,讶异似乎都能收起来了。
难道这才是狐狸大仙要的结果?
回春被掐得几乎透不过气,艰难说道:“大仙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相同,不会插手干预异界之事,大抵妳做的事儿入了他老人家青眼。”
的确啊!
在她初次干预轮回颠覆归武山大洪之事,大仙的确颇有微词念叨了几日,见当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也放下了再改变的执念。
一变再变不也违逆了天择?
安时处顺,顺时应势。
不也正是这异世至今尚未被天界察觉的首要原因?
再者,连狐狸大仙也好奇,这不认命的性子能为这异世做多少改变?
能够这么顺应天命的来到她手上,牠也是诧异得寝食难安啊!
光是她以一人之力承载百烈到东越,已是叫牠钦佩不已!
更不得不说,方琛那家伙为这徒儿实在想得多了,如今灵契被一番改动后,哪还能像从前般以宿主为食?
即便牠们两再如何吸取颜娧内息,也只能达到灵体不灭的基本所需,老家伙心疼到,就算死了也不得啃蚀她的身躯吶!
瞧着面色铁青的颜娧,厉耀蹙着眉宇思虑许久,是否讲错了什么话?
怎么丫头脸色难看得比受了内伤时更难看,不得不试探喊道:
“丫头?”
怔了怔,从回春思维里提取大量讯息,颜娧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勾勒了抹比哭还难看的浅笑说道:“无事,只是在想奕王如何得到的手札。”
知晓这狐狸大仙没少添乱,还能作何他想?
收了不少关于神国的人事物,难不成能在此时撇下不管?
首先晃过脑海的就是黎莹与颜笙,不光抚育她成长的裴家众人,还有那个自小为她殚心竭虑,一路等着她成长的男人,哪个是她能抛下的?
即便再不悦被狐狸大仙设计这么一大圈,路仍得继续走下去吶!
更别说已一步步将这四国逐步打造成她要的模样,此时怎可能抛得下?
被苦思不解的模样牵引,厉耀亦相同百思不解,此时才将她的一番话沈淀了下,老迈的骨节似乎想起什么而颤颤指着北方,吶吶问道:“找的真是妳?”